“是白茶花。”冷漠的话语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柳姀。柳姀不敢相信,温润如他怎么会说出这样毫不留情的话。柳姀缓缓抬起头,看向他。他依旧是浅浅的笑着,只是那眸光寒冷刺骨。
“你叫什么名字?”几日前,他问过她同样的问题。才几日,他却已忘了她。
柳姀低下头去,没有回答。
“这几天为什么要偷偷跟着我?所有人都知道,我很讨厌这样。你该不会不知道吧。”质问。柳姀没有想到,浮君会质问她,用这样的口气。
食指挑起了柳姀的下颌,柳姀看到他嘴角浮起一丝讥笑的弧度:“让我猜猜,是因为喜欢我么?”
柳姀紧咬着下唇,半晌,柳姀听到自己说:“是,小女爱慕浮君。”
忐忑,除了忐忑还是忐忑。
柳姀既期待着浮君的回答,又害怕听到那些令人痛彻心扉的话语。但是,该来的总会来。
“就凭你么,想站在我的身边。只可惜,你永远跟不上我的步伐。”
浮君说完,转身走了。头也没有回。
柳姀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任泪水肆意爬满脸庞。
或许,她早该看出的。浮君当日不过是随口问问。
“跟不跟的上,也不是那个孩子一个人说的算。”身后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不,既陌生却也熟悉,柳姀曾经听过一次。柳姀的记忆力貌似有些意外的好,她总是能过记住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是昏君的声音,毫无疑问。
柳姀胡乱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珠子,转过身趴伏在地上,小声嗫嚅道:“小女参见陛下。”
番外:总被无情恼
柳浮篇
这张纸又写废了。
柳浮猛地将手中的毛笔扔开,将宣纸揉作一团。柳浮很讨厌这样的感觉。
只要那个叫做柳姀的女孩一天跟着他,他就心思一刻不宁。柳浮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无法再完全控制自己了。
柳浮很无措。
柳姀,柳姀。柳浮开始讨厌这个名字,为什么几天了,这个名字一直在心中挥之不去。
他决心要和这个女孩算算账。于是怒气冲冲地走到她的身边,想要大发雷霆。
可是,看到她慌慌张张地假装低头赏花的一瞬,又觉得忍俊不禁。
柳浮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这个女孩的一颦一笑竟然能够牵动他的情绪。
柳浮一瞬间有些害怕,女人真是可怕的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他听到自己这样问她。
他不是记不得这个女孩的名字了,而是,他无法原谅这个女孩如此轻易的牵动着他的情绪。
或许,应该让她也体会一下那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他看到了女孩脸上的一瞬的错愕,很快又转化为一种忧伤。
一瞬间,他有一种诡计得逞的快感。然而随之而来的又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措感。
是不是真的伤到了她呢?
“是,小女爱慕浮君。”他一愣,心在那瞬间也仿佛停止了跳动。
男女情事对于他这个年纪或许还是有些懵懵懂懂,但是也略知一二了。略知一二足够了,因为柳浮知道古往今来有多少豪杰败在了女人的手上。
从小,他就被父亲这样教导着:“你是圣上最近的血亲,圣上无子,你将来必是储君。你应当懂得,帝王无情。”
是的,储君只有一个,皇位也只有一个。
他将来是要登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的,又有谁可以与他一路同行呢。
大概没有吧,不,一定没有。
倘若有的话,他一定会亲手杀了那个女子,他不允许自己将自己的软肋留下。
踏上帝王之路,早注定了孤家寡人穷尽一生。
“就凭你么,想站在我的身边。只可惜,你永远跟不上我的步伐。”他听到自己这样回答,他想,这或许是最好的回答了。
从此相忘,免去一世纠缠。
柳姀篇
柳姀听到昏君爽朗地大笑三声,拍了拍她的头说:“青梅竹马?倒是一个好桥段。只是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唔,这个浮字取得不好,总以为自己高高在上。”
柳姀将头压得更低,没有回答。
“泪水就不必了,毕竟它什么也帮不了你。既然跟不上他的步伐,你不如走到他的前面去,让他来追赶你便是。”
柳姀再抬起头来,昏君已经走了。只是她的手边,多了一块明黄色绢子。
柳姀用那绢子将眼泪鼻涕抹干净了,蹒跚起身回去了。
第二日,拖延了近一个月的储君考试意外地来临。
考试内容三项:骑射、经要、政论。三项内容同时进行,无论先后,但须在一日内完成。
一日之内未完成者,不通;三项中有一项不通者,不通。无论男女、年纪,考核标准相同。
