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二哥这么说,难不成二哥已经应允了自个儿的那一门亲事?”每人皆有一份烫手山芋,他就不信二哥会笑吟吟地接受。
“至于我嘛……”韦天厥那张俊白的脸勾起一抹阴毒的笑。“就不是你担心的事了。”
闻言,韦不群不禁眯起眼,走近他几步,双手撑在案上。“我说二哥啊,你该不会是拿我当垫背吧?”
把他拱出去,他和大哥便落得清静?
这手段会不会太卑鄙了一点?好歹是同个娘亲肚子里落下的,犯得著非要拿一大堆的罪名堵得他无言以对,拿一大堆的罪状逼得他不得不接受?
这太阴险了吧……
“你在胡说什么?”韦天厥清冷的细长美眸微眯起,微泛著不怒而威的气息。“你也老大不小,合该要成家传嗣,我这个当二哥的代替父职帮你打理婚事,有哪里不对?”
“长兄如父的道理,我倒还懂,只是……你是我二哥,不是我大哥,就算想要帮我打理婚事,也该教大哥出面。”瞪他?以为瞪他,他就怕了?
从小被他吓到大,他早就麻痹了。
“大哥已无官职在身,不方便出面。”
“啐,大哥是无官职在身,可那老不死的混蛋不也赐了门婚事给他?”他可不认为大哥会接受。
“大哥的事倒好处理。”修长的指在案桌上轻敲著,韦天厥状似随意,然而长睫掩去的眸光却隐约透露著些许算计。“但你就不同了。”
“哪里不同?”韦不群情不自禁地暴跳著。
“只因七王爷是偏太子派,与他结为亲家,咱们是如虎添翼,办起事来也多了些人脉可以张罗;至于朱清云,除了她能文能武之外,长相也不差,你迎娶了她,又可成家传嗣。我算了算,可真是找不著可以推去婚事的说辞。”韦天厥不愠不火地说著,压根儿没将韦不群的怒气给放在眼里。
“言下之意,那混蛋老头替你和大哥所赐的婚事,方巧同我相反?”韦不群冷著声,双手环抱在胸。
“没错,只因五王爷和豫王皆是偏八皇子一派,倘若我和大哥要推掉这门亲事,压根儿不难,说不准对方还不肯与咱们结为亲家呢!可你就不同了,七王爷对你可是赞赏有加,老早就想要收你为乘龙快婿。”
“该不会是七王爷向那混蛋进言,想把他女儿嫁给我吧?”韦不群瞪大桃花眼,气得牙痒痒的。
老早就发觉那混蛋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果然……
“八成是。”韦天厥顿了顿,说:“谁要你没事就上七王爷府凑热闹?教人家逮住机会就不想放开你。”
“这么说,是我自个儿造的孽?”韦不群没好气地吼著。
“可以这么说。”
韦不群微恼地瞪他一眼,随即往外走。
“倘若你想要推掉这门亲事,倒也不是不能,但你得自个儿想办法,而且不得祸及无辜。”韦天厥难得好心地提醒他。
只见韦不群一踏出门,翻身一跃随即消失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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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吟楼后院
“观之……”
睡在后院亭楼二楼的晁观之蓦地张开眼,细长的眸子很自然地往外探去。
夜正深浓,屋里的灯火早已吹熄,然而窗外却可见淡淡月光落在楼台上,一抹颀长身影映射在临楼台边的门上。
“观之,你睡了没?”
那哀怨的声音再次传来,比方才再大声了一些,说穿了,是蓄意要吵她的吧。
她不禁好气又好笑地下床榻,搭了件简单的长衫,随即推开了门。
“韦爷,夜很深了。”她淡笑看向来人。
“我知道。”韦不群扁了扁嘴,一脸无辜地扬著手上的两壶酒。“可是我睡不著。”
“又睡不著?”晁观之虽问著,却也跟著他走到楼台上特地为他摆上的桌椅,两人面对面地落座。
原本楼台上是没有桌椅的,但是为了他……唉,谁要他老是三更半夜不睡,老爱上这里找她喝一杯?她只好差人在栅栏边设了桌椅,以备他半夜莅临。
半夜三更上楼台赏月呷酒,俯看京城彷若是天上繁星般的万盏灯火,是别有一番情趣,只是……能不能不要每回都挑在半夜?天亮时站在这楼台上观景,倒也是挺有情趣的,还可以瞧见远处运河渡口的繁盛景色,总好过这凄凉阴暗的夜色。
“唉……”韦不群轻叹口气,递了一壶酒在他面前,随即拿起另一壶酒,就口便灌入喉,漂亮的桃花眼睇向远方。
“怎么了?”她拿起壶轻啜著。
“唉。”他又叹了口气,万般无奈地扁了扁嘴。“观之,我真的好可怜。”
呜呜,他都忍不住要为自己哭泣了。
“你哪里可怜呢?”她不禁勾笑地说。
“你笑我?”韦不群大惊小怪地瞪大眼,以哀怨得要命的眼神直瞪著他。
呜呜……他不是他的观之啦,他的观之才不会这么无情,在他这般难过时还笑他,这简直是落井下石嘛!
