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心心头大震,幸福,这个词对她来说遥远而缥缈。看着眼前的两人,若兰自知必死,却那么平静地接受自己的命运,连目光都不改往日的清澈坦然。翔翼完全束手无策,却还是紧紧地抱着若兰,仿佛多相处一刻也是好的。翔翼的眼睛,望着若兰的时候,充满了柔情、怜惜、悲伤、依恋;望着自己的时候,却是充满了仇恨、怨毒、冰冷、杀气。她忽然盼着若兰现在不要死,否则自己也会被这个愤怒悲伤到了极点的男人撕成碎片。
可是忽然,她的目光停在翔翼的手上,翔翼的手,紧紧握着若兰的手,好像想把自己的体温传给她。
如心妒心大起,冷笑道:“好吧,那就让你们在一起,幸福得去死吧!”
她反手抽出一把利刃,刺向翔翼的胸口。翔翼一把扭住她的手腕,冷笑道:“论害人的心思我比不上你,可是论真功夫你还差得远呢。”
哪知她空着的左手忽然一扬,一片粉红色的雾气缓缓升起,随即抽手后退,冷笑道:“不错,可是你还是要死在我手里!”
后面就是大树,实在是退无可退。翔翼连忙侧头闪避,暗道要糟,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掩住了他的口鼻,一只白色的衣袖连挥几下,红雾立即散去。翔翼正待说话,忽觉嘴里多了一颗药丸,连忙吞下。低头看见若兰欣慰的目光,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如心脸色一变,沉声道:“姨娘,你还怕死得不够快吗?”
若兰叹道:“我无所谓,只是,”她望着如心,目光中充满了怜悯,“你为什么要杀他?我以为你喜欢他的。”
如心咬牙切齿地道:“那又怎么样?他是怎样对我的?”
“我明白了,”若兰眼中的哀伤更浓,“你毕竟是你娘的女儿,必要的时候,实在得不到的东西,可以毁去不要也不能落入他人之手。你们……都是不惜玉石俱焚的。”
翔翼忍无可忍,一把金针掷了出去,分刺如心各处要穴。
如心不及躲闪,瞬间觉得好像是无数的毒蚂蚁,在无情的撕咬自己的身体。她忍不住倒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身体,嘶声叫道:“你……你那针上有什么?”
“当然是毒药。”翔翼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道,“我很少用毒,但有时候用这种毒药逼供,却是再好不过。因为你不会死,你只会一直痛苦下去。现在你告诉我,怎样解夫人的毒?”
如心诡异地一笑:“哪怕你肯用自己的命去换,现在也来不及了!”狂笑三声,忽然气绝不动了。
翔翼大惊,连忙检查她的鼻息,却是渐渐冰凉。掰开嘴巴一看,舌苔已全部发黑。想必是她口中暗藏毒药,已经自尽了。倒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绝然的自尽。沉吟一下,连忙翻检她的衣物,将所有的东西都拿到若兰面前道:“夫人,你看这其中可有解药?”
若兰无力地撑起身子,翔翼连忙扶住她。
她细看了一遍,摇头道:“倒真有不少好药材,可以带回去,还有用。不过,”她看看翔翼,“其实不看我也知道,不会有解药的。”
翔翼急忙问道:“那怎么办呢?夫人,你知道怎么解毒吗?”
若兰安详地道:“翔翼,有些事是不能勉强的。”她望着翔翼微微一笑。
她心里明白,自己中毒已深,毒性既然被一下子被诱发出来,能撑多久,自己也不知道。刚才那粉红的雾气,自己也吸入了一些,只是全身已经冷得失去感觉了。
翔翼只觉得犹如置身冰窟,他紧紧地抱着若兰大叫道:“不会的,夫人,你说过世上没有解不了的毒啊。”
若兰怜惜地望着他道:“如果仅仅是一般的毒药,当然可以;可是这毒……已经在我体内一个月了,现在爆发出来,犹如破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就算是神医施百药,恐怕也来不及救不了我。解毒是一回事,救命是另一回事。我……”她气息越来越弱,似乎已经说不成话了,似乎已经累倒了极点,眼睛慢慢合上。
翔翼疯狂地叫道:“不行!夫人,怎样才能救你?”但无论他怎么呼唤,若兰也只是睁开眼睛,无限留恋地看了他一眼,再也无话。她甚至有些希望自己就这样安静的离开。毕竟,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事值得她挂念了。她已经孤独了这么久,早已希望能跟萧大哥再次相聚。
翔翼心中大乱,左手抵着她后心不停地传输真气,心中不停地告诫自己:冷静,冷静,一定有办法,如果是宫中的神医程婆婆,会怎么办呢?宫中有各种珍贵药材,那只朱蟾也留在宫里以备将来配药了。自己手边什么也没有,从如心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又不认识不能随便乱用,不由得大恨自己平时学不好医理,悟性太差,要不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夫人……