一项不通者,当日可以一直再考,直至通过。考试内容颁布的当天举行考试。
由于一个月好吃好喝的生活,很多孩子已经忘了温习经书,因此经要这一项已是不通。
其次,壶国虽然崇尚男女平等,女子亦可骑射,但是很多女子还是更倾向于针黹女红一类,因此骑射不通。
再来,这次来甄选储君的孩子皆出自宗室,其中养尊处优者不在少数。这
三项考试须在一日内完成,时间紧迫,注定一日无法进食。
一些孩子听说要饿一天的肚子,立马哇哇大哭,吵着要收拾东西打道回府了。
因此,结果已是可见的。
最终通过考试的,三十二人中只有三人而已,两男一女。
昏君坐在龙椅上颇有兴味得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三个孩子。
意料之中的浮君、一个不认识的男孩、还有……那天那个哭兮兮的女孩。
“复试的题目是——”三个孩子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屏息凝神。
“写一个能让你高高在上的字。三日后,给我你们的答案。”说罢,昏君对准身旁美人的芙蓉面亲了一口,揽着另一个美人的杨柳腰哼着小调遛了。
出大殿的时候,柳姀故意放慢了步子,走在最后。她想,她再不愿意去招惹浮君了。
毕竟,自己这样真的很像一块狗皮膏药不是?可是她却没想到,走在前面的浮君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柳姀一下撞上他的背脊。
浮君回过头来,准确地捉住了柳姀的右手,定定地看着柳姀满是伤痕的右手。
柳姀一愣,抽出手来,随即一俯身以示歉意,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剩下浮君默默地站在那里愣神。
柳姀回到上安殿,立刻差人做了几样小菜,左手拿着把勺子把那几个小菜狼吞虎咽地吃了个干净,就差舔一舔盘子。填满了五脏庙,又找了些药水和纱布包扎了一下爪子,之后就是倒头呼呼大睡。
而浮君这边,却是睡意全无。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脑子里一直反反复复地回放着柳姀抽出手时那副冷漠的神情。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捉过她的右手。
或许,只是因为他看到柳姀早早的结束了经要和政论两项考试,却一遍遍地参加骑射考试,直到手磨出了泡,直到伤痕累累。
柳浮忽然想,这个女孩或许真的是与众不同的。
三日后,大殿。
“让孤看看你们的答案吧。”
昏君笑着,看向了面前玉盘中的两样东西,有一个孩子没有交出答案。
昏君随手拿起了一只纸鸢,仔细观察了半晌。纸鸢很朴素,纸鸢上只写着一个字:君。答案很明确,只需一阵清风,便能送这个孩子平步青云,直至上位。
很巧妙的答案,纸鸢能让这个字高高在上,同样,如果做到了这一个君字,同样能让这个孩子高高在上。
昏君哈哈一笑,摸了摸自己那一小把胡子,一连说了三个好。
“是谁?是谁给了孤这样的答案?”一旁的内侍微微欠身回答道:“是浮君的答案,陛下。”
然而昏君并未即刻宣布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又拿起了玉盘里的那块略微有些熟悉的明黄色绢子,定睛一看,只见那绢子上用隽秀的小楷写了一个“权”字。
昏君一愣。
昏君不是没有想到,这个孩子也许会呈上这个物什,但是没有想到这个孩子会写上这个字。
毕竟,只要呈上这块绢子,无论上面写着什么样的字,都是对的啊。
因为这块明黄色绢子象征的就是君主,能让你高高在上的人除了君主还有谁呢?但是,如果只是这样的答案,那么注定这个孩子只能一辈子做臣子而已。
然而,这个孩子却写了一个权字,实在是妙不可言。
能让一个人永远高高在上的东西不就是权力么?
昏君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孤宣布,立柳浮为太子……”柳姀猛地抬头,之后慢慢地将头埋了下去。
呵呵,毕竟,浮君是众望所归,自己又怎么可以轻易赢过他呢。
“立那个女孩为女太子。”柳姀抬起头,昏君的指头正指着自己的方向。
之后就是一阵倒抽气声。一旁的内侍赶忙提醒:“陛下,这次选择的储君名额只有一个啊。”
昏君拿起手上用来装文雅的折扇,对着那个内侍就是一敲。
柳姀缓缓抬起头,看向昏君。
昏君的眸子里满是笑意:“孩子,告诉孤你叫什么名字?”
柳姀这次没有低头。
她说,柳姀,陛下,我叫柳姀。
那时,她八岁,被皇上纳为义女,封为女太子,居上安殿;而他,十岁,被皇上纳为义子,封为太子,居崇阳殿。
第二日,柳姀被换上了一身鹅黄色衣袍,梳了个男髻,被送到了大殿之上。
不意外地又看到昏君又抱着一名脸生的美人卿卿我我。
直到柳姀跪了半个时辰之后,昏君才缓缓开口:“孤觉得吧,你们俩这名字取得不好。”
柳姀几乎晕死。敢情您老思考了一半天的问题就是这个……
“姀字太柔,浮字太燥。为君王者,应当做到刚柔并济,戒骄戒躁,懂吗?”
