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简直荒谬得令人发指!她一闭上眼,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全是那双似笑非笑的黑瞳,像嘲弄她的天真一样,既张狂又倨傲,让人狠得牙痒痒的。
她顾不得乱哄哄的人群,只一个人越过林林总总的礼盒,出了园子,直往书房里奔去,势必找她的大伯问明缘由。不过,她去到的时候,苏玮文还未下朝,她也只好摁压内心的着急,坐下干等着。若像是从前,她早就不顾一切的冲去,不管皇宫也好,龙潭虎穴也罢,决不能让人无端欺了去!可这里是南陵,她的身份又如此尴尬,似乎除了等,除了被动的任人鱼肉外,什么也做不得,她很讨厌这样无能的自己。
快到晌午的时候,苏玮文才下了朝,习惯性的先到书房整理一下朝里的文书,不过甫进门,就看见晴初坐在窗边,神情专注的看着手里的书卷,婉约静雅。他笑了笑,迈开大步朝她走去,在她面前坐下来,才和蔼的问道,“看什么书这般入神?”
听得这句话,晴初这才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何时进门的伯父已立在自己跟前,脸微微的红了,她方才哪里是在看书,都不知神游到何处,把君平岳那个杀千刀的人千刀万剐一番了,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要施行还有很大的难处。
她故作从容的笑了笑,“没,只随意看看,其实我也不太看得懂的。”在这里,尽管苏玮文也是她的至亲,可她总是保持着距离,中规中矩的,就像一个普通的闺秀般,不会做什么出格出彩的事情,更让苏玮文对她失忆的说法深信不疑。
他知道她不过是在谦虚,也笑开了怀,慈爱的看着这个失而复得的侄女,满眼的欣慰,自己妻子早逝,没留下一儿半女的,不能说没有遗憾,所以现在简直把晴初当宝贝来看待。
“找我有事?”他这才发现晴初神色有异,忐忐忑忑的欲说还羞,于是连忙问道,“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
晴初摇摇头,在这个府里还有人会欺负她?先不说下人们看在苏玮文的面子上不会怠慢她不说,端她现在这平易近人的模样,也深得人心,断然不会受欺,胆敢欺她的人只有君平岳那个可恶之极的人!这些日子都不知干什么去了,今日还给她当头一棒!
“伯父,我见今日有人抬嫁妆进园子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晴初声音本就轻柔,再蹙着眉不解的细问,整一个我见犹怜的模样。
闻言,苏玮文一鄂,继而往脑门上一拍,呵呵的笑了起来,“瞧你伯父这记性!原来是今日来的么?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哎呦,可别委屈了我家初儿才好啊!”
“伯父……”
“好好好,原就打算跟你说了,成亲的日子定在下月初八,等过了文定后,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办,你也要开始准备准备了!虽然不是正妃,可伯父也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的!”
“谁说我要嫁了?!”听他这话,自己不但要嫁,而且还是做庶妾?真是荒唐到不能再荒唐了!
“傻丫头,你这是怎么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虽然伯父刚和你相认,也舍不得你这么快就嫁人,可是,殿下说为了你的名声着想,婚事还得赶快办才是。”京里总有些不怀好意的人伺服在暗处,要抓他们的痛楚,只要做得体体面面,顺顺当当了,才不会招人以柄。
“这话是殿下说的?”他以为自己是大罗神仙?可以操控一切?
“对……”苏玮文有些奇怪的看着晴初,问,“难道你不知?可是,他说之前已经跟你提过了,还说你脚伤还未好,不宜操劳,所以婚嫁的事情都不要打搅到你修养啊?”
晴初技巧的避开苏玮文的眼光,脸红润润的,如殷红桃花,细声请求道,“伯父,我想见殿下一面。”她忽而觉得自己有些愧对这个伯父,自己不值得受他的照顾。毕竟他不知她自己是为的什么才答应君平岳与他相认,还对她这般的好。殊不知她目的不纯,原不过是想保住谢家,甚至从未细想过,这里的这些人也是她的亲人,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他们会不会也受累?
可细想一想,念及深处,忽而心惊君平岳的高招,他明知自己最重亲情,现下无论是凤羽还是南陵,她都有亲人在,她肯定狠不下心割舍或让人无辜受到牵连。到时他便可以用这个来牵制住自己,甚至相出成亲的戏码,无非是想把她困死在一方,任他摆布罢了!这个男人,真是阴险!
