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一个噩梦缘由,让痴心的人可以日夜望着心爱之人甜蜜入睡,让心伤的人可以暂时忘却伤情之痛,身体累了心才无暇顾及……
若王青姣是有此安排,那么她真的很聪明,也很爱白羽。
那,
是不是,
自己就该放心了。
因为,不管自己将白羽伤的怎么深,他的身边总有一个会替他疗伤的佳人!
想到这里,春雀忽然对王青姣有了一丝感激,虽然此刻王青姣眼里投射过来的挑衅意味十足,但是她全然不觉得生气。
“羽,这里越发的凉了。我们走吧。”王青姣拉了拉白羽的衣角,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说道。说完朝春雀偏了偏头,脸色瞬时变冷。
春雀自然会意,顺着王青姣的意思说道:“青姣小姐,白羽公子,奴婢家离得远,先走了。两位还请早些歇息。”
春雀话刚说完,白羽立马不同意道:“这么黑,我送你回去。”似是想起什么,又说道:“姣儿,反正你也睡不着了,不如就当散步吧。”
王青姣一愣,望着白羽,那虽是征求的口气,可眼里的意味不容拒绝。奈何谁人她都不放在眼里,偏偏在白羽面前自己就没了骨气。
“好……”一声不情愿的低低声从王青姣嘴里无力的吐出,却同时被春雀的声音给盖了下去。
“不用了,我又不是不认识路。”春雀一口回绝,望着黑不隆冬的前方,喉咙不由咽了下口水。不等白羽再开口,自己就低头跑了回去。
白羽怔怔的看着春雀的身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泼墨的夜色中,心中一抹苦涩浮出:雀儿,如今你连让我护你一段路,你都不肯了么?
王青姣靠在白羽怀里,见白羽未躲避,又见春雀识趣。一脸喜意,灿若桃花,忽的觉得这凉风吹到身上竟是如此舒服惬意……
春雀一路狂奔到家门口,待见到房里传出的微弱的灯光,心这才安定了下来。
这大半夜,不怕,那是假的!
春雀侧耳倾听着卧室里的动静,随后轻手轻脚的爬上了以前睡的板床。床板僵硬硌得慌,春雀不由想到了二楼里自己睡的那张舒服的软床。一时有些睡不着,睁大眼睛无意识的向上看着。
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在干什么?
春雀思及此,伸手拍了一下脑袋,一脸自己是白痴的表情。
这个时候还能干什么,他肯定早就睡着了。
自己今天一天没跟后面扇凉,也不知道他热不热
笨蛋啊你,他那体质还需要一把破扇子?
“睡觉,睡觉……”春雀烦躁的自言自语,一脸挫败,在心里鄙视自己,翻了个身强迫自己入眠。
突然,卧房里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声,紧跟着方哥焦急的声音响起。春雀心一沉,一个转身就下了床奔进了虚掩着门的卧室。
“娘……”春雀惊呼,头又开始晕了起来,心慌无比。
床上,秋惠整个人无力的瘫在方哥怀里,人已陷入昏迷。满嘴鲜血,胸前瞬间被血渍染透。那鲜血顺着床边往地面上缓慢的流下,响起低沉的滴滴声。
而平日装污秽物的盆就在床脚不远处,里面亦是血迹斑斑,一眼就可以看出病人时常吐血……
“躲什么?你扶着你娘,我去找王大夫。”方哥见春雀摇摇欲坠,脸偏向一处,口气都冷了起来。
“找他有什么用,我去找欧阳大夫。”春雀见方哥一脸冷峻,以为他是担心秋惠身体,也未多想。
“欧阳大夫闭馆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何见得到他。万一,你跑了怎么办?”方哥说到最后,满眼怀疑。
心上忽然被人狠狠捶了一击,春雀身子微微有些摇晃。她睁大眼睛望着面前方哥,只觉如此陌生,不可置信。
半晌,春雀开口,只觉喉咙干干的,连说话都有些苦涩:“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虽然我不是你们的女儿,可我说过秋惠永远是我的娘。我如今在府里当下人又是为了谁?”春雀还想说下去,可见秋惠脸色越发苍白,心知现在不是和方哥争吵的时候,扶着门就要出去。
“我也想相信你,可你刚才那番作态,不就是嫌恶你娘吗?”方哥说话软了下去,望着扶着门削瘦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想错了。
春雀闻言不由停住了脚步,心中更觉苦涩,望着门外深沉的夜色回道:“我晕血。”说完在方哥的愕然愧疚目光中消失了。
“砰砰砰……”百草堂门外,一声声大力的敲门声响起,如此,已经响了好久。连着隔壁沉睡的百姓都有些被吵醒了,开着窗户出来咆哮骂人。
