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这深宫里,谁能放心胆大地相信别人呢。如果这份情谊是真的,她就真心地呵护着吧。
“赏菊大会快到了,妹妹可打听清楚是什么时候了?”
“我倒没留心打听,只是昨儿听素秋说了一句,太后的生辰在九月初五,恐怕就定在那日了。”
“想好怎么打扮了吗?”
“我哪儿有那心思啊。倒时候人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巴不得不去呢。”
“去吧去吧,顺便去会会皇上新封的璃才人,听说现在整天风光的不得了呢。”
“皇上宠爱她吗?”
“还可以,不过比不上你。”
“姐姐说什么呢。”泠湘的耳根子不由得热了起来。心里却想着,两年来,霍轩是否真的对苒宁动摇了。她现在对寻找苒宁毫无头绪,所以她必须仗着霍轩对苒宁的爱来维持自己的地位。
赏菊大会果然是定在太后的生辰那日。今年是太后的五十岁寿辰,宫里上上下下都忙碌着。九月初五那天,泠湘挑了一件水墨绸缎做的衣裙,妆容发髻都没有什么改变,和往日一样淡淡的。寿宴照例是在迎安榭摆开。
泠湘早上起来就开始为溶月做点心,做了枣泥糕和核桃饼,顺路给溶月送去,寒暄几句。泠湘很是羡慕溶月,御医才诊出来她身怀双生子,霍轩喜不自胜,晋溶月为南贵仪,也借着泠湘侍奉已久,并且悉心照顾着溶月的胎的由头,晋泠湘为苒婕妤。
“今年的秋菊开得好啊。”泠湘还未来到迎安榭前,就已看大片的秋菊,开得正好,有黄色、紫色的,竟还有绿色、橘色的。泠湘的眼神一一扫过,正好瞧到了霍清正给姚冰莹斟酒,心里不由得揪着疼了一下。
“参见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祝太后娘娘风体康健,福泽万年。”泠湘跪下拜手,心口不一地说着熟烂于心的贺词。
“是苒婕妤啊,坐吧。”太后的心情似乎不错,没有为难泠湘。堇紫扶着泠湘坐在姚冰芊旁边时,听到泠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五弟和王妃还真是情深啊,看五弟多潇洒的人,如今也为五王妃忙前忙后了。”宋雅芙见泠湘来了,故意说道。
“冰莹这两日才打理完府中的事务,臣弟怕她累着,让皇后娘娘见笑了。”霍清也自然地回答着,眼神也装作不经意地看着泠湘。离开泠湘这么久,他对泠湘的思念和爱越发浓烈。可他不确定了,因为泠湘看起来过得很好,偶尔见到他也是平平淡淡。他很想知道,泠湘是否也依然同样爱着他。
“来,人都到齐了,咱们就开始了。”太后举起酒杯,大家也顺势举起各自的酒杯,“今儿个是家宴,大家都别拘着,随意一些。咱们也不讲什么礼数了,喝了这杯酒,就各自乐各自的了。”
“祝太后娘娘福寿绵延,福泽万年。”大家说完,一饮而尽。
歌舞声响起,宴席照常进行着。泠湘吃了两箸笋丝鸭肉,就没有胃口,眼神在霍轩和霍清身上游离着。突然,有宦官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在小福子耳边说了什么,小福子立刻转达给霍轩。泠湘看得出,霍轩的表情渐渐变得僵硬,忽然又镇定自若。泠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心里不安起来。
“母后,边桦国大王子求见,说是要给母后祝寿,此刻已在宫门口了。”
“什么。”太后听到霍轩的话,把手中的酒杯猛地蹲在桌子上,“让他进来,哀家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花样儿给哀家祝寿。”
(二十五)王者交锋
迎安榭里立刻忙活了起来。宫人搬来大帷帐放在太后面前,霍轩则理了理衣襟竭力显出王者风范。皇后、泠湘、姚冰芊、华璃霜都从榭后回了各自宫里。汐瑛台和菱景阁都在后宫的东边,华璃霜和姚冰芊一道走了,只剩下泠湘带着堇紫往西边的茉澜轩回去。回去的路上,来来往往都是宫人,匆匆向泠湘行礼,然后走过。泠湘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感觉特别不安。她也说不上这种不安是从哪里来的。她走到半路,突然改变了主意,往雨萍榭的方向走去。
南溶月正在给未出生的孩儿绣肚兜,谁知道心里烦闷得很,扎在手上好几针。她索性丢了针线,歪在榻上不起来。泠湘步履匆匆地进来,把溶月吓了一跳。
“这会儿你不正应该在迎安榭里吗?怎么来我这儿了。”溶月瞧了瞧窗外的日头,问道。
“边桦国的大皇子来给太后祝寿了,后妃不能见的,所以就回来了。”泠湘拿起溶月绣了一半儿的老虎图样接着绣。
“边桦国?刚刚和大宇和谈的边桦国?”
