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指慕容攸?”她思忖了下。
“可不是?”他没好气地道,眼角余光不断地看向她。
她瞧来和以往没两样,待他的态度也是一样,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也没有初为人妇的羞涩神态……难不成那家伙没对她下手?
可能吗?
面对如此佳人,那家伙岂有不生吞活吃的道理?
先前他没下手,是因为他直以为观之是个男人,而他沉潜的情愫尚未浮出台面;可如今不同,倘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肯定会……
下流,他是那等无耻之徒吗?他又不是慕容攸。
“韦爷?”
“不要再叫我韦爷,难道要你叫我一声不群,有那般为难吗?”他气得跳脚,带著恼意的眼眸显得熠照生光。
“不群,如果你要找慕容攸的话,他应该是在后院;要我去唤他来,还是你要去……呜……”话未完,已经教他给捂住口,她不禁震愕地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瞪著他的大手。
他这举动,会不会太过亲密了?
“你……这种事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你……”他俯近她,裹著恼意的热气吹拂在她的耳际。
这事儿若是教外人听见了,谁知道又要传出什么不堪入耳的流言?
可那家伙人在后院,岂不是证明了外头的流言?他都还没问出口,她倒是不经意地说出口了……就说了,她这个人没什么心眼,快人快语,也不怎么在乎他人的目光:是好事,但他听在耳里,总觉得心好伤。
“我说了什么?”她模糊地说,唇办不小心地触上他的掌心。
感觉掌心一片湿意,韦不群忙不迭地将手缩回,燥热的烫意烧上耳际,烧出一道狼狈的臊红。
“你……”他羞赧地凝视著她,耳边突然听见后头淡淡的议论声,他恼火地往后一瞪,直到鸦雀无声,才拉起她的手直往后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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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唷,你拉著我家的娘子要上哪里?”才踏上后院的石板径道上,慕容攸随即迎面走来,纸扇轻摄,笑得一脸恶意。
“你这家伙!”松开紧握住的手,韦不群一个箭步冲向前,抡拳欲挥,却见他轻松地往旁边的围墙跃去。
“怎么,见放出流言仍赢不了我,这会儿打算直接给我一记拳头?”
“你在胡说什么?”韦不群有些心虚地吼著,方张口欲骂他一顿,却发觉有些不对劲,猛地抬头——“你……难不成是你对外放出你夜宿后院的流言?”
站在围墙上的慕容攸笑得一脸坏意,“你都能对外放出流言了,我又有何不可?怎么,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你!”原来如此!就说了,他刻意放出的谣言,怎么才没两天,随即又冒出各种古怪的说法,原来全是这个混蛋,是他刻意留宿在后院,又故意在醉吟楼里晃来晃去,就是巴不得有人赶紧将这些事传到他的耳里。
“你知不知道你在她的房里过夜,会坏了她的清白?”
这种事儿,就连三岁娃儿都晓得,而他这么做……大伙儿心知肚明得很。
“我可从没说我在她的房里过夜,那些事全都是外头的闲人自己推论的,压根儿不关我的事。”
“你没有?”韦不群一愣。
真的吗?珍鳝在前,有谁不大口啖啃?
“反倒是你,你到底是何居心?”慕容攸戏谑笑了出来。
“我什么居心?”他哪有什么居心?就算他真有什么居心,也是因为想要得到她,因而略施小计罢了。
“你曾经有好几回都窝在亭台里,甚至与她同床而眠……”
“我和她可是再清白不过了!”当然,除了有一次,他因为发梦而不小心错把她给……天可明监,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睡昏头了。
“外头的人可不是这么说的。”慕容攸意有所指地说。“你应该很清楚。”
“我……”他是听从了大哥的计画,找了几个心腹,到街上散布一些谣言,还不忘加油添醋;可他会这么做,也是因为……
“你岂会不知道这件事也会坏了她的清白?”
慕容攸慵懒的话语一出,彷若如五雷轰顶般教他浑身一震。
他是想过了,可没想那么多,他只想著该如何得到她……一个姑娘家的清白若是被毁,就得要委身于那人;就算委身于那人,姑娘家的清白也已全毁,往后若想要在这京城生活,只怕一踏出房门,便会招来议论。
韦不群傻愣地思忖著,却感觉到身后有一道极为炽热的目光,逼得他不得不回头;只见向来优闲带笑的细长美眸如炬般地直视著他,他不由得干笑掩饰狼狈。
“你为何要这么做?”晁观之冷声地说。
最近谣传四起,她如往常般地不以为意,只是不解为何这些流言却有愈演愈烈之嫌;她可以不在意这些流言,但她不能不在意后头放出这些谣言的人,更何况那个人是他!