柳姀跪在大殿上,突然觉得这位昏君大概是有些别样的智慧的。
正想着,却又听到那昏君喃喃自语:“虽然孤是没有做到……啊哈哈……”
柳姀又突然觉得自己一定是多虑了……
“你,改名为柳不归。”昏君指了指浮君。
“你,改名为柳当归。”柳姀看着昏君指向了她,她跪拜谢恩。
就在她俯身的时候,当归清楚的听到昏君自言自语:“明知当归,却仍不归。孤倒是要看看,最后到底归不归。”
第二日,天子带着两个孩子登上了城门,一览壶国河山。
当归第一次从这样高的地方俯视壶国,心里一种不知名的感动油然而生。
昏君抱着他们,对他们说:“记住它的样子,看看它有多美。它就是你们从今往后需要用生命来守护的地方。”
那日,春色正好,草长莺飞。
最是一年春好处。
娘亦非娘;
诱夫大计第七记:半路杀出陈咬金,女昏君安否?
第七轮:龙胜。
“但我有个条件,杀了我,让我以皇帝的名分入葬皇陵。”当归如是说。
柳不归身体一绷。
柳不归冷笑了一声:“帝位之于你就如此重要么?”
当归伸手抚着柳不归的脸,笑着说:“重要,帝位对你有多重要,对我就要有多重要。不归,你知道的,我只有这一样赢过了你。”
“可怕的女人,这才是真正的你,当归。”柳不归笑笑,放开了环着当归的手。
当归一噎,不知道该如何把话接着说下去。
正巧,良辰行色匆匆地跑进了殿,俯身就是一拜:“陛下,吴氏求见。”
说罢,起身看着当归,又瞄了瞄柳不归,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柳不归明显地感觉到靠在他怀里的当归身子一僵,神色也显得慌张起来。这吴氏是谁?宫人之中并没有哪一个姓吴之人过分的受到当归的重用,这一点柳不归很确定。
但是按照当归表现来看,这个吴氏是一个很重要,并且对她有一定威慑力的人。
柳不归嘴角勾出了一个弧度,等着看好戏上演。
怀里的小狐狸,很快坐直了身子,看了看天色,喃喃自语:“黑云压城,只怕今天不是个好日子。”说完一顿,之后又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缓缓开口:“宣。”
不多时,一个红裙绿袄的略显臃肿的盘发女子进来了,一进来连头也没有抬,直接趴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罢,又是一大拜。
这女子的发髻虽说梳的倒是整整齐齐,算不上仪容不整,只是那发髻油光滑亮,真不知是有多少日没有洗了,那头上也仿佛是冒着阵阵馊气。这女子,衣服上倒是没有什么破洞或者补丁,穿的却是及其粗糙的衣物,一眼可见的落魄像。
若要用四个字归纳起来便是:俗不可耐。柳不归拿起身边的九龙杯轻抿了一口,斜着眼把目光往当归那边扫去。
只见当归的身子略略的有些颤抖,嘴唇开了又合,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柳不归撇过头去又看向那妇人,只见那妇人趴伏在地上,微微抬头伸着两只小眼睛打量着当归。见柳不归在看她,她又赶快低下了头去。
柳不归只觉得心头顿生厌恶,拿起身边的折扇挡住了视线。
“你,你来做什么?”柳不归听到当归的声音难掩颤抖,仿佛泫然欲泣,不禁一愣。
那妇人这时才抬起了头瞧着当归,唯唯诺诺的说:“奴、奴婢来瞧瞧陛下……”柳不归这时才看见了这妇人的脸。
出乎意料的,这妇人岁上有些上了年纪,身材发福,穿着举止衣服市井市侩的样,可那脸却显得尤为动人,半分不见岁月的痕迹。嘴唇涂的艳红,但在她的脸上却显得并不那么突兀,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风尘美感。
若是不仔细瞧瞧,只怕觉得眼前这妇人也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
当归一声冷笑打断了妇人的话:“来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我十四岁那年差点死了你也没有来看我……”说到这里,她一顿,没有再说下去。柳不归清楚的看到当归的左手小指微微的翘起,不停地颤抖。
十年的相处,柳不归知道,和其他女孩喜欢搅衣角一样,当归在无助的时候,常常是会做出这样的小动作的。这妇人到底是谁?又和当归又怎样的牵绊。柳不归突然有了一种想要一探究竟的愿望。
当归猛地一拍棋盘,棋子乍迸,四座皆惊。
“看来你又去赌钱了。你总是在你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才想起我,你当我是什么?诈银子的机器?说吧,你这次又欠了多少?”当归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那妇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拼命地磕头:“五、五百两银子……”
当归深吸了一口气,冷哼一声:“你真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