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T一提,忙上前见礼:“福晋先头儿几封信还跟我报怨,可后几封信却一个劲儿的夸。可想侧福晋是多好的性情了。”洛灵忙过来扶她,笑道:“快请免礼,我也经常听福晋提及你,早就想一睹真容了,今日一见可算是了了心愿了。”
三人说笑间都落了座,莲衣亲自为他们奉了茶,才坐下笑盈盈地看着洛灵。见她容颜清丽,仪态娇柔,不禁打心底为允禩高兴:“八爷,此次出京,难不成就是陪侧福晋来游兴的?”允禩闻言看了洛灵一眼,叹了口气:“灵儿的母亲刚刚过世,我陪她来奔丧的。想着离你不远,来看看你,再者,就是想拜祭恩师。”
“谢谢八爷惦记,明日我就领您去。”莲衣感激允禩的同时,也明白了洛灵为何鬓边只簪了一朵白花,不禁心中微叹。允禩见洛灵神色凄然,眼中不自禁地流露出怜惜之色,莲衣见状忙转移话题:“看我,一句话惹得侧福晋伤心了。八爷和侧福晋一路上一定累了,先去房里歇歇,我这就差人备膳。”允禩看了看洛灵微显憔悴面容,点了点头道:“也好,简单一些,我看灵儿是需要好好休息。”莲衣应了,下去让人准备。
回到房里,允禩忙拉着洛灵在床边坐下,看着她苍白的脸,有些忧心:“要不要先睡一下,等会儿我叫你。”洛灵轻笑了一下,道:“我哪儿有那么娇弱,虽然赶了一天多的路,我一点儿都不累。”
“嘴硬。”允禩心疼地拢了拢她鬓边的头发,叹了口气:“该多住两天让你缓缓再动身,都怪我心太急了。”洛灵感动地看着他皱着的眉头,轻轻靠在他肩上轻声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呆得久了,我会越发难过。我都明白。”允禩轻笑着揽着她的肩:“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好,不用过多的解释。”洛灵也笑了,轻轻闭上眼睛,亨受着这难得的清静。
第二天一早,莲衣领着允禩和洛灵去拜祭何焯。何焯的墓修在他以前读书的草堂边,草堂背靠青山,翠柳环绕,屋旁有一曲水环绕而过,水流直通十米之外的河流,从草堂望过去,岸边开满了黄白两色的野菊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允禩静立在何焯的墓前,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斑驳的石碑,神色肃然,眼中隐隐升起了一层泪雾。莲衣从家人手里接过已点燃的香烛,便命他去马车旁等着。允禩接过了莲衣递过的三柱清香,拜了三拜,插入了香炉中,幽幽地道:“先生,胤禩来看您了。让您等了这么久,是学生的错,学生今日来了,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莲衣正在安放蜡烛,闻言猛得回头看着他:“八爷,什么叫最后一次了?”允禩掩饰地笑了笑,绕到碑后去拔坟上的杂草:“没什么,随便一说。”莲衣起身到他身边站定:“不对,你话里有话。如果你不说,我就写信去问福晋。”
允禩一愣,沉吟了片刻才叹了口气,转身将杂草扔在一边,转头看着不知何时跑到岸边去采菊花的洛灵:“自四哥登基后,我和九弟十弟就一直没什么好日子过,我虽被封了亲王,总理事务大臣,可每日上朝,都是处处小心,时时谨慎,仍是会被捏到错处。九弟被遣往青海,说是驻边,其实呢,是把他遣离京城。十四弟更是回京后就被夺了兵权,自此驰逞疆场的大将军王成了闲人,前阵子,连皇太后也……毓雯说的对,哪天掉脑袋还不知道呢。”