“我横看竖看侧看,都不觉得你可怜啊!”她噙著笑意,细长的眸微弯。
他一身锦衣华服、头戴玉冠、腰系绶环、脚穿锦靴……再瞧他玉色面容,别说是他桃花横飞,那修长身段、卓越不群的气质……她真不知道他究竟是可怜在哪里。
“我很可怜的。”韦不群再次重申,见他附和地点了点头,他态度随即软化,很可怜地扁了扁嘴。“观之,你知道我向来不爱当官的,与其要我留在京城当个吃闲饭的,天天周旋在一干达官贵人之间,我倒宁可到边关去,总是有份差事可做;要不我待在这里晃来晃去的,可真不知道自己是为何留在这里的。”
晁观之轻挑起眉,彷若懂了他的意思。“你是为了皇上赐婚之事烦心啊。”
韦不群微愕地睇著他,端见他散下一头长发,月光下他的侧脸竟显得有几分妩媚,教他的心头微微一颤。
“韦爷?”见他盯著自己看得出神,她不由得轻声喊著。
“不要再叫我韦爷了,我已经够闷了……”韦不群咬咬牙,收回心神,暗骂自个儿的荒唐,“唉,知我者,观之也,就你看得穿我的心思,也最明白我的无奈。”
唉唉,观之吾友啊……请原谅他方才有一些些地看他出神了,原谅他的荒唐,实则全是月亮惹的祸呀!
“可我就不懂七王爷的女儿有什么不好,会教你这般嫌弃。”
“我不是嫌弃,是我根本没瞧过她,我根本不识得她,要我怎么和她当夫妻?”他受不了跟个不认识的人天天睡在同一张床上,他铁定会疯掉的。
“可我听说,七王爷的女儿长得美若天仙,又能文允武,好似什么事都难不倒她,若是配与你……还算是你高攀了。”她随口呷著酒,带著几分潇洒。
“就因为是我高攀,所以他们才说是王爷之女下嫁啊!”大口地喝著酒,韦不群的语气更加哀怨。“可我也不想高攀啊,管她长得像什么,什么十八般武艺都会,反正那些都不关我的事,我不想娶她,更不想因为某个混蛋做主,便想要胡乱决定我的终身大事。”
“这倒也是麻烦事一桩。”她颇有同感地说。
尽管他现下是个二品都指挥使,但他的性子还是夹杂了些许的草莽性子,喜好自由无拘无束的生活;要他留在京城落地生根,八成会闷死他……但这事是由不得他做主的,就算他再不愿,也没法子抗旨吧。
“可不是?”呜呜,就知道他的观之会懂得他的心思的。
“唉,这般漂亮的月色,咱们要聊这么烦人的事吗?”见他彷若闷著一肚子气,她随即换了个话题说:“咱们不如聊聊你这一趟下江南,究竟瞧见了什么好玩的事?”
“难道我午后说得不够详细?”他记得自己说得钜细靡遗。
“我还想要再听啊。”她呷了口酒地说:“你也知道,我出身晋南,如今来到京城,以往去过边关,再多的就没有了,而来到京城经营酒楼,也是拜你所赐,如果不是你老是上晋南找我,说著京城的繁华,我可是不会上京城的。”
话说当年,她将他救回晋南,待他把伤养好之后,他随即便回京城。过了一段时日,他又来到晋南,说是为了报恩来的,可也没瞧见他带了什么东西,还是说了什么贴心话,只是死皮赖脸地待上几天,而后又回到京城。
就这样反反覆覆半年,他开始游说她,告诉她京城有多好,告诉她非到京城走一趟不可;如果能够在那儿营门生意,铁定能够狠捞一笔。
就这样,她被他连拐带骗地给拐到京城,只要他在京城的一天,他几乎天天都耗在醉吟楼,要不便是半夜三更找她闲聊……算来是她误交损友,如今想甩也甩不开了,也只好由著他了。
“哦哦,是这样的吗?”他眼睛一亮,一口把酒呷尽。“我告诉你,其实我到南京,不只是为了品酒宴,还是为了我一个姨表兄弟,他呀,真是可怜得紧,我同你说啊……”
晁观之睇著他突进鲜明光彩的俊脸,不由得勾唇轻笑;即使夜愈来愈沉,月光逐渐黯淡,她脸上的笑意依旧不变。
第三章
夏秋交换的日头依旧猛辣,天甫亮,随即洒下一道道刺眼的光束,自云层里破出,落在后院楼台上。
晁观之猛然瞪大眼,有些难以置信地瞪著躺在身旁的韦不群。
他,和衣而睡:而她……似乎也安好无事。
心底偷偷吁了口气,想要起身,却发觉衣袍教他给压住,扯也扯不动,她只好无奈作罢。
啐,昨晚他们究竟是怎么睡著的?
依稀记得他说到在南京遇著一个有趣的夏九娘,然后呢?思……大概是听到那里,她便睡著了吧,要不然她怎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大概也是他抱她进房的吧……
侧眼睇著他熟寐的脸,看著他浓密如扇的长睫,配上如悬胆般的挺鼻,还有一张厚薄适中的唇……他这张俊容可真是得天独厚到教人生护啊!
