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酒席还没散,但女眷这一桌倒是散了,顾慎言与顾默言还有大夫人,大少奶奶都去了东次间喝茶,谨言只好也往东次间走,唐氏带着婉姐儿走了过来,对谨言道:“少奶奶,婉姐儿困了,她每日这时都要小睡一会子的。”
谨言就笑了,还真是与自己有缘呢,自己往日到了这个时辰也是特困,便将婉姐儿抱了过来,带着唐氏和琴儿棋儿一起回了小青园。
在自己以往的炕上开了铺盖,谨言带着婉姐儿一起睡了,婉姐一落床边迷迷糊糊地有点吵,两只小手伸开四处乱抓,看上去很不安的样子,谨言握住了她的小手,将一只放进杯子里,另一只让她摸在自己脸上,再轻拍着她的背,婉姐儿立即安静了下来,小手下意识地抚着谨言的脸,一会儿便又沉沉睡去。
柔软的小手摸在自己脸上,又轻又滑,还有点痒,谨言微笑着忍着,又拿了她的手吻了一下,重新放回脸上,自己竟然很快也睡着了。
只是小憩了一会,琴儿便过来叫她,说是墨涵说了,爷喝了些酒,不太舒服,让她过去服侍呢。
谨言便起来了,这可是在娘家,问琴儿,公孙淳歇在哪里了?琴儿便硕士大少爷的书房里了,谨言便皱了眉,这可是回门呢,怎么就喝多了?父亲也不帮着点他,再说了,怎么睡大哥书房里了,她跟那个大哥可是一点都不熟。
让唐氏看着婉姐儿,跟着琴儿到了顾知言的院里,书房外,谨言带着琴儿正要进去,大少奶奶的丫头画儿却叫住了琴儿,她原是琴儿的表妹,两人各自当差,平日里来往得也少,如今琴儿陪嫁出了府,她们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画儿可是琴儿的小姑子,琴儿只好看了谨言一眼,谨言想,自己一个人照顾公孙淳也还是顾得过来的,便让琴儿去了。
奇怪的事,屋里并没有丫鬟婆子迎出来,谨言心里有些诧异,便喊道:“相公,你在么?”
没人回答,谨言想公孙淳怕是喝多了,睡着了吧,便向里屋走去,一掀帘子,屋里坐着的却是太子,他正坐在书房的窗台前,手里端着一杯茶,微笑着看着自己,谨言顿时吓了一跳,草草行了一礼道:“我走错地方了。”转身就走。
“三妹妹怎么见了本宫就走?本宫就那么让你害怕?”太子喝口茶,似笑非笑地看着谨言道。
谨言身子僵住,人家可是太子,不回话可是不敬之罪,她不得不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太子一眼道:“殿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礼不合,臣妇不敢逾矩!”
太子优雅地起身,缓缓地向她走了过来,突然伸手一下捏住了谨言的下巴,“本宫为你逾矩也不止这一回了,三妹妹不知道么?”
谨言紧皱了眉,恼怒地看着太子,一挥手打掉了太子的手,退开一步道:“我可是有夫之妇,请太子自重。”
太子的眼神立即冷了下来,怒道:“还没有人敢忤逆我的旨意,我好好的要抬你回去作侧妃,你竟然敢拒绝!”
他暴怒的样子很是阴狠,谨言脑子飞快地转着,外面便是顾府之人,向来,这也是顾知儒得了太子的令,骗自己来到此处的,外面的人就算听到屋里的动静,也会装作不知,而公孙淳而二皇子也定是被顾知儒安排到别处去了,自己就算大声呼救,怕也没用,只能稳住眼前这个男人,不让他乱来才好。
转颜一笑,如芙蓉拂面,笑若春风,太子一怔,她的笑容干净恣意,透着清爽,心弦似是被拨动,泛起一圈圈涟漪,就是这样的笑,让他怎么也放不下,总是牵挂。
“太子姐夫,我可不是故意忤逆的哟,你来提亲时,爷爷已经答应公孙家的议亲了,你是晚了一步啊。”她俏皮地笑着,刚才的怒色全都消散无踪,仿佛那只是太子的错觉。
太子也不是傻子,虽然爱煞她的容颜,但也知道她这是缓兵之计呢,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是么?怎么我得知的,是你不想嫁与我呢。”在她面前,他连自称都改了。
“这是哪个乱嚼舌根啊,这婚事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谁,嫁与不嫁哪里是谨言能说了算的,太子姐夫啊,你也知道,我只是个庶女啊,娘亲又是个不得宠的,连个帮衬的人也没有,平日里见了长辈,连个说话的份都没有,哪里有本事拒你太子的提婚呢,那不是找死么?”说着,她暗暗在自己腰上犯拧了一把,眼泪就出来了,拿了帕子嘤嘤地哭了起来,一副可怜委屈相。
她的话也是有理的,太子平日里也打听过她的事,她在府里确实是不受宠的主,听说,想要见顾府老祖宗,那也得年节时才能见到,自己……是真错怪她了,再说,她才十五岁呢,哪有那个胆子拒婚啊,心中不由消了气,想着她明明笑着,拿了自己的帕子给谨言擦。
谨言赌气地一把抢过他的帕子,自己胡乱地擦着,开玩笑,自己可是成了亲的,让别的男人碰了,若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
看太子脸色好了些,但这位却没有放自己走的意思,哭得又厉害了:“如今我也嫁了人了,就是再有别的想法也是不成的了,太子姐夫啊,我是庶女嫁过去的,人家原是想要娶我二姐的,我不过是个替代的呀,你可要为我撑腰啊,他屋里人又多,都没把我看在眼里呢,你可是我娘家人,大姐平日里又是疼我的,你帮我跟公孙淳说说,让他休了屋里人吧,我不要那么多人抢我的相公啊。”边哭边拿太子的帕子擦眼泪,还真让她哭得泪汪汪的了。
太子不由喷了,这位也太不靠谱了吧,竟然是个嫉妒心极强的,哪个男人屋里没有两房人啊,亏她也想得出来,要自己堂堂太子帮她管屋里人呢,就算是皇上也不能让臣子休弃妻妾的吧,还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看她哭得伤心,又觉得心疼,便又哄道:“别哭了,别哭了,我给你撑腰就是,明儿便封你个诰命,这样,你的身份地位就上来了,那些个小妾们也就不敢欺负你了。”
谨言没想到这一哭还有这效果,高兴得拿开了帕子,水雾般的大眼兴奋地看着太子,不可置信地问道:“真的么?真的封我个诰命?”