“嗯,就是。”
“边桦国离京城不算近,若是大皇子出使,皇上的探子必然会探到的啊,可丝毫没听说啊。”
“我也纳闷呢。不过想想也没什么。来访的是大皇子,若是存心不想让皇上知道,那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泠湘琢磨着。
迎安榭里,霍清坐在霍轩旁边,严阵以待着当然差点夺去自己性命的敌人。元寒一身天桦的王子装束,款步走上前,身后跟着神采奕奕的霍新。
“臣天桦国大王子元寒赫吉参见大宇皇帝。”元寒故意不按照大宇的规矩行拜手礼,而是微微俯身,行了个天桦的平礼。
“起来吧。”霍轩自然看出了元寒的桀骜不驯,只不过人家来的由头是祝寿,他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臣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元寒又冲着帷帐后面行了个礼。
“王子远道而来,哀家怎么也不知道呢。”太后故意言辞委婉,想看看元寒到底耍了什么花样儿。
“臣奉父王之命,特来给太后娘娘贺寿的。臣想着,若是先着人来访,恐怕搅扰了太后娘娘,倒不如今日贸然前来,给太后娘娘一个惊喜。太后娘娘莫怪罪。”元寒说完,对身后的仆从低语,“把给太后娘娘的寿礼拿上来。”
“是。”仆从应声而去,过了一会儿搬来了一个一尺多高的玉佛,玉质翠绿温润,一看便是产自边塞的佳品。
“父王知道太后娘娘潜心礼佛,故让臣送来天桦翠玉雕琢成的一尊玉佛,希望娘娘喜欢。”
“国王费心了,替哀家问候国王。”太后从红纱后看见玉佛,也是为之一振。她自诩见过的好东西不少,可这尊玉佛的价值也实在是难以估测。天桦国王怎肯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死对头呢。
除非,他不过是把东西在自己未来的疆土上送来送去做人情而已。
“大王子这次前来,准备在京城待几日呢?”霍轩开口道。
“臣预备着多待些日子。父王很喜欢京城,常念叨着京城是块风水宝地。臣要多给父王带些京城特色回去,也让天桦的琴师画匠来采采风嘛。”
“那大王子现下住在哪里呢?”
“臣住在京城的客栈里。”
“让大王子住客栈,实在是委屈大王子了。”
“无妨。臣的礼也送到了,那臣就先告退了。”元寒转身要走。
“王子且慢。”霍清一把喝住元寒,“不知王子住的是哪家客栈?本王很有兴趣和王子叙叙旧。”
“哦?臣和王爷从未相识,何来叙旧一说?”元寒故意装着糊涂。
“大王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可王子不记得了,刺本王的飞镖,本王还留着呢。”霍清笑着说道。
“城郊驿安客栈,臣随时恭候王爷。”元寒一抱拳,退出迎安榭。
泠湘和溶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素秋便急匆匆地跑来,说是璃才人去了茉澜轩,正候着呢。泠湘和溶月匆匆道别,回了茉澜轩。
刚进正室,一股刺鼻的香料味道就扑面而来。泠湘从不爱用香料,即使用也是用些味道淡雅的,这么浓而且不让人感到不适的香气,泠湘用鼻子想都知道是谁所有的。
华璃霜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衣裙,紫罗兰色的飘带,浓艳的妆束让泠湘想起了此刻还被幽禁在秀玥宫里的淑妃。
“妹妹怎么有兴致来我这儿了。”泠湘笑着坐到华璃霜旁边。
“妹妹在宫里无聊发慌,想找姐姐来说说话儿。”华璃霜剥着橘子,“姐姐的家乡可在边塞一代?”
泠湘愣了一下,继而回答道:“是,没错儿。”
“姐姐可是出自大家?”
“算是吧。祖上是做药草生意的。”
“姐姐小的时候,可有什么趣事儿吗?”
“趣事儿?”泠湘摸不准华璃霜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小时候的事情,本宫也记不太清楚了。”
“姐姐家里是做药草生意的,就和边塞五国没有什么联系吗?”
