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西楚人?”她瞪大眼睛看向他,拔高声音问,“莫非……你说……言谨是西楚的人?这怎么可能?”
虽然言谨在小七跟前当差不过是五六年的时间,可是他之前一直在近卫里当了近五年的侍卫,也是宫里当差多年的护卫了,怎么,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别跟我说,凤羽没有安插人在我们南陵,这话我是半点不信的。”君平岳冷嘲一声,“不管在哪里,朝廷里府里有着各样的眼线,端看你的本事,能否让他近身受挟罢了。”
“那他为何要劫杀我们?又是谁在幕后捣鬼?”
“这就有待查证了,若真的那么容易被人察觉的话,也不会到现在才会冒出头来。不过能伏线如此长的,放眼西楚,也就那么些人,即使不查,也能猜出个大概。既然你说我们是盟友,我便再奉送你一个消息,就不知你受不受得住。”他话里有话,似乎要谢晴初一下子接受一些她从骨子里不相信的事实。
谢晴初虽然心里怦怦然,故作镇定的说道,“请殿下尽管说,我还没有那么脆弱得不堪一击。”
“舜英阁阁主之一的商惊澜是你的旧友么?她在上月亡故了……”
“铿锵”,茶杯应声落地,四溅碎瓦。
谢晴初腾的站起身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那神情似乎是认定他不过在开她的玩笑,惊澜虽然身子弱了些,可是无病无痛,怎么好端端的就没了?她越发不能接受他说的话,甚至于认为刚才一切都是他编排来糊弄她,随便捏造应付她了事的。
君平岳一瞬不瞬的瞅着她,暗叹一下,有些失望的说,“看样子你真的完全蒙在鼓里,还不知为何今日自己会落得如斯境地?先前听人说你太重情重义,这话真的不假,太容易相信朋友,就是你的弱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谢晴初不悦的看着他问。
“毕竟我们身份立场不同,有些话本来不该由我来说,既然说开了也就算了。凤羽最大的问题,就是世家氏族把持朝政太深,关系盘根挫折,那商惊澜原就不是你所认为的什么商家的远亲,而是安插在你身边博取信任的一枚棋子,一旦你与她熟稔起来,自然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们的掌握之中了。难道你从未想过,她的身世,她的突然出现?一个孤女怎么小镇的孤女怎么有艳绝的才情?而且一路上京而未曾受阻?还有你为官前后多次遇袭?就连同这次在父皇寿宴上的刺客,我想也跟他们脱不得干系。”
“她这次死得这么突然,也许是那人也发现了这点吧。你可以不信我说的话,我言尽于此。这些原该不关我的事,只是一查才得知了这么多额外的消息,也是个意外,告不告诉你,不过是一句话,你自己且做判断吧!”他清澈坦荡的眸子直直的迎向谢晴初,无畏于她的猜疑,正如他说的,说不说,在他,而信不信,在她,两者没有抵触。
沉默,还是在沉默,空气似乎冷凝了起来,气氛有些寒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谢晴初忽然癫狂的笑出声来,自言自语的呢喃着,“朋友,这就是朋友!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谢晴初,原来你本身就是个笑话来着!哈哈哈哈……”
知道言谨的背叛,她心里虽然艰涩,却还能保持风度,毕竟她心里早有了底,数月来的心房建设也做得很好。可是,可是突然跟她说,连惊澜……惊澜这个手帕交也有份算计她,你说她一时间怎么接受?
她用手背擦拭着,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了泪,只是不住的想笑,心里沧沧然,内有戚戚焉。笑这个世间太可悲,人和人之间的情谊竟然脆弱虚假至斯。情是假的,意是假的,人也是假的,最真的自己成了别人摆布的对象。商惊澜,商惊澜,你怎么对得住我?怎么对得住我?