“我说话算数,你不哭了吧。”太子总算是松了口气,温柔地说道。
“谢谢太子姐夫,你太好了。”谨言方展颜一笑,如梨花带雨般清丽可人,太子终于又见了她的笑容,幽幽地看着她。
谨言心里一颤,这位不会还有想法吧,嘴一嘟,“午饭吃得怪怪的,都没吃多少,饿着呢,太子姐夫,谨言饿了。”她说得可怜巴巴的,像只讨食的小狗一样,太子心一软,对她道:“可惜这不是在宫里,不然可以让你吃很多好吃的。”但还是手一挥,屋里立即不知从何处闪进几个侍卫来。
“送三小姐去吃东西。”太子固执地不想叫谨言为公孙夫人,谨言脱离虎口,哪还顾得上称呼,忙道:“我自己去找吃的,这里可是我娘家呢,太子姐夫,你真好。”她又夸道,转身就走,但还不忘回头看了太子一眼,做戏也做全套不是,刚说了人家好,转身就毫无留恋地逃了,人家下次再抓住,那就你没这么好解决了。
第七十九章
一出来,就看到琴儿一脸焦急地迎了过来,谨言也是惊魂未定,拍了拍自己胸口,手还有些发颤,琴儿上来扶她,欲言又止,对着她猛使眼色。
谨言莫名地看她,琴儿的手便小心地往自己身后指,谨言抬头,这才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公孙淳,含笑的眼正关切地看着她,可是眼底却闪过一抹未知的东西。
谨言有些心虚,但看到他心里还是觉得安心,头也不敢回,急急就往公孙淳身边走过去,还是老实待在自己丈夫身边安全啊。
公孙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有些复杂,“娘子让我好找,怎么会到舅兄的书房来了?”
谨言还真不知道怎么说,难道明说自己是被娘家帮了太子将自己骗过来的?想想老祖宗才说过的话,她也不敢乱说了,怕公孙淳对自己娘家生了隔应,可不说,又怎么解释?
回头求助地看了琴儿一眼,相信琴儿这会子也该明白一些内情了,也不知自己没出来那当会琴儿是怎么跟公孙淳解释的,明明是说让自己进去服侍醉酒的公孙淳的,可自己进去了半天没出来,公孙淳人却在门外,以琴儿稳重聪慧的性子,怎么着也该猜出来一些的。
琴儿开始也是急得不行了,自己被画儿拉走后,其实也就说了些不打紧的话儿,等自己回来,准备进去帮少奶奶打下手呢,偏大舅爷的人不让进了,心里就觉得出事了,还没想好对策呢,世子爷不知怎么就寻来了,这事还真是凑巧呢,世子爷若没在屋里,那也应该在陪着二皇子才是,就算要寻少奶奶也应该去小青园,或是五姨娘那才是,怎么就会寻到大舅爷的书房里来?
果然世子爷是起了疑心了,少奶奶看来也是被陷害了,只好硬着头皮道:“刚有人说世子爷您喝高了,在大舅爷屋里歇着,让少奶奶来服侍呢,奴婢也跟着一起来的,可正好遇到表妹了,拉着说了几句话,少奶奶担心爷,就一个人进去了,这不,才一会子,爷就来了。”
琴儿这话也不算撒谎,只是捡着紧要的说了,有点避重就轻,公孙淳听了仍是笑着,温柔地问谨言,“怎么眼圈子都红了,如此担心相公我么?”
