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就傻咯,又没什么不好……小时候自己很聪明,可是姨娘和姐姐们都不喜欢她,她们总是偷偷给她喂奇怪的黑色汤水,还把她脱光了,用长长的指甲拧她、冷水泼她,看着她冻得嘴唇发紫、哭得发不出声来了,才笑呵呵地拍手离开。
可是自从变傻后,姨娘和姐姐们就再也不睬她了。爹爹把她扔去乡下阿公家,阿公没有钱,却很疼她,教她识字念书,给她讲好听的故事,她过得很开心。
阿公还说春儿傻人有傻福,命里注定会幸福安稳一辈子。
这么想着,春儿仿佛又看到瘦丁丁的老阿公捋着花白胡子乐呵呵朝自己笑,一瞬间心情又好了,小心扶正头上的荷叶子,哼着曲子踏上了上山的青石小径。
——————————————
上山的小石径只有一米多宽,因着平日里人来人往而被磨得青光发亮。源清庵所在的这座贵妃山,听闻是很久很久以前某个皇贵妃飞天成仙之地,自古求姻缘求子嗣最是灵验,因此平日里香客总也不断。
源清庵建在山顶,但上山之人却并非个个前去祈福。因着名声广香客多,贵妃山的半山腰处不知什么时候又建起了一些不知名的小庵堂,那庵堂里头的小尼姑却个个不是走正道的,尽是些挂着牌子卖/肉的女/淫/尼。女尼们生得俊俏,平日里有知情的官爷老板们便时常上去吃一吃野味,生意倒也好得不行。
春儿牵着任阿呆一左一右拄着小棍走着走着,却见一台小竹轿子晃晃悠悠堵在了面前。
阿公说过,坐轿子的都是大户人家,要躲开,要低头。
“阿呆阿呆,赶紧低头。”春儿赶紧拉过任阿呆,低头站到青石块的最边缘。
任阿呆看了看轿子上头那位公子熟悉的脸,吓得浑身将将一哆嗦,也赶紧抱起小肥猫学着春儿埋下了头。
“宽尽衣,一搦腰肢细~~痴,暗暗的添憔悴~~”方才在女尼姑身上尝足美味的县衙内马小孬在小轿上优哉游哉唱着曲子,唱得如痴如醉,唱得云里雾里。却听一声少女银铃般的动听声音,以为又是那庵里头新买来的小尼姑,不由敲了敲扇子:“住了,住了。”
“是了,爷。”脚夫闻言停了动作。
正午阳光暖暖,树叶被照得闪闪烁烁,马小孬倾过身,这才看到轿子底下立着一名十五六岁含苞欲放的盈盈少女。
那少女上着米色小衣,下穿烟紫色小短裙、淡色长布裤,乖巧巧颔首呆立着,两片长长睫毛覆住一片阴影,俏鼻儿下樱桃小嘴不抹自红,脸儿粉扑扑。更重要的是,胸脯鼓鼓似小鹿,纤腰一抹细盈盈,好象握在手心里都能软软化开了似的……
要是把她架在身上一定很消/魂吧?
马小孬舔了舔红红嘴唇,喝住脚夫下了轿子:“嘿嘿~~,小妹妹不要怕,抬起头来让哥哥看看~~哟,真俊呢。妹妹这是要去哪里?来,哥哥带你去。”
口中说着,两手便直勾勾向春儿胸前探了过去。
贪吃鬼,原来是要抢我的粽子呢!春儿拍去两只小白爪,赶紧将面前的粽子往身后一藏:“喂喂,别抢我娘的粽子。阿呆,我们赶快走!”速速拉过任阿呆,腾腾便跳上了好几个台阶。
凹/凸有致的玲珑身体在青石径上一跳一跳,跳得马小孬底下的二弟也跟着一跳一跳昂起了蘑菇头。
乖乖,真想立刻就把她给办了啊~~马小孬执着小扇在手心里拍了拍,舔着嘴唇就要跟着往上走,袖子却被紧紧一握。
回过头去,却是粘巴小厮白蛋蛋。
“少、少爷,不可以啊,她、她是禾败家的亲姐姐……”白蛋蛋颠着小屁股凑到少爷跟前耳语了几句。
却不想越发耳语得马小孬一脸淫/荡的笑。马小孬捋了一把快要淌到下巴的口水:“哦~~我说呢,原是不守妇道被赶出来的小野猫啊?那便更合了本少爷的意!……再说了,他禾败家敢藏了我看上的小尼姑,我就不能睡了他亲姐姐?”
