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不会的。白羽他心里有你。是你不够自信。“春雀摇头道,望着悲戚遗憾的王青姣心中不忍出口安慰。
“你说真的?”王青姣眸光一亮,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与点点不安的娇羞。
春雀心头一阵酸涩,看着一下子明艳动人的王青姣,自知是回光返照。她将王青姣往身上拢了拢,压抑住颤抖哽咽的嗓音说道:“我与他自小交好,每日回村他都会跟我提起你的好。那时我便知道白羽心中有你,他待我好只是将我视如亲妹妹般呵护。至始自终,他爱的人只有你一个!”
“那,那他可曾跟你说过……爱我。”王青姣想抬头望春雀,却觉得自己的眼皮子正在沉重的合起来,终是油尽灯枯,回天乏术。
春雀抬头望向远方,那里的战斗也刚刚结束,雪地里一块一人高的冰晶里隐隐透出一个人形来。
春雀微微侧头用脸庞蹭着重重靠在自己肩膀的王青姣,轻声低喃:“他说过,爱你……”话及,无边泪水滚滚而下。
青姣,下一世,寻个爱你的男子重新活一世。下一世,一定要幸福!
第两百四十三章 羽出
有时候一个人明明罪大恶极,恶贯满盈,到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可总还是能在特殊的人群里侥幸活下来。
王青彧便是那个下不了狠心王青文的人,所谓大义灭亲他终究还是没做到。
王青文的一声“弟弟”二字硬是让王青彧最后那致命一击斜斜打偏了过去。
那一声弟弟情分自然是假,无非就是看头了王青彧重视亲情的软肋为自己寻得最后一丝活命的机会。
王青文确实做到了,本以为可以逃离却被华殇离以结晶术困住,整成了活死冰人被一同丢入了禁地里。
自此,这个世上也等于没了王青文一样。
这样的结局,也好,也好。彧虽然下不了手,可也同样不希望入魔了的王青文留在世间危害他人。
窗外白雪飘飞,随风随意旋转飘舞,如蒲公英的羽翼加了露水飘然翻转间下滑,落在屋檐下发出轻微嗤嗤的响声。
这银装素裹的世界看久了,开始还觉得惊艳心灵纯净什么的。看久了心里就觉得凉的慌,那是从血液骨子里往外蔓延的刺冷直至全身发凉发麻。
可春雀只是安静的坐在房中,轻摇了下头将刚才华殇离告诉她的那些事情纷纷晃出思绪外,明明眼睛已经望的生疼,可始终不敢合下眼死死盯着远处那条小路。
这一场禁地之行,春雀身体早已透支,虽然她很想一同与彧,殇离二人去寻找白羽的下落。可却被华殇离强行留在了房里,交代了医术精湛的大夫后便和一直站在远处的王青彧匆匆离去。
彧就那样背对着春雀站在雪地里,身旁是怒放的妖艳红梅,似是热情的邀请却被随即而来的飞扬厚重大雪狠狠浇了个透心凉。
春雀的思绪又游离了,本应该很担心白羽的死活才对。王青文生性阴险狠辣,谁也不敢相信他的话,若是找不到该怎么办……
应该担心的是这个,可春雀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半个时辰前她拼命支起身抬头透过微开的窗棂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飘飞素雪模糊了她想看他的视线,那一身背影孤零零的立在那里,散乱的墨发几乎被白雪覆盖与白色长衣在这素净世界里似要融为一色,飘仙离去,淡漠而疏离。
春雀一想到这样奇怪的感觉,心头就觉得涩涩空空的,却又在笑自己闲着没事越来越能想了。
屋角有株红梅待放,那声极其轻微的绽放,听在春雀耳朵里却如炸雷般轰的她整个人霍的从床上爬起,紧张的四处张望。
可房中除了红梅就是她,屋中寂静无声。春雀轻吁口气想躺下,却被耳边另一声同样的炸雷声给惊的皱起了眉,目光在屋中转了几转,最后将目光落到红梅上。
这冰族族民先天体质异于常人,会不会这红梅也是个怪物……
春雀轻抚额角,觉得自己太能想了。
彼时门外响起了声音,虽听不懂族民说些什么,可突然热闹起来,春雀便想到了是不是彧和殇离回来了。想到这里,心里一紧带着不安下了床,急走几步颤颤的推开了房门往外望去。
红梅隔开的雪路上,一身华丽紫衣的华殇离正一路跑了过来,说是跑并不确切,说急走更为妥当。
因为他怀中此刻正抱着一个人,整个脸侧在他怀中,白衣素锦,白发在殇离的臂弯中如冰凌一般僵硬树立。
“白……”春雀下意识的叫,却在另一个字出口前生生窒息在了胸中。那样挺拔的身形就算被华殇离抱在怀中,依然气势犹在。
华殇离的步伐近过春雀身旁,停都未停直直往小屋旁的小道上走了过去,焦急担忧的颓废面容根本没有看到门口那用双手死死捂住嘴唇的春雀。
浓眉的眉,坚挺的鼻,凉薄的唇如美好的画卷一一展现在春雀的面前,他的脸上像是贴了张水晶面具,晶莹剔透却正在慢慢加厚。