别人伤她,眼红她,都可以不计较,可为何背叛自己的偏偏是自己信任的人?君平岳说得对,她太容易相信了,所以,现在这般模样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没了,没了,一切都是她可笑的坚持,其余的,一点也不剩,譬如温情。心里像空了一个大洞,不知何时才能愈合。
那在君平岳听来苦涩无比的自嘲,刺耳得难受,就知她已经信了自己的话七八分,可却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告诉她这么多的。不过转念一想,本来就意欲她对凤羽断了念头,才会把得知的一切都说出来,为的就是让她寒了心,才会安心于自己托付的事情。现下看她这副模样,不正是自己希望看到的结果么?怎么还会有这种感觉?最近似乎只要是有关她的事情,自己都容易乱了分寸,这,不是好事。
谢晴初那悲凉的笑声久久不绝,让在外头的下人都忍不住窥探,只是碍于君平岳的冷脸而不得不作罢。而直到谢晴初笑到声嘶力竭方才消停下来。
她蓦地想到其中的千丝万缕,“你告诉我,她也和西楚有关系么?”她的声音虽显得空洞而无力,可眼神仍然是凌厉的看向君平岳。无情无义的人她可以不用再为他们伤心,可是毕竟在凤羽还有她值得去关心的人,她不能置之不理。
君平岳一愣,没想到事已至此她还会此一问,竟能在短短的那么些时候就能看出其中的端倪,暗暗苦笑,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她。他本来还不欲回答,只是在她的逼视下,才四两拨千斤的说,“我只知她曾在桐月城生活了一段日子。”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要安插眼线,必得朝中有人提携才是,能插一个言谨在近卫军,必然也能插一个商惊澜在舜英阁,还跟西楚有关,只会是内外勾结的结果。
见她兀自出着神,他冷不防的补充一句,“不过,你知道了也没用,如果你不想凤羽的布下的暗桩都被我揪出来的话,就千万别轻举妄动。”他言下之意,有些事你知道就好,可若是妄图改变些什么,就得三思而后行。他君平岳没有兴趣帮凤羽收拾烂摊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而已。
“你!”谢晴初气结的狠狠瞪视着他,难道他就这么容易看穿自己的心思?她的确是想法子要告诉小七的,奈何现在他这么一说,什么都化为泡影。
能让谢晴初接二连三吃瘪的人,非他君平岳莫属。
他坦然道,“如果那人无能得连这点都没有察觉的话,你也犯不着为他操心了。眼下,你该关心的,是自己,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那才是最紧要的。”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就像个驰骋商场多年的商人,老谋深算,不会让自己做亏本的买卖。
其实,有时候最剑拔弩张的敌人反而是最志同道合的盟友。
不过,那天君平岳始终没有告诉她,亟欲掳走她的人到底是谁。
章节48
见她直直的望向自己,那想向他反击却又拼命压抑住的样子,实在是让他的心情大好,一向刚毅沉着的脸色也霎时柔和了下来,整个人显得温和如水。
“怎么,不说话?还是……想反悔?”他略带轻佻的弯起眉,睨视着她。心道,想反悔也得看他答不答应,毕竟现下主动权在他手里,不到她不应承。
谢晴初撇开眼,压住自己心里的那道熊熊烈火,故作淡然的说道,“殿下答应我的第三件事情还没有办到,何来反悔之说?再说了,即使我想反悔,殿下也不会同意,怕是第一个就灭了我吧?”她这话没有挑衅他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一个无情的事实。
君平岳闻言轻笑出声,使他看起来爽朗俊逸。他动作优雅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轻缓道,“灭你?这似乎没多大的看头,或许,氏族灭清流才是一出好戏,不知道能否上演就是。”他抬眼看了看她,满意的见到对方神色一僵,继而说道,“置于你说的第三件事,我已派人着手去办,至于成不成,还得看你配合不配合。”
有些事若她还记不住,自己会耐心的提醒,直到达到他的底线为止。
威胁,又是威胁!这个人似乎从来不知与人为善是何物,稍有不顺他意就会出言威胁,偏偏自己还不能驳他,真真是让人气结。他这么说,无非是想提醒自己,谢家的命运还掌握在他手里,一旦她的身世,行踪被揭,受累的只会是关心她的人,她没有第二个选择。
谢晴初桌子下握拳的手背已经泛白,隐现青筋,可台面上她还是维持笑容,装作不解的问,“哦?不知殿下要晴初如何配合?晴初听命就是。不过……殿下若指望我能与素未谋面的‘亲人’相处融洽的话,会比较困难哪……”她那双慧黠坚定的漂亮眼眸闪着变幻莫测的光芒。
她说的是大实话,即使真如他所言自己与那些南陵贵胄是血亲,她也没有办法做到跟爹爹和哥哥那般的近亲。她在心里压根不想相信,更不想跟南陵有什么牵扯。而且,当年也是那些人逼得她的亲生爹娘逃离南陵,是他们理亏在先。
在谢晴初的认知里,好好的一对有情人,却家人生生的拆散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情,礼教什么的都是狗屁。
君平岳放下茶杯,望向她的目光既专注也放肆,眸光幽暗,让人从骨子里害怕他的凝视,只见他沉吟道,“记得吗?我先前已跟你说过了,我只要你的身份,其他的你无须担心。你需要做的,只有一样,就是从此忘记过去,为我而生。”
