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殇- 第12部分

白辰又成了冷淡的上仙，推开梓悦，他正色道：“阿悦，不许胡闹，你还小不明白这世间的感情。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你对我不是喜欢，是依赖。”
梓悦不满的嚷嚷：“知道了知道了，主上总说阿悦还小阿悦还小，可是现在阿悦已经长大了，还会煮粥呢！”
“是，阿悦长大了。”面对她小小的无奈，白子画微微一笑，伸手把她抱在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唤醒的记忆
白辰久不出三生殿，他不知道已经死了好几个仙人了，全是仙血被吸，失血而亡。但他发现梓悦越来越爱粘着他，从前她三天不出去就嚷着无聊，如今却是成日溺在三生殿不肯出去了。
仙人们陆续死亡，白辰想不知道都难，他打开昆仑镜，深入里面的结界一探。原来那魔尊只剩下一具躯壳在那里，她的魂魄与她的魔尊之力全都不知所踪。白辰强压下心头的震惊，难怪没见到魔尊出来，那日的墨色光晕……
他瞬间想明白了什么，猛地推开们去找梓悦，可将三生殿翻了个遍都没寻到她。白辰又悔又恨，他怎变得如此粗心大意了。
天际的夜晚，寂静无声，看守凌霄殿的值日星官无聊的打着哈欠，对周围没有任何防备。突然地，他脖子上一凉，颈脉已经被尖牙刺破，他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倒下了。
血吸了个够，梓悦从那人身上探起头来，一阵透心的剧痛从后背传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一截利刃从胸前冒出，手中沾满了濡湿的鲜血。
她回过头，看见白辰冰冷泛着寒霜的脸，一声低喃情不自禁从嘴边出来：“主上……”
他顿时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他居然要杀了他一直用生命在保护的阿悦！他只是太气愤了，气她如此的不争气，做出这等残忍的事情。可是事到如今，他就只有杀死她，才能让这天下继续太平下去了。
不是因为她杀了人，只是因为，她是魔尊，曾经将六界搅得天翻地覆的魔尊。
“你知道了是不是？”她捂着胸前的伤口往后退，其实那一天白辰的血入昆仑镜时，她就想起了一切。她就是那个被封印在昆仑镜里的恶魔，只因一道天雷不小心击到昆仑镜将她的魂魄劈出来，所以才会有之前发生的那一切。而璃阳，是她的弟弟，认出她后便使计将昆仑镜里被封印的力量释放出来。
“阿悦，你太让我失望了。”白辰举起剑一步一步的逼近，他告诉一定要杀了她，可是怎么也下不了手。他这是怎么了，还是从前清高自傲的白辰么？为什么，他会不忍心。
许是察觉到他身上弥漫出的杀意，梓悦忍不住颤抖起来。
眼前倏忽一道红光闪过，再见时，梓悦已经不见了。白辰沉默着，心上一痛，即使离三生殿这么远，他还是察觉到昆仑镜被魔界的人夺走。
**
魔君归来的消息渐渐传出，仙界人人自危。魔界人则蠢蠢欲动，他们都希望魔君能带领他们再次纵横天下。
然而梓悦对外面的声音充耳不闻，日日对着昆仑镜发呆。
“姐姐，你还在犹豫什么！带领魔君统领六界，这才是你的使命！”璃阳在她耳边规劝，苦口婆心。
她看着璃阳满是沧桑的脸，哆嗦着双手抚上他的脸庞，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他到底受了什么苦啊！曾经单纯的少年如今变得心思缜密，难以捉摸。
“姐姐，难道你忘了父亲死前交代我们一定要成为六界的霸主，一千年前如果不是白辰，如今天地的主人就是我们。”璃阳越说越气愤，他最大的愿望便是光复魔族，难道他花了这么多心思都白费了么？
听到白辰的名字，她眼里痛苦一闪而过。捂住耳朵她凄楚的呢喃：“让我好好想一想，再让我好好想一想……”
如今六界之内再无她的敌手，可是漫步天地间，她竟觉得无处可去，天大地大，除了三生殿她也不知道该上哪儿去。
不知不觉到了三生殿，那里依旧冷冷清清，无人来往。远远地，她就听到了白辰的叹息声。走进去，白辰正坐在合欢树下发呆。
“主上……”她同从前一样叫他，眼里泪水花花。白辰听到她的声音，猛然转身把她紧紧勒在怀里“阿悦，不要离开我！”
梓悦身子一震，眼泪决堤而出：“我不走我不走，阿悦永远陪着主上。”
白辰的理智渐渐将情感压下，他又毫不留情的将梓悦推开，严厉的同她说：“阿悦，你若与我还有一份主仆之情，就把昆仑镜还我，乖乖进入封印。”
她不懂，刚刚他抱着她，唤着她的名字，她分明感受到他的情感。可是他怎么可以瞬间对她这么冷漠，他的话，是一把刀，一点一点割她的心。
“把昆仑镜还你，然后继续被关在那不见天日的千年万年么？告诉你，我不愿！”她凄厉的笑着，看见白辰望着她的沉痛目光，她的心蓦地软了。怀了些许期待，她说：“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我不做魔尊，你也不要再当什么上仙，你带我去一个天下人都寻不到我们的地方……”
“不可能。”他面若寒霜，音若冰凌，毫不留情“结对不可能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
