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又想,倒实在不知道该写什么。
曦宁笔悬在空中半,竟没有落下去。
泪滴和墨滴起落在纸上,把张好好的尺素染上斑斑。
曦宁擦擦泪,把那张污的纸笺又反盖,想想又咬咬牙,勉力提笔,在信笺上写几句新年应景的话,便放下笔,退两步坐在椅子上。
却不小心将刚写好的信笺带落到地上,曦宁弯身拾起,觉得头昏眼花,顺势把写好的信笺也反盖在桌上。
锦锦轻轻停在椅子扶手上,低头轻啄的手指。
曦宁觉得眼前阵阵的发黑,道:“乖锦锦,再帮送回信,好不好?”着伸手到桌上摸索,摸到离自己最近的那张信纸,便拿过来。
锦锦衔在嘴里,飞出去。
“就知道!”门边传来曦雨急怒的声音:“原先以为,是个稳重的人,谁知道和主子个性子!”
丹朱扑过来,先摸摸的额头,然后声音里带哭音:“宁姑娘!宁姑娘!”
曦雨和似月起帮着把曦宁扶到床上去,曦雨回身吩咐:“还不去请大夫。”
丹朱答应声,正要跑出去,却被曦雨喊住:“让似月去,回来。”
似月出去,曦雨拿凉水浸湿手绢在额头、脸上冰冰:“二姐姐,醒醒!”
曦宁睁开眼。
曦雨不和话,先转向丹朱:“在外面听着,是程嬷嬷还是老太太,要把二姑娘许人?”
丹朱含泪摇摇头:“都没有。”
“那们都什么?给二姑娘听。”曦雨急道。
丹朱急忙:“程嬷嬷不住地称赞二姑娘好,又不住地严大人好,老夫人什么都没,只是谦虚几句。”
“不就结?”曦雨转向曦宁:“像咱们样的人家亲,哪有用下人来当媒人的规矩?姥姥又怎么会不问问,不问问舅舅舅母还有哥哥嫂嫂就把许人呢?更何况,严徽个名字,听过没有?”
曦宁把头歪歪,吃力地想想:“好像……是哥哥的朋友。”
曦雨松口气:“就是。
若要把许给他,早就许,哪会等得到现在?”
曦宁的声音哑哑的:“真的?”
曦雨头:“比珍珠还真。”
“保证?”
“以耽美大神的名义保证。”
听妹妹的俏皮话,曦宁先笑,然后又松口气。
“个丫头,那个程嬷嬷话里有话,和似月不方便,就想让去听听们些什么。
原以为是个细心稳重的,谁知道和主子样,听见风就是雨!”曦雨瞪丹朱眼,在额头上下:“还不去把那个梅花雪露给冲泡上,让二姐姐先喝些?”
丹朱破涕为笑,急匆匆地又冲出去。
“先歇歇,不要睡。
待会儿喝些梅花雪露,等大夫来看过再睡才好。”曦雨叮嘱,又探过身子抱起桂圆:“把桂圆抱过来,别让它烦。”
着走到椅边正要坐下,却看到桌上反盖着两张纸笺,随手翻起张念道:“子琮:新年平安……”
曦宁“呼”地翻身坐起,惊叫:“怎么是张?”
曦雨看向,不知所以。
曦宁下床两步冲到桌旁,顾不得曦雨在旁,翻起剩下的那张纸笺,上面墨迹泪痕。
拿着那张尺素,先是害怕羞涩,然后不禁怔然出神。
1
'已购买'
渤海郡王几日来很烦恼。
自从那只鹦鹉又送来张信笺之后,王爷越发地焦躁。
陈云官在心里想着,托空蓝绘粉彩纹的茶盘走进屋里去。
“王爷,奴婢送茶来。”陈云略微蹲下,把手中托的茶盘轻轻放到小几上。
渤海郡王松松地束件家常穿的半旧袍子,斜倚在软炕上,靠着个圆形的流苏靠枕,手中拿着卷书册,但明显地在神游外,那本书的书页已经有半没有翻过。
听见陈云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劳烦陈姑姑,怎么亲自送来?”
