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把女儿给的早帕子掏出来让女儿看了看。
萧玉珠摸了摸小时给他绣的帕子,眉眼之间有着喜悦的怀念,“女儿知道的,只是知道兄长能娶这么个好的,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娘在地下有知,想来也是跟我一样的。”
听她说到她娘,萧元通脸上伤感了起来,他点点头,黯然道,“爹知道,你想替你娘的那份也一起欢喜了。”
她是想把他们娘少她兄长的那份,也补给了他,所以一直以来,她为她兄长操的心连着他们娘那份,一共是两份,所以为他伤心起来是格外操心,欢喜起来,那欢喜都像是两份。
“嗯,我答应娘的。”萧玉珠小心地把肚兜收了起来,眨眨眼,把眼睛里喜悦的眼泪眨掉,与萧元通道,“我以前从不敢想这样好的事,可老天待我们一家都不薄,爹,珠珠很感激有这么一天。”
萧元通也笑,直直点头。
这等时候,他也不敢说,可惜他们娘亲眼见不到这样的一天。
他知道,女儿对母亲的依恋,比起他这个当丈夫的对她,也不见得浅上几分。
如若他开口说一句可惜,他们都能在这大好的日子里泪洒当场。
她过逝多久,他们便想念了她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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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儿的百日没有放出多少请帖出去,但这挡不住许多不请而来的宾客——珍王爷的义子,当朝即将迎娶皇后亲妹,与皇上做连襟的考课院主掌其外甥们,这一家子人,在外人眼里,也可算视为是皇亲国戚中的人了。
所以,当天手上没持贴而来的宾客多不胜数,人都是来贺喜的,萧知远也放了话,说今天他说服他的妹夫要给他的外甥们大办百日礼,所以没持帖来的宾客也可以入门,但什么人能进这个
门,自己先出门去撒泡尿照清了自个儿,再看自己有没有脸进这个门再说。
他出了此言,五品以下的官员虽然没去撒尿照清自己,但都老实地打道回府了。
狄禹祥觉得往日舅兄真是算是收敛了,他得罪人的功力,着实没比他收拾人的功力差上多少。
自然,狄禹祥的为人处世与舅兄的张扬嚣张截然不同,他是与狄家族人有生意往来的掌柜,但凡是人在京的,他都请了过来,以往通子巷的邻居,他也是派了人去请的。
易修珍也是一大早就来了,与萧知远在暗室里说话的时候谈及狄禹祥,易修珍很不客气地跟萧知远道,“他才是最会打算的那个,你看那些做生意的商人,今天来见了咱们这些人,哪怕是一句话也没搭上也是沾了光,回头谁能少得了他们狄家人的好处?他以前的那些旧邻居就更不用说了,还有守城门的小兵,回头少不得逢人就说一句他不忘本……”
萧知远当即瞪眼,“王爷,你可真算得门儿清,不愧身为王公,都能替大易,替皇上挣得盆满钵满。”
他暗讽易修珍也是个会算计的商人,易修珍一挑眉,回道,“我看你这心眼,就跟传说中一
样的大。”
萧知远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对,若不是如此,王爷能得我妹夫这么一个师爷?”
如若狄禹祥不是他妹夫,易修珍会这么拉拢他?
这王爷的算计,又少得了旁人几分?
见萧知远与他对上,易修珍回了两句脑子先清醒了过来,哭笑不得地问他,“你这么大火气干什么?”
萧知远听了一怔,随即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地道,“护短,护短,王爷啊,你也知道我就一个妹妹,以后大冕的事我少不得在朝中要为他看着点,可他人还没及第就给你要走了,你这一说他心思多我当你嫌他,这不……”
易修珍听了想了一下,想他话下之意可能也有那么几分是在提醒他可别轻视永叔,他朝中可不是没人的,他不由得有些好笑,且也笑了出来,道,“你就放心好了,本王是要重用他的,岂
会轻视?萧大人多心了。”
“如此,那就多谢王爷了。”萧知远顿时微笑,朝他一拱手作了个揖。
易修珍也就受之了,笑眼看着萧知远,这位萧大人不愧为他皇兄的心腹大将,他都不知他刚才是从哪一句开始是在佯装生气还是在真生气,还是从一开始就已经打算等着他自动入局,然后跟他说上这么一段。
看他自然而然的表情,易修珍思来想去,都猜不出他这人的心思到底是怎么长的,只能告诫自己有些事还是得再格外上点心。
是,他用狄禹祥,也是因他有萧知远这么个舅兄之因,他先前觊觎萧知远,是因萧知远探密拷问的那一手,是连他皇兄都夸赞的,他大冕攻打关西关东大谷之时,很用得着。
他缺萧知远这样的厉害人物。
“我听说你给了永叔一些人,打算让他们跟着他们夫妻入大冕?”萧知远开了个头,易修珍也就没藏掖了。
“嗯。”萧知远点了头,也与易修珍打开了山门说亮话,“里面有王爷用得着的人,日后你就知道了。”
“为保他们平安,你也是煞费苦心了。”易修珍一怔之后感慨道。
萧知远微微一笑,“我就这么一个妹妹。”