“你生气了?”沉默半晌,韦不群心虚地问道。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解。”她微蹙起眉,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恼意,不解他的用意究竟是为何?她一直以为他真的将她视为八拜之交、真的将她当成知心人看待……为何他今儿个会如此待她?
他明明是痛恨外头无风起浪的无聊流言,如今他却对外道出不实的流言;就因为她要出阁了,所以他才这么做的吗?
为什么?韦不群一怔。
要他现在说出口吗?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那当然是因为……”
等等、等等,让他先缓缓,他实在是没料到她会问这件事;早知道她会问得这么快,他会自踏进醉吟楼时,便先行准备好。
韦不群吸了吸气,用力地再吸了吸气,梢稍地缓和急颤的心跳。
好了,再等他一会儿,他就快要好了。
“你知道外头的人是怎么说的吗?”
他张口欲言,没想到却教她抢先,他只得一愣一愣地看著她。
“嗄?”哎呀,他已经准备好了,让他先说吧!要不然,若是再等一会儿,他肯定会说不出口的。
“外头的人都说我是个水性杨花:心底想要攀附权贵,却又不想错过慕容公子的女人,你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你会不知道大明律法记载著,未出阁女子若是与人私合,是不贞之罪,是可以判死罪的!”
“嗄?”韦不群瞪大眼,耳边轰轰作响。“我不知道,我只是……”
不贞之罪?有这种罪名?
“怎么?得不到她,你便想要毁了她?”围墙上传来慕容攸凉凉的笑声,见他呆若木鸡,没应上半句话,他不禁撇了撇嘴地说:“我可不想要惹上这麻烦事,这婚事我不要了,恕我先告辞了。”
一道身影闪逝,韦不群却压根儿不在意,他满心满脑只想著不贞之罪……他不晓得,他是真的不晓得啊!
“韦爷?”发觉自己的话说得过重,晁观之连忙向前一步,纤指甫碰上他,他却彷若浑身著电,桃花眼圆瞠地看著她好一会儿,倏地消失在围墙一头,只剩她一人。
她想要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想要他的解释,可是他为何不说完再走?
她不认为他会伤她,她把话说重,不过是想要逼出心底话罢了。
唉!她不若他想像中的随遇而安,甚至是无欲无求啊……
第十章
“大哥、大哥……”
呜呜,救命啊……韦不群心慌意乱地奔回韦府。
坐在主屋外头凉亭的韦至逸微拧起浓眉,没好气地朝回廊的另一头说:“你究竟是几岁的娃儿?哭得这般难听。”
“大哥!”走过回廊,韦不群随即又踅回,立刻冲上前,哀怨地指责道:“大哥,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若是被人传出她与人私合,是不贞之罪,是可以判处死刑的罪?”
“谁说的?”何时大明律法多了这一条规定,他怎么不知?
“观之说的。”
闻言,韦至逸不由得微挑起眉。“你迎娶她,不就没这回事了?”那名唤观之的姑娘家,究竟在盘算什么?
“可尽管如此,一个姑娘家的心底还是受了伤,就算她出阁,依旧会遭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怎么办?事情搞成这样,究竟该要怎么收尾才好?
他的心底是一点谱都没有啊!
“坐下。”
“嗄?”韦不群愣了一下,不解地看著自家大哥。
“我要你坐下。”韦至逸不耐地挥了挥手。“都已经是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是个娃儿般躁进,没个样子!”
“我……”韦不群扁了扁嘴,偷觑了他一眼,不禁更加哀怨。
大哥该不会是在出了馊主意之后,如今找不著解决之道,便打算要任他自生自灭了?
这怎么成呢?这样太不道德了吧!
半晌,韦至逸淡淡开口:“我说,你那亲亲观之很在乎他人的目光?”
韦不群一愣。“应该是不会吧?如果她真的在乎他人的眼光,打一开始她就不会答允我上亭台与她彻夜呷酒赏月,毕竟我不知晓她是女儿身,可她自个儿不会不知道啊……”
韦至逸乏力地叹了口气。
如此清楚明白的事,他这个笨弟弟怎会看不透?
他怎会有如此愚蠢至极的弟弟?真是不愿承认自己与他是亲兄弟。
“然后呢?”
突觉有一双手攀上他的腿,韦至逸不禁嫌恶地踢开那双手。“文逍,这笨蛋该不会是抱著我的腿吧?”
“是。”一旁的文逍沉声应著。
“大哥,那是你的主意,你不能丢下我不管,你一定要再教教我;那谣言四起,是我散布出去的没错,可是我不过是说我同她同床共眠,我没要众人挞伐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是无所谓,可不能教她任人欺著……”被踹开?没关系,他可以再攀上去·
大哥嫌恶他无妨,只要大哥能有法子免于那些人再欺负观之就行了……
韦至逸挑高浓眉,甩了几次都甩不开那黏上来的手,不由得没好气地说:“难道你就不会用抢的吗?”