小白脸咋着小嘴迈着大步追到自己身旁,春儿赶紧又将粽子往身后藏了藏:“喂,你你你干嘛?小心我放猫咬你!”
“咬啊~~咬啊,来来来,妹妹尽管使劲咬哥哥。”马小孬撅起袖子晃出白嫩嫩的小胳膊,凑到春儿跟前:“乖乖,傻归傻,还是很辣的妹子么~~不错不错,爷爷回去就把你睡……”
砰!砰!砰!
“阿呆阿呆,赶快跑!”大力三棍子下去,春儿讶然看着已经被劈成歪脖子的小白脸强盗——
哦呜……竟然敲错了位置。棍子一松,拉过任阿呆就要往山上跑。
“嘶——”
马小孬龇牙咧嘴晃了晃脖子,“咔嚓”,好像落了骨,顿时气得牙痒痒:“呀呀个呸!活、活了十几年还没有人敢打过爷爷!来人哪,给、给我抓住她,爷现在就给她办喽!”
主子一声令下,顿时四个脚夫便从轿子座下飕飕拔出褐色大麻袋向春儿扑去。
路上的行人见惯了县衙内强抢民女,纷纷躲闪在一旁看热闹。
%……&(……%¥
一阵撕心竭力。
他姥姥的,抓个傻妞竟然比抓只黑熊还难!脚夫们抹了一嘴的黄泥土,四下叉/开春儿的双手双脚。
春儿死死挣扎着,奈何那四个脚夫身高马大,怎也挣扎不开。
“嘶啦——”一声布料裂开的声音,春儿看到自己的小短裙被撕开了两半。从昨天起她就知道,男人和女人脱衣服是一件很不好的事。
春儿睁着大大的眼睛环视了众人一周,可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惊恐的,有期待的,也有兴奋的,却没有一个人像是肯出来相助的。
“阿呆,快用石头砸他们……”
“砸、砸……砸他咧……”任阿呆吓得哆哆嗦嗦跑去捡石头。才走了一步,却被马小孬狠狠踹了一脚,扑通通滚下了青石梯。
“哼,敢打本爷爷?!你去问问,小到八公县,大到青阳州,谁敢打爷爷?”马小孬吊儿郎当晃了晃小肩膀,撂开袍摆向一众脚夫喽罗们得色道:“都看着了啊,今天爷爷亲自教你们如何把处//女!”
细长白皙的手指边说边去解春儿胸前的小布扣子。一颗、两颗、三颗……啧啧,两只小白//兔倒是长得很高嘛~~
第7章 神算沈七 。。。
被双手双脚齐齐分开在两侧的春儿越发像条旱地里的鲤鱼一般挣扎起来,那晃动得毫无章法的身体搅得四个脚夫也乱了阵脚。也不知是哪个脚夫走了神,春儿忽然抬起一脚,竟然狠狠踹在了马小孬的歪脖子上。
“啊呀——嘶——”马小孬捂着接连挂彩的脖子,森森倒吸了一口凉气。四下打量一番,见周围一众看客竟然个个都在捂嘴笑。
堂堂县太爷的宝贝公子几时泡女人失过手?马小孬生气了:“姥姥的,禾家上下没一个好东西!来人哪,给爷绑回去,下点猛药就不信她个傻子不就范!”