莲衣听着他的话,眉头越皱越紧:“那八爷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允禩苦笑了一下,向岸边走了两步,仰天长出了口气:“身为皇子,不能置身世外,不能远走他乡,过一日算一日吧。”
莲衣跟了过来,看他虽是一脸的释然,眼中却满是担忧之色,轻声道:“八爷是在担心侧福晋。”允禩迅速回过头,看着同是满眼担忧的莲衣,心中升起一丝难以明言的苦涩,半晌,他才转过头:“是。我担心的是她。”
“八爷为什么不担心福晋,不担心弘旺,唯独只担心她呢?”莲衣毕竟与八福晋关系亲厚,不禁心中不平,冷冷地质问允禩。允禩并不在意,看着远处的洛灵道:“因为我欠她。”
莲衣一愣,却没有插话,等着允禩解释给她听。允禩等了片刻,才继续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可以说她入宫后所受的痛苦、伤害、委屈几乎都是因为我。可她呢?却在皇阿玛嫌弃我的时候,答应嫁给我,甚至拒绝了皇阿玛为她指婚的平郡王。” 莲衣吃惊地微张着嘴,她没想到洛灵是这样重情重义的女子。允禩看着她惊讶的表情,凄然一笑:“我答应过皇阿玛,一生一世要护她周全,不让她受半点儿委屈。可是,往后的日子,我真的没有把握了。”
允禩的眼光望向菊花丛中,洛灵也看到了他们,向他们举了举手中大把的菊花。允禩笑着冲她点点头,眼中溢满了宠爱:“我告诉你一件事,她原本钟情的是四哥。”“什么!”莲衣又是一惊:“八爷,难怪皇上会对您如此,您真是糊涂了。”
“不能怪她。”允禩看着莲衣摇了摇头:“她在入宫之后一直钟情于四哥,是我一直追着她不放,虽然她不忍心伤我,但她心里只有四哥一人。”莲衣被允禩彻底说晕了:“那为什么最后又嫁了八爷?”
“试问让你等上十年的人,到最后却娶了别人,你会怎么想?”莲衣闻言不由倒吸了口冷气:“十年!”允禩点了点头:“是他辜负了她,让她彻底寒了心。莲衣,我好不容易让她重新快乐起来,不能再让她受到伤害了。”莲衣心中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八爷何其有幸,能有这样的女子相伴。”“我也希望能与她长相厮守,一生护着她。可是,真的能吗?”
莲衣才要说话,却听洛灵惊呼一声,一下跌在了花丛中。允禩心中一紧,向洛灵奔了过去。
“灵儿?!”允禩很快到了洛灵跟前,蹲下身紧张地看着她:“怎么了?伤着没有?”
“没事儿没事儿!”洛灵正在解缠在自己脚上的绳索:“不知道谁在这儿扔了条绳子,我光顾着走路,就缠上了。以为是条蛇,吓了一跳。”
允禩松了口气,帮洛灵解去了绳索,扶她站了起来:“贪玩儿的下场。”洛灵回身取过掉在地上的菊花撅着嘴看他:“我是为何先生采的,幽菊敬君子,不好吗?”
允禩看着她手中的菊花,笑了笑:“当然好。”莲衣也跑了过来,焦急地看着洛灵:“怎么样?伤哪儿了?”
洛灵呵呵一笑:“是条绳子,我看成蛇了,吓得叫了一嗓子,把你们都吓着了吧?”
“嗨。”莲衣也被逗乐了:“我还好,到是八爷吓得脸都白了。”
洛灵回头看了看允禩,猛得把手中的一大把花儿往他手里一塞:“拿着。”说完掉头就走,允禩也不说话,捧着大把的花儿,跟在她后面,莲衣走在允禩身边,非常意外地瞪着眼看他:“八爷,我原本以为侧福晋温柔娴静,怎么这会儿看着有点儿象福晋啊?”
