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张公子一行人终于吃饱喝足,脚步踉跄地走下楼欲离开。张公子脸上两片飞霞,醉眼迷离,步伐紊乱,看来喝了不少。他一路跌跌撞撞来到柜台,口齿不清地留下一句“算我账上”便欲转身离开。紫渔正打着算盘算账,胡乱应了一声。谁知,他又回过头来,凑到紫渔面前,待看清楚后,便□□着绕过台面来到紫渔跟前,不由分说地拽着紫渔就往外走。紫渔自是不肯从,无奈喝醉了的人力大无比,她怎么甩都甩不开,便一脚踢在张公子的小腿上。这一踢把他惹毛了,他居然当众拽起紫渔的衣服,嘴里喷着污言秽语:“听潘若说你背后有一道很骇人的伤疤,本少爷倒是想看看,到底他说的是真是假!”
趁众人没反应过来时,紫渔的衣服被猛的一扯给扯破了,背部的上半部分露出来,细嫩如雪的肌肤上刻着一道可怕的疤痕,太过鲜明的对比让在座的客人着实吓了一跳,连张公子都楞了一下。感觉被羞辱了的紫渔已经没有了反抗的能力,开始盈盈落泪。
姗姗来迟的小二们甩掉他的手,将紫渔护在身后。云姨一出厨房就看到这一幕,着急地脱下自己的坎肩给紫渔披上,然后走到发愣的张公子面前,一巴掌扇过去,顿时他没半点血色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五指掌印。从小到大他都是家里的公子爷,别说赏巴掌了,连重话父母都不曾对他说过。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被一个低贱的酒楼女子扇了一巴掌,这种羞辱比杀了他还难过。正要发飙之际,他身边的酒肉朋友许是对紫渔有些歉意,便一起将他劝走,酒楼又恢复了安静。紫渔双眼失了焦,愣愣地看着地板,一言不发。受到极致侮辱的她浑然不觉身后一道探寻的视线,充满了疑惑,还有凶狠。
“紫渔,我的家乡在是冷月国,那里有几个亲戚在。冷月国风光旖旎,青山绿水,月亮特别大特别圆,晚上的时候银色的月光铺满每个角落,湖水就像罩着一层银沙,随风而荡。群山就像铺着银色的雪,那景色是绝无仅有的。你要不去那里散散心吧,我可以给他们去封书信,让他们好生照顾你,你不用担心。”云姨边说边磨墨,一副已经下定决心的样子。
紫渔倒是不反对。这里毕竟是自己的伤心地,出去散心未必不是件好事。最起码可以多见见人和事,那么可能自己看人的眼光就能准一些,那么就能避过更多的“潘若”。像今日傍晚张公子的事情,她相信日后肯定会有更多这样的事情发生,云姨将她拉扯大已经很不容易,她怎能忘恩负义总是给云姨找麻烦?在这个地方,每天都有事情发生。她相信过阵时日,她的事情定能平息下来,到时候她再回来便可。
见紫渔没有反对,云姨满脸欣喜,这丫头终于想明白了。她把信写好装进信封,又另外在纸上写下冷月国的亲戚的住址交予紫渔,而自己则拿着信笺交给小二,让小二送到驿站。过两天紫渔便离开这里了,虽然只是一段过渡的时间,但从小到大这孩子就没离开过自己,她还是有些舍不得的。正准备在回房之前去找紫渔谈谈心,她便看见有一个黑影从不远处飞过。她揉揉眼睛,黑影不见踪影,可能太累了吧,所以眼花了,抑或是自己老了?她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敲了敲紫渔的房门,果然这丫头还没就寝,也真难为她了。
紫渔前来开门,将云姨领进屋。两人从紫渔小时候开始聊,有悲伤,有喜悦,现在更多的则是感慨。夜已深,云姨打算离开,突然一声巨响,两个蒙面人破门而入,把剑架在云姨和紫渔的脖子上。两人手无寸铁,更不知来人是何目的。
“你们是谁?为何想杀我们?”紫渔遇袭之后先是慌张,片刻之后便恢复冷静。她也不知她为何会有这样的转变。
“废话少说,脱衣服!”持剑架在紫渔脖子上的黑衣人厉声喝道。
“什么?”难不成是采花大盗?
显然这人没什么耐心,直接用力把紫渔的衣服从背后扯破,她那一片光滑却嵌进疤痕的背则□□裸地展示在黑衣人面前。
“果然……”黑衣人见到紫渔背上的疤痕,若有所思,眼神也愈加明朗起来,露出更多的杀机。云姨见状明白黑衣人的目的便是紫渔,而他们眼里的杀气更加显示了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掉紫渔。趁黑衣人稍有走神,她推开架住自己的黑衣人,并抱着另一个黑衣人,大喊:“紫渔,他们的目标是你,你快走,快点走!”