可敲门的人依旧使出最大的力气,对外界置若罔闻。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我看欧阳大夫是将下人都潜回了家。”温柔的声音响起,口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那该怎么办?”春雀停住了手,声音有丝颤抖,将手放下五指松开,连着那颤抖的语气里还有微微颤抖的手。
五指关节处,早已磨破了皮,渗出丝丝血迹。
“只能硬闯了。”白羽抬眼望着百草堂的高墙,此刻他已经站到了侧墙去。
春雀点了点头,只要能救娘,翻墙这点事算的了什么。
“不要怕,闭上眼睛,我们很快就会找到欧阳大夫。”白羽朝春雀伸出手,鼓励说道。温润如玉的目光让春雀紧张的心安定了下来。
夏日夜去的快,此刻,天边微微露出了鱼肚白。
春雀望了眼高墙,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手交给了白羽。
春雀只觉身子一下子腾空,耳边呼的一声,再睁开眼,她与白羽已经稳稳落地站在了百草堂的后院里。
“只是进是进来了,可这后院房间如此繁多,这样找下去恐怕是要耗上一些时间了。”白羽抬眼看着后院密密匝匝的房间,心里不由焦急,只担心秋惠婶婶的身体扛不住。
“我知道他在哪里,你跟我来。”春雀来不及跟白羽解释,率先往一处方向跑去。
当日欧阳大夫将那女子安排在了一处极为偏僻的房间里,她当时和翠花出来时欧阳大夫没有引路,两人还差点迷了路。
可如今那迷宫般的房间所在地,在春雀脑海里异常清晰起来,白羽跟着她三拐两拐,就在他实在忍不住要出声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句“到了。”
白羽顺着春雀的目光望了过去,偏角处一间普通的房屋的窗户上正透着晕黄的灯光。
白羽心中一喜,刚要说话只觉眼前一花,春雀已经奔跑了过去,两手将门打开冲了进去。
白羽见状连忙跟了上去,可人刚走到门口,就见春雀和欧阳大夫走了出来,准确的说欧阳大夫是被春雀拖了出来。
“哎呀,这女子正在危急关头,老夫不能丢下不管……”欧阳大夫一脸气急,转头却看到了站在身边的白羽,下面的话竟咽了下去。
“你若不救我娘,她今晚必死无疑。你走不走?”春雀咆哮道,眼泪竟流了出来。
里面的人是她当日救回来,当日她恳求欧阳大夫尽最大努力救活那女子。
城外是她的亲人,在这陌生的唐朝里,秋惠是唯一永远给她温暖的娘。
她是她的救命恩人。可现在,为了娘,春雀必须冒着那女子会丢了性命的危险。
如果她真的死了,自己亦是杀人凶手。
春雀想到这里眼泪流的更凶了,手却一刻不停的将欧阳大夫往外拖……
白羽心疼安抚的话在春雀耳边连连响起,可春雀一个字都没听得进去。
“唉,你停一下,老夫陪你去就是了。对了,这位看的眼熟?他是?”欧阳大夫见春雀一脸坚决,一脸无奈。
“他是白羽。“春雀见欧阳大夫问,答道,可脚下的步履一刻未停。
她怕,自己停下来。会,更加愧疚。
“哦。他是你什么人?”欧阳大夫竟还在这端口问起了毫无关系的问题。
春雀闻言,脚步不由停了下来,拉着欧阳大夫的手也放了开来。说道:“他是我的朋友。”
此话一出,白羽脸上失望沮丧的表情明显。
“我最信任他。”春雀加了一句,回转的是白羽脸上淡淡的笑意。
是啊,如果不是信任,春雀亦不会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刚刚躺下的白羽,两人共乘一马狂奔而来。
而王青姣那暗沉如墨的心情,春雀已经顾及不上了。
“既然如此,我跟你回去,让他在此替我守着。你记住,若这女子睁眼了,你一定要立马将她抱出药桶,服下这颗药丸给她。切记,在我回来以前你千万不能睡。”欧阳大夫边说边将一颗褐色的药丸放到了白羽手中,自己大步的往医馆里走去。
春雀抬眼迅速望了一眼白羽,随即急急跟了上去。
身后白羽拍着胸脯的动作正做了一半,望着春雀消失的背影,眼里流转着深深的宠溺。
第八十八章 天惊
春雀闭目靠在大树上,看似在睡觉,实则微微闪动的睫毛无疑泄露了主人醒着的状态。
这一夜,又是没睡。
别人告假回家,都是享受天伦之乐,躲在母亲怀中撒娇偷懒。唯独她回来,白天救人,晚上依然在救人……
耳边传来方哥连连感激的声音,随后便是王大夫的声音,接着是百里正,欧阳大夫……
只这些寥寥数语,春雀紧绷的心霎时松弛了下来,此刻她觉得头昏昏欲坠,胀疼的厉害。
忽然,头上一片阴影罩了下来,春雀慢慢睁开了眼睛,满眼的血丝异常吓人。
“你娘已无事,你且放心吧。哎呦……”欧阳大夫说道,随后伸手拼命锤着腰,一脸痛苦。
“欧阳大夫辛苦了。”春雀由衷感谢道。
“你下回若叫辆马车而不是一匹发疯的马,老夫倒是不觉得会多辛苦,这老腰差点被这马给癫折了。回去一定要给老夫找个马车,不然,下次不来了。”欧阳大夫说完又使劲捶了几下,这才作罢。
春雀闻言不由笑了笑,对欧阳大夫孩子般责备的话全没放在心上。