允禩无奈地摇摇头:“跟毓雯久了,不象才怪。”莲衣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洛灵走在前面,也是偷偷地乐得不行,只有允禩沉着一张脸跟着她们,可眼中却全是笑意。
允禩和洛灵在扬州住了三四日才起程回京,莲衣很喜欢洛灵的性格,一时间竟有些舍不得。允禩看在眼里,心中一松:“不急,总会再见面的。”莲衣听了他的话,似有所感,但没有立刻点明。洛灵看着莲衣,从袖中取了随身的紫罗香扇出来,递到她手上:“这把扇子原是玉穗儿送我的,我转送给你。做个念想。还有,我当你是姐妹,以后不要侧福晋侧福晋的,就叫我洛灵,要不跟着福晋叫我灵儿也使得。”莲衣接了过来,展开来看,扇面上霍然画着一朵淡粉色的莲花摇拽生姿,淡淡青荷悠然相衬,虽是笔墨不多,却透着说不出的清新雅致。
允禩揽着洛灵的香肩轻笑道:“这是灵儿昨日才画上的,她的画当年皇阿玛也是夸过的。”洛灵横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地冲莲衣笑了笑。
莲衣合上了扇子,感动地看着洛灵,由衷地道:“惠质兰心也正是你才配得。”说罢,从头上取下了一枝浮嵌珍珠的凤尾簪为洛灵簪在头上:“这是当年我娘留下的一对凤尾簪,你当我是姐妹,我也就抖胆认你这个妹妹。”
洛灵拉着莲衣的手又说了好多话,才不依不舍地上了车。莲衣把给八福晋的礼物交代给她,又把路上用的、吃的、喝的、玩儿的都交代给随从,看得洛灵直愣神儿。趁所有人忙着装车,莲衣暗中拉了允禩到一旁:“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会护她周全,偿你的心愿。”
允禩静静地望着她,唇边微翘,绽开一丝笑容:“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八爷,这次回京,莲衣真的不放心你们,千万保重。”
“我会的。”允禩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莲衣的肩。
“允禩!”身后传来洛灵的焦急地喊声:“你是不是不打算走了?”二人一起看过去,忍不住大笑起来。只见洛灵身旁搬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包裹,把她围得严严实实,甚至连允禩的位置都没有了,洛灵苦着一张脸,瞪着莲衣。
“行了行了,把毓雯和弘旺的礼物带上就行了。”允禩冲着莲衣直摇头:“你到没搬个府邸给我。唉!”莲衣看着家人往下搬东西,呵呵笑道:“你要能搬回京城去,我还真就送得起。”东西搬得差不多了,允禩上了车,冲莲衣摆了摆手:“回吧。我们也该启程了。”莲衣微微皱了下眉,眼中包含着某种复杂的神情,深深地看着允禩:“莲衣恭送王爷。”允禩看着莲衣的神情一愣,随即忙笑着点了点头,放下了车帘。洛灵掠起窗帘,冲着莲衣挥手:“记得来京城看我们。”莲衣站在府门,挥着手,一直到马车走远,才慢慢放下。她失神地看着远方,一丝酸楚渐渐萦绕于心,久久挥之不去。
洛灵坐在车上,愣愣地出神儿。允禩将身边的箱笼摆到一侧,才注意到她的沉默:“想你母亲了?”
