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兰烬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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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夕兰烬落-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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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禵见他又自顾思忖着,拿了酒杯碰了碰他的,笑道:“我也只是听说,还说不准皇阿玛最后把灵儿给了谁呢。别回头给了别人,你小子再害了相思病。喝酒喝酒。”
纳尔苏知他这么说是宽他的心,叹了口气,端了酒杯跟胤禵对饮起来。可自那日起,他倒是留了心,康熙召见他时,格外留意地看了洛灵几眼,见她娇柔灵秀,举止清雅,心里着实地喜欢。可同时,他也注意到胤禛偶尔看向她的目光中会隐含着一丝无奈和心痛,不禁让他对洛灵的喜爱之心上蒙上了一丝阴影。
玉穗儿去凝春堂给德妃请安,小宫女雁翎告诉她,德妃和密嫔去西山佛寺吃斋还没有回畅春园。她正要去看望康熙,瞧见十七阿哥胤礼的母妃勤嫔从清溪书屋出来,迎上去问安。
勤嫔陈氏被封为贵人多年,地位在宫中始终不高,因和德妃相得,和玉穗儿也很熟络。她刚封了嫔不久,康熙又屡次夸奖她儿子胤礼,见着玉穗儿心里高兴,亲热的扶了她一下。
“快别多礼,好些日子没见你,怪想得慌呢。胤礼整天跟我唠叨,十五姐如何如何,对你比对我这额娘还亲。”勤嫔爽朗的一笑,性格和胤礼极为相似。
玉穗儿也笑,打趣道:“他是惦记我那时带他玩儿吧。爬树、抓蛐蛐……”勤嫔拉着玉穗儿的手,道:“去我那儿坐坐吧,正好有件事儿也要和你商量商量。”
玉穗儿听她说得郑重,忙问是什么事。勤嫔道:“就是我们家老十七的婚事。”玉穗儿点点头,两人正要走,却听见洛灵在身后叫玉穗儿。
“公主,皇上要见你呢。”洛灵站在门边。玉穗儿只得和勤嫔说改天再去找她说话,勤嫔点点头,“快去吧,别叫皇上等急了。”
康熙正坐在炕边上逗孙子弘历玩儿,看到玉穗儿进暖阁来,忙招呼她坐下。弘历从炕桌上拿起一块玉露霜方酥给玉穗儿,“姑姑吃,还是热的。”玉穗儿接过去,笑道:“弘历这孩子真是可人疼。”
弘历挣扎着从康熙腿上跳下来,拽着玉穗儿的衣襟走到康熙御案前,拿起毛笔写了几个字给玉穗儿看。“姑姑,你看我写的好不好,师傅今儿个夸了我。”
玉穗儿接过去看了看,赞叹的点点头。弘历仰脸望着玉穗儿,小脸儿上也挂着笑。康熙忍不住笑道:“师傅不过夸了几句,逢人就显摆。”玉穗儿道:“弘历写的确实好。”
康熙慈爱的看了弘历一眼,拍了拍手,魏珠进来把弘历领了出去。玉穗儿跪坐到康熙身后,替他拿捏肩井。康熙道:“朕真的老了,已经到了三月里,夜里睡到后半夜,还老觉得肩膀冷飕飕的。”
玉穗儿道:“今年是倒春寒。”康熙见洛灵不在,向玉穗儿扭头道:“那丫头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事?”玉穗儿不解的问。“纳尔苏的事呗,灵儿那丫头能不和你说?”康熙示意玉穗儿坐到一旁。
“你觉得如何?他俩从年纪到家世是不是相配?”康熙探询的问。玉穗儿微一沉吟,“这事儿,还得问他们本人,旁人再觉得好,强扭的瓜也未必甜。”
康熙听她的意思竟是不大同意,不由得皱了眉。玉穗儿道:“婚姻之事,只在缘分二字。有缘的,相依到白头,没缘的,各自奔东西。”她叹了一声。
康熙瞅了她一眼,心里也不好受,道:“让你从你哥哥们的孩子里过继一个养子,你总不答应,将来朕百年之后,别人都有归宿,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办”
玉穗儿勉强一笑道:“孩子都是爹娘心头肉,何必叫他们骨肉分离。嫂子们将来也是要指着儿子过日子的。”“他们儿子多,怕什么。”康熙老了反而有些小孩儿脾气。
玉穗儿笑着看老父亲,道:“孩子再多,在爹娘看来也是一样的疼。您这么多儿女,哪个不是您的牵挂?”