陈云微笑:“今日十五元宵夜,打发大半人上街看灯去。
也没有甚么要紧的事,王爷几日心情不好,剩下的小半儿,怕们笨手笨脚又惹王爷生气,就自己送来。”
渤海郡王笑道:“哪里心情不好?只是在平沙城待两年,有事忙,回来好不容易得空歇歇,反又觉得无聊。”
陈云摇摇头:“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再没有人比奴婢更清楚。
不过是拿来搪塞的话。
也罢,王爷不愿意,奴婢就不问,也不是奴婢个身份的人能管的事。”
渤海郡王心思转,想着陈云不是外人,忠心可靠、嘴巴严实,便想着问问也无妨:“本王倒真有件心事,要请教陈姑姑。”
陈云:“请教是不敢的,不过为王爷排解排解,奴婢大约也可以。”
嬴太玄肘支在靠枕上,撑着下颚:“陈姑姑,本王与名子来往,本来只是想当作消遣玩玩,后来那子要本王上家提亲,本王该不该去?”
陈云瞪他:“您竟去招惹良家好子?”
渤海郡王不在意地挥挥手:“不是关键。”
陈云又瞪他眼,仔细想阵,方道:“王爷既然开口问奴婢,那自然心里已经在考虑是否去提亲,可见位姑娘和以前的那些莺莺燕燕不同。”
渤海郡王不语。
陈云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便接着:“如今圣上膝下无子,安亲王只得个儿子,父子俩又都体弱多病,眼看是好不的。
王爷血缘又近,地位又尊,婚姻之事与别的贵胄不同。
奴婢劝王爷,若要提亲,还是先分清楚,那姑娘有没有什么别的打算,是真心和您好,还是想要攀附权贵。”
渤海郡王依旧不语。
“若是存不好的心思,那自然不能娶进来;若是真心对您好的……”陈云还没完,忽听屋外阵喧哗大乱,打断的话。
渤海郡王皱眉:“去瞧瞧外面是谁?出甚么事情?”
陈云答应声,便过去打开房门,迎面个人撞进来:“子琮……酒!陪喝酒!”
“是怎么?”陈云忙伸手勉力拉住,阵酒气顿时充满屋子里,把焚的安神香味都给冲散。
“书霁?”渤海郡王大惊,从软炕上下来。
后面骁骑军的统领岳松雷脸苦相,上来半跪:“主子,赵公子喝醉来府上,嚷嚷着要见主子,叫主子陪他喝酒。
属下不敢拦。”
渤海郡王看看赵书霁张娃娃脸上醉态可掬,手里还挥舞着把酒壶,不禁按住额角哭笑不得:“把他弄到软炕上去,陈姑姑,去泡壶浓浓酽酽的茶来。”
岳松雷上前接过赵书霁,陈云方匆匆地去泡茶。
“书霁,书霁,”渤海郡王摇摇歪在软炕上的醉鬼:“起来喝些茶。”
赵书霁眼神迷离,娃娃脸通红,但就是不睡着也不安生:“子琮,子琮,为什么要退亲,为什么要退亲……”
嬴太玄苦笑,按着他的手脚,哄着:“来喝些浓茶。”着示意旁边的丫鬟把茶给赵书霁灌进去。
他平日里使的大丫鬟今日都看灯去,小丫鬟端着茶杯战战兢兢,也不敢上前灌。
渤海郡王不耐烦地瞪眼,夺过手里的茶杯,直接给赵书霁灌下去,然后又把茶杯递给,示意可以下去。
赵书霁被灌下去大杯又浓又酽的苦茶,神智略清醒些,突然“哇”的声吐在靠枕上。
嬴太玄忙扬声叫人进来伺候,立刻有下人进来扶起赵书霁到边吐,又有人把软炕上的靠枕、锦褥都换过。
赵书霁狂吐番,方好些,丫鬟们给他洗脸换过衣裳,又扶到软炕上靠着。
他此刻神智倒清醒,只是靠在那里,愣愣的也不话。
陈云捧进来碗酸酸的紫菜虾米汤,便又退出去。
渤海郡王把汤碗向他推推:“快喝罢。”
赵书霁伸手把汤碗端起来,慢慢地口口喝着。
渤海郡王也不开口劝他,在那里端杯冷茶也口口地喝。
赵书霁喝完,把空空的汤碗捧在手里,呆呆地抬头问:“子琮,为什么要退亲?”
