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霍家的名头,茶客们竟是纷纷起哄起来。
“霍家可是大户人家呢。”
“是啊是啊,得罪了人家可不好啊姑娘。”
心澄不为周围人所动,她寻思片刻,确实想起天水的大家族中有一个皇商是霍姓,仅次于殷家,于是又重新打量起二人。这两人衣着普通,并不像是有身份之人,二人怀中皆有刀,但刀柄很新,看来不常使用,这姿态如此懒散,一眼看过去到处都是破绽,估计除了在这狐假虎威之外,该是没什么真本领。
一时间,心澄很想出手给他们些教训,毕竟自己被人平白无故地调戏了一回,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在这样人多的地方贸然斗殴,似乎也只是平添麻烦而已。想到这里,她便站起身,默默拿起还未吃完的绿豆糕收进包袱,转身欲走。
汉子见她闷声不响地站起来,赶忙伸手拉住她,瞪眼道:“想走?”
“嗯?”
忽地,一阵微风拂过心澄的脸颊,随之带来的是一记异响和一个清冽的声音。
“唔!”
“小姐,我来迟了。”
“……”
没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嗖”地那么一下,对峙的三人间又多了个人影出来。来人一袭靛色长衫,腰间有长剑相与,看起来像是位身怀武艺的少侠。
茶客们目光一定,皆是惊叹:这真是比说书还精彩!
那人站定,颔首朝心澄行礼,随即转身看向两个汉子,脸色阴郁道:“二位似乎有些失礼了。”
待到他说话之时,两个大汉已是表情痛苦地捂着肚子。闻声,二人纷纷抬头,见情形不对,立马求饶道:“方才是我二人冒犯了,请公子姑娘恕罪!”
听到他们讨饶,来人不由露出一个讽刺的笑,“看来二位还是……”
“喂,你什么时候能不缠着我?!”
他话还没说完,却被人生生打断,只见他身旁的美貌姑娘狠狠瞪着他,那表情就跟见了仇人似得,恨不得要他立马消失。
这气氛顿时就变得怪异起来,茶客们都傻眼了,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小姐,作为您的暗卫,在下当然要时刻保护您的安危。”靛衫男子丝毫不惊讶她的反应,反到勾起了嘴角,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
心澄本就不满,见了那笑容更是难忍心火,急忙道:“萧迟,你少给我在那装模作样,谁是你家小姐?!”。
萧迟仍是笃定,走近她身旁低声劝道:“小姐,不要赌气,这里还有这么多人看着。”
心澄环顾四周,知道有一群人在围观二人的行动,她瞟了一眼靛衫之人,抄起包袱稍稍后退,抬腿间,微微一笑,“赌气你又能奈我何?”
说罢,她朝萧迟做了个的鬼脸,三步并作两步地从茶楼窗口飞了出去。
“还真是不听劝。”萧迟看着她跳窗而逃,却未第一时间上前,他暗暗吁了口气,转头对两粗犷的汉子施以警告,见二人未有异议,这才默默追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飞出,茶客们纷纷围到了窗前,可惜二人身手极快,眨眼功夫便已不知所踪。众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多半都知道没热闹看了,便也渐渐散了场,留下那两汉子在原地捂着肚子干瞪眼。
“大哥……”
“这笔账,我定会讨回来。”
***
心澄这一跑却是直奔郊外,停下的地方恰巧是条河的岸边,河水静静地淌着,周围还有茂密的竹林相围,到也算是个清净之地。
以萧迟的身手,跟上心澄不过是小菜一碟,见她停步便也一同站定,只是脸上挂着欲言又止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古怪。
心澄暗暗回过了头,偶见他那副那吃瘪的神情,心中顿觉有趣,但又碍于气氛不宜发笑,便把那股偷乐的劲又给憋了回去。
这四目一相接,萧迟立马就收了情绪,笑眯眯地说:“看样子郡主的脾气不小啊。”
果然还是先前那表情比较好。心澄暗自嘀咕,旋即努努嘴,道:“呵,我只是觉得小姐之名我愧不敢当而已。”。
萧迟听出了她的意思,面上笑意不减,“我也不是成了郡主的暗卫,你我彼此彼此吗。”
“那是你萧大公子一厢情愿说的话,与我又有何关联?”心澄反唇相讥道。说罢她整了整身上的衣物,在河岸的一边坐了下来。
“一厢情愿啊……”萧迟兀自念叨着,缓缓踱步到她身旁一同坐下,继而道:“似乎如你所言。”
“所以这事怨不得我。”心澄满意地点头。
听到这话,萧迟突然变了神色,他看了眼心澄,苦笑道:“那郡主引我来此处究竟有何用意?”
“猜到你会来问我。”心澄捡了颗石子丢进河,见河水中央泛起了涟漪,才缓缓开口道:“我只是不想招惹事端,你若在那里大打出手,只会给我添麻烦罢了。”
清脆的女声余音袅袅,除此之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气氛好像一下子停滞了下来,安静地让人直打寒颤。
见他久久未有回应,心澄便是转过了头确认,怎料却见他慢悠悠地凑上前来,眼中透着狡黠。
“原来郡主是以为我要动武啊……”
“难道不是?”方才他眼中一晃而过的狠厉她可看得清楚,那充满杀气的眼神她怎可能会错意?
