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她安静如此。雪纱飘起来,她似是不经意之间笑了笑,颇有出尘之味。
“可是我生下宇儿的时候她也有了儿子,辈分上宇儿才是那个长的,但是为了收买裴家的人,夏端当时就立了太子,我只觉有些讽刺,但是他却口口声声对我说会让我们的儿子荣登大级,我当时在他身上的心还未死,也听他的。”
“我只是尚书家的小姐,我也知道礼义廉耻,我是万不会作出什么令家族蒙羞的事情的,但是我不会,并不代表没有人会利用我。”
皇贵妃脸上冷下来了神色,只眼看着夏小花,有些切齿。
“我何曾想要留下你,是你命大自己活了下来。”
这颠倒的言语之间已经有了分明,夏小花的神色上也没有丝毫的惊诧之色,只是脸色有些泛白而已,而皇贵妃的神色也渐渐有些失常,她一步一步往夏小花身前走,然后抬起手慢慢用手指端起夏小花的下颌。
“你看,你这脸生的真好,谁都不像,也不像他也不像我,若非是这样,你觉得夏端真的能留你到今日吗?”
她收了手,泪水从脸颊的划过,似是悔恨不甘。
“不,不,他当然会留下你。”她声线忽然提高。
然后大笑着,用手扶着自己额头,用一种讽刺的声音。
“你知不知道,为了让夏曦没有排兵布阵的时间,是夏端亲自将我送去给夏曦的,他一早就知道夏曦想要我,而我亲自将那碗毒酒捧给了他。”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的纤细的双手,言语癫狂而话则越发乱起来。
“可是我没有让他喝,大错已铸,夏端将我送上那路的时候就没有退路了不是吗,我一直想死,直到有你,夏端不准我死,他将我软禁起来,然后过了不久之后,我发现有了你。”
这一刻我仿佛可以看见怨恨开出的罂粟,张扬地长在这个贵妇人的心上,以心血浇灌,逐年累月,慢慢幻化出最阴沉的毒素。泪水花开妆容,但是她的眼神却是无比明亮,像是刀子一样能扎人。
夏小花深深吸气,我想上前扶他,他却摆手示意不用。夏小花笔挺的背这一刻我恍惚看见他弯了弯腰。
皇贵妃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意:“然后我假意想通了,不久后就侍寝了,就是这样,我生下了你。本来也动过打掉你的念头,可是药下去你就是不掉,可是比裴静那生下就夭折的二子命硬太多,后来我想通了,我就是想看看他替别人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会是个什么样子的,可惜了,他死的太早,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夏小花沉声:“原是这般。”
皇贵妃:“你还想哪般?”
他微微侧着脸,声音低到尘埃里:“原来我出生就丧父,而母妃生下我只是为了报复自己爱的男人。”
他继续呢喃:“我早就知道你心是爱慕父皇的,否则怎么会当初因为小三砸了你的镯子发怒呢,只不过是最好的年华你的定情信物罢。”
这一刻我看见皇贵妃脸上的笑剥落,又露出了疲惫不堪的神色。
“不,这不是真的。”她大声说。
夏小花笑:“果然很像呢。”
然后夏小花的手摸了摸我的头:“你看,我们果然是母子呢,都喜欢着得不到的东西,可是你的运气要差些。”
皇贵妃将桌子上的杯子全都扫到地上,陶瓷碎裂的声音清脆。
“难道你不怨念吗,你生下来就得不到温情,你只是夏端一手造就的孽障。”
夏小花又挺直了脊背,他抬眸直视皇贵妃,扑闪的睫毛像是扇贝投下一些阴影。
“母妃言重了,今日知道了原委,如是这般,以后不会再来烦你了,也不会来给你添堵了,想必这就是你想要的吧。”
夏小花回头又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着皇贵妃:“我成全你。”
声线冰凉。
然后夏小花就走了,我急急几步跟上去,徒留皇贵妃一个人在宫殿里,这座金丝笼若是连夏小花都不来,以后怕是真是成了一座死沉的宫殿,我走出后又回看了一眼,皇贵妃痴痴看着我们,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么远的距离,她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可能是自己的心情太复杂了,也不知道看她该是什么样子。
想问夏小花的太多,反而没有了言语,我随着他一路往外走,这段路现下是没有人的,我冲着暗处的凤翎使了使眼色,她就消失在宫殿里。
一路随着他走到了御花园,越走越偏,再往前去,竟是初识的那个亭子,夏小花往湖边石凳上一坐,他弯下腰,脸埋在了手掌之间,我听见他呼吸声渐渐粗重,但是却不像是落了泪水。
我就立在他身边,看着这样的夏小花不知道从何下手。
要不然就说今天天气真好?
还是,夏小花,看,有飞碟?
或者,啊(大叫),水怪?