她这么说,康熙也没办法,只得微微一叹,“他们十个也不如你一个。”“要是没有他们,我将来岂不是更没了依靠,好在还有他们。”玉穗儿笑着给康熙倒了杯热奶茶。
她离开清溪书屋正遇上胤禛来接弘历,见胤禛神情落寞的样子,心里一紧,快步追上去。“四哥,好些日子不见了。”
胤禛回头见是她微怔了一下,随即道:“策妄阿拉布坦在西北闹得厉害,我一直忙着,也不得空到畅春园来。”玉穗儿见弘历默默的跟着胤禛一句话也不说,忍不住笑道:“你对孩子太严厉了,瞧瞧,弘历都不敢说话了。”
胤禛低头看了弘历一眼,见这小家伙也正凝望着自己,黑白分明的眸子特别清亮,心里喜欢,向玉穗儿道:“这孩子心野着呢,不好好管教督导,大了更难管。师傅教什么,他都要刨根问底,有时我和你四嫂责问他几句,他不服气却也不辩解,不知道整天想些什么。”
他这话音虽是责备,语气却是淡淡的骄傲。玉穗儿低头一笑,心想这不正是和德妃娘娘说的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灵儿,最近还好吧?”胤禛终于忍不住问。玉穗儿点点头,“挺好的。”“我每次来,她总是回避着,如果真的能放下,又何必逃避呢?”胤禛叹了口气,声音有些低沉:“对她,我是不会放手的。有空你劝劝她吧,别总跟我拧着了。”
玉穗儿费解的看了他一眼,心想难道他还不知道洛灵和胤禩的事?这可难了。玉穗儿斟酌着,才道:“四哥,缘分的事不能强求。你看开点吧。”胤禛看了她一眼,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眼睛里寒意徒升。
玉穗儿和胤禛道别,远远看见胤禵走过来,站在宫门外等了他一会儿。“我还有事,路过跟你说几句。”胤禵跟着她往园子里走了几步。“什么事儿?”玉穗儿猜到他早看到她和胤禛并肩而行,只是不愿和胤禛照面,才远远的跟着。
“八哥跟我说了纳尔苏的事,我找纳尔苏说过了。怎么做,让他自己掂量吧。”胤禵耸耸肩。玉穗儿轻笑,“我能猜到你会怎么说,让他知难而退罢了。纳尔苏一向自视甚高,又是红带子觉罗后裔,只怕他未必吃你那一套呢。”
胤禵不以为然,“在咱们面前,那小子还不敢怎样。”玉穗儿道:“什么那小子,他可比你还大一岁。”“可他得叫我叔。”胤禵哼了一声。
玉穗儿淡然一笑,“你跟八哥说,别泄气,皇阿玛那里我和灵儿会想办法慢慢磨,纳尔苏那里就交给你们了。”
“我一直以为你向着四哥。”胤禵想起刚才玉穗儿和胤禛并肩而行的一幕,心里有些怫然。玉穗儿垂着眼帘,淡淡的说了句,“我谁也不向着,灵儿喜欢跟谁是她的事,我只是成全她的心愿。”
她抬眼看了胤禵一眼,道:“你刚才不是说有事,这会儿怎么不急着走了?”胤禵笑了一笑,“呦,你这是逐客呢?”玉穗儿挑着眉揶揄他,“我不撵你,不然你留下来用膳?得了,别客套了,赶快走吧,免得你家人惦记。”
胤禵扶着她的肩,道:“我是真有事要走,赶着去理藩院看蒙古递来的折子。改天我得了空,进来陪你和额娘吃饭。”
玉穗儿这才微微一笑,“你有这个心就好,皇阿玛和德妃娘娘他们都上了年纪,喜欢看着儿女在膝下尽孝,人越老越跟孩子似的。”胤禵点点头转身而去。
他在畅春园中一路走着,想起玉穗儿最后那几句话,和她平常的语气似有不同,竟是有些别样的情绪,缓缓停了脚步。
玉穗儿在园子里站了一会儿,想起康熙的那番话,回望园中寂静冷清下的景致,第一次感觉到落寞的惆怅。