忽然想起一事,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跟夫人去见程婆婆,听她们讨论医理,程婆婆对不懂医术的人大加讽刺道:“一般的武林人,就知道运功逼毒疗伤,可是这种笨法子,对付一般的毒药还可以,真的是中毒已深,那有什么用?而且如果替人疗伤之人如果本身内力不如中毒之人内力深厚,恐怕反受其害!只有对症下药辅以针灸之术,才是最好的办法。当然之后再运功祛毒,自然会大有成效。”
夫人当时点头称是:“自然之物,大多相克相生,所以毒蛇出没之处,多半也有克制其毒性的草药,或者其天敌克星。只是真正懂得调制毒药的人,不会那么容易让别人摸清门路而已。”
不错,翔翼想到,但并不知道这种毒药的配方,又怎么去找相克之物?忽然想到这种毒药需要兰花来诱发其毒性,兰花性喜阴湿,如果到干燥炎热之处,也许会抑制毒性扩散。
翔翼心中已有了主意,他抱起若兰,飞快冲地向山顶。
从谷底到山顶,翔翼一路上已是跑得大汗淋漓。他感觉若兰的身体没有继续变冷下去,略略放心。
来到山顶,正当正午时分,艳阳高照。这里生长着不少灌木矮树,还有大片的野草。
翔翼扶着若兰坐好,神色凝重。能不能成功,他实在毫无把握。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他无法眼看着若兰越来越衰弱却什么也不做。深吸一口气,双手抵住若兰后背,源源不断地把自己的内力传输过去,感觉好像进入了冰天雪地,自己的内力宛如微弱的春风拂过,起不了多大作用。他不甘心地加大力度,不一会儿忽然觉得好像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吸取自己的内力,自己已经无法控制,心下大骇,又不觉大喜,以为是若兰本身的内力已经被牵动。但自己的内力如此源源不断地外泄,一旦耗尽又该如何呢?顾不了那么多了,渐渐的,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双手却始终不离若兰的背部……
翔翼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满天的星光,好像离得那么近,宛如情人那多情的眼眸,流盼间诉说着无限情意。
但是,又有哪一颗星星,能胜得过正在凝视着他的那双若有所思而又水灵灵的星眸?
翔翼坐起身惊喜道:“夫人,你没事了吗?”
若兰点点头。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夜风挽着她的白衫不停地舞动,仿佛是天外来人。她的眼睛泛着些雾气,是沾染了山间的露水,还是点点的泪光?
翔翼不敢相信似的,轻轻摘下她的面纱,露出那张绝美的脸。虽然略显憔悴疲惫,但那细细的柳叶双眉,笼罩着烟雾似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秀气的双唇,的确是让他无法舍弃的伊人啊。他冲动地把她拉在怀里,感觉到她秀发的柔顺,紧紧地拥着她喃喃地道:“太好了,太好了,我还是把你留住了。”
若兰轻轻挣了一下,觉得他倔强地搂得更紧了。心中暗想,如此情景,就算让他放肆一回吧。忍不住感叹地道:“真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能救了我。可是……不知道会不会对你的身体有损呢。”
翔翼不在乎地道:“那又怎么样?只要你活着,我也活着。”
若兰心中一阵感动,不再说话。
翔翼忽然问道:“夫人,你知道这样可以救你的,是不是?”
若兰低头不语,终于缓缓道:“不错,这种方法虽然耗力,但却很有效。但是……我中的毒实在太奇特也太深,恐怕疗毒者往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如果你的功力是我的两倍,我当然会放心让你替我祛毒试一试,但是……”
“但是我的功力恐怕还不如夫人。”翔翼若有所思地道,“不过,试一试总是可以的吧,为什么……”他忽然懂了,望着若兰秋水般明亮的眼睛,声音也颤抖起来:“夫人是怕我会铤而走险,勉强而为,最后说不定自己也被毒性所侵,性命不保?”
若兰迎着他的眼睛,翔翼不爱说话,他的一切感情,都是用眼睛来表达的。此刻,他的眼中写满了理解、感激、自责,还有……像海一样深沉的爱恋。爱恋?若兰猛地惊醒了,他怎么可以?
她想挣脱他的怀抱,他感觉到了,也感到自己的失态,于是他慢慢地放手,抱着自己的膝盖,低下头。
若兰理了理头发,冷冷的夜风吹得人遍体生凉。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突然,轻声唤道:“翔翼,你觉得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翔翼闷声答道:“没事的。”
若兰一阵心软,手扶着他的肩膀,不知道说什么好。
翔翼抬起头凝视着她,忽然问道:“夫人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吗?”