就在我打消了许多种想法之后,自己终于将手放到了他的背上,我感觉到了夏小花微微的颤动,我伸手抚着他的脊背,感觉他在反抗着我的触碰。但是他并没有真的拂开我去,我缓缓蹲下去。
“夏小花。”我试着叫了一声。
“恩。”他闷闷答道。
他抬起头来,脸上焉出不自然的红色,我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的,就那样伸手上去触了触他的额头,有些烫人,苏言说夏小花最近身体都不太好,我颇有些担心,但是又不敢戳破这事,我内里翻滚,面上却是一派淡然,我慢慢伸出手去。
“让我抱抱好不好?”
夏小花点了点头,甚至有些乖顺任由我抱着,头靠在了我怀里。
然后这么温情脉脉的画面下,夏小花晕在了我怀里,接着额头温度一下子就升了起来。
当我抱着夏小花回到他居住的宫殿的时候,那宫女一看截然相反的位置关系瞬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之后,就让她出去找国师,我拧了个热毛巾敷在了夏小花的额上,不断叹息。我心疼,当看着夏小花独自走出皇贵妃宫殿的时候我就跟了上去。
我看着他晕红的脸,眉头还有些皱着,不安分的样子。伸手抚平那眉心,就坐着等着师父他们的到来。
来得挺快的,国师给夏小花把了脉,蹙了蹙眉。
然后说:“急火攻心,下几帖药下去,回去慢慢将养一段时间就好,切莫让他再动怒。”
额……国师,真的不是我惹夏小花生气的。
然后国师看我楚楚可怜的眼神点了点头,一副我懂的,就是你的表情就走了。
啊哦,看来以后还是得解释一番。
☆、我欲与君相知
国师走了之后苏言倒是来了,又给夏小花把脉过,看过国师的方子也没说什么,只是让王二将平时调理的方子拿出来,然后自己添添减减地写下了另一个方子,给了王二让平时用着。
裴纤纤那厮的消息我是没有,镇日里京城的小伙伴也不在,就枯守着夏小花看他醒来。爹爹问我用不用将家里的肥肥带来给我解闷的,被我制止了。
到了夜了,夏小花还未醒来,我走出他的房间,看着夜色如水洗,月朦胧当中,恐怕明日要有雨。皇贵妃今日的宫中怕是被我和夏小花都给换洗了一遍,这个女人,从此以后怕是再也无人拜访。
其实我很不理解皇贵妃,不论夏小花是何种出生,毕竟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不是,她就这样不待见委实也算是少的了,今日见得她如此疯狂的情状,想罢是这事在心里也藏了许久了,癫狂至此,不过是一段辜负写就的流年。
我从夏小花的酒窖里抱出几坛桃花酿,闻着气味甘甜,自己斟了些倒在杯子里就坐在夏小花的亭子里,秋末时节,树都凋了,光秃秃的,水也下去了,这活水也看着不甚是灵醒。披了一件披风,就独饮起来,一一被我打发去休息了。
这个亭子修在这里,也算是奇怪,还好没有修在院子里,就是在外面,但是这处看出去觉得风景不错。
背后忽然有枯叶声碎裂,我回头看去,竟是夏小花红着一张脸就出来了,和脸色正相对比的倒是那唇色惨白通透。
我将酒倒了杯推向夏小花,他倒是拿起就喝了。喝的有些急了,呛了,然后以手握拳咳嗽几声。他也披了一件披风,只是脸上不带笑,看着就不像是平日的他。
墨色的发散着,他也没有上玉冠,就任由发丝被夜风微微拂起。
“你是怎么查到的?”我问。
夏小花又倒了杯酒浅浅酌着,抬眼看了我眼,眸如点漆。
“就算不知道也不可能感受不到,最主要的还是对我和对三哥的态度差异太大,本来我还以为是……结果上次你提到了恭亲王我倒是想到了什么,我自有我的路子能摸到些门路,只是……”
夏小花又住口了。
他抬头看了我眼,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样子,像是万分不舍但一恍惚又是一片平静,往往这种时候说明,夏小花的心很乱。
我皱了眉眼,半晌才说:“你,怨她吗?”