“用强?”韦不群一愣。“大哥……难道你要我强、强……”
不好吧?这种事好歹也要两情相悦,若是他单方面使强的话,观之肯定会恨死他的,他不要啊!
“用抢的!抢的!”韦至逸没好气地大吼。
“抢?”
“在京城里待久了,你该不会忘了咱们是山贼出身?”韦至逸一脚踹开他。
“先将她抢回来,咱们再商量该如何打动她的心,不过,若是我猜得不错,只要你能将她抢回来,大抵上也没什么问题了。”
“真的?”这么简单?
韦至逸乏力扬了扬手。“你可以下去了。”别再吵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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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
韦不群动作矫健地翻上围墙,身如柳絮般地翻上围墙边上的二楼亭台栏杆上,一身劲装,几乎快要融入夜色里,只余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显露在外。
那双眼贪婪地睇向亭台边上的房间,看著里头还透著灯火,他不由得举步向前,倏地——
“啊!”
冷不防地,腿上教某种古怪的暗器给啃住,教他疼得大喊出口,敛眼一看,竟是一只不知死活的黄狗。
该死,他怎会忘了她的亭台上养了一条狗?
上回被咬的痕还留在脚上,怎么今儿个又忘了?
不对,他是来夜袭的,现下却叫出声,岂不是……他下意识地往那扇门探去,果真瞧见房门已开,一抹纤瘦的人影就站在门口,灯光打她身后映透,教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小黄。”晁观之冷声唤道。
黄狗听著主人的声音随即松了口,摇著尾巴跑到主人身边讨赏。
韦不群恼火地瞪著那条狗,悻悻然地想,倘若它胆敢再咬他一口的话,一定要将它变成桌上菜色不可,但是眼前较重要的还是他的亲亲观之。
他受伤了,身为狗主人的她,不管如何都该要过来探视一下他的伤口才是,不是吗?不管她是不是还在气他……
然而,揣测却与事实不符,他居然见她领著狗要回房。
“观之……”他怯生生地喊著。
不会吧?他受伤了耶,真的受伤了,可她却不理他……
“有事?”她冷冷冷地说。
听到她冷冽的音调,韦不群不由得可怜地扁了扁嘴,站起身,一拐一拐地走到她身旁。“观之,我受伤了……”
“亭台不留客,以防流言……”她冷瞥一眼,绝情地说:“还请韦爵爷明日再上醉吟楼,晁观之会为了自家狗儿的无礼,好生同韦爵爷请罪的。现下夜已深,请回吧!”
“观之……”他扁紧了唇,漂亮的脸显得好无辜。
好痛!痛的是他的心,不是他的脚……他快要活活痛死了……
“请回。”她站在门口,瞧也不瞧他一眼。
“不要。”他像个任性娃儿执拗地大喊,拐著脚拦在她的面前,可一站到她面前,突闻她身上散发著一股极浓的酒味。“观之,你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醉?”她冷哼一声。
真是醉了,他从没看过观之这模样,更不曾从她口中听见这般清冷的话语,原来观之醉了就是这种模样……
可她好端端的怎会喝醉了呢?
倘若要喝酒,也该要找他一道啊,怎能独自一人享用?真是太不讲义气了。
“观之,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他卑躬屈膝地开口,语调又软又撒娇,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只是,若放软姿态可以换个心上人,他又有何不能?
“不敢。”她眯起细长美眸睇著他,嘴角有著似笑非笑的笑意。
他是官、她是民,谁敢生他的气?哼……她不敢,更不敢奢求他对她有一丝情意,更不敢……啐,她在想什么?
“观之……”韦不群很可怜地靠上去,若不是想到她是女儿身,他倒挺想要在她身上蹭一蹭。
“韦爵爷,请回吧!晁观之可不想再受无谓流言所累。”她拉开门便要入内,他却早一步将门踢开,硬是挡在她面前,一张无辜哀怨的嘴脸贴在她眼前。
“观之,不要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要放出流言……啊啊,是故意的,但是,你要听我说啊,我还没说完……”呜呜,别急著走嘛!
他知道他的作法错了,现下他不就负荆请罪来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拨开他企图拦住她的手,细长的眸子不悦地一眯。“你倒说说,你故意放出那些流言究竟想要做什么?是想要置我于死地?还是你老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都不是!”韦不群恼火地吼出来,见她瑟缩一下,他急忙缓下语气。“不是的,你听我说嘛……”
他都已经拉下脸皮了,好歹她也听他解释。
晁观之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斜睨著他。
看著她颇为期待的目光,韦不群困难地咽了咽口水。
深深地暗吸了口气……不够、不够,他得要再多吸几口……
啊啊,不行了,他头昏脑胀,他好难受……他说不出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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