春雀本能的跨出步子跟在华殇离身后而去,没走几步就听熟悉的呼唤春雀二字声音响起,一如往常的温润,可春雀却没感到任何温暖。
转身,白羽静静站在那里,白衣早已千疮百孔,许多地方露出他被冻得发紫的肤色来,完好处尽被鲜血染透,仿佛白才是点缀。
这本是一场温馨感人的相遇场面,他们真的找到了白羽,而且白羽除了面色苍白点,似乎并未受到王青文的伤害。
可,彧怎么受伤了……
白雪不要命的下,其实一直也不曾消停过。如一场迷蒙的隔帘将一黑一白的身影重重隔开。
“你回来就好。白夫人为救我一命而离去了,我将她安置在了冰族的回归窟里。你且去看看吧。”春雀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此刻的她真的没心情与白羽寒暄,眼前尽是正被冰霜覆盖昏迷的彧与临走时白雪覆盖下的那个飘离背影……
心慌的她忘了问白羽可否真的有伤,甚至忘了白羽与自己一样的体质是不能长久待在冰族这里的。听不懂族民的话,又如何知道冰窟位置。就那样匆匆离去,同样留给白羽一个模糊的背影。
白羽就那样看着快速消失在漫漫大雪中春雀,目光如聚众翩跹的蝴蝶瞬间飞离消散,半晌,他艰难的蠕动嘴唇:
“雀儿,雪天路滑,你走慢点。”
停驻良久,望着那条通向郁郁森林的道路,那柔弱而又坚强的身影终究没有也不可能出现。
刚捡回一条命的白羽此刻早已被冻僵麻木,明明失去知觉的下体却隐隐感觉到肿痛。半晌,他吃力的迈动步伐一步步往回走去,一如倒退的回忆。
黑暗的怪洞,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到这里,当初他和王青姣被那掌柜下了**丢进来的地方。
王青文说两人待洞中太无聊,找点乐趣来打发时间。他就随意与被浑身捆绑成粽子的他靠在洞壁上,随手捡起地上石子就往前方悬崖下扔去。
“玩什么?”白羽开口,他的脑海中正浮现无花村山上那个只与春雀二人才知道的小洞,那里满当当的都是他从集市买来的玩意与春雀羞涩的笑声。
“挑脚筋玩,石子落崖若无声就挑你一根。”王青文淡淡说道,像是说着今天吃什么饭一样,耳朵听着刚才丢出去崖下的石子。
二人待在洞中,王青文是少有的安静,不是乎外间张扬的阴鸷跋扈,可他越不说话那股子自身散发掌控的死亡气息越张扬。
白羽哑然,自落到他手中,就未奢望活着。就算能活,依着王青文的性子怎么可能让自己好好安活。
可是,急促的心跳如战鼓雷雷……
“你爱青姣,何故让她如此痛苦?”
“哼?这世间何为情爱?我爱的人避我如蛇蝎,早已心灰意冷。青姣儿,我只是借腹生子,稳固我王府地位。这,你都不懂?”王青文斜睨白羽一眼,说完手起刀落挑断了白羽靠他最近的那只手的手筋。
其实从王青文肯说真话开始,白羽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活命,望着他一粒粒将石子丢出去,一次次无声,一次次玩儿似的挑自己的手筋脚筋,之后就是在他身上扎洞……
他就是不叫,身子早已千疮百孔。王青文的刀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血痕,唯独没有碰他的眼睛,是想让自己崩溃。他不能,宁可将自己撞昏也不会溢出一声痛苦的声音。
安静的怪洞里只有急促的呼吸声与鲜血嗤嗤流出的细微声,偶尔还有极其轻淡的回响。
有时候想,自己若是死了,青姣可怎么办。至于雀儿……
每一次在安静的痛苦中昏过去,又在更一轮的剧痛中醒来,直至他的突然不告而别。
白羽自己都不明白整座身子被那短刀刺的找不到一个完整地方,自己还没死去,看着鲜血汩汩流出染透残破白衣,是生命流失的体征,脑袋却异常的清醒。
后来他明白王青文手法的精妙,处处避开要害,后来他才明白,他不死是因为有人会来救他,也必定能救他。
甚至,让他恢复重生,武功恢复。
可,这样的代价,如果可以再回头来一次,他宁可当场撞墙而死,也不愿意欠他。
只可惜那时他不明白他的意图,可就算知道也不能确定自己真的是否有力气撞墙,而他昏迷时的一句话令他感到满心颤抖。
“你不能死,我与春雀都不愿欠人人情。青楼一事,还了。以后……”
雪路上留下一排深深浅浅的脚印,飞舞的大雪争先恐后的想将他们掩埋。白羽走到一株红梅前,终体力透支缓缓倒了下去,眼角泪痕犹在,嘴角却笑意舒爽:
“这小子,都这样了还在吃醋。雀儿,我真的放心了,以后……”
第两百四十四章 韵来
红梅点缀大地茫茫白雪小路延伸至郁郁森林,鸟语花香,这明明是两个不能相遇的冬夏季节,却在冰族这里万分和谐的相遇相处共存。
春雀这一路急步而去,担心着腹中胎儿并不敢跑太快,可又焦心着王青彧的伤势,或深或浅的雪地脚印印证了主人复杂的心情。