夏小花莫名笑了,我被这诡异的笑凉了一片心。
他伸手点点我的额头,指尖微凉:“小三,你这就错了,我恨她。”
这声线平得找不出一点儿波澜,直直透入人心。
我伸手将夏小花微凉的指尖握住,颤了颤唇:“夏小花……”
他看着我,但是我却说不出话来了,我想说什么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难道说不要怨恨,这么多年了,夏小花过的什么生活我也不是不知道,但是,我侧过了脸,忽然面对这样的夏小花,我竟是无言以对。
有些情绪就像是藤蔓一样慢慢爬到我了身上,将自己束缚住。
我轻声说:“我们回去吧,外面风凉,你也不该再喝了,伤身。”
他没点头,但是却顺从和我一起站起,随着我牵着慢慢往自己屋里走去,一路枯叶踩碎,我们都没话,夏小花的手却慢慢暖了些。有些话哽咽在喉咙里,我还不知道怎样表达出来。
我为夏小花除去了斗篷,里面就是一身寝衣,也不用再换,我拍拍夏小花,示意床上。
“早点休息吧,明日再想这些烦人的。”
夏小花未有动,只看着我,我被那波光潋滟的眸子看得有些恍惚,他脸颊不正常的酡红倒是映衬得他肤光像是珍珠散发柔和的光辉。
我转过身,将夏小花的就近的蜡烛吹灭,屋内光线一暗,背后被一个怀抱搂住,我还未来得及说话,耳朵上一湿,一股热气袭来,我怔住,忽而湿滑就开始描摹我耳的形状,我仰起脖颈,酥麻入骨。
发上一松,青丝委顿,我伸手去推,触手之处却是滑腻的肌肤,顿时体温又像是被小火炖起来,慢慢开始冒泡沸腾一样。
我被他往床上一推,温软唇舌堵住我,手下却是细腻的肩胛,他未有给我一丝反应的时间,沿着下巴吻下去,脖子上传来的啃噬细细密密,我扯他的发想将他拉下来,但是手上已是被卸了力道酥软。
待他停下的时候,我胸口的衣衫已散,他的发铺成在我的身上,而手中握住的则是我的腰带,烛光幽暗,夏小花微张红唇看我,未有一句话,眉心蹙起,眸子里化不开的春水泛滥,我抬头仰起看他,这一身像是雪一般白皙的肤色恍花了双眼。
不自觉往下看去,他只褪去了寝衣,手臂上肌肉勃发,身段却是纤细仿若少年看着细致得紧,伸手去触那腰肢,脑中只想着,男色惑人。
他呼吸一紧,眯眼看着我,就像是打量猎物一般,他拉下我手十指相扣压在床上,将我困在胸前那一方小小天地,还未有动作,我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夏小花不说话,眼神在我脸上而过,越往下看呼吸越重。
饶是铁石心肠被夏小花这样一看都快化开,忽然觉得有些难过,我回看他,万水千山,咫尺天涯。
我颤了颤才说:“我欲与君相知。”
夏小花眉眼一松,怔忪半晌,忽而将手掐住我脖子,声音沙哑又低,我却是听得分明。
他说:“哪天要是你不跟我,我就杀了你。”
我只觉心间跌宕难受,我所认知的他,不是这样无助又找不到归宿的模样。我知道我已动情,但是却觉得心间苦涩,化不开来。今日他并没有问我,也没有打算问我什么,他只准备落实这一切而已,如此急切,却又如此没有方向。
这段感情,不像萧爷来的那么热烈,但是就像是雨滴石穿润物无声,扎根在心底,本想拒绝,却没有将它彻底拔除,又绵延长出一片花开。
我将脖子上的手掰开,吻了吻他的手心,恩了一声,我只觉夏小花顿时松散了那种紧张。他将我层层盘剥,快速得有些让我不安心,动作算不上温柔,反而透露出些急切,我仰着脖子,眼眸湿润,空气中浮动着我低声的鼻音。
夏小花的吻落在不同的地方,我只觉身体木然,全然没有以前的那种熟悉感,有些惊慌又有些微的惧意,当寸寸契合的时候,我疼得只能抓住他的肩胛抽气,他微微一动我都觉得很疼,疼痛席卷,我推他,男女体力悬殊,我只觉得快要蔫了。
夏小花却不断来吻我颊面,他没有说话,我只觉得唇舌的温热不断落在身上,连思维都恍惚起来,血充当了润滑,我忘记了时间,恍惚之中我就只看见他的脸,触手是他的脊背。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天才初亮,身上有些疼,裹了一身外袍站起,夏小花还睡着,睫毛纤长,呼吸均匀,我亲了亲他的颊面,打开了窗户,一阵风吹进,清爽舒适,将这一室欢爱的气息淡去。
我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着,不一会夏小花也醒来,他坐起来慢慢看着我,早上光线足,真是一树梨花般雪白,鸦发散着,更衬得人如珠玉,他冲我伸了伸手,我走过去缓缓按照他的意思靠在他的怀里,他将我拢好,然后落一吻在我额发之上。
他在我耳边低喃:“我们要孩子恐怕有些艰难,不过你应该知道了。”
我闻着他身上干净的气息:“但是你之前为何不说?”
夏小花用手顺着我的发:“不想说,现在,也无所谓了。”
我抬头看他一眼,他面上或多或少有失落,我大约是明白了,这事情恐怕还是和他娘脱不了干系,原先是不想说,现下,是无心再说。
于是我点点头:“这样也好,生孩子疼。”
这句话倒是逗笑了夏小花,他敲敲我额头:“这话说得,倒像是好事似的。”
我打哈欠:“要不然我过段时间被诊出怀孕了,你怎生和我爹交代?”
夏小花沉吟:“这样说我倒是又觉得好了。”
……
“要提前婚期吗?”他接道。
我摇摇头:“不用。”
夏小花挑眉:“这是为什么?”
“大局未定,而且等我弟弟还是妹妹落地再说吧,我总是想先顾好家里的,莫要让那些心思蠢动的狐媚子闹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