心澄摇了摇头,一抬眼,又对上他那双明眸。
那是双好看的眸子,漆黑如墨,清朗澄明。那微微翘起的眼角诉说着他此刻的心情,又仿佛在暗示着更多的企图。
“你干吗,这么看着我……?”心澄突然紧张起来。
萧迟微微笑了笑,道:“郡主啊。”
“啊?”
“难得,你也会心平气和地跟我说话。”
“……”
“唔!”
乐极生悲。
萧迟捂着胸口站起来,一脸哀怨道:“郡主你下肘能否轻一些……”
凶手不答话,只是一个劲地在那抓衣服。
萧迟掸了掸衣衫,目光落在心澄的脑袋上,想伸手,又抽回来,故作认真道:“虽然挨郡主一肘的是我,不过惹得郡主不悦也是我不对。我知道的一个好地方,不知郡主是否愿意赏光同游,就算是……赔罪?”
言下之意就是,他默认了他的调戏行径。心澄猛地仰头,愠怒道:“萧迟,我觉得你比那些流氓可恶千倍!”
“这可真是高看我了,恐怕郡主想的是‘可恶千万倍’吧?”萧迟噙着笑,一如既往的,欠揍。
“你还真有自知之明!”心澄忍住想要给他一拳的冲动,拼命朝他翻着白眼。
萧迟对她的评价并未回应,只是弯下身子道:“那郡主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不去!”心澄脱口而出。这去了,指不定就会被下套,这世上哪有把自己送进狼窝的道理?!
心澄起身而返,理都不理身后那个讨人厌的混蛋,不管他在身后喊”郡主”喊得多起劲。
郡主你好弱
回城路上树影斑驳,一抹倩影溶在这渐暖的日光中着实美不胜收。可倩影也好丽影也罢,某人这么黑着脸,实在有些煞了风景。
当然心澄也不是故意为之,她心里也纳闷,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缺德事,这辈子让她惹上了萧迟这块牛皮糖?
事情想出神就容易麻痹大意。只听几记唰唰唰的声音,林子里突然闪出几个人影,转瞬间就包围了她。
心澄下意识地后退,环视了一圈也算认出来了,这不是刚才被萧迟伤了的那伙人吗?
“你们做什么?”她大声喝道。说着,双脚微开呈戒备之姿。
黝黑的大汉先是出声:“嘿嘿嘿,小美人,我终于找到你了,怎么样,要不要跟爷两回去?”
来人这般污言秽语,心澄又起了动手的念头,可转念一想,他们人多势众,若贸然出手,自己一个赤手空拳的女子也是未必能占到上风的。
思及此,心澄便低了姿态,道:“各位侠士,我不过一介平凡女子,何故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麻烦?”
见人回话,黝黑的汉子竟是大笑起来,“大爷就是看你漂亮,想跟你亲近亲近而已吗。”
心澄不由气急,她一边提醒自己沉住气,一边又开口:“方才是我口气不好望二位见谅,这会儿还有急事,请几位侠士高抬贵手不要在此阻拦。”
“哟,这算是求饶了?姑娘刚才可是气势汹汹的很啊。”黝黑的汉子口吻轻浮,神态全然不似刚才那般狼狈。
心澄只得忍着再道:“我已说了,刚才是我口气不佳,二位何必在此咄咄逼人!”
“哎哟哟,这是来脾气啦。”黝黑的大汉走到她身旁,抬起手,就朝她脸颊伸了过去,“小美人,爷两看上你是你的福分,别在这耍那些个小性子,乖乖跟爷回去……”
“别碰我!”心澄使力一挡。这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啪”地一声,竟是砸了那人一记耳刮子。
这一记可真是叫火上浇油,犹是那大汉猥琐至极,被人甩个巴掌怎么也是咽不下去那口气,嚷嚷道:“臭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我上!”
他话音刚落,周围男子的大刀就这样砍了下来。
心澄似是早有防范,眼见他们出招,便是起身一跳,灵巧躲过那群人的攻击。持刀男子的反应不如她快,几人抬头望了一下才想起要捉她,如此便让心澄占去了先机。
顿时,笑容便显现在了心澄脸上。她一个翻身,落在树顶,姿势优雅从容,宛若林间的飞禽,丝毫不受拘束。低头一看,人也追的急,便拢了拢身上的包袱,飞速奔跑起来。
繁茂的树枝相互交错,人在其间穿梭,引得沙沙声一片。几个男人见她速度之快心生惊讶,但又不愿放弃追逐,几人交换了眼神,旋即四散开来,从不同方向包抄了上去。
刹那间,刺眼的刀光在林中若隐若现。
心澄是惯偷,脚下功夫了得,只因先前被围,才愣是到这会儿才逮到机会脱逃。可在这突出重围间,她却忘了地上还有两个“没有战力“的男子站着。
为了拉开距离,心澄高高跳起跃过树干,这时却听“咚”地一声,一个东西飞过身侧,随即腿上传来了一丝异样之感。
她不由得瞥向了一边……他们,弹弓!糟了!
