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陛下不是将公主等人安排在围场西侧吗?这里已经算是围场北侧了。公主孤身一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彦南看着吉安公主,话虽不多,但是话中的意思却极为尖锐。
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吉安公主似乎不以为意,“哦?怎么,难道陛下将我等安排在西侧,我就不能到处走走?难道陛下将我等安排在那里是想监视我?”
原本是自己占据主动的,不想吉安公主一句话却说得自己哑口无言,彦南尴尬一笑,“这个……当然不是,我也只是随口问问。”
“谢世子刚才说的话会让人误解的哦。”吉安公主浅浅一笑,抬头似还再说话。
彦南看着吉安公主还想问些其他问题,但是吉安公主的脸色却是骤然变了。
“让开!”吉安公主伸出左手推开彦南,同时右手抬起,一支短箭却是从那宽袖中射出。
短箭刺破空气的声音传出。
彦南大惊,吉安公主看似柔弱,不想着女人短袖中却是备着这等机关!之前见到吉安公主的时候,吉安公主双手隐在袖中,如今想来,当时自己若是慢一刻放下手中箭矢,那吉安公主说不得就会直接下杀手了!想到这里,彦南脸上冷汗便已经流出。
那箭矢飞出,破空声传来,随后便是一声惨叫。
“谁!”
顺着箭矢飞出的方向,彦南分明看到一道褐影坠落!很明显,这附近有刺客!
金属摩擦的声音传出,彦南反应过来的瞬间便将腰间的短剑抽出。
方才吉安公主袖中射出的短箭当场便射杀一人,但一眼看去,还有九名刺客在慢慢靠近。
如今正是秋季,虽有些草木还有余青,但大多已然有些枯黄。九名刺客一身黄褐色,隐藏的得当倒是与周围融为一体,若不是刻意观察,决然不会发现那些刺客。当初彦南下马之时便将长弓扣在马侧,根本没有随身携带。
那些刺客看到彦南,二话不说,九人分别拿出弩箭,半数目标赫然便是彦南的马匹!
几声哀嚎传出,那马很快便无力的倒下,还有四人的弩箭指向吉安公主。
噔、噔、噔、噔
吉安公主侧身,四支箭矢钉在树上,箭头完全没入树干,剧烈摇晃的箭尾显示那箭矢的力量绝不容小看。
看到这里彦南哪里还不明白?这些人的目标赫然便是吉安公主,方才吉安公主见到自己那般摸样,怕是吉安公主早就察觉到这些刺客了;甚至可能是之前吉安暂时摆脱了那些刺客,如今又被刺客追上!
九名刺客,彦南可不认为自己能斗得过,但是自己此时若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摸样,那些刺客会放过自己?
脑中的心思虽多,但眼下却容不得多想,几乎下意识的,彦南便喊出了一个字,“走!”
听到彦南这话,吉安的脸色明显怔了一下,即便当日面对那袭来的战斧都没有太大的触动,如今听到彦南这话竟是怔了一下。
背后的九名刺客已经射出第二支箭矢,破空声传出,这一次的目标还是吉安!
“还等什么!”
彦南见吉安竟是愣了,心中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是直接冲上去,一手揽过吉安的腰,巨大的力量让吉安一下子没有站稳,直接摔在一边。
嗖、嗖、嗖
箭矢射进地面的泥土中,沉闷的声音传出,也来不及多看,彦南拉着吉安便直接冲了出去。
脸上的表情虽然多彩,但是眼神却一直冷淡的吉安看彦南终于是变了,眼眸中的冷淡消退,多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手中虽是握着吉安的玉手,柔若无骨,但是眼下哪有心思多想?
脚步踩在洒满落叶的地上,发出莎莎的声音,背后追击的九名刺客竟是一语不发,手中的弩箭射过几轮后早已丢弃,并不是那些刺客的箭法不准,而是彦南拉着吉安走的多是树木较为密集的地方,遇到小灌木,两人也不介意钻进去,如此一来,耗尽那些刺客的箭矢竟也没被射中。
一路钻过不知多少荆棘丛,甚至彦南背上竟是出现了血痕!
看到那血痕,吉安失声道,“这绝不是荆棘刮破的……你刚才中箭了?”
彦南没有说话,只是将吉安公主的手握得更紧了。
那些刺客手中已经拿出刀剑,刀剑都包裹着一层薄布,虽说出动十数人追杀吉安的动静有些大,但是为了尽可能减少动静,那些刺客还是做了一些准备的。
安澜围场很大,虽说彦南也算是皇室宗亲,但这安澜围场却也不是他能随便来的,就算是每年都来的永昌帝怕也不是很熟悉这围场。
饶了多少弯?走了多远?早已经记不清了,彦南拉着吉安公主只有一个念头——跑。
本就是一袭劲装,如今又跑了那么远,汗水早已经顺着脸颊流下,彦南还好,但是吉安公主却是不行。毕竟吉安公主穿的是宽松的长袍,下摆本就不小,这一路吉安可都是一手提着围裙跑下来的。穿过一些灌木的时候,带刺的草木划破了衣衫,甚至某些地方都被划伤,流出了血液,殷红的血液沾染长裙,道道血迹看上去有些惊心。
安澜围场占地近乎五十五万亩,永昌帝将安黎使臣安置于猎场西侧,此次狩猎的队伍大多在猎场东侧,而永昌帝则是带着二十骑去了北边,而彦南此刻正是在猎场北面,彦南想过去寻找永昌帝,依靠永昌帝的二十骁骑自然是能对付这些刺客的,但是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就不是自己能够承担的了,更何况,猎场这么大,永昌帝不过二十骑,岂是好找的?于是,彦南便是拉着吉安公主往东边跑的,毕竟此行数千人多在东边,虽然看起来找到那些人不太可能,但是彦南还是心存万一的侥幸!
