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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说，“花满楼”夺魁过后的三日里，当天晚上参加的十七名官员，在后来的三天里，陆陆续续的中毒暴毙。“花满楼”一干人在昨天半夜全部被刑部关押受审。
此时，几个时辰前还门庭若市的“花满楼”转眼间便成了到处被贴上白色的官条“封”字的落魄之地。
清明踟蹰地站在那门前，几次张了张口想唤出一个人的名字，才发现，根本就发不出一丝声音，喉间像被一大团一大团的棉花塞的严严实实的，吸干了她声音处的所有水份，最后，堵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听到自己心里在说，“白颜呐白颜，你可一定要逃过这一劫。”
这天晚上，清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沈良卓一直跟在她身边，她不停的朝前方走着，走过高楼，走过集市，走过田野，走过山丘，每次回过头去，他就在离自己不过十步之遥的地方，天上是夕阳西斜，晚霞的光芒打在他英气逼人的脸，有一种更令人惊艳的错觉，像是有一层光晕围绕着他，梦里的她走走停停，不时的回过头去看他，也是第一次在梦里看到他这么菱角分明的样子，那么清晰，清晰到触手可及。
他说，“宋清明，我陪你一起吧。”
她点点头，等他一步一步的走到她身边。
辽阔的荒丘上种着寥寥无几的果树，他们身边有几棵还结出了红的发黑的果实，他慢慢靠近她，清明感觉他似乎是在笑一般，夕阳的光线越来越强烈，周围一切都慢慢模糊起来，最后强烈的就只剩下一阵耀眼的光芒打在眼眸上，清明猛的一睁开眼便发现自己醒在了自家的床上，窗台上的阳光刚好照射进来打在枕头上。
“看你似乎在做一个美梦，就不忍叫醒你。”修燕走进房间看到已经坐在床上的清明，微笑道。
大概，在他出现在梦里的那一刻，她脸上便自始至终都是挂着笑意的吧，像以往阿九一样，也像燕姐姐一样，醒来以后，心里确实失落了一会儿。
半晌，听到她声音轻轻地开口，“梦，大约都是反的吧。”她梦到他跟在她身后，以前在靖书那三年里，常常是她掐好了他去书院的时间，不动声色的跟在后面的，距离大概也是十步之遥，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春秋轮回。
而这些，都是他不知道的。一如，他不知道她接近阿瑾跟童宵，只是为了能以朋友的身份站在他身边。她跟阿瑾拌嘴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她对童宵的好她是为了能博得他的好感。只是为什么，最后他的目光却是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看向她身后的白颜？
修燕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奇怪的看着她，见她脸上涌现出的异样，随后了然的笑道，“如果我没猜错，你该是梦到沈良卓了吧？
“嗯。”清明有些无话可说。
“梦到他不是一件好事吗？”修燕疑惑的愣了半晌，“你最近是怎么了？一直无精打采的。”
清明抬头看了看她，张了张嘴，还是犹豫着将白颜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她。
听完后，修燕结结实实的愣住了，“歌妓？”她皱眉，似乎一时接受不了，虽然平日的没什么交集，但毕竟一个书院出来，而且，她也知道白颜是沈良卓的心上人。这于清明而言，自然是件大事。
修燕看向外面强烈的阳光，算着来京都也有些时日了，该是打道回府的时候，突然想起一桩事，便随口问道， “对了，沈良卓还没回信吗？”
清明叹了口气，哑然失笑的摇摇头。
失望等待的感觉着实不好受，可偏偏是自己要去期待些什么。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修燕跟唐顾走后，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转眼便到了中秋佳节，清水县的双亲稍来书信催她回去过节，清明处理完手上的绣活，跟红绣坊老板说了一声便收拾行李准备回家一趟。
临行有，特意又在方府门前踟蹰了一番，但那扇紧闭的大门从她开始等的时候就一直未见打开。足足两个月没了佑安的消息，红绣坊那些绣娘原本还在经常就她想麻雀变凤凰的事在茶余饭饱后拿的消遣，但佑安没来，另一个人却隔三差五的出现了。
那个人，自是晴瑶。
想着这么久没有看到佑安再出现，清明原以为佑安大约是对她死心，直到晴瑶告诉她，佑安失踪了。
她才发现，事情或许有些严重了。
再也不是一开始她闹情绪的样子。但她终究还是有些自知自明，知道凭自己的几斤几两不足以让他为此失踪。问清缘由以后，才知道原来是她父亲又在后面对方府施压，佑安大约是忍无可忍便销声匿迹了。
“可有派人去找过他？”清明不假思索的问道。
晴瑶没有回话，只是用眼神斜瞄了她一眼。
清明再一次苦笑，自己问话总是不经大脑，想来，凭着方府与晴瑶家的势力，京都佑安会去的地方只怕早已被翻过遍。清明摇了摇脑袋，而后又说了一句，“或许，他并不在京都，而是去了别的地方。”