那时天色虽也微亮,可街上行人稀少她哪里有时间去寻马车给欧阳大夫。自己更是不知道身体哪里来的勇气与魄力将白羽骑的马给赶了回来。
现在若是让她再骑一次,她定是没有这份勇气了。
“欧阳大夫,告诉我,我娘的病到底能不能根治?”春雀抬头问道,本想站起来的,可是因为一路狂奔,现在浑身就如散了架一般痛苦。
“唉,听天命尽人事吧。”欧阳大夫听春雀问及此,正了正神色,一脸惋惜。
春雀心中一凉,她其实一早就知道,可当欧阳大夫前几次给了好消息后心中依然升起了希望。
如今……春雀重新靠回树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彼时
“白羽呢,为何就你回来了?白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春雀你……“耳边厉声响起,春雀眼还未睁开,只觉脸边一道凉风扑来。
王青姣一脸气愤担忧,扬起的手在即将打到春雀脸的时候被欧阳大夫伸手拦了下来。
“那白羽在老夫医馆,替我照看病人。青姣小姐你大可放心。”欧阳大夫沉声道。
“你怎么派遣他替你看病人,万一过了病气到白羽身上,那可怎么办?”王青姣凤眼一瞪,不悦道。
“那老夫与你一同回去,你亲眼看到便放心了。”欧阳大夫倒是一点不在意,含笑说道。
“那我去找马车。”春雀见状,便想起来。
“不用了,我堂堂王府千金,会连马车都没有吗?你家里人生个病,白叔叔来照看你娘也就算了,还拉着白羽奔波了一夜。你该清楚你的身份,你与白羽现在已无关系,而白羽更是不该回来。”王青姣怒道,手几次想扬起来,但看见白里正等人也在终是忍了下去。
这最后一句话让方哥和白里正两人脸上同时一愣,这句已无关系是分手的意思吗?
白里正不由想到了昨晚春雀跑到他家里,眼泪婆娑的说了秋惠昏死一事,自己立马就去村头将王大夫先找了过去。
而白羽不顾青姣小姐的阻拦则和春雀往长安城里去请欧阳大夫,幸亏自己与守城的人颇为熟稔,否则他们两如何进得了城。
白羽亦在他和秋惠面前表露出欲娶春雀的意思,可如今,两人好端端的怎么就分手了?着实让人不解。
可昨晚两人亲密样子,哪里看的出一丝分手的味道!
白里正想到这里不由望了一眼身边的方哥,见方哥正看着自己,两人再次一愣,随后皆摇了摇头。
看来,作为两位孩子的大人皆不知情啊。
春雀依然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低着头谁也看不清她此刻脸上的神情。
她无话可说,若是换了平日她定早就拿话顶了回去。
可,王青姣说的全是事实。
自己凭什么大半夜的将白羽拉出去与自己一起劳累奔波,若不是他,自己连城门都进不去,但她与他早已没有关系。
最后还将白羽一个人丢在了医馆里,而若不是王青姣过来寻白羽,自己都忘记白羽还在长安城里陪着一个陌生的病人。
“青姣小姐,时日不早。我们还是赶紧回去,白羽可是一夜未睡呢。”欧阳大夫开口道,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春雀,眼里一丝心疼滑过。
“什么?你竟然让他陪着病人,还不让他睡觉。欧阳大夫你……”王青姣美艳的脸蛋上早已气的扭曲,心里心疼白羽的不行。
却也没再废话,转身就走,临了走到院子外忽然转身说道:“春雀,你如今已是签了卖身契的内侍奴婢,就该好好伺候我二哥。白羽与你在一起,你只会给他带来麻烦。如今你们已然分手,你更该自律。白叔叔,青姣先行一步了。“
王青姣说完朝白里正微微施礼便再也未多说一句离开了。欧阳大夫紧随其后而去。
这短短的几句话却让白里正的脸色瞬间一白,看向春雀的眼神隐隐多了几分失望。
方哥担心的望了一眼卧房,见里面没有动静,心这才松了下来。
“雀儿……”白里正走到春雀身旁,半蹲。
“嗯,白叔叔。”春雀低低应了一声:“她说的都是真的。抱歉,给您和白羽添麻烦了。”
“白叔叔和白羽从来也不怕过这麻烦。白叔叔只是想问一句,白羽知道这事吗?”白里正伸手轻抚着春雀的秀发,身前瘦弱娇小的春雀,白里正心里一阵疼惜哪里会舍得怪责。
村里人谁都以为春雀只是去王府里当短工,原来……
春雀点了点头,却一直未抬头。
依稀记起,从她来到唐朝,家里但凡出了麻烦事,不管是徐保长一家刁难也好,娘生病没钱也好,白叔叔都是第一个伸手帮助支援的人。
对她亦从未像那些村民惶恐避之,那种言语之间的疼爱常常让春雀很感动。
所以对于白里正,春雀不仅对他是长辈上的敬重,更多了一分依赖。她与白羽分手,她只是觉得难过。
可面对白里正,心里竟生出了愧疚。
头上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声,春雀心里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