“打你坏蛋!……唔——”春儿半句话未说话,眼前忽然一暗,一顶霉臭的大黑麻袋瞬间套在了脑袋上。
四个脚夫扭扭歪歪拽着她乱动的手脚,眼看着就要被扔到小轿上。
“且慢~~”拥挤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低低浅笑,伴着两道疾驰白光,那叉着春儿双腿的二脚夫便软趴趴栽到地上打起了滚。
紧接着,拽着春儿双手的喽罗也歪倒在地,“哎哟哎哟”疼得直叫唤开。
一阵清风掠过,下一秒春儿便被卷进一个十分硬朗的温暖怀抱。似乎肩膀挺宽,还有一股淡淡的檀香。
春儿抬手将那黑麻袋一扯,揉揉眼睛,这才看清是一名古铜色肌肤、两撇长胡子的瘦高男子在抱着自己。因向来不喜陌生人,赶紧扭着身子要下地。
察觉春儿在看他,那男子便低下头来,除却胡子半老,倒也是个剑眉深深鼻梁高直的英俊面相。因见怀中女子一脑袋又黑又臭的灰渣渣,蓬头垢面像只小野猫,那领口下的肌肤亦是一片爆开来的血痂子,赶紧“扑通”一声将春儿扔在了青石地上。
拍拍袖子嫌弃道:“啧啧,真脏。”
春儿撅着小嘴,摸摸屁股站了起来:“哎哟,好痛。”
“姥姥,哪个乡巴佬敢搅了爷爷好事!”县衙内马小孬吃不到美人反被如此一番奚落,早已火到不行。名贵衣料啪啪一甩,戳着手指杀气腾腾冲到了男子面前。
奈何男子清风玉树,他的气势明显比以往弱了好多。他很不爽地踮了踮脚尖……再踮了踮脚尖,竟然还是压不过他。火啊!
马小孬细/嫩/白脸上一双小眼将男子上下通篇一扫:“呸,呸呸呸!原是个算卦的穷酸汉,你知不知道本少爷是谁?本少爷的老爹是堂堂马知县!本少爷的干爹是州上的大官,干爹的干爹是京城里的大尚书!知趣的赶紧滚远些,小心爷废了你!”
“哦呀,倒不是小人不知趣,只是衙内大人您挡着了小人的道,小人上山不方便罢了……不过小人虽不才,还算略通点小卦,我猜你不但废不了我,即刻内还将有肤骨之痛~~~”那男子却也不恼,戏谑笑着,又伸手在马小孬手腕上轻轻摸了一把。烈烈阳光下,只见他眼睛虽不大,却是狡黠含笑的狭长单眼皮。
“……当然,马上又要有血光之灾了。”
“啊呀——”盛气凌人的马小孬只觉“咯噔”一声响,手腕便像掉了骨头般立刻剧痛起来,痛得他软趴趴歪倒在了地上。哪知地上却好死不死恰恰躺着一只破石块,那白净脸颊处瞬间又淌下来一道红血。
破了相了!
一众脚夫慌忙七手八脚抬着自家少爷“哎哟哎哟”上了轿子,急急惶惶扭下山去。
小轿“吱呀吱呀”晃得毫无章法,只听那轿子上某衙内疯狂咆哮道:“臭算命的,老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绝不会——!!”
周围一众人群见无了好戏,方才摇头丧气散了开去。
“嘿~~,我算你十日内必定还要回来求我。”男子好笑着收回手腕,扭头扫了眼面前黑漆漆的小脏猫,厌烦道:“没事了。告辞。”
说着,举起他的卜算帆悠哉悠哉就要继续往山上去。
“喂喂,算命的,这个给你吃。”春儿抹了抹小黑脸,将被压得有些变了形的宝贝粽子十分不舍地递过去,扑闪着熊猫眼道:
“你帮我也算一卦吧。”
“嘁,原是救了个傻货……”男子眉眼斜斜一觑,见呆姑娘手上的粽子倒还干净,也就不客气接过来剥开吃了。
他的个子高,站在台阶上一眼便看到春儿后背渗出的一缕缕殷红血迹,反正都是救人,当下便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粉递了过去,摁住晃荡的长胡子道:“一个傻子算什么卦?快点抹上,抹完了还我。”
春儿用手臂费力摸了摸后背:“够不着……你帮我算算我的姻缘吧。”
“麻烦。”吃人家嘴短,男子将粽子叶一扔,左右是个小傻子,干脆伸手拉开春儿后衣襟,悉数洒了一片粉末进去。
随意摸了摸春儿软软的手心,又捏了捏春儿的小肩膀,应付道:“好命。将来准嫁个如意郎君,一世平安富贵有肉吃。”
丝丝冰凉,覆在伤口上只觉特别的舒服。春儿挠了挠手心,乐得点头笑:“有如意郎君就好。嘻,沈七官人,你是个好人。”
“噗——”男子拽着春儿的手一松,差点胡子都磕在了地上。敢情这傻子也懂算命?