紫渔不答应,她摇摇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直往下掉。厢房的声响引来了店里的两名小二,云姨见紫渔不肯走,便叫其中一个小二拉走了紫渔,而自己和另一个小二抱住了两名黑衣人,紫渔在不断的回头中看到她最尊敬的云姨被黑衣人踩在脚下,黑衣人正一脚一脚地用力踢在云姨身上,可云姨却不放弃,死死抱住黑衣人的腿,最后一道亮光闪过,黑衣人终于不耐烦,直接一剑落下,结束了云姨的生命。渐渐的,她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刚才她和云姨聊起小时候的事情,那一幕一幕从脑海里闪过,那是她的云姨啊,是她视为母亲的云姨啊,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她,让她受到巨大的耻辱后还要面临和亲人生死永别,为什么一定要逼得她到这个地步?!
眼看黑衣人就要追上,领她逃跑的小二很机灵,并没有跑得很远,而是绕着附近的小巷子兜兜装转,从后门又回到了“客似云来”酒楼。在确认黑衣人走了后,紫渔跌跌撞撞地跑到房间,看到小二和云姨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几乎是爬着过去,因为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可以支撑着她。紫渔爬到云姨身边,把她抱在怀里,拿出腰间的手绢,细细地为云姨擦拭脸上的灰尘,眼泪则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脸上。似是感应到什么,云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紫渔欣喜若狂。云姨颤抖地举起手想帮紫渔拭掉脸上的泪珠,可举到半空却又无力垂下,她咧嘴笑了笑,说:“紫渔,以后云姨不能陪在你身边了。答应云姨,活得好好的,连带我的份,一起活下去。云姨有你,很幸福。”紫渔强忍着悲伤,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儿的点头。云姨笑了笑,那是全天下最美的笑容。云姨将这最美好的东西留下后,便合上了眼,任紫渔如何哭天抢地,都无法挽回她的生命。
紫渔哭累了,她深知云姨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而她能做的事,就是好好活下去。她和小二一起将云姨和另一个小二埋在了后山,在云姨的坟前插上了她最爱的兰花。小二说那黑衣人没有找到紫渔,他日必将再找到酒楼。为了大家的安全,酒楼只能无限期歇业。而酒楼也不能再住了,小二便提议紫渔到他的小屋里暂住。虽说她和酒楼里的小二们关系都很好,像兄弟之间一样,可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着实不是上策。无奈现在逃命为上,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紫渔拎起昨晚云姨为她准备好的包袱,和小二一起到了他的家中。小二名唤阿全,住在市郊的一个小村子里。村子里只有稀稀拉拉几户人居住,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有力气的年轻人早已不耕地,到城里讨生活去了。所以这里显得十分荒凉,阿全的草屋更是破落,在风中还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不过,聊胜于无。她现在是个无家可归的人,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难得阿全肯收留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3
3、前往冷月国 。。。
接下来的日子,阿全白日到城里找活干,早些回来的话会到山上采点野果子或者打点小野味回来。日子虽过得平淡安详,但紫渔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因为村子里的老人小孩看她的眼神太奇怪了。自从知道阿全家多了个女人后,每逢碰到村里的人,大家都很好奇地看着她,像看到什么有趣的事物一样品头论足,甚至,有一回她无意间还听到别人说她是阿全在城里讨的妻子。虽然她很感谢阿全对自己的照顾,但是现在她连自己为何招人追杀都还弄不清楚,更加没有心思去考虑什么男女之情。而且云姨是为了她才离开人世的,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到凶手,为云姨报仇。阿全对她的情意她也不是不知道,有多少次,她在灶头做饭,总可以感觉到阿全带着爱慕的眼神在她身上流连,有多少次,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自己适逢婚娶年龄。紫渔对他是愧疚的,因为她无法承诺什么,也无法给予阿全任何感情。而阿全为了自己,总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为了给她安定的生活,虽不富有,也不至于贫困潦倒。而且阿全总是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远不近,一方面可以保护着她,一方面也不至于给她太大压力。对于这一切,她是感激的。毕竟这个世界上,正人君子太少。