晴瑶冷笑一声，“世界那么大，如果他真心要躲，我们再努力恐怕也找不到，但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就算不回方府，也一定会来找你。”声音明明就很高傲，可听着，偏偏有种难过的意味。
晴瑶那么肯定佑安回来后一定会来找她，只不过是那时佑安为了让她死心，拿她做了一个挡箭牌罢了，晴瑶以为佑安是因为喜欢了上她才会对她变心，哪里知道他只是不愿看到两人两败俱伤的画面，才不得已退了一步。
他爱她，她不知道。
自古多情空余恨。
感情便这样，很难投入，但一旦投入，便更难走出。
清明去红绣坊的时间少了，晴瑶便跟着坐在她家里，她摘菜、淘米、吃饭、刺绣、养花、打扫屋子时，她就坐在一边看着她。刚刚开始的时候，被人这么盯着令她很不习惯，久而久之，也只能随着她去了。
也想过将她赶出去的，但毕竟，曾经同窗一场、姐妹一场，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这天晚上，清明睡不着，起身走到院子的时候，发现晴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院子里喝的叮咛大醉，清明过去唤她的时候，突然被她一把抓着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说道，“宋清明，你有什么好的，居然能被他放在心上。”
清明听到这句话，心里在默默回应，“宋清明，你什么都不好，所以才不会被他们放在心上。”
她弯下腰想将她扶到里屋，毕竟初秋了，夜凉如水，但晴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用力将她往身后猛地一推，清明额头便撞到了院了里的天井上，瞬间便有血从脸上渗了出来。清明躺在地上用手捂住伤口，痛的的倒吸凉气，等她从地上爬起来时候，晴瑶人已经不见了。
虽然恼怒她伤了自己，但一想到她此时一个姑娘家喝的大醉往夜深人静的街上晃荡，着实有些不放心，如果她出什么意外，她该怎么跟佑安交待？想到这，便急急处理好伤口提着一盏灯笼走到外面去寻她。
找了很多地方，走了很多条胡同跟街，最后在离方府还有一条街的商铺前看到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她。清明原本是想将她送到方府的，但一想到方府二少爷现下失踪的原因正是因为晴瑶，此时若是将晴瑶送与他府，肯定不受待见，倒不如将她丢在街上呢。
最后还是将她一路扶着带了家，却不料，自己走时匆匆，忘了上锁，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家里已经被小偷洗劫一空。
清明恍恍惚惚地将晴瑶丢在地上，连忙跑到里屋去找昔日藏银票的地方，那里，也早已一片狼藉。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不想说有多难过，那之后，便是连死的心都有了。幸苦四年，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原本想凭着自己的努力多赚些银子，等到以后有了一定的积蓄再回到清水县也开一家绣坊，一方面可以养活自己，另一方面也可以好好的侍奉爹娘，如今，却全是成了泡影了。
那之后的几天，清明便整日坐在上抱着自己发呆，什么事情也不想做。
晴瑶那晚大醉后，天还未亮就自行离开了，后来，再也没有看到她。
这下子，不仅银子空了，梦想空了，连带着身边的人也空了。还真是，讽刺啊！
渐渐地，有一种念头涌上了心头。
夜凉如水，午夜时分。
清明站在湖边，看见月光下湖水里自己婷婷玉立的身影，二十岁，不过桃李年华。她叹了一口气，起身朝湖心走去，夜间湖水冰冷，漫过脚裸、膝盖，冷的发抖，疼的难受，却找不到一个后退的理由。
慢慢地，刺骨的寒冷漫过胸口，漫过锁骨，周围忽然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生命与她不过是一场苦难，沉到这湖底，便可让一切结束。
脚下一空，整个人倒向了湖里。原来，死比生比容易许多。生，要用许多勇气，死，只是一个念头。清明闭目，微笑，那些放不开的，爱的、恨的、亏欠的，从此再与她无关。
“清明——清明——”耳边似乎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恍觉一双手在胸前按压，清明一口气呼出，将堵在心口的水尽数吐数，伴随来的是剧烈的咳嗽。清明才换口气，缓缓睁开被浸湿的双眼，口里喃喃道，“为什么要救我。”
“清明，你终于醒了。”他眉头轻蹙，眼神有种难得的温柔，说出口的声音却微微有些低哑。
“怎么是你？”清明瞪大双眼，一脸的不敢置信。面前这人，居然，居然是以前书院里整天捉弄她的阿瑾。
他轻笑，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五年前，你在水里将我抓的挥身是伤，五年后，却还是在水里跟你重逢，清明，你说这讽不讽刺？”
