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无法用丹青描摹出来,既不是男子般的俊美,也不是女子般的娇媚,而是令人忘记一切的美,令天地万物失色的美,让你一瞬间就折服千万次的美。凌湛空自诩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可是在看到苏茗溪的刹那,惊呆了,这种美,无论男人女人只消看一眼都永远无法忘怀。曾经他暗笑花醉荫的痴情,不信那些因为美人而引起战争的传说,不屑那些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故事,可是当他看到苏茗溪的时候,他觉得,如果是为了这样一位美人,他什么都能理解。方流云、方流水还有茶叶也都被这天上有地上无的美震惊了。
不知过了多久,花醉荫轻咳了一声,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自豪,看着他们,此时他的手已然搂在苏茗溪腰间,既是炫耀也是示威。
一向伶牙俐齿、舌灿莲花的方流云此时也变了哑巴,凌湛空见势不妙,镇定了一下道:“花公子,可是从金陵来?”
花醉荫点头微笑道:“正是,我和茗溪见过家母,小住了几日就赶来了。”
凌湛空很想问花老夫人对你们断袖之恋看法如何啊,花公子何时迎娶苏公子过门啊,可还是强忍着没有问出口,又道:“一路上还顺利?”
花醉荫道:“遇到一些小事,不值一提。”说着他微侧过脸看着苏茗溪,苏茗溪则睫毛低垂,看着桌面。
方流云终于缓过神来,露出一丝奸笑,问:“可是哪一个旧情人找你复仇来了?”凌湛空见他恢复正常,心下大喜:哎呀,终于来圆场了,虽然开口就很欠扁。
花醉荫张口还未发出声音,苏茗溪朱唇微启道:“何止一个,有三个。”说罢抬眼定定地看着花醉荫,那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黑的黑眸,闪着点点寒光。
花醉荫有些慌了,忙道:“溪儿,你莫要生气,不是说好不气的么。”苏茗溪扭头看窗外,留给他一个白玉石雕般完美的侧脸,一丝风吹来,飘起他几缕漆黑长发,拂在花醉荫不知所措的脸上。
“哎呀呀,风流债无数啊,何时能还清呢?”方流云故作惋惜状,幸灾乐祸。凌湛空看着他那样子,心道:江湖上人眼都怎么长的,这副德行也能进江湖四大公子?
方流水也觉得哥哥玩笑开得不是时候,在桌下用手捏了一下方流云。
不过他们两个人白担忧了,花醉荫很显然已经掌握了对付方流云的方法,仿佛没听到一般,看着凌湛空,道:“若是以后有类似情况,还请凌公子出手保护茗溪,这次路上险些有人趁我和潮歌腾不出手时刺伤他。”花醉荫表情诚恳等待凌湛空的回复。
凌湛空没有想到他说这个,道:“湛空功夫粗浅,尽力而为。”
花醉荫表情一缓:“有凌公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原来他落座之时看到只有方流云面前没有筷子,知道刚才飞到楼下的那双必然是他的,那么能将流云扇的筷子击落的功夫必然很高,又见凌湛空的筷子上有划痕,就知道和方才和方流云交手的是他,故有此一托。
花醉荫俯身轻声对苏茗溪道:“这样总放心了吧,没人能伤你了。”顺势握住苏茗溪的手。
花醉荫和段潮歌性格开朗,都是自来熟,苏茗溪性子也温和,和湛空几人聊了一会儿,就都熟悉了。
方流水又喊了小二要了几份点心,待点心吃完了,方流云开口道:“趁天色还早,我们早点上路吧,十五之前得赶到汉阳。”其余六人点头同意。
七人下了楼,花醉荫三人的马车和马匹就在楼下,段潮歌骑马,苏茗溪坐车,花醉荫赶车。凌湛空和茶叶到楼后牵了车马来,凌湛空和方流云骑马,茶叶和方流水坐车,两人交替着赶车。一行人出发,不一会就出了江州城,上了官道。
官道两边绿树成荫,阳光在地面上投下点点斑驳。
凌湛空和方流云并排骑着马,方流云的马全身雪白,四蹄乌黑,名叫追风;凌湛空的马通体漆黑发亮只有额前一点白,四蹄倒全是白的,名唤逐电,两匹皆是宝驹,日行千里。
方流云看着花醉荫赶车的身影,叹了口气,道:“唉,真是造化弄人啊,当年多么英姿飒爽、风流倜傥的醉荫公子,如今甘为人车夫。看他刚才的样子,俨然成了个妻奴啊。”
凌湛空道:“你还说别人妻奴?你自己不就是个现成的么?”