热热闹闹的孤独,细细密密的无奈,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赫赫扬扬的家族,繁华背后,她独对孤灯,到头来守候的只是凄凉。想到这里,泪盈于睫,举目望着院中巨大的海棠树,在风中空摆着树杈,枝叶皆已落尽,心中有些凄然。
忽然,她感觉到有人在她身后披了一件披风。来不及擦泪,吃惊的回头去看,胤禵正看着她。天色渐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想着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你替老十七绣的那个荷包挺好看,闲时给我绣一个。”玉穗儿忍住泪,问:“你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个?”胤禵嗯了一声。
玉穗儿欣慰的一笑,胤禵这才看到她脸上微有泪痕,像是梨花上的雨露,刚要问她,她却先开口,“今年的春天来得晚,看到这海棠树光秃秃的,不似往年那样开满繁花,我心里有些感怀罢了。”
“我的玉儿心里想些什么我都知道。”胤禵凝望着她,伸手握紧她的手,她的手冷冰冰的。
手上传来一阵温暖,玉穗儿心里五味杂陈,心想着,他果然是我的知己。两人深深的对视,片刻之后,玉穗儿睫毛一低,只低声说了一句“你去吧。”此时,处处都已上灯,又明亮起来。


☆、第八十一章

?春去秋来,一年过去大半,日子就在周而复始中转过时间的轮盘。到了腊月里,宫里又开始忙活着要过年了,玉穗儿随康熙移驾回了紫禁城。皇太后自九月里受了风寒,就一直病着。无论太医怎么想法调治,总不见好,反而有病情恶化的趋势。
玉穗儿常去宁寿宫请安,见太后气色一天坏过一天,私下里也不免和洛灵提到这事。太后这一病,康熙也寝食难安,不但每天亲自去问安,还下令皇子皇女们也必得日日进宫探望太后。
玉穗儿从宁寿宫回来,刚走进屋子就闻到一阵清新的香气。“呦,这水仙花开得真好,是谁送来的?”她走进暖阁,看见桌子上摆了两盆水仙,问了一句。
馥儿正坐着剥栗子吃,见玉穗儿进来,忙站起来道:“是十四爷送来的,他见您不在,花儿送来就走了。”
玉穗儿笑了笑,回头向素绮道:“待会儿端一盆到你们房里,我这里有一盆就够了,味儿大了怪熏人的,水仙就是要淡淡的香气才好。”素绮应了一声。馥儿拍了拍手,笑道:“公主,还有呢,您过来看。”她上前拉着玉穗儿的胳膊,带她到西暖阁。
西暖阁是玉穗儿平时看书抚琴的书房,布置的很清雅。玉穗儿一进屋,就看到书案上的琉璃花瓶里插着五颜六色的一大束梅花,朵朵怒放,幽香扑鼻。
玉穗儿哈哈一笑,“这也是十四爷送的?我看不像,他哪会大冷天的跑去折梅啊。这五颜六色的一大把,倒像是老十七的作风,哈哈哈哈。”
馥儿脸上一红,“还真给您说着了。十七爷说他去给太后请安,看到宁寿宫的花园开了一园子的好梅花,想着您喜欢梅花,就折了几枝来给您送来。”
玉穗儿瞧她脸上有淡淡红晕,打趣道:“我看他是送来给你的吧,老十七这小子跟喝了蜜似的嘴甜,几句话就能哄的大家都高兴。得,这么一大把,给我留几枝就行,余下的你喜欢哪枝都拿走。”
“不不,这是十七爷送给公主的,奴婢可不敢要。”馥儿笑着推辞。素绮向玉穗儿道:“十七爷送给馥儿的,想必早送到她房里了。”
玉穗儿这才恍然,笑着点头,端详着那一瓶梅花,忍不住赞道:“这花儿开的确实好,味道也素淡,暗香浮动月黄昏,梅下抚琴喝酒,倒真是人生一桩美事。”
“人生里的美事儿多了,公主可有雅兴随我出宫去溜溜?”一个清脆的女声从暖阁外传来。玉穗儿一听就听出是碧萝的声音,欣喜万分,忙迎出去,“小嫂子,你今儿怎么得空来啦?”