若兰一愣,答道:“我想是有的吧。”
翔翼恨恨地道:“那么,上天为什么如此待我?别人都有个温暖的家,我的家却是那么冷酷无情;别人都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白头到老,我却和自己喜欢的人咫尺天涯呢?”他忽然激动起来,注视着若兰的眼睛。
若兰一时心烦意乱,低声道:“这就是每个人的命吧,我……我曾经也抱怨过命运的不公,但后来也接受了。”
翔翼大声道:“可是我不愿意!夫人,我……”他忽然抓起若兰的手,颤声道:“夫人,我相信自己,多于相信命运。可是你……”
若兰平静地道:“我相信命运。而且,我终归是你师傅,萧天扬的妻子。”
翔翼的胸口好像被人重重大了一拳,颓然放手,惨笑道:“不错,就算他死了,你还是这么忘不了他。”
若兰心里难受到了极点,但是,她又能怎么办呢?她明白翔翼对她的感情,但是,翔翼仅仅是一个人,一个我行我素的年轻男人。她却是翔翼的师傅、她深爱的那个男人的遗孀,一个已到中年的女人,两个孩子的母亲,还是一宫之主。他们之间有这么多的障碍,他也许想不到,不在乎,可是她,怎么会不顾及?何况,她怎么能忘得了萧天扬?所以,长久以来她都有意地回避,希望他能放弃。这次是真的伤了他的心吧,她想。
忽然,她感到翔翼的身子一颤,连忙问道:“翔翼,有什么不对?”
翔翼咬着牙不答,若兰却感到,翔翼的身子越来越凉,益发惊奇。
翔翼紧锁眉头,感到体内忽然泛起大量的寒气,胸口仿佛有千万根细针在乱戳,疼得他忍不住轻哼出来,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
若兰大惊,看翔翼的样子,跟自己中毒的症状差不多,怎么会这样?连忙扶他起来,诊脉一看,只觉得脉息甚乱,寒气大增,知道可能是他帮自己祛毒时被余毒所侵。手掌按在他心口一股内力输送进去想帮他驱寒,却听得翔翼大叫一声:“不行!”吓得若兰连忙收手,只见他痛苦得面部变形,忽然想到自己所练内功纯属阴柔一路,对这种毒恐怕没什么帮助,只得喂他服下一颗百珍丸,紧握着他的手,心里祈求上天,口里不住地轻声安慰。
翔翼觉得心里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他自暴自弃地想,不如就这么死了吧,那么就不再有烦恼了。可是围绕着他的那一点温暖,那个温柔的声音,又让他恋恋不舍……
翔翼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梦里,他脚下踩着湿漉漉的草地,迷惘的望着周围白茫茫的雾气,他觉得全身发冷,不知道何去何从。忽然前方隐隐约约飘来一个白色的影子,他一拳打去,只听见一声惊叫,却看见是夫人倒了下去。他惊呆了,想要大叫一声,却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叫不出来……
他惊醒过来,看见清晨的阳光已经洒落下来,草尖上的露水晶莹剔透。转头一看,若兰就躺在他身边,安静得连睫毛也不动一下。他连忙摇晃她的身子,叫道:“夫人,夫人!”
若兰悠悠醒来,欣喜地笑着道:“你没事了吧?”
翔翼舒了一口气,真的只是个梦。他摇摇头,表示没事了。
若兰忧虑地道:“你帮我祛毒的时候,可能是被毒气侵入身体,昨晚才会突然发作。”她低头想了想,喃喃地道:“怎么办?不知道你身上的毒能不能驱除干净。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你不要救我。”
“不!”翔翼激动地道,“如果没有夫人,那我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呢?就算这点毒永远残留在我体内,我也不在乎!”
若兰深深地被打动了,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翔翼望着她的眼眸,心想,即使她不爱我,我也可以一如既往地爱她;即使我不能公开地爱她,我也可以永远在她身边守护她。忽然发现衣襟上有一根长发,拈起来在手指上绕了一圈,想起昨晚曾把她那么紧的拥在怀里,应该是那时候留下的吧。心头一热,偷偷地把那根头发藏在怀里。
李氏兄妹
李氏兄妹
回到客栈,素梅惊喜地迎上来。原来如心趁她不备点了她的昏睡穴,又喂她喝下蒙汗药,把她藏在自己的床底下。今早一醒,她忽然觉得不对劲,自己头痛欲裂,其他的人又都不见了。正在彷徨间,若兰和翔翼就回来了。听若兰讲完事情的经过,她恨恨地道:“大家都对她那么好,她居然还做得出这种事,真不愧是莲小姐的女儿!”若兰淡淡一笑,也不再多做解释。翔翼也隐隐察觉到如心对他的言下之意,也不想多说。若兰知道自己和翔翼的身体还很虚弱,本应多休息几天,但翔翼体内似有余毒未净,还是赶紧回去设法的好。
如心的事已经过去,没有人愿意提起。但若兰心中的隐忧未消。自从那天晚上翔翼突然毒发,她就觉得恐怕难以根除。私下问过程姨,她也说只有先调理着再看看了。已经快有一个月了,一直没有再发作,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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