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相随- 第36部分

“不，我不能娶你。”

“为什么？”

苍原辽只是蹙着眉头，没有作声。

凤回打量着他的神情，他拒绝得如此爽快，连犹豫也没有，难道是有什么非不可的原因。

“你连考虑也没有就拒绝，有没有想过后果？还是有什么非这么做不可的原因？”娶她，真的那么那么难吗？

苍原辽想了想，道：“我答应过悦言，这一生，只娶她一人。”

凤回的眼中很快闪过一丝落寞，但又立刻掩盖了过去。

“你对她的诺言比所有人的性命还要重吗？我想，如果悦言在，她也会谅解的。”

“她会，我不会。”

“你——”凤回气极，忍不住大声说道：“你以为只有你们牺牲最多吗？我从没有想过要和她争你。说到底，我们的这个夫妻也不过只是有名无实而已。现在悦言失踪了，就算她没死，如果有一天她能回来，我可以保证不会成为你们的阻碍。我想悦言在意的也不会只是一个名份吧。”

“你若不娶我，战争是难免的。现在不用打，就可以得天下，两全其美，不是吗？”他以为她愿意这么做吗？她宁愿一辈子看着他幸福，也不想在他身边空守着一个名份。只是，很多事也由不得她啊。最痛苦的人是她。可是，他却仍然只愿守着和悦言的承诺。即使悦言已经不再。

天下？苍原辽讽刺地一笑。

这天下，再已不是他想要的了。

“你不是悦言，你又怎么能知道她的意愿。”

“我只知道，她也是不愿意见你们打的。”难道他真的宁愿守着早已不再的诺言而要牺牲这么多人的性命吗？

是吗？悦言，你是不愿意我开战还是更不愿意我娶其他人？

苍原辽对着对面的空座，独自又灌下了一大口酒。放下酒杯，就突然见空位上已坐着一个人。苍原辽微微一震，却见是苍原望。

望自说自话拿起他的酒壶，也是一口灌了下去。

“她真见不得你娶两个吗？”

苍原辽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宠溺的笑容，“你知道，她的脾气。如果我娶了凤回，她不会再嫁我。”

“但是她如果知道你为了诺言，而宁愿牺牲上万人的性命，即使嫁你，恐怕也不安一生。”

“你也要我娶凤回吗？”

“我只是试着站在悦言的角度来权衡。”

苍原辽的嘴角又扬起一丝苦笑。想起自己在悦言亭中起的誓言，如果再娶，便永不再见。悦言，难道你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现在是你对我的惩罚吗？

“她最不愿的，便是你与李慕容动手吧。两权相害，取其轻。”苍原望淡淡吐出一句，又抢过酒壶。

于是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喝了起来。

又休息了大半个月，悦言的身体渐渐好起来。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心里记挂着苍原辽，让她实在是无心一直躺着静养。这小村庄人少百姓也朴实，基本都能自给自足。所以其实出城去的人也不多。前些日子倒是有个小伙子出门了，只是到现在也没有带回任何消息，悦言渐渐感觉有些等不下去了。

于是，这日她打定决心像壮妈夫妇告辞了。壮妈夫妇挽留了一番，见悦言去意已定，于是就给她稍备了些口粮和银子，送她到了村庄口。

悦言的心里对着对夫妇充满了感激，打定决心等和苍原辽碰面后一定要回来好好感激他们一番。于是一番告别之后，她毅然离开了。

村庄离大瓦城内有一段距离，再加上悦言大病初愈，体力并不佳，所以兜兜转转，花了好几天才来到城中。

回到这熟悉的城中，让她顿感亲切，似乎离苍原辽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她的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想象着辽看到她会是怎样一幅场景。惊喜？狂喜？这些日子来，不知道他过得还好吗？脾气会不会更暴躁了？

走了半日，也有些累了，于是悦言随意拐进一家小客栈，要了壶茶，稍做休息。

刚坐定，便听到隔壁桌几个年轻男子正在高谈阔论。

“哎，你们听说了吗？新太子就要登基了呢！”

“可不是，这么大的事，谁不知道。我还听说，待他登基后，就要马上成亲了呢！”

“是呀，我也听说了，不过不知道这将来的皇后究竟是何家闺秀啊？”

“这你都不知道？是萨尔纳族失散多年好不容易找到的公主呢！”

“啊，原来是萨尔纳的公主。王子配公主，真是绝配啊！”

“是啊，马上咱们这大瓦就要热闹起来了吧！双喜临门啊！”