正心中暗骂,又一颗石子朝她飞来。心澄侧身闪避,顺利躲过了飞来横祸易躲,不想一转身,大腿处忽地吃痛,再仔细一看,错生的树枝竟是把腿划出了一道口子。
心澄被痛楚所阻,行动立马慢了下来,此时,零星刀光又入眼。
“喝!”
心澄顿觉头皮发麻,赶紧往后一退,可惜这招错过了时机,只见锋利的刀锋划过前胸,撕裂的声音随之响起。她惊恐地低头,没有血迹,可是破开的口子,已能看得到她粉白的肤色。大惊之余,她捂着胸口朝一边跳去,因着失了速度上的优势,便让几名男子有了可趁之机,不过一会儿工夫,几人便赶超上来又将她团团围住。
“哈!”男子们持着刀具纷纷出招。
逃离已是来不及,心澄只能顽强地接下招式。下一刻,又一个刀光掠过,她猝不及防,哗哗一下竟又被砍掉了袖子。
那细白的臂膀裸|露在了外头,心澄却是无暇顾及,不想这群人一看,反到更为地兴奋,直道:“大哥,这细皮嫩肉的,可真不错啊!”
“无耻!”心澄大吼,随即又是一起,可她已无法挽回颓势,没有武器,腿又受了伤,每接一招心澄都觉得万分吃力,更可气的是,对方似乎不想将她立刻拿住,晃来晃去,更像为了消耗她的气力。
“嘿嘿嘿,小美人你也不过如……”
话音戛然而止,眨眼间,一个人影从心澄眼前闪过,速度快如闪电,几不见如何出招。再一定神,所有人都躺在了地上,好似已经失去知觉。
“郡主,我又来迟了。”
“……”
这个声音,她真的熟悉到咬牙切齿,除了那个扫把星,这世上没人会如此喜欢念叨自己“迟”了。
流氓是被收拾了,心澄收收惊色,从树上跳下。一站定,那衣衫不整的形容又叫她难堪,于是背过身去,不与他相对而立。
“别动。”蓦地,萧迟在身后低低道。
闻言,心澄略微一愣,不知他清亮爽朗的嗓音为何低沉起来,回过头狐疑道:“啊?”
“啊”字刚一出口,萧迟就已走上前来,脱下自己的长衫披到她身上,随后道:“坐下,瞧瞧伤口。”
心澄顿时惊慌起来,心里头直打鼓,这人是哪里吃错了药?明明她认识的萧迟应该是一遇见她便会出言相激,多说几句便会把她气地半死的人啊,此刻为何……
“郡主。”萧迟板着脸又唤了一声。
“没,没事。”心澄有些不自在,暗暗给自己压了压,复又换上那不屑的口气,“一点小伤,就不必劳烦萧大公子您了。”
“不开玩笑。”萧迟冷冷道,见她不动,愣是使力把她按了下去。
这大手一压,心澄立马跌坐在地上,心里头顿时来了气:“萧迟!我还未到重伤不治的地步!”
萧迟眉头一蹙,道:“重伤不治就来不及了,你怎知他没有淬毒?”
心澄稍稍一顿,心知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但转念一想,自己伤在大腿之上,就这么让他诊视也未免也太过随便,提手拦了拦,道:“且慢,金疮药给我,我自己来!”
谁知萧迟立马移开她的手,轻声叹道:“你不懂医,又如何看得出来?”言罢,也不管心澄是否配合,抬手就把那条细腿拉到自己跟前。
“你也……啊!”心澄来不及反抗,人往下一划,直接落入萧迟的掌控之中。
萧迟利落地扯开她的衣服口子,入目便是条细长的伤口,依稀渗着血,旁边有些细小的擦伤,可和那道口子相比,也是微不足道了。他看着那肌肤虽是稍有一愣,但很快又专心辨认起伤口,见两边血色皆无反常,便稍稍安了心,刚想掏出伤药给她涂上,却被她挣扎的腿给弄得无法下手。
“看够没!没中毒就让我自己来!”心澄蹬着腿,不停地想要踹他。
萧迟挡下玉足,不得已使力钳制住她,面色铁青道:“穆心澄!你别胡闹!”
“……”
这一吼竟是把心澄震地说不出话来,表情愕然地呆在哪里,整个人都不动了。趁着这时,萧迟按住她的下肢,往伤口上倒了金疮药,随后又从袖子上撕下一块布,飞速地把伤口包好。
完事后,他像是松了口气,抬头叮嘱道:“沐浴时尽量避开这处。还有。”他侧目而视,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看了半晌才道:“郡主,你可真是娇弱。”
真是娇弱。
若说前一刻她还怔忡地难以言语,那么现在,她是完全醒了。
“你才娇弱!”心澄赶忙抽回了脚,抿唇怒视他。
这人到底什么脾性,不惹她不成活吗?
见她反应如此,萧迟却释然地笑了笑,随即走到那几个汉子身边,细细检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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