方流云最讨厌别人说他怕老婆,怒道:“胡说!我怎么是了,我不是过的逍遥自在么。”
凌湛空道:“你以为我没有眼睛啊,我看你在蓁姐面前唯唯诺诺的模样,就知道她叫你捉狗,你定不敢抓猫。”
方流云气急,咬得满口银牙皆碎:“哼!我这不是看在她娘家的面子上么,你现在笑我,我看你将来找个仙女!”
原来方家和江西韦家是世交,方流云和韦蓁蓁的婚事是两家父母定的,一个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流云扇,一个是世家大族的掌珠,两人性子都是争强好胜不肯服输的,婚后那叫一个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两人又都会武功,半个月一个月的还打一架。方流云本是风流惯了,哪里里受得了拘束,可韦蓁蓁自幼受宠至极,又哪里能容得下丈夫出去沾花惹草,不准他纳妾不说,随意出行都是不许。直到一次,方流云瞒着韦蓁蓁外出,遇到仇家撼山匪关鹏堵截,他武功虽高,可关鹏人手多,方流云双拳难敌四手,虽是逃脱了,但受了重伤。韦蓁蓁,见了受伤的丈夫,一阵心疼,得知丈夫是关鹏所伤,红颜大怒,带人挑了关鹏的山寨,捉住那关鹏,亲手抽了他五百鞭,又废了他武功才罢手。韦蓁蓁回去之后更是衣不解带地服侍受伤的方流云,喂汤换药无不亲力亲为。方流云深受感动,此后二人和睦相处;只是偶有斗嘴。而且韦家不但在武林上地位不低,也是江西富豪,韦蓁蓁的伯伯韦承宣,更是当朝一品大员,方流云又有个即将当官的弟弟,说不定日后方流水官场上平步青云还得仗着韦承宣呢,自然不敢再得罪了韦家。
凌湛空和方流云两人又斗嘴打闹了一阵子,才被方流水劝开,凌湛空被方流云赶到了花醉荫的队伍里和段潮歌并排。
第三章 飞絮含情
快到晌午时,凌湛空一行人在一个茶棚停下歇息,茶棚在一片浓郁的树荫下,十分凉爽,这是顶茅草搭的简易棚子,只有顶,没有墙壁,茶棚里除了他们几个没有其他客人,小二问他们要些什么,花醉荫说要七碗清茶。小二哈腰说:“这位大爷,不好意思,只有刚烧开的水,没有凉水”,花醉荫说:“无妨,我们不急。”不一会儿,小二将茶一碗一碗端上来,花醉荫给他一锭银子,说:“有劳,不找了。”小二收下银子退到一边。
段潮歌正欲端起碗,一旁的茶叶提醒他:“段大哥,别碰,很烫的,我刚才碰过,手指现在还疼呢。”
花醉荫听闻,微皱眉头,一双狭长凤目看向凌湛空,凌湛空会意,点点头。花醉荫嘴角微扬似笑非笑,身形暴起,凌湛空也跃到苏茗溪身后。小二反映过来时,惊鸿刀已架在他脖子上,花醉荫一双美目正看着他,惊鸿刀反射的光芒刺得小二睁不开眼,可他清晰地感到花醉荫的目光里有一分轻佻、两分嘲笑,三分不屑。
“你是谁?”花醉荫问,依旧不愠不火,带着天生的有恃无恐和风流不羁。
小二不语,花醉荫将手伸向他的脸,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面具下竟是一张女人的脸,很美的女人的脸。
“是你。”花醉荫哈气般说道,面无表情。
“不错,是我。”女人说。
“你想干什么?”花醉荫问道,虽然他心中已有答案。
“杀了你这负心薄情的狗东西!”女人张目欲裂,狠狠瞪着花醉荫,又看向苏茗溪,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还有这个人妖!”