她那一张孩童般纯真可爱的脸上挂满了泪水，白辰只觉得心如刀割，宛如被一张无形的大网套住，使得他透不过起来。
**
梓悦心如死灰的回去，却听人说璃阳提着剑上了天，说是去找白辰报仇。她心头一惊，只得再次返回天界。
天地间四处寻找璃阳的气息，可当她找到时，却是看见白辰把一把剑从璃阳的心中穿过。这样的场景叫她脑中嗡嗡作响。白辰杀了她弟弟！
白辰看她伤心欲绝的眼神，心里不由一紧。他也不知为何，璃阳会突然撞上他的剑，他当真不是故意，可阿悦，她能明白么？
“姐姐，你要记得父亲的遗命，一统六界！“璃阳仿佛达到恶作剧的小孩，满足的笑了，死又如何，只要目的达到就好。他的身体、他的衣裳全部化成了灰，一点，一点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阿悦，你听我解释……”
“够了，白辰！”她的眼里最终只剩下一片漠然与冰冷“你养我一场，如今我身上的这道剑伤和我弟弟的性命算是还了你恩情。从今往后，你我主仆情分恩断义绝，我与你再无瓜葛。”
她的头发开始迅速的生长，容貌也变了，变得和一千多年前的魔尊一模一样。白辰几乎站立不稳，他再也不是他的阿悦了，她终于，成了魔尊。
然后，他茫然的看她走远。再然后，便是惊天动地的旷古大战，这是一场天上人间的噩梦，她便是这个梦的制造者。
不出半年，她已经陆续收服了人界和神界，最后只有仙界还在苦苦支撑，垂死挣扎。
她坐在偌大的魔殿里，看着下面的人举杯庆功，醉生梦死，心里无端端地悲凉。可是至少这些声音不会让她觉得寂寞，等到至夜时分，人群退去，那种淹没人的孤寂铺天盖地的向她袭来。
“阿悦。”她许久没有听到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她冷眼看着下面的白辰。半年的征战，他变得疲惫不堪，但眉宇间的自傲清冷却从未变过。
她讥笑“原来是白辰上仙，深更半夜你孤身一人闯魔殿，不怕我杀了你吗？还是你认为我舍不得杀你？”
“阿悦，我知道你恨我……”
“恨？哪里有恨了？”她厉声质问他“白辰上仙，你也太自以为是了。”恨，亦是有情，连恨都不恨，便是不在乎，不相干。
俩人沉默，从前阿悦在他面前总有说不完的话，纵然啰嗦他也从来不嫌烦。可如今……白辰苦笑一声，原来沧海桑田，他们之间早就无话可说了。
“天下的生灵，他们何其无辜。如果你因为我杀了璃阳心有怨恨，那我……”他手里多出一把匕首，她连忙抓住，手心泛出血花。
她怒不可遏的看着他，白辰，你比我狠，明知道我不会让你死，还要在我面前做出自尽的举动。你是算准了我爱你，所以不会杀你么？
血一点一点滴到她腰间的昆仑镜上，刹那间昆仑镜光芒大烁，许多画面一一浮现出来。她依稀记得白子画曾和她说过，昆仑镜有颠倒乾坤，浮现过去未来之力。难道今日误打误撞，竟叫她开启了昆仑镜？
她对着镜子看了半响，然后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最后竟爆发出一阵凄凉的大笑。嘲讽的看着白辰，白辰惊疑不定，她究竟看到了什么？
“今天我不杀你，你赶快给我滚出魔界。等我三日之后再将你们仙界从天地间抹去。”她化为一缕轻烟飞走，徒留沉默的白辰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永生永世
三日之后，她孤身一人出现在三十三重天的我云端之上。她所面对的，是数以万计的讨伐她的人。白辰站在她面前，周身一片清冷。
“都来了也好，省的我一一收拾你们！”她狂傲的大笑，眼神一一扫过面前的人群，锋利无比。
众人被她语气里的轻蔑激怒，这些都是自命不凡了数千年的仙人，哪容得她在这里高声呼喝。一个一个气愤挽袖，欲和她拼个鱼死网破。
“没有我的许可，谁也不许上前。”白辰淡淡的扔出一句话，众人皆不敢妄动。
“白辰，以前我不懂你为何不忍心杀我，现在我全明白了，因为你也有私心”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他身上“你敢不承认你爱上了我么？不然要不要我用昆仑镜让大家看看，看看你白辰上仙的真心。”
众人一片哗然，白辰却是连眉头也不皱，他既不反驳也不承认，就那么淡淡的看着她，不变喜怒。
许久许久，白辰开口：“只要你愿意束手就擒，我保证不会伤你的性命。”
“你以为你还伤得了我么？我是不老不死的魔尊，只要我一声令下，我手上的魔军会立刻扫荡仙界，杀你们个片甲不留。”她极尽嚣张，一点也不似过去的梓悦。
见白辰沉默不语，她嘴角牵起一个微笑，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剑。
蓦地她收敛了所有的魔性张狂，带着深深眷恋看着白辰。
突然，她握着匕首的手一转，竟直直划向自己的双眼。众人不解她何意，却见她一双如水晶一样好看的眼睛落入昆仑镜中。然后天地间微光浮现，所有死去的人都活了过来，大地复苏。
“白辰，你永远都别想忘了我！”她笑，然后重重落地。
众仙见她再无力抵抗，也不管她刚才做了好事坏事，一个个蜂拥而上，只想将她碎尸万段。
“谁若敢伤她一分，便是跟我过不去。”白辰冷眼看着他们，下一秒他持剑一挥自断了左臂“梓悦是我的仙宠，她犯了错由我来代罚，从今往后，这世界上再无魔尊，也无白辰上仙。”