“不知道。”渤海郡王干脆利落地答道,连头也不抬。
“子琮,想喝酒。”赵书霁抱着汤碗往炕桌上趴,不起来。
“来人,拿本王窖里藏的二十年‘香四海’来。”渤海郡王直接叫人。
酒坛子抱来,启封,果然香飘四海。
渤海郡王挥退下人,赵书霁不吭声,直接把酒往他抱着的汤碗里倒。
倒完再四处看看,见炕桌上有个空着的茶杯,就伸手拿过来也倒满。
“来,子琮,喝。”赵书霁端起汤碗,在茶杯上碰下,仰脖子灌进去。
渤海郡王也端起茶杯,把里面醇香的酒液灌进喉咙。
两个人心中都有事,谁也不劝谁,对着喝酒。
赵书霁不停问着“为什么要退亲”,渤海郡王不停地回答“不知道”,问的人不厌其烦、疯疯傻傻,回答的人也不厌其烦、干脆利落。
两大坛子酒不会儿被他们两个喝完,换嬴太玄趴在炕桌上,赵书霁抱着装满酒液的汤碗吃吃地笑:“子琮,咱们去看灯。”
“板着脸做甚么?既然是来看灯的,就该高兴些。
还在担心程嬷嬷来的那事么?不是给排解过,且放宽些。”曦雨拉拉姊姊的手,有些担心。
曦宁头,脸上方出现笑意:“知道。”
曦雨才放下心来,四处看看,埋怨道:“真是的,是陪着咱们来看灯,照应着怕出事,谁知道出来,两个人就不知道跑哪里去。”
曦宁笑道:“他们也是头次起过元宵节,自然要两个人好好玩玩的。”着看看四周,有不少小夫妻面带羞涩、亲亲热热地拉着手,还有的未出嫁的姑娘,在路上遇到俊俏的少年郎,忍不住偷看眼两眼,那神态不禁让人会心暗笑。
曦雨也笑道:“怪不得呢,‘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是在元宵夜,今夜倒是咱们妨碍他们俩。”
丹朱手里提着两盏莲花灯走过来:“二姑娘、三姑娘,灯做得不错,虽没家里的华贵精致,但有几分野趣。”
曦宁接过盏,又递给曦雨盏,两人携手提着灯笼在街上漫步。
周围的人们都看过来,双姊妹衣着精致、身材窈窕,虽然戴着纱笠让人看不清面容,但俨然是两位美人。
丹朱活泼,时而到街边的小摊上挑挑拣拣,似月却声不吭地默默跟在们后头。
两人又走过条街,眼前豁然开朗,只见满眼的火树银花、熙熙攘攘:“哎呀,条街是猜灯谜的,去猜几个。”曦雨快乐地挤进去,似月也紧跟着去。
丹朱看向曦宁:“姑娘,要不,咱们也去猜几个?”
曦宁迟疑下,还是摇摇头:“里人太多,怕待会儿找不着人,就在里等着罢。”
过会儿,仍不见曦雨出来,却有堆人挤过来,细看群人穿着光鲜油腻,嘻嘻哈哈,招摇而过。
周围的人们像潮水样分开,避开群人,曦宁和丹朱慢步,被群人盯上:“是谁家的小娘子,好生俊俏。”着双油手便往丹朱脸上摸来。
曦宁把丹朱拉到身后,顺手把莲花灯塞给,往后退几步。
那群人轰然大笑,又往前逼来。
丹朱几乎要哭,挺身颤抖着护在曦宁身前,曦宁紧张到极,心里暗暗叫苦,平日里看阿雨的那些书,关键时刻总有大英雄跳出来,怎么现在没有?