碧萝嘻嘻一笑,“公主,您就叫我碧萝得了,我还自在些。”玉穗儿挽着她胳膊进暖阁,命馥儿去倒茶,向碧萝笑道:“如今你是我九哥的侧福晋,名正言顺是我小嫂子,我可不得叫你一声嫂子。”
碧萝坐在炕上,道:“我跟我们爷进宫来给太后请安,想着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们,跟他说了一声,过来看看你们。”玉穗儿笑着向素绮看了一眼,道:“看,又是一个请了安顺道来的,我沾了皇祖母的光。”
素绮道:“可不是,近日宫里人来人往,不知有多热闹。”玉穗儿见碧萝比未出嫁前胖了些,笑道:“九哥对你好吧,瞧你吃的多富态。”碧萝笑道:“刚出了月子,人还没瘦下去。”
玉穗儿抓起一把瓜子给她,两人扯了些家常闲话。
碧萝道:“九爷跟我说,皇上要给灵儿指婚,是不是真的?”玉穗儿点点头。碧萝纳罕道:“灵儿不是跟八爷……”玉穗儿道:“皇阿玛还没松口呢。”
碧萝微叹一声,“可也真是好事多磨,这一晃都十多年过去了,她的婚事也不能再耽搁。”“是啊。”玉穗儿想到洛灵和胤禩,也不禁跟着叹了一声。
她忽然想起什么,问:“你刚才说,要找我出宫是不是?”碧萝这才拍了拍脑袋,“你看我这记性,一打岔竟忘了这茬儿。我们爷和俄罗斯国的洋和尚有来往,经常去他们庙里烧香,我跟着去过一次,还见过外国女人,可真是有趣极了,都穿着吊钟一样的大裙子。如今他们的洋节快到了,庙里每日都有念经的,热闹的很。我想着你老待在宫里怪无聊的,跟我出去散散心可好?”
玉穗儿听她的话,笑喷了好几次,喝了口茶,才好不容易压下去。见碧萝不解的望着她,忙道:“我小时候听宫里的传教士南怀仁说过,他们的和尚叫传教士,传教士待的地儿也不叫庙,叫教堂。教堂里常有信徒去做礼拜,过节时那些也不叫念经,叫唱诗。”
碧萝嘻嘻一笑,“我是搞不懂这些,我们爷还常在家里宴请那些和尚,呃,传教士……叽里咕噜说鸟语呢。”说罢,她捂着嘴又是一乐。
玉穗儿点头,“我听九哥说过,好像是俄罗斯话,就跟咱们这里说官话一样,他们国家也有官话。”碧萝道:“我听说,他们供的佛也很灵验,如今太后病着,咱们不如去拜拜他们的佛,为太后祈福。”
玉穗儿想了想,觉得是个好主意,“太皇太后当年也是信奉天主的,常戴着他们的十字架。你什么时候去,我到皇阿玛那里回一声,才能出宫去。”
碧萝道:“冬至过后,就是他们的洋节。我们爷说,那时最热闹了,赶得上咱们的春节,不如那时我进宫来带你。”玉穗儿说了声好,忽又道:“你让九哥把八哥也叫上。”碧萝会意,忙点头。
碧萝难得进宫一次,玉穗儿和素绮坚持要留她在宫里用完晚膳再回去。碧萝拗不过,只得差人去回了胤禟一声。还没吃完,胤禟就赶着来接她回府。玉穗儿忙吩咐紫绡和馥儿收拾了桌子,自己则过去和胤禟、碧萝说话。
“到了我这里,你还不放心啊?巴巴得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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