这个时候,他不介意再为妹夫做一次后盾,说实话,此去大冕,如若成事,永叔日后的功劳当然不是几言几语就可以说得清的,但凶险与功劳素来如影相随,得多大的功劳,就要伴随着多大的风险,往后的路,妹夫可真是要靠着一己之力,护着他与他的那一大家子了,其中最重要的那个,就是他最亲的妹妹。
他能为他们做的,也只能至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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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过后;收拾残局才是分外让人疲惫的,饶是无需亲自动手;细琐的事也有管事的忙去了;但府里的各种事也是让小夫妇俩忙到初三晨间公鸡打鸣;才算是告了一个停;狄府中的下人各自都去歇
息,府中这才安静了下来。
长南长生他们都睡得甚好;萧玉珠一一去看儿子们安睡;在看到长生他们的时候;她脸都贴在了摇篮上,身子半跪在了地上,困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狄禹祥看过儿子,抱了她回屋 。
“只盼他们一生安安康康的,此生我便知足了。”在他怀里,萧玉珠打着小哈欠轻声地与他嘀咕了一句,说罢就此睡了过去。
狄禹祥微笑低头,在她额上 了一记。
他也亦然,只要他们一生安安康康,他此生便也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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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初三,陆续登门造访的人也有许多。
萧王氏昨天来了狄府吃宴酒,不过没一会就跟萧玉珠道了个别,回府去了,初三她又再登门,想来是有话要说。
萧玉珠本忙着给孩子们喂奶,婶娘一到,不得不少喂了四郎的奶,前去见了客。
萧王氏见到她,苦笑了一声,道,“昨日本想跟你说的,可是大好的日子,婶娘也没脸给你添堵,今日上门,还是想求上一求,想请你家夫郎替我们在珍王爷面前把实情说了。”
“玉宜妹妹的脸,可是好上一些了?”昨日萧玉珠要见太多女客,顾不上问,今日婶娘上门,她自然头一句是要问问的。
“好些了,”萧王氏说到这也是松了口气,“就是痒得厉害,但玉宜是忍得住的。”
说罢,眼眶还是一红,有点强忍悲伤地道,“她自小是个什么都忍得住的,这次是我连累了她,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有用,护不住她且不算,还给她添麻烦。”
萧玉珠眼见她快要哭出来,忙出言安慰,“婶娘不必如此自责,大好的日子没什么是值得哭的,您说的事,我自会与我家夫君提起,随后就给您个信。”
“得随后么?”萧王氏有些失望地问,“他不在家的话,我能不能等等,许是我亲自与他说的话,是不是显得有诚意一些?”
萧玉珠笑笑安抚她道,“没事的,他在外面,等会我叫他随从给他送句话去,有了信,我会差哥哥的人送信去进奏院给您的。”
萧王氏一听她听起萧知远,就什么话都没说了。
那可是个什么都不怕的,昨日还把萧表那一家拒于了门外,大伤了萧表这个还是萧家族长的面子。
可叹现在京中人都知他要娶贵妻,而且不少人也知温北萧家这个萧家的主家要换族长了,萧表一家又因女儿萧玉兔之事在京中名声不好听,所以就是他这等大逆不道之举,也无人出来说什么,反倒有人指责族长一家趋炎附势,就是以前对萧知远不公这等萧家人自个儿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事都说了出来了,还有鼻子有眼的。
现在没人想得罪萧知远,萧王氏亦如是,所以见萧玉珠提起萧知远,就如她所说,回去等候消息去了。
狄禹祥在外谈了一天的事,天色快晚的时候就去了珍王府匆匆告知了萧王氏来说他狄府说过的话,就赶着回家了。
京城过年的宵禁,比平日还严,他不想在春闱之前被人抓住什么把柄。
因狄禹祥回来得晚,萧玉珠第二天才送消息去进奏院,也得知了珍王爷当天上午就派了太医去与萧玉宜看病。
但初五那天,她听闻萧玉宜的情况日渐变好,但青婶娘却大病了下来,以带病之身推托了外面所有人的请,闭了门府,萧玉珠这边都只让仆人捎来了个道谢的口信。
萧玉珠见此,料想可能在萧玉宜出嫁之前,萧婶娘这一支住的进奏院温北官邸是不打算再开门了。
而事实也确是如此,萧知远打算去暮山提亲的前一日,萧王氏都没到萧知远新入的宅子里来贺喜,只派了下人送来了添礼。
不过温北那边,有萧家的忠仆急急入京赶在了萧知远要去提亲之日前送来了大礼,萧老将军给萧知远送来的贺礼中,其中单银票就有五万两,还有一些精贵的物什,附信中萧偃的的措辞相
当客气,说这是族里公中给萧知远的份例,还望萧知远收下,不必与主族见外。
萧知远没推辞,他也没白收老将军的东西,当天就派了两个亲兵过去守进奏院的门——之前他回京后,就带人撤离了温北府邸,与萧家划清界限,从此就没再去过了。
