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好像还是更喜欢沈七一点点,虽然他真的实在坏得没有救了。
三更的天越发凉意四起,有夜风透过小木姬素白而薄凉的衣襟,隐约可见里头白皙精悍的一方胸膛,春儿忽又想到沈七小麦色肌肤上一片细密汗珠,那么急速而奔放地冲刺……小脸发烧起来。
才走神着,恍然见小母鸡正用一双潋滟眸子濯濯的在看自己,那么期待,那么诚挚的,万般不忍辜负,忙惴惴道:“小木姬,我……我觉得我不会是药引的……你看,我明明就是个很讨厌的傻子对不对?”
说着,赶紧将两眼眯成一道缝隙咧开嘴角傻笑。
只唇上却忽然袭上一簇冰凉。
如雾气笼罩般,蒙蒙胧胧,素手拂过,一手沁人兰香,腾的一下脸就红了。
小母鸡、小母鸡刚才做了什么……是不是、是不是……
“你唇上有只小蚊,我将它赶走了。”小木姬修长手指轻抚春儿微凉脸颊,却如无事般浅笑,淡而漠然,只左眼嫣紫小痣却顷刻间如镀了色般分外明艳,好看得乱花人眼目。
“哦。小母鸡,我该走了。”春儿拧着衣角,原来是我想多了……她心里默默想,也许她真该走了。
第39章 春儿离家 。。。
老财主的寿筵如期来临。
午间风和日丽,禾家老宅漆红大门前车水马龙,来来往往尽是四临八县能唤得出名头来的大人物。难得小木姬真面目出场,禾大富此番寿筵便是连先头得罪了的冤家老秦也颠巴颠巴如约而至。这小木姬性格迥异,平日里抚琴只凭自己喜好,根本不计钱多钱少,如今能有机会一睹真颜,傻子才会错过?
县太爷马大炮头带乌纱,也破天荒带着儿子女婿登登上门。那县衙内花衣花扇,红唇白脸,一双桃花眼左顾右盼,自是各般风流;只可怜新姑爷被折磨得青眼高颧,印堂发黑,甚是魄落不堪。
“嘿嘿~~老马来啦,快请快请~~知老马你仰慕小木姬见之不得,小弟这厢特地将他不花一分银子请了来~~”禾大富满脸挂笑谦恭迎上前,只那“不花一分银子”语气分明加重甚多。
他心下很觉有面子,今日大筵本就是双喜临门,一庆五十大寿,二庆老来得子;再加全州百姓都请不动的小木姬住进了他家,更是脸上添光。
那讨厌的西瓜肚子鼓鼓,腰板挺得笔直,明摆着是给马大炮示威,放在平时马大炮定然吹胡子瞪眼拍屁股一走了之,然近日他家闺女怀了双生孙儿,他却也得意得不予计较。
二人在门边你一言我一语笑脸藏刀过了数百招,仍分不出个胜负,只得笑呵呵向后院湖边行来。
湖上早早便搭好了台子,高台临水,垂柳成荫,风景很是怡人。小母鸡斜倚台中软座,众人在岸边只见得一名白衣仙子眉眼如画,悠然抚着琴,琴声空灵清心,忽而喜悦忽而悲伤忽然婉转,将心思吊得足足,便是连大宅的围墙上也坐了一圈胆大无钱的百姓,好不热闹。
若是从前,禾大富定要喝出家丁驱赶,不过大寿之日不宜做出吝啬之举,免得殃及财运,便也随了他去。只严严嘱咐下人,千千万万别让那晦气的算命小子鬼混进来。他可与小木姬谈好了价钱,小木姬为他抚琴助兴,一场收银七千八百两,若不想付银子,只须将闺女送予他做抵押便是。
他先前本就是倒贴银子将那傻货送予沈七,如今要收回来,自是不须废话。况又听说沈七在老家上有百十老祖、下有五张大口嗷嗷待哺,怕日后他家人见他如今成了财主女婿,发达了,带着一家老小上门蹭吃蹭喝,禾大富更加坚定了要退婚的心,早忘了先头自己的强嫁。