一日,紫渔做好了晚饭等阿全归家。可是夜渐渐深了,也不见阿全回来。她担心阿全是不是遭到不测,是不是当日的黑衣人找到他们了,便从阿全身上下手。抑或是山上野兽多,阿全上山遭到野兽攻击?她越想越不安,却也不敢离开家,万一阿全回来后发现家里没人会担心她。她只好缩在床的一角等待阿全。入夜了,紫渔经不住疲惫渐渐有了睡意。半睡半醒间,她看见门被用力的推开,阿全脚步趔趄,晃晃悠悠地走向她,酒味还挺重。这个阿全!她担心一整晚,他倒好,跑去喝酒也不跟自己说一声,紫渔不由得有些生气。喝醉了的阿全看见紫渔脸色不太好,便笑嘻嘻地走上前去,说:“紫渔,我回……回来了。很晚了,咱们休息吧。”说完就自顾自地宽衣解带起来。紫渔从来没有见过阿全如此失礼,她惊觉到阿全可能会做出伤害到自己的事,便起身准备逃跑。没想到阿全伸手一拉,便将她甩回床上,然后整个人压倒她身上,喷着酒气的嘴粗鲁地在紫渔脸上,脖子上,胸前落下斑斑点点印记。紫渔拼了命的反抗,却没有撼动分毫。她慌乱中摸到自己放在床头的半截手腕粗的木棍,那是她担心黑衣人偷袭而备下的,没想到却在此时派上了用场。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举起棍子朝阿全后脑后背一通乱打,直至阿全倒向一边,她才收了手,胆战心惊地靠到墙边。过了一会儿,阿全仍是没动静,她抚了抚胸口,小心地走向前碰了碰他,没反应。在阿全后脑压着的床上,床单已经成为一片血红。她吓得立刻收回了手,缩到了墙角。她……她……她杀了人……紫渔慌乱地扔掉木棍,胡乱地收拾了下包袱准备连夜逃走。可是刚跨出屋门,她回头看了看瘫软在床上的阿全,这阵子生活的点点滴滴一遍遍地在眼前呈现,最后,她还是把跨出去的脚收了回来。她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是善良的云姨从小就教她做人的道理,最基本的一条就是知恩图报。阿全虽然做出了这种事,但是之前的日子他对自己的照顾确是无微不至的。她怎可做出如此卑劣的事?下了决定之后,她就变得镇定了。她先确定阿全还活着后,便找出平常阿全到山里采的草药。虽然她对草药不甚明白,但她记得有一次她做饭时不小心划破了手,阿全就是用这种草药帮她止血。她依样画葫芦地捣了药,然后找了块干净的布条,和着药绑在他受伤的地方。过了一阵子,血像是止住了,阿全也不再面色苍白,有了一丝血色,她便熬起了药。不多时,天边泛白,邻家的公鸡打鸣了,阿全似乎也有点清醒,冷不丁的想坐起来,却因头上的伤一阵头晕眼花。紫渔将熬好的药给阿全喂下,然后坐在他身边。阿全似乎已经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一直不敢正眼看她。她无奈地笑了笑,说:“阿全,我想我得走了。你自己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尽快找一个好姑娘吧。”紫渔说罢便拿起身边的包袱准备走人。阿全情急之下拉住了她,终于开口说了句:“你真的要走?”
“是的,本来云姨就要我去冷月国散心,现在我无家可归,却也不想虚度岁月。冷月国是云姨的家乡,是个很美的地方。我想趁我年轻的时候,多闯闯,多看看。”语调很温柔,可是语气却很坚定。阿全深知已经留不住她,便掏出自己的钱袋递给她,眼里满是痛苦:“这些银子你拿着。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总有要花钱的时候。拿点钱防身。”紫渔哪里肯收,两人推来推去。阿全无奈,幽幽地说:“这里的银子大部分都是我从酒楼的账房里拿的,本想着带着你,有银子以备不时之需。后来见咱们日子也过得平淡,我就想努力用我自己挣的钱对你好。本来这些银子是打算给你买件像样的衣裳还有首饰,可是昨晚我作出了那么混账的事,我已经没有资格留你了。这些就当作我的补偿好吗,只希望你别恨我。”
默默的感动慢慢地浮上紫渔的心头,眼前衣着朴素外表一般的男人,对她如此的好,她又怎么忍心怪他恨他呢?泪水悄无声息地爬满眼眶,紫渔却笑着,说:“阿全,遇上你是我一辈子的福气,我怎么会恨你呢?我很感激你,没有你,我这段日子不知道该怎么过。紫渔不知道该说什么,请受我一拜。”说罢她便深深地一鞠躬,藏好钱袋,在阿全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踏出了她日后人生的第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由于情节上的限制所以可能字数会差较多,还请亲们不要介意,请往下观看,别忘了给我赞一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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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结识两大代官 。。。
她沿路打听,在路上已经走了十几天。前些天多亏了阿全给她的那些银子,她可以住客栈吃饭,没有落到夜夜餐风露宿的地步。不过她听说冷月国此去路程还很遥远,她身上的银子也不够买匹马,只好徒步前行。银子所剩无几,为了省钱,她这两晚都只好在林子里小憩,白天还行,到了夜晚林子里起了雾,而且天色很黑,时不时有乌鸦从头顶飞过,总是吓得她心惊胆战。她估摸了下,大概明天就能出了这片林子了,现在天色这么暗,还是找个地方休息要紧。还没找到落脚之地,嗖嗖两道冷风从耳边刮过,紫渔便被两个黑衣人把刀架在脖子上。看来,她还是躲不过那些人的追杀。但是她不甘心死得不明不白,无边的怨气涨满胸口,冷冷地开口问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黑衣人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