想法虽好,但事实却不尽人意,吉安公主毕竟是女流,而且今日着装本就不适远行,彦南、吉安两人与那些刺客的距离被拉近了……
已经可以清晰的听到那些刺客的脚步声,彦南不再逃跑,“你先走!”
彦南松开抓住吉安的手,轻轻一推,右手握住短剑便反身,看彦南的样子明显是想与那些刺客近身刺杀!
一般人近身搏杀或许是长兵器占优势,但刺客就是刺客,刺杀不成还要考虑撤退,这便要求便于携带,九名刺客手中刀剑皆是短刀短剑,彦南手中也是短剑,若说兵器倒也不算是处于劣势,目前唯一的差距便是人数了,若是当初没有下马,或许凭借马力可以与九名刺客周旋,但是仅仅凭借一己之力……难!
仅仅一个照面,彦南手臂便被划伤,彦南本就穿着白色劲装,如今手臂被刺伤,当真是血流如水,顷刻便染红了半侧白衣。
刺伤彦南后,那些刺客似乎对彦南做了一个衡量,只是留下两人困住彦南,其余七人仍是继续追杀吉安公主。
虽然只是两名刺客,但彦南一时也不能前去搭救吉安公主,眼见七名刺客刀剑齐齐挥向吉安公主,彦南甚至忍不住喊出声来,“公主……”
彦南话语一落,衣衫划破的声音便已经传出,一人趁着彦南不备,竟是直接在彦南背上划出一道伤口,彦南后背几乎刹那间便完全被那鲜血浸透了。
忍着剧痛,彦南提手一剑——
一只手臂飞了出去。
啊!
被彦南砍断手臂的那名刺客忍不住叫出声来。右手断了,这刺客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顺势刺伤另一名刺客,借着余力,彦南快步想要走到吉安公主身边。
嗖
箭矢的声音传出,从吉安公主衣袖中射出两支箭矢,当场射中两名刺客胸膛。
瞬间击杀两名刺客,这还没完,吉安公主玉手从腰间一抽——
吉安公主的腰带赫然是一柄软剑腰带剑!
软剑腰带剑抽出的瞬间,凭借软剑腰带剑卓越的弹性与柔软度瞬间便划伤一名刺客的手腕。
软剑腰带剑本就不是用来刺与砍的,凭借本就是割!割伤敌人的血管与关节韧带,只是由于软剑腰带剑柔性极佳,极易变形,若是一般人根本就不能使好,但若是使的熟练,软剑腰带剑便远胜一般刀剑了!很明显,吉安公主属于后者。
似是舞步,软剑的剑身折射太阳的光辉,随着那溅起的血花……这哪里是被追杀?这分明是一边倒的杀人!似是舞剑,那朵朵血花便是挥洒的花瓣……若说唯一的缺憾便是那血花落在吉安公主的身上形成一道道血渍实在是有些不太美观。
“她哪里需要我帮忙啊,凭借她自己的实力也能轻易杀死这些刺客吧……”
手臂本中了一刀,后背又被砍中,失血极为严重,嘴唇已经发干,微微有些发白,巨大的困意袭来,想要努力睁着眼睛看着吉安公主杀死最后一名刺客,但只是看到一半,彦南便合上那疲惫的眼帘,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八:散花楼
眼见彦南发白的手指微微颤动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蠕动,甚至于那紧闭了一日有余的眼帘都有睁开的趋势,刚要换下彦南额头上毛巾的嬷嬷立刻叫了出来,“小王爷醒了!”
“小南。”
已经一日未曾合眼,方欲喝杯苦茶醒目的香寒听到嬷嬷的声音也顾不得放下手中的茶杯,直接便走到彦南床边;在一旁打盹的谢王爷也是被嬷嬷的声音惊醒。
睁开眼睛,视线有些模糊,但仅仅只是一两秒后,还是认清眼前这人的摸样,“父亲。”
刚一开口,口中便传来干裂的感觉,喉咙处甚至有种已经撕裂的错觉;待到两字说完,已是再难说出什么话了。
“水!”