前边湖畔热闹声声,后花园的小阁子里倒安静非常,春儿对着铜镜换上一套水红修身小裙,在圆圆小髻上将那白狐狸毛小玉簪子仔细一插,准备去见她娘,只才要转身,却撞进一堵精悍人墙。
熟悉的淡淡甘草味沁入鼻端……这个坏人,什么时候进来的?春儿脸蛋一红,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自从和沈七那个过以后,每次见到他都不敢抬头看他,有时甚至一闻他味道便浑身发软,像极他故事里头的那些风骚女人。当下局促而别扭地就要扭身走,下巴却被一只修长手指挑起,对上一双微微含笑的狐狸眸子。
“怎么?娘子可是做了亏心事,不然为何见了相公就躲~~”沈七俯身笑问,灼热的气息贴近春儿已然通红的耳垂,偏还要在上头吹过几许热气。
几日不见,倒是见他憔悴了一点,下巴上一层淡淡的胡茬……哎呀,干吗要去心疼他?想到昨晚那个梦、还有小母鸡那番言辞耿耿,春儿道:“走开啦,明明是你做了亏心事……还偷看人家换衣服,以后都不想再看见你,你这个没救的坏人。”
嘁,爷再是没救,你不还是心心念念着我,不然你那枕头底下缝的是谁的袜子?沈七勾唇笑,揽过傻娘子盈盈细腰,将薄唇贴向那可人的红润小唇边:“娘子身上哪儿相公没看过~~你这可是真心赶我走?”
“……恩。”
“呵~~枉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进来找你,你却这般狠心待我……那爷明日可就自己回京城了,娘子到时可别怪我无情。”
说着,青裳一撂,鹅毛小扇一合,决绝地就要走,只那步子却偏偏摆得万般潇洒,心里默默数着一、二——
“喂,你就不想解释一下吗?你都当了爹……”着急却别扭的嗓音冲口而出,末了却渐渐细如蚊蝇。
嘿,让你装~~沈七得意调转过身,知如今解释其他无用,便干脆道:“我说了你就信么?我若说那根本不是我孩子呢?小翠自半年前便被那祸害抓进他家里做了人质,若要说孩子的父亲,怕全是他下的种也未必,如何能赖到爷头上?春儿你扪心自问,爷自娶了你之后,可曾有过一日夜不着家?”
沈七言辞耿耿,春儿听得糊涂,小木姬不是说他毒盅未解,不能同女人那个么?怎么还能生孩子……她抬起头,细细看着沈七那双狭长的狐狸眸子,想从中找出些许狡黠,奈何沈七眉目间难得的甚是真诚。
想是觉得眼睛太小,有碍娘子欣赏,沈七又眨巴眨巴,将眼睛往圆里睁了睁,那眉目间的真诚便跟着面积加倍起来……
明明是只狐狸,偏要装作猫,看得春儿没来由有些凉,春儿想起小木姬昨晚说的“药引”。
试探道:“沈七,你明明看不上我是个傻子,为什么还要和我那个……”
好个欧齐枫!沈七收起眼神,心中暗叱,必是那祸害又在背里胡诌……欺我不在身边么?
当下暗暗将春儿上下一扫,见她水眸濯濯,脸颊粉扑扑,可人得紧,便敛眉道:“莫怪爷没提醒你,天下间的男人你都可以碰,唯独他是碰不得的。我若不先要了你,难道还将你送予狼口么?那祸害中的毒只怪他自己大意,不能全然算在爷头上,况若非爷这些年替他挡了那许多桃花运,你道那他隐疾能瞒得住多久?”