谨言听了心里一紧,知道他仍是怀疑呢,这话听着就像在讽刺,还真不好回,便笑道:“相公也是,怎么就喝多了呢,刚才歇哪呢,送信的小丫头也没说清楚,我说相公怎么会歇到大哥这来了呢。”
公孙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却有些冷,抬脚往前走,“被太子和大舅哥劝着多喝了几杯,不过,这点酒,还真醉不了我。”说到后面,声音都泛着冷气了。
谨言忙紧跟他身后,只想快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就好,没走多远,迎面碰到顾慎言和顾默言姐妹,她们正朝这边而来。
公孙淳与谨言又给顾慎言行礼,人家是太子妃,比侯府世子品级不知道高多少。
顾慎言抬手虚扶,看谨言与公孙淳在一起,便笑问道:“世子怎么在这里?”
公孙淳笑道:“原想着与大舅兄聊聊的,却遇到娘子了。”
顾慎言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谨言,眼里露出怀疑之色,谨言在心里哀叹,大姐啊,管好你老公才是,妹妹我可是光明磊落得很啊。
一旁的顾默言听了倒是冷哼一声道:“可巧了,大姐也是来找太子的呢,听说太子殿下也在大哥书房里,你们几个倒是可以一起聊聊国家大事了,姐姐,咱们也别过去了,男人们聊着,咱又不懂。”
公孙淳便低头看谨言,那眼神如有实质一般打在谨言的脸上,谨言很无奈地回望他,眼里一片坦然,自己还怨呢,这位不是怀疑自己真的与太子有什么吧?别人怎么看她不重要,他可是自己的丈夫,夫妻间若是连最起码的信任也没有,那就没得玩了,这辈子就相敬如宾吧。
正要说什么,只听顾默言喊道:“大姐,殿下真在呢。”
一回头,太子果然从顾知言的书房里走了出来,这下什么话也不用说了,淡笑僵在公孙淳的脸上,他难掩心中的愤怒,眼神锐利地看着正缓缓走来的太子。
而太子也阴狠地回望着他,一时间,两个男人眼神交战了不知道有多少回合,周身的空气似乎都要凝结了。
“殿下,现在回宫吗?”顾慎言看了脸色苍白的谨言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问道。
太子对顾慎言还是很敬重的,温柔地回道:“走吧,宫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呢。”说完,也不等其他人行礼,便抬脚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谨言道:“三妹妹,以后机灵点,别谁的话也信,平白被人给骗了。”
他这是帮她开解还是坐实她的罪名呢?没头没脑的,不就是他骗自己来的么?谨言只差用目光剜他了,强忍着低头应道:“多谢殿下提醒,谨言知道了。”
这时顾知言也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一看太子公孙淳都在,忙过来说话,见太子要走,便依礼去送。
公孙淳微眯了眼,看着远去了太子和顾知言,也不去向长辈们辞行,直接往外走,谨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唐氏带着婉姐儿早就等在二门了,谨言这才明白,自己去去顾知言的书房时,公孙淳就去过小青园来叫她一起回了,这误会一时半会的还真是说不清了。
出了门,公孙淳让唐氏把婉姐儿抱到后车上去,自己与谨言两人一车,谨言小心地注意着他的表情,见他神情淡淡的,眉眼间蕴着怒意,也不敢多言,离他远远地坐了。
车子一动,公孙淳便头向后一仰,闭目休息,谨言也不敢打扰他,就默默地坐着。
第八十章
谨言听了就犹豫了,想想也是,今儿虽然错不在自己,但误会还是造成了,是误会就得澄清,她原也是个直性子,受不得憋,不如找了公孙淳说清楚吧,怎么都是两口子,若为别人生了膈应,以后也难相处。
于是就打起精神起来,琴儿和棋儿也累一天了,让彩儿和侍琴换班,持琴是院里的老人,对府里熟悉,便叫来她,心下怀着分希望,公孙淳这会子应该只是在书斋里,没去别的女人那吧。
侍琴自上次绿萼的事后,对谨言很是恭顺,但听少奶奶说是要去书斋,仍是迟疑了片刻,爷的规矩她是知道的,并不喜欢女眷去书斋,可少奶奶今儿和爷一起回的门,回屋的却只有少奶奶,这位一进屋又好哭了一阵,该是闹别扭了,既然少奶奶主动要求去找爷,那也就是退一步了,谁不愿两主子和和睦睦的啊,她们坐下人的也安生一些不是,所以,还是很快就去提了灯笼来,在前面带路。
上次谨言只是走到了小竹林外面,就遇到了火,没有进去,她心里对公孙淳这个私人地盘也挺好奇的,会不会有地下室暗道啥的,还有机关秘阁啊?
在路上一通胡思乱想,到把心里的委屈去了个七七八八,原就是个乐观的性子,心里哪就存了那么多郁气。
到了墨斋院门前,守门的婆子见少奶奶亲自带人来了,很是惊异,面上露出复杂的神色,迟疑地站在门边,却没有让身引人进去的意思。
侍书便沉了脸,喝道:“没见到是少奶奶么?还不请少奶奶进去!”
婆子认得侍琴原是世子爷身边的人,如今又升了等,说话自有种威严,便讪讪地笑道:“爷……那不方便呢。”
这话说得有关节,不方便?是因为有公事不宜让别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