萧知远去了暮山提亲之后,狄禹祥就以离春闱不久之名闭门谢客,安心读书,他自己也是很少往外走了,此时,狄七伯与狄八伯带上了萧玉珠给家人和族人的礼,上了狄二郎岳家的船回淮安。
狄二郎岳家陈家与狄禹祥过从甚密,陈把总早前就从货运之事上知道了狄禹祥即将入大冕为珍王爷效力之事,所以对狄禹祥的看重就又大大提升了好几步台阶,二郎他们百日他就差人送了大礼过来,知道狄家长辈要回淮安,他单独差了他们亲族中的一条船来只接两人,这等礼遇让狄家两位长辈颇有点局促不安,还好派来接他们的人豪爽大方,这才免了他们的局促。
而自打萧知远去提亲,萧玉珠觉得她早被刺激得钝了的心又提心吊胆了起来,每日都在担心暮家姑娘见到真人,就打算反悔了。
说来,兄长脸上若是没疤痕,就是有疤痕,也别有张脸上有三条之多的大疤痕,萧玉珠都不会觉得兄长会吓住谁,他长相本就英俊非凡,沉下心来看,也还是可以看的,可是,他脸上有着大疤,还有好几条细小严密的小痕迹,这让他乍一看起来,凶神恶煞得很。
可这些萧玉珠打一见就从没怕过,只心疼过的疤痕,她知道如她一样想的人不多,更别说能细细地打量出兄长的长相原本不俗之事出来,而且不说久远的,就说近日的,二郎他们百日那日,兄长一进宴堂,全堂鸦雀无声就可看出,兄长的威摄力到底有多强。
就在萧玉珠为兄长的婚事成天担扰了一段时日后,萧元通与萧知远二月中旬从暮山返京,带回了让萧玉珠震惊不已的消息,他们家不仅提亲成功,且把订亲的日子也订好了,就在今年十月。
回来的萧元通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里,脸上的笑呆傻又欢欣,看得萧玉珠都想笑。
不过知晓了成婚的日子,她心中也不免黯然,她是无法亲眼见着兄长成亲了——那个时候她身在大冕,想来是无法赶回来了。
萧知远知道他们离别在际,也是舍不得她,见她总是差人让他过府用膳,借机跟他唠叨些怎么体贴姑娘家的那些小事,他也是认认真真都听了。
萧玉珠对兄长的叮嘱少不了,自也是少不了她爹的,说到萧元通以后没长南他们陪伴,要是感到京中寂静,不如去山下别庄小住几日……
说着说着,萧玉珠眼睛红了,都有些想带着她爹走了。
萧知远听到她细心叮嘱父亲后,他也是有些坐立不安,看到她眼红,他喉咙也干涩了起来,哑着嗓子道,“等我娶了你嫂子进门,生个胖生子,爹就有孙子抱了,到时就好了。”
萧玉珠听得掩面缓了好一会,才抬头朝兄长勉强笑道,“我知道的。”
萧元通坐在一旁低着头不语,听女儿颤着音说了句知道,他突然有些忍不住了,抬起袖子擦着眼泪道,“我想你们娘,我想长南长生他们,现在就想得不行……”
萧玉珠一听,是再也忍不住了,起身去了内屋哭了一会,才擦干眼睛强止了伤心出来,坐在父亲身边拿帕与他擦眼泪,笑着轻声道,“爹呀,想的话女儿也是想的,现在光想想就要离开你们,我这心就像被刀子割一样,只有当初没了娘的时候,我心里才是这样的,可女儿不得不走啊,如若有下辈子,我就来给你当你喜欢的那个乌木棋盘,当你给娘梳头的那把梳子,当哥哥手中的那柄长剑,只要不要离开你们,我当什么都使得,可这辈子,你就原谅了我的不孝罢。”
“不对你,怪我。”萧元通吐着气,缓了好一会,抬起头朝女儿笑了,“都是我这个当爹的没用,害你们没了娘,临老了,还要你们为着我操心,前半生拖累你们娘,后半生拖累了你们,想想,我都无颜……”
“爹……”萧知远突然哑着嗓子叫了父亲一声,跪在了他面前,把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您就别说了,孩儿心里不好受,孩儿这心里着实不好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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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珠拼命咬紧了牙根;才没再痛哭出来。
萧知远带着父亲回去的路上;高大的男人靠在比他矮半个头的父亲肩上,哑着声音与他说;“你别跟妹妹走,暂也别去见娘,我只有你了,如若连你都不能孝敬,孩儿这辈子;恐吓就没有心安的一天了;您就成全我;跟我多呆几年罢。”
萧元通拍拍他的手;点头;眼眶里的老泪轻轻地“嘀答”了一声,掉在了亲儿的手背上,刺得萧知远的心口一阵一阵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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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开春萧玉宜及笄,萧玉珠收到了请贴,就去观了礼。
因萧玉宜的婚期在际,萧老将军与老夫人在过完年后就往京里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