悦言手中的杯子却在听到这句话时陡然掉地，一时傻了眼。

“姑娘，你怎么了？”店小二路过她身边，捡起落在地上的杯子。

悦言稍稍回过神，回了句没事。下一刻，随意丢了几个钱在桌上，立刻拔腿走出了客栈。

她满脑袋空空在街上游荡着，不知道要往哪走，终于看到一条小巷，惊慌失措地拐了进去，靠着墙，稍稍喘口气。

苍原辽要结婚了。

他要娶凤回。

她的脑袋中不断消化着这个消息。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真的？她才离开这半年的时间，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辽为何要这么做。她捂住自己的胸口，似乎怕自己的心脏会突然受不了这样的负荷而倒下。

可是，讽刺的是，现在的她该如何做呢？是该冲过去质问他为何要这么做还是悄悄离开，就当自己已经死了？

她缓缓闭上眼，无力地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感觉眼角有些温热的液体流出。

就这么呆了一会，她渐渐找回了些理智，慢慢地似乎理清了些思绪。

她不该怀疑辽，凤回的为人她也知道。

挑在这个时候，两人突然结婚，似乎只有一个可能。

为了避免一场战争。这是唯一说得过去也合理的解释。

那么如果这个时候她回去，她突然出现在苍原辽的面前，会是什么局面呢？他会不会就为了她而逃婚。以苍原辽的性格，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如果她不回去。那么，这一辈子，她可还能再见他？或许就让他当自己死了好，这样他才能安心。

想到这，悦言不觉又一次泪流满面。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回去，可是她的感情……苍原辽，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依靠，从来没有想过如果失去他，她要怎么办。

而现在，辽，你该是如何痛苦。

我又该不该再次去动摇你？

第67章　和平

李慕容又一次来到啼湖边，对着湖水缓缓吹起他的笛子。

他有多久未吹笛了？

来到大瓦后，似乎他就再未碰过笛子。

悦言，你可能听到我的笛声？

一曲完毕，李慕容缓缓放下嘴边的笛子，嘴角露出一丝清冽的笑容。

想到唐叔从最初的暴怒到最后无奈的表情，他暗自摇了摇头。这半年来，他们的关系一度僵到极点。要不是唐叔还当他是个王子，恐怕早就自己带领族人宣战了。

而当他又最终说要放弃战争，选择和平的方式，一辈子就甘愿做个族长，唐叔简直要气炸了。他恼萨尔纳如何出了这么一个王子，这么一个公主。比起纯朴的族人，唐吉末实在是更难说服的对象。

但是，凤回说对了，不管如何，这个顽固的老者，终究是个忠心耿耿的守护神，他从未忘记自己的本分。

那一天，唐吉末来到李慕容面前，两个人半年来第一次真正地静下心来交谈。

李慕容问他，为何一定坚持要打到底呢？

唐吉末缓缓说道：“这个问题，从你来告诉我要放弃战争后，我也一直在问我自己，到底我为何如此坚持。”

“那现在有答案了吗？”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答应。只是有些事，当你认定是对的，并且为之奋斗坚持了大半辈子后，就没有再去想过当初的初衷。”

李慕容了然地点点头，“如果我是你，也许也会同样气愤。”

唐吉末微微一笑，似乎这些日子以来想通了许多，脸上的霸气也收敛了不少。

“我毕竟不是萨尔纳的族长，长久以来只是执著于自己当初的执著，回过头想想执著的根源，便觉得自己是不是越界了。当然，人老了，固执了一辈子，要放下，不是那么容易。但是，我想最后让我放弃的原因还是你吧。”

“看来还是凤回最了解我们。”

“哈哈，是啊。公主其实一向寡言，却思索得很多。这些年来的历练，让她学会了思考。或许，因祸得福，正因为这样的成长环境，才让她有如此坚毅的性格。”

“希望她能幸福。”

“她自己选择的，我想她不会后悔。也一定会争取自己的幸福。”

“但愿这婚姻不只是个工具。”他们兄妹俩，不要都这么不幸，得不到想爱的人。

唐吉末看着李慕容，不无感叹地说道：“你们俩都要幸福才好啊。这些天我一直在想着，为何你身为一个君王之才却无君王之心。公主有一次，来我房里，对我说你知道慕容爱吹笛子吗？”

李慕容微微一愣，他没有想到凤回居然会知道这个。

“我当时也很是惊讶，不懂她为何会突然这么说，更何况，我真是从未见过你吹笛子。于是，突然间，我似乎了悟了些什么。”他一直自诩是王子的守护者。但是，他有没有想过慕容真正要的是什么？从息国来到这以后，慕容的变化他看在眼里，只是一直当作是一种自然的转变，却不曾去想，他虽然身为一个族的希望，却也首先有自己的意愿。自己一味地将责任去加在他的身上，而忘记了本身该有的身份。好斗本就不是他的本性，只是渐渐让他磨得更不快乐。连自己想做的也做不了，也提不起劲去做。他要守护的是这样一个王子，这样一个萨尔纳吗？