“丑八怪,说,你哪里认识的我?”沈七一把挑起小脏猫尖尖小下巴,狭长眸子里竟然还带着些森严。
好痛啊。
这男人真怪。春儿指指那卜算帆上的“沈七活神仙”,吸了吸小鼻子:“反正我记住你了。”
反正我记住你了……短短几个字,怎么听怎么奇怪。沈七仔细瞅了瞅面前那张黑扑扑的花猫脸,大热天的没来由忽然觉得有些冷……
该死的,这年头果然不兴做好人啊。当下抢了春儿手心余下的那只粽子,理了理衣裳,两步三步急急跨出了大好远。
只那步子矫健得,怎也不像个胡子老长的小卜算。
那厢被踢下石梯的任阿呆已经抱着小肥猫“骨碌骨碌”爬了上来。却说任阿呆也是条天生的贱命,方才被马小孬踢得滚了几十个阶梯,这会儿步子踏踏,竟也能毫发无损。
“春……春,老……老胖、胖子来哇——”任阿呆使劲拽了拽春儿的袖子,向阶下指了指。
“放屁!你他娘的才是老胖子!”话音方落,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粗嘎怒喝。巨大的嗓门,喝得树林里一群鸟儿们纷纷惊吓飞起,喝得春儿恍然回过神来。
春儿看了看空荡荡的手心,又望了望青石梯。一抬大型敞天竹轿正“吱呀吱呀”摇摇晃晃着行上前来,那上头挺着西瓜皮,骂得满口唾沫乱飞的肥壮男人果然是自己的胖子老爹。
春儿赶紧体贴道:“胖子爹爹你来了,我们一起去看娘亲吧。”
“啊呸!你个败家的货色,不是吃就是溜,枉费老子雇了八个轿夫满县城的找!”禾大富骂骂咧咧下了轿,晃着白色大褂子气喘吁吁走上前,一屁股又将任阿呆踹下了青石梯。他是最恨人家骂他老胖子的,说他又老又胖,那不是明摆着说他那方面不行了么?
因着心中着急有事,当下肥胖手臂一伸,一把将春儿小鸡般提了起来:“这个样子还敢去看你娘,不是纯心去告老子黑状么?走!给我回去乖乖相男人!”
————————————————————————
大轿子一路颠颠,很快便到得禾家老宅。
“你个傻货,这次可不许再给老子捣乱!出去乖乖叫秦老爷……呃、爷好……”禾大富将被打扮得“花团锦簇”、“花枝招展”的三闺女朝屏风前一推,响响打了一声饱嗝。
“哦。”春儿垂下眼帘乖乖应着,皱眉扯扯紧绷绷的大红连体牡丹裙,挪挪镶了小高跟的艳红绣花鞋。哪知一转身,脚下不稳,脑袋却撞到了身后的雕花大屏风。
孔雀般华丽的小脸被撞得整个儿平展展贴在屏风之上。透过屏风的铜片小饰,春儿看到自己原本很好看的嘴唇被抹成了猴子屁股,血红血红的两大片;眼晕处涂着艳紫色粉影,双颊上亦是一片嫣红。
真像个唱戏的大花脸啊……春儿忽然间觉得滑稽极了,她鼓起腮帮、嘟起嘴对着铜片瞧了瞧,竟然又发现自己很像一只花母猪。
于是她鼓着腮帮、嘟着嘴花母猪一般走到了大屏风前面。
屏风前是会客厅,一屋子奴才恭恭敬敬在各个角落颔首侍立着。
正中八仙椅上端坐一名黄胡子六十出头胖老儿,一袭通身油亮的黑色春长裳,外罩暗红色小短褂,正手掂茶盏,高翘二郎腿“西里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