这话戳到了泠湘的痛处。
“没有。本宫家里,从不卖药草给边塞五国的人。”泠湘故作镇定。
“是吗?那可是错失了一大笔生意呢。”华璃霜心里也开始打鼓了。看泠湘的表现,显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莫非是边塞五国和苏家之间有什么联系?那元寒为何没有告诉自己呢?对了,他是一年前才开始重新接触天桦以外的世界的,恐怕天桦和苏家结下了梁子,他也不知道呢。
“生意人有生意人的规矩吧。”泠湘侧过脸去,表示不想再和华璃霜谈下去了。
“哦,时候不早了,妹妹我也该回宫了,姐姐早些歇息吧。”华璃霜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就摇曳着出了门。
华璃霜走后,堇紫和素秋收拾着正室。素秋知道泠湘不喜欢那么浓烈的香料味道,特地各处撒了些茉莉花汁子。
泠湘木然地看着这一切,还是想不通华璃霜为何会突然抛给自己这么多问题。她似乎对自己的过去很感兴趣,而且是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泠湘回想起刚才华璃霜问的问题,猛地起身,从箱子底翻出一条白色的丝帕。她看着上面的图样,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没错,她在多年前确实把与这一模一样的丝帕赠给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小男孩儿。她忽然想起华璃霜曾没来由地给自己送过香粉,而且……
她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两件事情之间莫非有什么联系?当年的小男孩儿是谁?她脑海里闪现出元寒的名字。泠湘不敢想了,她越想心里就越乱。
心像是掉入了一个无尽的大洞里。她丝毫理不出头绪。
她想到这些就头疼,干脆睡去。
(二十六)最后告别
太后生辰一过,十月悄然而至。均鸿也一天天长大了,泠湘常去看望他,倒也不怕自己沾惹上什么是非。她特别喜欢看着均鸿的一双眼睛,很像霍轩。清澈如水,不沾染任何世俗的尘埃。每次看到他,自己都会感叹,也许多年后的某一天,这个孩子将不复现在的天真了。
自从元寒走后,霍轩就派人暗中盯住他,可元寒好像知道一般,每次都能让探子无功而返。霍轩思来想去,总觉得元寒有什么阴谋。不,更准确地说,是边桦有什么阴谋。不管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他必须有所行动,不能坐以待毙。于是他下了旨意,派霍清秘密前往边塞一带领导驻军,顺便打探边桦和谈的虚实。
霍清对于边塞一带总有挥之不去的阴影。而且一提起边塞,他就会想起泠湘,心里的便又多了几分痛楚。他是王爷,也是将军,为国效力这是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做的。在走之前,他有一点点私心,他想见泠湘一面,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却又作罢。别说见上一面的危险,就算见上了,也不过徒增伤心而已。
消息传来时,泠湘正在茉澜轩里研究着药房儿,堇紫匆匆忙忙跑告诉她进来时,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人呆愣着。
“边塞一带的凶险,我是知道的。”泠湘愣了半晌才开口。
“婕妤要想个办法,别让王爷去啊。”素秋焦急地说道。
“事到如今,婕妤能有什么办法呢?”堇紫打断了素秋。
“是,皇上要他去,我确实是没有办法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去见他一面。”
“婕妤要怎么见呢?”
“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要逃出这铁壁铜墙。”泠湘咬着牙说。
“王爷后日就要启程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呢?”堇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皇上皇后求不得,婕妤不如去求求南贵仪。”
“她现在身怀有孕,况且我对她还是要留个心眼儿。”
“那婕妤可用的人,就只有我和素秋两个了。”堇紫只恨自己脑子太笨,想不出什么好计策来。
“我有主意了,就在今晚,我就要逃出去。”
“婕妤疯了,这会儿离宫门落锁也没有几个时辰了。”
“现在刚好。我在溢乐阁里当乐女的那几天,知道陆师傅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带几个乐女出宫……堇紫,去帮我拿些金子,还有其他赏赐的珠宝首饰,收拾一个包袱,我要去见陆师傅。”
泠湘急急忙忙地打扮好,带上堇紫去了溢乐阁。陆师傅此刻正在训练乐女,见泠湘进来,连忙恭恭敬敬地行礼:“奴婢给冉婕妤请安。”
“陆师傅快请起。”泠湘扶起陆师傅,“有人托本宫捎些东西给师傅,咱们进屋说话儿吧。”
刚一进屋,泠湘就关上屋门,朝陆师傅跪了下来,陆师傅惊得说不出话来。
“娘娘这可万万使不得啊娘娘,您快起来。”
“师傅请听本宫说完。本宫今日是有急事被逼得没招儿了,所以才来莽撞地找师傅帮忙,还请师傅帮本宫这个忙。”
“娘娘的吩咐奴婢自然照办,娘娘快起来说话。”陆师傅把泠湘搀起坐在椅子上。
“本宫想让师傅带本宫出宫,就在今天。”
“这……娘娘不是存心难为奴婢吗?”陆师傅面露难色道。
“本宫实在实在是没招儿了,还请师傅帮本宫这个忙。”泠湘打开包袱,“师傅要做的就是把本宫打扮成乐女带出宫,等到师傅回宫的时候再把本宫带回来即可,本宫绝对不会耽误师傅的事情。”
“这……”陆师傅看着眼前的金银财宝,想想家里的丈夫和女儿,实在是不忍放下。
“奴婢有一个请求,希望娘娘答应奴婢。”
“师傅但说无妨。”
“此事若是被人发现……”
“师傅放心,若是被人发现,本宫自会揽下所有责任。师傅若是不相信,本宫可以给师傅立字据。”
于是,那天出宫的乐女队伍里,便多了一个泠湘,蒙着面纱,一身青衣,和她刚进宫的时候没有两样。她固然选择了一个好方法,也是宫里唯一宽松的例子,心境却早已不同了。
马车出了宫城,行了不久,就在点瑛阁门口停了下来。陆师傅让别的乐女先下车,最后只剩下了她和泠湘。
“娘娘小心些吧,一个时辰后娘娘一定要回来。奴婢会把马车停在点瑛阁后面,娘娘务必要准时啊。”
“知道了。”泠湘飞快地下了车,朝着五王府的方向跑去。
泠湘本想着到了五王府之后再想办法,谁知竟一眼看到了霍清和马车前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