行至那栋小屋,风景如故,奇香漫布方圆一里左右。春雀屏了呼吸走进院子里,人还未踏上台阶,一个紫色身影便突然冲了出来,差点撞到春雀。
“殇离。”春雀一把抓住那急身飘过的紫衣一角,连忙叫道,心想彧还在屋里,他怎么跑出来了。
莫非……春雀心有隐隐作慌,拽着华殇离衣服的力气不由一紧。
“情况不太乐观,我出去找人。”华殇离沉沉说道,紧皱的俊眉上是化不开的忧急。
春雀脑海里还盘桓着他的话,可手却已经先松了开来。
华殇离深深的看了一眼面色发白的春雀,嘴巴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往禁地方向飞奔而去。
正午的阳光大刺刺的照在春雀身上,暖风和煦,绿树成荫遮凉半个小屋。可春雀站在那里浑身冰凉无温,就连着自己如何将脚迈进房屋都毫无感觉。
寒冰床上一块人形冰雕静静躺在其上,浓墨的眉,紧闭的眼,挺拔的俊鼻,凉薄的唇,轮廓清晰有致,盛在薄薄的晶冰下别有一种异样的美。
“都这个时候了还是这么好看。”春雀开口笑道,声音轻轻柔柔,眼泪却流了下来。她的手隔着那层冰面抚摸着王青彧的面容,略略颤抖。
一直以为,禁地受了自己临死时的一声呼唤,彧奇迹苏醒赶来保护自己。私下里天真的以为他的嗜血魔怔也自行攻破了。
如今才真正明白过来,此前与雪狼族长尽力一搏也好,与王青文血战也好甚而强撑着残破的身体去救回白羽,这一切一切他都是咬牙在做,这一切一切皆是想让自己放心。
可,华殇离也说过,你自行成冰人,便是回天乏术之时,到时候死的就是这千千万万的冰族族民,甚至可能会屠杀外面的人。
不,不会的。你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彧,彧,听得见我说话吗?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春雀轻轻俯下身贴在耳朵的冰面上柔声叫道,嗓音里的抑颤是无穷无尽的期望与自知不可能的哀伤。
门被大力的推开,其实春雀也没关门,那时她哪里还有心思转身关门,只是这扇半掩的木门依然不能幸免的被狠狠撞到了墙上,幽幽惯性反弹。
春雀愣愣回头,是,秦韵。
“看来他一时半会魔症就要发作了。”秦韵开口,嗓音干涩。红肿的杏子眼显示曾她哭的厉害。
春雀冷冷望过去,默不作声。双臂不作痕迹的张开,一副保护王青彧冰体的架势。
是了,谁都知道王青彧这次魔症发作非比寻常,见人嗜血,不知何时才能方休。
这个时候不杀他,更待何时。
更何况,秦韵之前偷偷告诉了族长大祭师等人他们几人进入冰族的事情,惹出一场腥风血雨。为的就是杀掉他们几人罢了,想来为了维护族民性命,她这会应该是来要了彧的性命。
春雀,如下揣测,身子崩的更加僵直。
秦韵上前两步,春雀喝声停止,对于秦韵,之前的种种美好单纯她都有些模糊了。
人真的不能看到坏的一面,尤其是险恶用心的一面,那真是过往有多美好,如今看着就有多碍眼。
好在,她们相处未深,除了相看两厌之外似乎并未有深仇大恨。就算这次彧加速魔症发作,春雀亦不会多加怪罪秦韵。
只能说,命里注定的事情,逃不掉。
春雀脑海里怔怔想着,眼前人影一花,就见秦韵跪在了地上。
春雀愣住了,这是又想什么花招?
“昨天我不该存了私心报告大祭师你们在此一事。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我只是太气了,又很害怕。我……我……”秦韵低头哭道,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啪啪的滴在地面上,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两行浅浅的小水坑。
春雀没听清她说什么,实在是哭声大于她说话的言语。但还是略略停听懂了些,
“你是害怕殇离救不好彧,会伤及你们族民。我能理解。”春雀淡淡道,一张脸说不出喜与悲。
她想叫秦韵起来的,可心中到底是有股郁结之气,望着王青彧,眼底涌起一阵潮意,又被自己生生压了下去。
“不是。”秦韵连连摇头,抬手胡乱的抹了把眼泪,令自己平复下心情。
春雀听她说不是,眸中疑惑,不是为这个,那是怕什么?
“我想与你谈个条件。我有办法延长他的魔症发作。“秦韵直起身略略提高了声音,胜雪般的面容上泪痕犹在。
“真的?”春雀听到这里眼睛一亮,要是延长魔症发作时间,殇离就有时间找出根治彧的方法了。不管如何,比一会儿发作要好。“什么条件?”
春雀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哪里可以与秦韵谈条件的优势。
“你必须离开殇离,不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