不听众人劝阻，白辰抱起梓悦消失在天际。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知道曾经的白辰上仙，再也没有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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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眼盲的少女显然有一些疲惫，她从来没有说这么多话。
年轻的守牢人问她：“为什么你在最后一刻选择牺牲自己？你究竟在昆仑镜里看到了什么？”
少女难得的笑笑，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我看到了他的梦，他的许多梦里，都有我。我还看到他在三生殿的合欢树下悄悄看着我，脸上在笑。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可他就是那样一个嘴硬心软的人，不愿去接受和面对自己的心。所以在最后我选择成全他，保护他所保护的，珍惜他所珍惜的。”
“因为我知道，他心里最爱的，是天下太平。”她温柔的笑着，回忆起从前的事情。
在昆仑镜中，她看到白辰的梦。在梦里，他们坐在三生殿里的合欢树下，他吻她，口口声声的叫她的名字。她一直想要的海枯石烂，天荒地老已经看见了，那她还求什么呢。
“这面昆仑镜是他的法器，只要这面镜子不碎，我就知道他还活在这世上。”
守牢人缄默，而后他问：“难道这些年你一点都不恨他么？”
“爱都来不及，怎么舍得去恨。”她轻轻叹息，当初是恨过，恨他杀了璃阳恨他不爱自己。可是最后得知璃阳是自己撞上他的剑时，得知他心里有她时，她心里的一切执念全都放下了。
她幽幽开口：“其实在我被封印的一千年里，我早就不知不觉爱上他了。我在昆仑镜里听他叹息，听他为了天下人而祈祷。所以当我变成什么都不记得的梓悦时，才会那么依赖他，喜欢他。”
当日他中毒，她的确见了璃阳，但璃阳没有给她解药，只是教了她开启昆仑镜的方法。而她在恢复记忆的那一刻，选择了永远做白辰的仙宠梓悦，然而世间的事并不如她所愿。她为了给白辰解毒，耗费了太多精力，不得已，才会去吸食仙人的血液。不想到头来，她还是阴差阳错的成为魔尊。
“可惜如今我的眼睛瞎了，又被困在这里。否则我真想看看三生殿里的合欢花今年开的怎么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常常能在这里问道合欢花的味道”她眯着眼，对着守牢人说“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感觉前世三生石旁，忘川河边，我仿佛见过他一般。”
轻巧的语气里，满是欢喜。
可是瞬间她又失落的低下头“我想他大概已经忘了我了吧，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来这里看过我。”
“他不来看你一定有他的理由。”守牢人说“况且，我以后都会陪着你的。”
她但笑不语，安静宁谧的生活，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挺快乐。只是遗憾的是，她再也看不见三生殿的合欢。
她也永远看不见寒冰地牢的冰面上守牢人亲手种的一株株合欢花以及失了左臂却仍然风华绝代的守牢人的模样了。
————第七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桃花戏
“银镜里朱霞残照，鸳枕上红泪春潮。恨在心苗，愁在眉梢。洗了胭脂，浣了鲛帩……”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畅春园响起。
白发苍苍的女人坐在摇椅上哼唱《桃花扇》，她手上握着一柄长剑。剑柄上画着数朵桃花，桃花鲜红欲燃，经年不变。老人的身后站了一位同样苍老的男人，他脸上尽是大大小小的疤痕，十分可怖，
“他最爱唱的一出戏就是《桃花扇》了。”老人抱着冰冷的长剑自言自语，她眯着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十分刺眼“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这是这个天气，他当时在唱《桃花扇》。”
阳光从她枯瘦的指缝里漏进来，零零碎碎洒在她的脸上。她紧闭着双目，像是沉浸在绵软的水中，做着缠绕半世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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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前。
她还只有十七岁，正处于最灿烂的年华。她是北平第一将军李兆年的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