明明是个男人,为何他长得这般好看?
真的是挺赏心悦目的,也难怪有不少姑娘对他一见倾心;换作是她,就这样再看上数十年,大概也不会腻。不知道在若干年后,在他已经成家传嗣之后,他还会不会像现下这样,若是心底有事,便在半夜三更提酒找她一叙?
大概会吧……只要他没能识破她的女儿身。
昨夜她的长发没束起,他也没瞧出端倪,只怕他是怎么也瞧不出她是个姑娘家了。
“嗯嗯……”
彷若感觉到有人正凝视著,韦不群眨了眨长睫,半眯著双眼,冷不防地见著眼前的人,蓦地瞪大,同时,他人已经滚落在床榻边。
“你……”他迅速站起身,长指直指向面前的女人。
怎么……怎么他一睡醒,身旁多了个女人?他该不会是教人给设计了吧?
不对,他咋儿个明明是上醉吟楼找观之,怎么会……谁都有可能设计他,就唯有他的亲亲观之不会。
“你睡傻了?”她好笑地看著他慌张的模样。
他一愣。“观之?”
“不就是我?你那是什么眼神?”她随即坐起身,盘腿坐在床榻上,笑得那双细长眸子都快要如月牙儿般弯了。
“你……”韦不群尚在怔愣之间。
是观之没错啊,为何他方才突见,竟会觉得他有几分酷似姑娘家?
“昨晚你瞧见我把发放下的模样,也不见有何异样,现下反倒被我的模样给吓住了。”她故意哀声叹气地说。“难不成是我丑得吓著你了?”
倘若真是如此,往后她会记得避他远些,省得吓著他。
“啊啊……是长发。”是了、是了,原来是观之那一头长发惹的祸,数他睡眼惺忪,错将他看成姑娘家,教他直到现下心头还跳啊跳的。
“昨儿个是你抱我进房的?”她跳下床,随意地将发束起。
“是啊、是啊……”韦不群有些傻气地瞧他俐落地束起发,挑著长衫,见他把眼投向自己,只得快说:“对了,观之,你太瘦了,瘦得救我用一只手都抱得起,你得再吃胖些,多长点肉,瞧起来威武些。”
威武?她饮眼瞅著自个儿,扬眉笑得著实吊诡。
她可不敢想像一个姑娘家威武的模样……
“你在笑什么?我是同你说真的。”
“是。”她笑著回应,拾眼凝视他。“那你……要晚点走,还是现下走?我怕你若是不走,教下人瞧见咱们共处一室,说不定又要传出什么可笑的谣言了。”
韦不群失神地望向他的笑脸,不知怎地,总觉得胸口有些不对劲,微恼地撇了撇嘴,“啧!谁要是敢乱嚼舌根,我肯定不放过……倒是你,就怪你身上不长肉,不威武些,才会教人说咱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说什么龙阳之好……呸,他韦不群看起来像是喜好男色的吗?就算他真喜好男色,观之还会由著他吗?
啐,净说些不堪入耳的流言,他和观之之间的交情才不是如此;他们是八拜之交,是生死之交哪!
可是……怦怦、怦怦……这是什么声立曰?
原本等著下文,却见他微蹙起眉,晁观之好奇地问:“怎么了?”
“观之,你有没有听见一种声音?”韦不群竖起耳朵,万分警戒。
怪了,老早在他纵横战场之前,他便已在卧龙坡上习得一身好武艺,耳朵尖得方圆一里内的声音绝对逃不过;如今,却听见了颇为熟识,却又说不出所以然的声响……怪了,这到底是什么声音?
“我什么也没听见。”晁观之没好气地道,拍了拍他的肩,走过他的身旁。“我要洗脸上工了,你若想要待下便待下吧,我待会儿差人送早膳来,横竖你现下大概也不想要回府吧?再者,你的假期也末结束,不用急著覆命领职……还有一天,不是吗?”
韦不群眨了眨眼,望著他向来温文的笑容,感激地投以一笑,鼻问却突然嗅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引得心头不禁一阵麻热。
哇,他该不会得热病了吧?摸了摸发烫的胸口,他感觉到掌心下的心跳,和他方才听见的声响节奏颇为相同。
哇哇,这是怎么了?该不会他真的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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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吟楼
时值近掌灯时分,外头的天色染上几抹艳色彩霞,有一抹身影彷若箭翎般地在大街上穿梭,快步踏进醉吟楼里。
只见醉吟楼里头依旧高朋满座,几乎是座无虚席。
“喂,你们家老板呢?”
韦不群快速地梭巡里头,随即走向柜台,直视著正在算帐的二掌柜。
“老板在竹园里。”二掌柜一抬眼,随即摆上讨好的笑。“不知道韦爵爷有什么吩咐?”
哇,韦爵爷身著朝服,看来好似才自朝堂回来而已。
真没想到老板和韦爵爷的交情竟好到这种地步,人家不但一下朝便赶来看他,还三番两次在后院过夜。
“没什么事。”韦不群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