说着,见傻妞儿迷糊发着呆,便捏了一把她粉嫩小脸嘱咐道:“爷明日可就走了,你若想一同去京城,今夜小门处我来接你。千万莫被那祸害发现。”言毕一道青衣在墙边一闪,转眼又不知溜去了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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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边寿筵觥筹交错,轻歌曼舞,人还未至就已听到丝竹声声。远远瞟见家眷区娘亲一身素衣素裙端坐角落,背影清寂却婀娜,彷若久离尘世般清雅淡漠,春儿在青石小径上驻了足,娘亲那么讨厌她,回回见到她都视若无睹,言语不及三句……卷着衣角在石径上转悠着,忽闻身后一声温柔轻唤——
“春春表妹做何如此为难?”却是鸣远表哥手持一钵香汤从厨房方向走来,一路肉香扑鼻,甚是诱人食欲。
春儿眼睛一亮,忙道:“表哥给谁送汤,要不要我帮你送?”
“也好,表妹说什么表哥素来都会应下,何况送汤这等小事。”杨鸣远弯眉笑,方才去西院,姨妈因知他顺道要过来,便让给那狐狸精带上一钵补汤,他却是不愿意送的,众目睽睽下,做晚辈的给姨夫小妾送吃食,若然着了人家的口,不知要生出多少口舌是非。
当下很爽快地将汤钵交给春儿,春儿得了理由靠近娘亲,自是喜颠颠端了过去。
杜小荷正听琴兴起,自小被卖到青楼,短短几年不知伺候过多少男人,原以为沈七那般已然人中龙凤,却不知山外青山楼外楼,今日才晓得何为人间美男。
一双杏眼只顾巴巴瞅着台上小木姬,见有汤端来,看也不看便让人取了勺子悠然吃起。那心不在焉之态倒让春儿暗暗平了心,春儿忙从怀里掏出小帕拭了拭嘴角余渍,若无其事般往杜小荷身旁一站。
杜小荷的位置挨着娘亲,如此一站,春儿只须微微一侧头便能清楚看到娘亲一颦一笑。只春儿这一看,却看到她娘素来淡漠无光的眼睛里竟然挂着水珠子,那难得的凄惶眼神飘忽着,如在回忆一件十分遥远的往事般让人捉摸不定。
本还想找机会搭上几句话的,如此一来,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台下的场面高台上小木姬自然见到,好看嘴角勾起笑意,越发将那曲子抚得行云流水。先前竟未曾发现,这丫头的长相与那女人竟然十分相似,只不过春儿的眉眼间又袭了当年那个男人的一些印记,反搅了自己视线。
心中越发确定春儿是他要找的人,是以,一双春水眸子便干脆毫不忌讳的向她身上锁去。这样赤果果的示意,只稍半刻不到,一众人等便纷纷明了内里暧昧。
各种妒忌眼神抛向春儿,尤是那马家衙内,更是恨得咬牙切齿,看上的傻子嫁了个毒夫、看上的美人变成了男人,到了儿,那傻子倒与美人成一对了,有没有天理?
好在春儿脸皮儿倒是十分厚,一双眼睛只顾贪恋看着她娘,各种刀子戳在身上也不觉得有甚么不适。
“那个男人你认识?”身侧终于传来问话,好听却淡漠不带温度,微有些鼻子发堵的声音。
春儿如蒙荣恩,见娘亲扭过头,不着痕迹拭去眼角泪,忙点头:“恩,京城来的小母鸡。”
“以后离他远点。”韩少云只说了这一句,就不再理她。
为何人人都说这话……明明娘亲才第一次见他。春儿向来怕娘,很拘谨的站着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又寻了话头讨好道:“娘,我前些日子嫁人了。你还没见过沈七呢,他方才藏到我们后院,要不要我去把他叫来……”
“啊——”
韩少云眉头微微蹙了蹙,正要拒绝,却听一旁忽传来一声尖叫,声音凄厉而尖锐,接着便是器物撞倒的巨大声响。吓得众人齐齐看过来,却是小荷捂着肚子瘫坐在地,下腹部隐隐有血丝渗出。
“老爷……老爷……汤、汤有毒!有人害奴家性、性命……”杜小荷捂着肚子,眼睁睁见着下/处之血,平素妖冶的脸蛋此刻尽是绝望,奈何身子僵硬无力,一双杏眼便拼命在人群中寻着那抹熟悉的高大身影。
却是什么也没看到,那人根本没来。
禾大富匆匆赶来,拨开密密麻麻的人群,便见一双死灰般的眼睛定定凝着自己,心中抽疼得厉害,这个孩子许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个了,忙哑着嗓子叱道:“来人!来人!还不快去找沈七那小子来!晚了伤了老子儿子,老子绝不饶他!!”