“为你而生?”她喃喃的重复着他说的话,似乎在咀嚼他话里的意思,倏然扬眸,映入她眼底的是他耀眼的自信神采,她轻抿了一下唇,声音清亮如冰激玉振,“一切全凭殿下指引了。”
为他而生?做梦!她谢晴初只会为自己而生,岂会做绕磐石的浦玮?不过她也彻彻底底的了解到,此时此刻的她,根本无法与他抗衡,那样,一点胜算也没有,不如先服软,再伺机而动,才是明智的决定。不过是装模作样而已,应该不打算太难。
君平岳不管她心里有什么打算,反正现下所有事情都在他的预期之内,一切都得听他的,他唇角一扬,似笑非笑的说,“过两日我就带你去见苏御史,到时你只需装作什么都不知情,待我来说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她眉眼挑了挑,有些不信。
“就这么简单。”他低沉的给予肯定。
只是,很快谢晴初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件事,说简单是简单,却也是世上最难办到的事情,至少,在她的立场看来,是布满荆棘。
简单与否,在日后自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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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苏府前,一辆油壁马车不急不缓的停在了门口。随行的仆从驭好马儿,便放好脚墩,恭敬的打了帘子让车里的主人出来。
只见一个身着紫袍的高挺男子利落的下了车,并没有移开身子,反而转身回望,接着一个头戴轻纱的年轻女子从车里探出头来,只消一眼,便令人心醉,蒙着面纱的她,身形娇小,却清丽脱俗,娉娉婷婷。
男子伸过手,意欲扶她下车,可那女子仿佛不想依赖他,更像是要凭一已之力下车。不过她的倔强没有维持多久,待男子眼神一凛,她便撇撇嘴,勉强的搭上玉白的小手,由他牵了下来。
眼尖尖的苏府门房一见到马车上的皇家徽记,便知道是贵人来了,立即打起精神,赶紧的迎上前。而那头早有人进府里去通报主人了。
俊逸的男子在门前负手站定,玉树临风,而那清丽的女子则安然的跟在他身旁,宛如璧人般让人移不开眼。
过了一会,就看见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匆匆的迎了出来,一见到来人,立刻躬身拱手作揖,恭敬的说道,“下官不知五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恕罪!”
那紫袍男子正是南陵赫赫有名的五皇子君平岳,而跟在他身边的,自然就是死而复生的谢晴初了。
君平岳泛开官场里习惯的浅笑,伸手扶起正要行礼的苏玮文,平易近人的说道,“苏大人不必见外,是我来得突然罢了。何况……大家很快就是自家人了,大人更无须多礼。”
苏玮文一鄂,有些不自然的看了看他,随即一笑,“正是!正是!”继而又目光灼灼的望向他身边的女子,带些忐忑带些欣喜的问道,“这就是……”
“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进府再谈吧!”君平岳淡淡的提醒着。
“对,对,看我老糊涂了,竟还失了分寸,殿下莫要见怪,这边请!这边请!”说着就比了个“请”的手势,让君平岳他们先行,自己再紧随其后,谦和有礼。
谢晴初被苏玮文的目光盯视得浑身不自在,似乎自己是什么待价而沽的货物一样,可是转念一想,这个人若真是她生身父亲的兄长的话,虽然没有养育之恩,亦谈不上有情意,那终归是血亲,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不过,她还是轻蹙着眉宇,心里疑惑着君平岳刚才话里的含义,什么叫“很快就是自家人?”而且看苏玮文的言语,应该也知道了她的身份的,难道他们先前还议定了什么事情。她心里发怵,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被蒙在鼓里被人摆布的感觉了。于是她就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思跟着进了苏府。
苏玮文并没有引他们到前厅去,反而带他们到了一处幽静的院落,谢晴初细看了周围的摆设,应该是他平日里办公的书房,环境十分清雅。待下人奉上茶点以后,苏玮文就屏退了所有的人,顿时,偌大的书房里只留下他们三个人。
苏玮文一反平日的严肃,笑容熠熠的招呼着他们喝茶吃点心,可他在还有些寒冷的春天还微微出汗,透露出他其实还是紧张的。
在庙堂里一向以无畏著称的监察御史苏玮文竟然也会有这么紧张的一日?
只见他时不时的看看谢晴初,神情温和,总是嘴张嘴合的想说些什么话,可又不知如何开口。谢晴初更是默不作声,更谈不上对谈了。君平岳反倒是最镇定的一个人。只见他神色自如喝了一盏茶后,才缓缓道来,“初儿,还不上前见过你大伯父?”
初儿?因有着面纱的遮挡,让人看不出谢晴初的表情,只见她略微顿了顿,轻轻的站起身来,走前两步福了福身子,声音柔柔弱弱的喊道,“初儿见过大伯父。”
苏玮文顿时眉开眼笑,扶起她坐回椅子上,朗声连连说,“好,好,好!你且坐着,你的腿伤还没好,不要太费劲才是,这些虚礼就免了。”苏玮文有些近亲情切,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可是看她的目光总是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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