“放肆。”人群中传来冷冷的声音,人们又像潮水样分开,露出位年轻公子来,只见他穿着浅青色的衣裳,戴着蝉翼冠,冠带束在颚下,容貌深邃,眼睛像黑曜石样,透出冷肃的威仪。
曦宁在心里大谢神菩萨,用感激求救的眼光看向位公子。
“平时祸害京城百姓还不够,样的佳节,也平白让们坏大伙儿的兴致。”严徽嘴里冷冷地吐出句,缓步自人群中而出。
“是哪根葱那颗蒜?敢来管大爷的事。”地痞们又哄笑。
“哼,”严徽冷哼声,袖中亮出颗小小金印:“刑部正五品郎中,专司捉拿审问像们样的人渣祸害。”
地痞们不笑,都看着那颗小金印,脸上显出心虚害怕的神色。
严徽招手叫过个围观的年轻小子:“持的印信去,往南走条街,有京畿卫在那里巡逻。
把印给他们领头的,叫他们来抓人。”那小子双手接过印信,人群自动分开,溜烟地跑去。
地痞们发声喊,正要四散逃跑,却被周围的人群围住。
他们平时为祸京城,京城百姓自然在心里暗恨,今被刑部的官员抓个现行,正是惩治的好时机。
不会儿,便有队京畿卫过来,锁拿那些地痞,领头的和严徽几句话,奉还他的金印,便带着人走。
围观的百姓自然也散去,曦宁在心里暗暗着急,阿雨和似月怎么还不回来。
严徽送走那些京畿卫,便朝们走过来:“小姐有礼。”
曦宁和丹朱忙屈膝:“多谢公子援手。”
严徽听得的声音耳熟,又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便忽略过去:“小姐可有家人陪同前来?”
曦宁头:“与妹妹起来观灯,妹妹猜灯谜去,在此处等候,不巧遇上那些人。”
严徽头:“既如此,便在此陪小姐等候,若再有事,们两个弱子也不便应付。
小姐若是大家闺秀,出门便该带护卫才是。”
曦宁在心里暗道,若不是那对甜蜜小夫妻偷溜,又怎么会至此,嘴上道:“公子的是,记下,劳烦公子。”
严徽客气两句,便在离曦宁三步远的地方站好。
曦宁彻底地放松下来,抬手整整发鬓,旁边丹朱正抬手把莲花灯递给,两人手臂撞在起,曦宁的纱笠掉下来。
轻叫声,弯身欲拾起,旁边却伸过来只手先拾起来,递给。
严徽弯身替那小姐拾起纱笠,递过去。
那小姐接过道谢,严徽抬头,正对上那张熟悉的芙蓉面,时愣住——么巧!竟然是凤二小姐!
曦宁手捉着纱笠的边,欲拿过来,对方却捉着另边不放。
疑惑地问:“公子?”
严徽惊,忙放开纱笠,低头拱手作揖:“失礼。”
曦宁忙福身:“您太客气。”
旁边丹朱“噗嗤”笑出来。
“笑什么?”曦宁嗔眼。
丹朱打趣:“笑您两位,样礼来礼去的,倒叫想起个词来。”
“什么?”曦宁好奇。
丹朱低声:“相敬如宾。”
曦宁狠狠掐把:“种话岂是随便的,看回去罚。”
丹朱嘟嘟嘴,不吭声。
“主子,主子,您站在儿干吗?”岳松雷怀里抱着几个走马灯,挤过重重人群,好不容易到自家主子身边,满头的大汗。
他顺着自家主子的眼光看过去,只见对街上对,各捉着纱笠的端,含情脉脉对望。
“好相配的对儿,的俊的俏。
咦,那不是刑部的严大人吗?”岳松雷道,没看见渤海郡王的脸色阴沉的可怕——赵书霁走失,他从另外个方向挤过来,正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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