洛灵回头看着他,抬手轻抚着他因这几日奔波而削瘦的脸颊,有些心疼:“谢谢你陪我回来这一趟。”
“夫妻之间说什么谢啊。”允禩温和的一笑。
洛灵依偎在他肩上,心里暖暖的:“答应我,我们不会分开。”
“我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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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自太后死后,每个人心里都是忧心忡忡,对雍正皇帝更是心存惧怕,能不见就不见,进宫的人越发少了。玉穗儿也很少出门,每日里只在府里下下棋,看看书,真正做起了个悠闲人。可她心里却没有一刻平静过,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她的哥哥们。洛灵从江宁回来便去了玉穗儿府上,玉穗儿得了消息正要去看她,见她亲自过来,容颜憔悴,神色低沉,好不心疼,于是拉着她到园子里走走,散散心。
看着洛灵眼中深深的哀伤,玉穗儿叹了口气:“当年你劝我的话,是不是要我重复一遍给你听?”“前阵子回江宁,真的不想回来了。”洛灵挽着她的胳膊在园子里慢慢地走。“你舍得下嘛?别说傻话。”玉穗儿回头看了她一眼。
“回来了,心又静不下来了。”
玉穗儿握着她的手,坐在水榭的石墩上:“说实话,我心里都没个底,别看一天清闲自在,其实呢,哼!走一步看一步吧。”
洛灵紧皱着眉,听出玉穗儿话中的厉害,即心急又害怕:“我真的有些怕,从前康熙爷在,从来没有这种感觉。”玉穗儿叹了口气,回身看着水中飘落的花瓣:“四哥急于让众人心服,可是……他们谁又能真的服了谁呢。”洛灵随着她的眼光望了过去,苦笑了一下:“康熙爷宽厚为君,可是四爷却不是那样的人。当时看着我娘的灵位,心里真恨他。”
玉穗儿闻言迅速地回过头:“这话最好别再说。”“他能把我怎么样?砍了我?”玉穗儿吃了一惊,静静地盯着她。洛灵迎视着她的目光,摇了摇头:“他对我怎样我到不怕,就是担心他会对八爷怎么样。”
“唉,他们啊,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本帐,你我都说不清楚,你以为八哥就是省油的灯?”“哼,都不是,再加个十四爷,就更热闹了。”
玉穗儿紧紧握住她的手,两个人眼中都含着一份担忧。
洛灵回到府里,已是午膳的时分,便直径去了前厅。八福晋正皱着眉,一边用力扇着扇子,一边抻着头向外张望。
“福晋。”洛灵施了一礼,八福晋点了下头,就又焦急地向门外望。洛灵看了看天色,奇道:“王爷还没回来?”
“嗯。”八福晋叹了口气:“这都什么时辰了,回不回来也不叫人带个话儿。”
洛灵沉吟了片刻,挥手叫喜春过来,悄声道:“你去厨房说一声,把菜重新热一下。”
喜春点了下头,转身退了下去。还没走到门口,管家秦福就慌忙跑了进来,跪在地上喘着气:“福晋,大事不好了。王……王爷被万岁责罚,现在还在太庙前跪着呢。”
八福晋和洛灵闻言一起站了起来:“怎么说?为了什么?”
“奴才向内务府总管夏公公打听了,听说是因为圣祖皇帝和四位皇后的神牌升附太庙一事,万岁爷命人在端门前设更衣帐房,谁曾想这几天是秋老虎天气热,那帐内所有陈设物件都是新做的,受不得油气熏蒸。万岁爷在里头只待了一会儿,就被熏的够呛,因此十分气恼,命工部的大小官员都跪在太庙外,一直到明日上朝。”
八福晋一听脸色都变了,抬脚就往外走。洛灵见她神色不对,忙一把拉住:“你要去找皇上理论吗?”八福晋满眼心疼地看着她,眼圈已经红了:“那能找谁?他是王爷,又不是一般官员奴才,说罚就罚,让跪就跪,哪儿有他这么受气的王爷呀?!”
“不行,你这一去,必是责问争吵,皇上盛怒,对王爷更加不利。”
八福晋顿时无计可施,求救地抓着洛灵的手:“那你去,皇上总不会驳你的面子的。”
洛灵紧皱着眉,闭了闭眼,长出了口气:“此时最不能去的,就是我。”八福晋颓然地松开了手,怔怔地看着她,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王爷不娶你,皇上也许不会这么恨他。”
洛灵后退了一步,脸色惨白地看了她良久:“是,所以,我更不能去见皇上,更不能去求情。福晋,我劝您也在府里等王爷回来,哪儿都甭去,只有如此,才不致让皇上更迁怒王爷。”
“这是什么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