紧紧盯着彦南,仅看彦南模样也猜出了缘由,谢王爷急忙向一旁的嬷嬷吩咐。身边的香寒已经将水杯递到彦南嘴角,“小南。”
湿润的气息传来,全身似乎传来了力量,彦南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将那苦茶一饮而尽。将那茶水一饮而尽之后,口中才传来苦涩的味道,彦南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是我疏忽了。”香寒眉头一皱,脸上露出痛惜的神色,“看你醒来太高兴了,错将这苦茶递给你了。”
“不碍事的。”彦南摇摇头,努力坐起来,似乎想要倚着床靠背,但是背部刚倚在靠背上,背部便传来痛意,猝不及防之下,彦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不禁的坐直了。
“你在围场遇到刺客,受了重伤,若不是吉安公主,你怕是回不来了。”谢王爷看着彦南,右手握着彦南的手掌,看到还是有些苍白的手,默叹一声,“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你还记得吗?”
彦南眉头一皱,虽然刚才喝了一杯苦茶,但是口中的干燥还在,听到谢王爷这话,稍稍一顿,“不清楚。”
谢王爷接过嬷嬷递过的茶水,“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彦南要说些事。”
“嗯。”虽然谢王爷没说是什么事情便让自己退下,但是香寒没有什么不满,直接退下了。
将手中茶杯递给彦南,“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是怎么被发现的?”没有直接回答谢王爷的话,彦南反而问了一个问题,“我是在什么地方被发现的?”
“微水河边。”谢王爷盯着彦南的眼睛,“当初陛下让你去猎那白狐,随后半日不见你回来便派人找你,找到你的时候,你是倒在微水河边的,你随身携带的短剑上有不少缺口,你骑的那匹马在十里之外被找到,只是在发现的时候马头不见了。从你短剑上的缺口来看,你是进过一番厮杀的,只是方圆二十里都没找到什么尸体,甚至于血迹都没有找到。”谢王爷顿了顿,“是吉安公主先发现你的。”
彦南听了微微摇头,脸上露出疲倦,“记不得了。”
谢王爷长舒一口气,“御医说你头部受到轻微伤害,或许会忘记一些事情,现在看来,其他你都记得,只是当日发生的事情全然不记得了。”谢王爷站起,“你在安澜围场遇刺,陛下极为震怒,这事情很有可能是安黎、沉荒两国使臣所为,只是碍于三国之间的关系,不宜闹大……你如今什么都记不得了,也是件好事,能免去很多麻烦。”
“孩儿理解。”彦南也是暗叹一口气,“我昏睡了多久?”
“还有三日便是丰收节。”似乎知道彦南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你如今的状态……三日后的丰收节还是在家安养吧。凝莲早已来看过你了,她刚走两个时辰你就醒了。”
说罢,谢王爷走出房间,香寒走进门来,对彦南嘘寒问暖。
推脱自己想要安静,送走二娘,彦南才回想当日的情景,“吉安公主遇刺都没有说出来,并且将我安置在微水河边,怕也是向我暗示吧……这事说不得。”抬头看着窗外,已经是黑夜,“只是三日后的丰收节,怕是只能一个人在床上躺着了。”
丰收节,一平国主要节日之一,定于每年十月初,乃是为了庆祝一年丰收的节日,这一天,不仅是乡间会举办大型盛典,即便是一平国国都长安城也会举行大型庆典。丰收节的长安街上,杂耍、小吃等数不胜数,论热闹程度,也就每年的除夕能与之相比,毕竟忙碌了一年,不少人都是选择在丰收节缓解疲劳的。
对于一般平民来说,丰收节可能就是带着孩子到街上看看杂耍、一家人吃些好的,但是对于另一些人却是大不一样。
“彦南哥哥,你的伤好了?前几天看到你还……”
原以为只能自己一个人去那种地方,不想彦南却是来了,凝莲明显有些欢喜,但是声音中又透着担忧,“谢叔叔知道你出来了吗?”
“你一直想向那方黎先生请教音律,只是方黎先生平日根本找不到人,甚至平日连他的消息都很少听到,如今这散花楼能请来方黎先生于丰收节夜吹箫一曲为那花魁造势,这机会没理由让你错过啊。我若不来,你一个人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就算你一个人去了,我还不放心呐。”
凝莲一听,脸色涨得通红,只是脸上的欢喜表情却是掩饰不了的。
散花楼,长安第一青楼,地处长安城南、莫愁湖上。
莫愁湖,本只是一片人工湖。许久之前一落魄书生进京赶考,可惜半路身患疟疾,最后虽大难不死捡回一条命,但却错过了会试。为了此次进京赶考本就耗尽家财,如今却错过了会试,绝望之下这书生便想投湖自杀,不想一女子却劝阻了他,“秋闱时节尽萧瑟,弹指一春复欣荣;风悲月冷尚无怨,院乡且过君莫愁。”
那书生听那姑娘的建议,写下一纸《长安赋》。一纸《长安赋》轰动长安,最后竟是惊动了圣上,念其才华,圣上便破格允许其参加殿试,最后那书生被点为探花。
至于散花楼就更早了。
散花楼,原名不详,此处在长安城扩建之前本是一处驿站,当时天下纷乱。一平国名将飞文本是一介书生,面对国难愤然从军,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