又看着小翠叱道:“这汤谁送来的?!老子要了他狗命!”
小翠圆润的肩膀猛地打了个抖,忙惴惴低下头,禾大富胡子一抽,又抬头去审视大夫人。
魏明芳表情尚安,老财主怕老婆,这样的事这些年她可没少干过,她要的不过是侄子听话,好日后安了心留在自己身边罢,不过打掉一个孽种,有什么要紧?当下便将人去后院抬担架,又对着春儿温柔哄笑道:“是你端来的吧?我们大伙方才都见着了的。”
春儿一楞,糊里糊涂点了点头。她是最怕见血的,早吓得不知所措。
“哼,好个妖女,这样歹毒心肠!李嬷嬷,带她下去好生拷问!” 魏明芳眉头一挑,身后嬷嬷便一拥而上,拖了春儿向柴房走。
一侧老财主与杜小荷齐齐一楞,禾大富道:“夫人不急,这丫头怕是连毒都不识,哪儿知道害人!”
“呵,她是不知害人,却保不准被指使着害人。老爷为何不想想,素来宅子里平安无事,如何近日你从庙中接了人来,便无端不安宁了?”说着,一双细长眼睛便不着痕迹向侧边韩少云身上扫去。
韩少云面色无波,倒也不计较众人如何看她,微微抬眼一扫春儿,淡漠吐出一句便自向后院走去:“她自己都喝了,如何害人?那害人的心中有数。”
身下之血越淌越多,瘫在地上的杜小荷却忽然不哭了,惨白着一张灰黄的脸,只那杏眼倒弯起来,凉凉傻笑开:“呵、呵呵,原来是这样……我说呢……我说他为何就不急……他怕是早已经料到了吧……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破宅子……”
又忽然如中了邪般,明明被毒得快要死去,却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力气翻身爬起,不要命地扑向小翠道:“臭丫头!狐狸精!我、我早该把你扔在妓院,去接那下三/烂的客!枉你如今反过来阴我、算计我母子性命!我、我掐死你!”
“来人~~她疯了,把她扯下来,一同送到后院看管。”担架已抬来,魏明芳冷冷朝后挥了挥手。
嬷嬷尖利的指甲生生掐进肉里,掐得春儿也回了神。哎哟哟,偷喝你点肉汤就要我死,有没有这个道理嘛?
忙扬声解释道:“不是我,不是我,是鸣远表哥让我送的!我没有偷喝,我就是用筷子掂了一点点汤试个味道而已!真的,不信你们看,我嘴上就这一点点油!”
“呵,岂止是试了味道?你却是将那汤整整喝下去半钵。”才说着,人群外传来一声空灵嗓音,话音含笑,淡淡兰香袭近,小木姬已然行到跟前。
修长的手指掂起桌上残余浓汤,凑至鼻间轻闻:“哦呀,倒是毒得很~~哪有给人下毒,倒自己先尝了一半的道理?夫人您说是不是?”
人人都爱美男子,况是小木姬如此绝代风华之颜,魏明芳冷不防楞了楞,又不甘心道:“谁知喝了没喝?不扰木姬仙子,我不过教导自家孩子,外人不便干涉罢?”
“呵呵,他不便干涉,我却是十分方便。”沈七手持鹅毛小扇立在几步外,青衣翩翩,狐眸弯弯饱含戏谑,顺手在杜小荷颈间、腕处摁下几只银针,冷冷坏笑道:“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