花醉荫叹了口气,从女人袖子里摸出一把银针,针尖上隐隐泛着绿光,可见淬了毒,道:“针居然还放在袖子里,也不知道换个地方。”他把针扔在地上,说:“你走吧,是我对不起你。”他顿了一顿,又说:“絮儿,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
这女人叫唐飞絮,是四川唐门的女弟子,曾和花醉荫在洞庭湖上相遇,两人很快坠入爱河,可惜花醉荫只对她钟情了半月,就一走了之,留她一人苦苦等着,等来的竟是花醉荫和一个叫苏茗溪的男人私奔的消息。
唐飞絮眼眶微红,浑身颤抖,问:“你真的爱他吗?一个男人?”
花醉荫答:“遇到他之前我不知道什么叫爱情。”
唐飞絮沉默半晌,双目一合,流下两行清泪,看着花醉荫,道:“花郎,今生遇你,我不后悔。”转身跃入密林中,几个纵跃,不见了。
花醉荫看着唐飞絮消失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他收起惊鸿刀,转身看向苏茗溪。
苏茗溪朝他微微一笑,这一笑倾城,足以融化世间所有的隔阂,道:“花郎会跟人道歉了,是好事。”说罢,脸上的笑又浓了一些,弯弯的美目散着柔和动人的光,如水般潋滟,让花醉荫第一千一万次呆住。
方流水拽了拽凌湛空的袖子,问道:“师兄,你们怎么知道那个小二有问题的?”
花醉荫说:“凌公子,我们不妨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看看是不是一样的思路。”
凌湛空点点头,说:“开始我并只是觉得可疑,一般茶棚都是清晨开张时烧水泡茶,到中午,水也该凉了,这茶棚生意又不好,凉水不太可能已经卖掉了,怎会半点凉茶也无?”
花醉荫接着道;“其次,他向我说明没有凉水时尚且哈腰,很是恭敬,我给他一锭银子时他反而没有道谢只是退下。”
凌湛空道:“他按理该满脸欢喜千恩万谢才对,可他没有,也许是他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例如戴了人皮面具,一切表情都会很生硬。”
“第三我知道!”方流云抢白道:“茶叶蛋是练过几下拳脚的人,尚且觉得碗壁烫的难以触碰,可那小二端上茶水时却拿碗拿的稳稳的,可见是个功力不浅的人,一个茶棚小二怎会有这等功力。”
花醉荫和凌湛空点头齐声道:“正是如此。”
七人正欲继续上路,苏茗溪对花醉荫说:“把地上的毒针收起来吧,免得别人扎了脚。”花醉荫听话地俯身一根一根地捡,苏茗溪在一边看着,不时提醒他小心。
之后一路无事,段潮歌对凌湛空刚才显露的才智很是佩服,有心把凌湛空纳入预备姐夫的名单里,在凌湛空面前把他未嫁人的二姐段依依大夸特夸:“我家二姐貌美如花,满城女子皆不如她,一手暗器弹无虚发,不知最后花落谁家?”凌湛空暗想,这可是顺口溜么,道:“令姐才貌双全,将来定会有位好夫婿的”
段潮歌又道:“不知凌大哥可有心上人?”