清明看了眼悬挂在天上的月亮，忽地，说不出话来。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寻短见？”他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看到她浑身湿透颤抖的模样，心下又低低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不知为何，听到他轻轻的一声“清明”，她突然就委屈的不能自己，昔日里的种种一下子压抑的她透不过气，倾身扑倒在他的怀里，紧紧抓住他的衣衫失声痛哭起来。
阿瑾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好了，别哭了，我先送你回去，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等到清明抽抽泣泣的睡下后，阿瑾四下打量了一下清明这几年来住的地方，屋子还是保持那晚被洗劫的样子，甚至更乱，清明这些日子一直萎靡不振的，便没心思去整理它。
阿瑾摇了摇头，坐在清明身边，看着她眼角依然挂着的泪水，伸出手替她轻轻地拂去，低声叹道，“清明，你这又是何苦呢？”
清晨时分，清明在一阵香味中醒来，香味是从自家厨房飘来的，昨晚折腾一宿，此时已经饥肠辘辘。
清明起身穿好衣服，这才发现原本一片狼藉的家里不知何时竟然变的干净整洁，家具物什都有条不絮的摆放着。清明疑惑的朝厨房走去，入眼处，便看到一个少年在灶台前忙碌着，他的背影挺直，高高束起的发端尾部在后背安静的铺开着，他动作娴熟，从容不迫。
清明站在门边，看着蒸腾着白气的锅面，忽地鼻子一酸，声音沙哑道，“阿瑾，”只是一个名字，再无任何言语。最后，所有要说的话全部化成一声绵长而又满足的叹息。
阿瑾转过头，笑容温和的看着她，“起来了，先去洗涑吧，马上就可以吃了。”
清明点点头。他便转过身自顾自的说道，“你家除了一点大米还真是什么都没有，害的我粥煮到一半，又得跑趟集市去买菜回来炖。话说，你家可真乱，像狗窝一样，你一个女孩子家的，也太不靠谱了，以后谁娶了你，谁准得倒霉……”
阿瑾还在背对着她喋喋不休的抱怨着，这厢，清明靠在门边，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不知何时，早已泪水涟涟。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原来，阿瑾能在那么晚出现在湖边是因为他早在一个月前考进了京都书院，现在在京都书院就读，那天晚上因为出门耽误了时间，过了书院的门禁，便在四周逛逛看有没有地方可以寄宿一晚。绕到湖边的时候，刚好看到有个人影向湖心走去，情急之下便跳下去救人，没想到，救上来的居然是多年不见的她。
听阿瑾说完后，清明连忙问道，“那，良卓呢？他也来京都了吗？”
阿瑾看着他，神色有些闪烁的点点头，“因为我是直接来的，而他在靖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要晚一些，差不多下个月月初就到了。”
“哦，那，那童宵呢？”清明眼里掩饰不住的喜悦，忽地想起以前书院良卓身边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元宵，便也随口问道。
却见阿瑾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眼看着她，那眼神里动荡着像要掩饰什么，却分明流露出一丝怜悯，他单手撑着额头看了她半晌，幽幽道，“他不会来了。”
清明显然没看出他的异样，还无限可惜的叹惋道，“要是他也一起来了，那就好了。”
“难得你还能记得他，我以为你早就将他忘却脑后了。”他不急不慢的说着，温润的声音让人觉得有种嘲讽的意味。
“怎会，这些年来，也一直很怀念跟他在一起的时光，”清明笑了笑，摇摇头，“如果最后没生出那桩事，也不至于跟他不欢而散。如果能再见到他，一定要好生跟他道歉才是。”
阿瑾温润的眼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惊诧，随后那抹异样在一瞬之间转换成一个牵强的笑意，“如果有时间，你应该回去看看他。”
清明笑而不语，看时间不早了，便催着他赶快去书院。
临走前，阿瑾突然留下一句话，“清明，如果你真的曾经在意过童宵，就请回去看看他……他会一直在那里等着你。”他说的莫名其妙，清明听的也很莫名其妙，在触到他一脸认真的神色时，只得冲他含糊的点头笑笑。
后来的几日里，阿瑾每天都会过来探望她，也每天都会问她什么时候出发回清水县，起初，清明还总是敷衍他说快了快了，可是现在身上几年里所有的积蓄都被窃之一空，哪还有脸面回去，后来，阿瑾知道她在敷衍便不耐烦了，几次三番没有给她好脸色看。
自从他这次出现后，清明就觉得他整个人都变的怪怪的，又说不上是哪里怪，除了长胖了一点以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依然喜欢跟她斗嘴，偶尔也会照顾她。只是每次闲聊时，只要一聊到关于良卓与童宵的话题，他便会闻之色变，说出一大堆让人听不懂的话，有时候，那语气还咄咄逼人。
清明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常常被他弄的云里雾里的，每每这个时候，她便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