李慕容想说什么，却发现无话可说。唐叔的话突然间让他觉得轻松了很多，于是他只能淡淡说一句：“谢谢你，唐叔。”

唐吉末也如同一个长辈般拍了拍肩，“或许是我太执著了。也正因如此，悦言姑娘的死，和我也脱不了关系。”

李慕容的眉头微微皱起，他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才可以这么平静地对待唐叔。

说到这个，看到李慕容的表情仍旧痛苦，唐吉末不觉叹了口气，“如果现在你想处罚我，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现在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事实。何况也不是你的本意，我们都不要再提此事了。”这个痛，只能这辈子有他一个人来背。

唐吉末叹了口气，知道多说无益。或许，唯有放他自由，才可以让慕容稍稍少些痛苦。“你才是萨尔纳的族长，萨尔纳的命运应该由你来决定。而我，不管你做何决定，都会支持你。我相信你做了决定，就有足够的信心保证萨尔纳的未来。那么，其他的，我就别无所求了。”

“谢谢你，唐叔。”

“到头来，竟然是我在你身上加了这么重的枷锁。“唐吉末摇摇头。

而如今，推下了这层枷锁，他确实感到了久违的轻松。

李慕容看着自己手中的笛子，轻轻抚着。

悦言，如今我都放下了，你不爱我做的事，我终究是一件也没做呀。

以后你不会再问我快不快乐了吧。

新太子继位，次日，迎娶凤回公主为妻。

一时间，大瓦城内城外热闹非凡，这举国同庆的时候，似乎连百姓了感染了这份喜庆，街上到处都是人群，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还有好多百姓特地赶到城内来感受这喜悦的气氛。

而只有一人，却偏偏在这样热闹的日子里，赶着往其他方向飞马而去。

她要远离这样的氛围，她要远离这到处红艳艳的一片来刺激她的泪腺。

悦言一路策马奔腾，凭着记忆，一直来到苍原辽为她建造的悦言亭。

这就是她仅能回忆的下半辈子了吗？

悦言走进亭子，望着眼前的一切，看着石碑上刻着的那则幸福的传奇故事。

在几百年后，如果她的父母能读到这则故事，能为她欣慰流泪时，她会在哪？

呆坐了许久，直到天色渐黑，悦言才缓缓起身，又走向了那一间小木屋。

她点燃了蜡烛，看着小木屋里丝毫未变的摆设，还有常年有备的一些用品，这里曾有他们温暖的记忆，可是现在对着烛光，映着她的影子竟是格外的寂静。

悦言趴在床上，想着这个时候，辽和凤回应该已经拜了天地了吧。

祝福你们。

辽，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吧。就这样，不再相见，或许你才能解脱一点。

她想着，感觉到眼皮越来越沉重，沾着未干的泪痕，渐渐睡了过去。

而另一边，凤回安安静静坐在房中，等待着吉时交拜。

此刻外面是如此热闹，隐隐传来的都是欢声笑语。族人们盼望着她这个皇后，为他们将来带来安逸的生活，不再有杀掠，不再有逃亡。他们都是贵族的后代。

而苍原家，不再担心萨尔纳的叛变，不再担心随时可能挑起的战争。两家人，和平共处，多么美好的未来。

这一切，只要她成为了皇后。

她将她的后半辈子交付给了这样一个男子，无怨无悔的选择。

“公主，公主！准备好了嘛，吉时到了，要交拜了呢。”丫鬟这时兴奋地冲了进来，看到凤回的红布居然还掀开着，不觉叫道：“呀，公主你怎么还把红布给掀开了，快放下！来，我扶您出去！”

于是，凤回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向了那红色的殿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礼成！”

第68章　我们的幸福

悦言也许是因为大病初愈，又赶了一天的路，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感觉有人似乎在抚摸她的脸颊，让她从睡梦中渐渐醒来，睁开睡眼惺松的双眸，看到眼前的人，让她一下子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惊讶地张大了嘴。于是，也伸手去触摸他的脸庞。

而她面前的人又何尝不是如此？他的惊讶之情也毫无保留地印在了脸上。

两人都真实地感受到了对方脸上的温度，似乎确认这真是事实而不是梦境，但是这一切又太过于不可思议，所以迟迟不敢再有进一步探索。

直到她听到对方的喉头传来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轻轻唤道：“悦言——”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重新跳动了起来，这么熟悉的声音，她真的没有在做梦吗？

“辽——”于是她也用几近颤抖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下一刻在被他抱入怀之际，泪流满面，他紧紧地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似乎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而悦言也一动不动，感受到两臂微微因拥抱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