凌湛空心里一惊,道:“还不曾有。”
段潮歌闻言喜不自胜:“凌大哥汉阳赴宴之后可有时间?不如和小弟到常州寒星门小住几日吧,也可以和家姐认识认识。”
凌湛空慌忙推脱:“我还有事在身,段公子好意心领了。”
段潮歌依旧不依不饶,烦的凌湛空怀疑他是易了容的媒婆,托词说好像听到方流云在喊他,驱马躲到方流云身边。
正在赶车的茶叶小声问凌湛空:“凌大哥,那花公子和苏公子是情侣?”
凌湛空:“不错。”
茶叶瞪大了眼睛:“两个男的也可以?”
凌湛空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用手在袖子上划了一下,说:“这叫断袖。”
茶叶:“断袖?”
方流云插嘴:“诶哟,凌湛空啊凌湛空,我以为你多纯洁呢,原来无所不知啊!看来昨夜你会的情人说不定是个男的。”
接着凌湛空和方流云又斗起嘴来,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方流水推开车窗一声:“两位兄长,自重!”两人才安静下来。
日薄西山时,凌湛空一行人到了一个叫做金宝的小镇上投宿,这金宝镇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几人一路走来看到酒楼、客栈、药房、澡堂、妓院、赌坊、当铺一个不少。最终他们进了一家名叫瑞安的客栈,这瑞安客栈有三层楼,外边看上去有些年头,发白的木质窗棂给人熟悉踏实的感觉。花醉荫要了三间上房,小二领着他们去后院,上房都在后院,花醉荫和苏茗溪一间房,凌湛空不想听段潮歌推销他二姐,也不想和方流云再斗嘴,于是他和方流水还有茶叶一间房,方流云和段潮歌一间房。段潮歌哀怨地看了凌湛空一眼。凌湛空进了房间,房里干净典雅,窗边的花瓶里还插着几只海棠,映着夕阳,颇有几分意境。
花醉荫叫小二将饭菜送到房里,饭后,凌湛空正在与方流水和茶叶聊天,茶叶问道:“凌大哥,早晨在稻香阁时,那花公子说他带了苏公子回金陵老家见花老夫人,那你觉得花老夫人同意他俩的事了么?”
凌湛空略略思索了一下说:“应该是同意了吧。”
方流水道:“哦?何以见得?”
凌湛空说:“因为安花醉荫的高傲性格,若是花老夫人没有同意他俩的事他必然会立马带着苏茗溪离开花府,但我记得他说他和苏茗溪在花家小住了几日,其次,花老夫人还命他代表花家去给凤致远贺寿,而且不反对他带上苏茗溪,可见八成是同意了。”
凌湛空停了一下,眨眼笑着说:“最重要的是苏茗溪那么漂亮,谁会拒绝他呀?”
方流水和茶叶无语。
三人又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听到有人敲门,茶叶起身开门,是花醉荫和苏茗溪。
花醉荫依旧面带轻佻的笑容挽着苏茗溪,苏茗溪刚沐浴完,头发还未干,乌发如瀑,只用一根白玉簪子挽了些许头发别在脑后,依旧白衣飘飘,令人见之忘俗。
二人落座,花醉荫开口道:“凌公子,花某有事相求。”
凌湛空想:又会有什么事呢,道:“花公子请讲。”
花醉荫道:“花某觉得今晚会有人对茗溪不利,若真有事发生,还请凌公子施援手。”
凌湛空道:“这个自然,只是花公子为何感觉今晚会有事发生?”
花醉荫看了苏茗溪一眼,道:“花公子可听说过岭南毒蝶姬艳蝶?”
凌湛空道:“略有耳闻。”
这岭南毒蝶姬艳蝶是江湖上有名的蛇蝎美人,是岭南毒蝶寨的寨主,容貌虽美艳,心肠却歹毒异常,手段残忍,以饲养的毒蝶为武器。她早年是岭南一小国公主的侍婢,公主刁蛮苛刻,待她不好,曾当众打了她一耳光,姬艳蝶怀恨在心。后来她一次随公主出行时逃跑,拜毒蝶寨老寨主岭南蝶王为师,学了一身武艺,师徒二人为害一方。几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