苏玮文以为她是因为想见心上人才会害羞脸红,也将方才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想法抛开,顿了顿,说道,“初儿,未婚夫妻成亲前是不能见面的,这是规矩……”
“伯父,我真的想见殿下。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她如果知道苏玮文心里想的是什么,肯定会难过得想撞墙,她脸红是被气红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消失多日的混账,她一定要当面与他对质才行!
“好,好!依你,依你!这孩子……”就凭这个略显无礼的请求,也可探出苏玮文对晴初的溺爱,一点也舍不得驳她,不忍见她难过。
“谢谢伯父!”晴初立即眉开眼笑的喊道。君平岳!你等着!
章节51
苏玮文应了晴初的请求就说得出做得到,很快就请来了君平岳,并安排他们在上一次的书房里见面。苏玮文也知道年轻的小两口多日不见,定是有很多体己话要说,也不阻碍他们,只和君平岳寒暄了一番就识相的离开了。
这正合谢晴初的心意,有些话有些气在第三者在场的时候都不方便发作,待清净得只有两人,她心里的那股熊熊烈火已烧得实在是旺盛,一触即发。可看人家?依旧一派云淡风轻的品茗着,全然事不关己的淡漠,你说气人不气人?
“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谢晴初气红了脸,拔高嗓音问道。此时她已经难以维持以往的风度恭称他一声殿下,不骂人已经是了不起的修养了。她杏目睁得大大的,紧紧的瞅着君平岳,像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似的。其实也是,还有谁会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荒唐嫁人的?而且还是当妾室?
君平岳细细的看向谢晴初,似乎两月不见,又有新的发现,看她气鼓鼓的脸艳若朝霞,模样竟比之前看到的都有生气,更得他的心。他知她问的定是成亲的事情,便也不急着回答,享受着猫捉老鼠的乐趣,反正她早已是瓮中鳖,横竖是翻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他不解的问,“想让我说些什么?你尽管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不用跟我客气。”他觉着自己今日的心情特别好,连带的也不计较她的无礼,眉宇间尽显风流,笑容灿如春华。
“你!”谢晴初极为气结,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他居然还好意思反问她?也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她怒视着他,呛了几声,厉声说,“没想到堂堂皇子还会做这等下作的事?你听清楚了,我不管你有什么缘由,或者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总之我不会嫁给你的!让人知道我谢晴初竟落魄到嫁人为妾,岂不是脸上无光?况且,你答应我的第三件事都还没有做到,凭什么让我这般牺牲?”
君平岳一听,挑挑眉,没有动怒,依旧故我的平平淡淡道,“哦?难道这世上还有谢晴初这个人么?若真有的话,怎么不站出去昭告天下你还尚在人间?那我也做不来下作的事了,你说是不是?”他轻扬起下颚,星眸凝视着她,那倨傲的神情似乎是吃定她不敢声张,张狂而无畏。
“我!”谢晴初这时还在气头上,明明心里咬牙切齿的,却找不到理由来反驳他的话。怎么理亏的是他,还能说得这般理直气壮?她握紧粉拳,深呼吸又深呼吸,极力的平息着心里的火气,转而问道,“好吧,你说你到底想怎样?”
他冷哼着道,“我说了,你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忘记过往的一切,记住,我答应你做三件事的前提是,你必须配合我。现下看来好像你还未曾做到。是你无心还是敷衍我?若我做全做足了,你却不依的话,我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么傻的事情我不会做,想必换做是你,也断然不会,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那也不用成亲啊,相看两厌,不是活受罪么……”她露出颓丧的表情,后面的话几乎是呢喃在齿缝里,小得可以。
不过君平岳也是习武之人,耳力特好,怎么不知她在嘀咕些什么?
“要即刻笼络苏家与骆家,还有比联姻更快的法子?还是你喜欢长袖善舞,四处攀关系?”见她怔怔的没有插话,他挑挑眉,讽刺的说,“再说了,即使你愿意,也不见得能成,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更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快,狠,准,才是硬理!”此刻君平岳的笑容无情而残酷,甚至是狠厉的。两人的气势一比,强弱自见分晓。
啝!谢晴初倒抽一口气,尤其是听见快、狠、准三个字眼的时候,心里更是莫名的突跳一下。她默不作声,只是定定的望着他,若有所思。
她忽然明白了,为何坊间会有传闻说五皇子为人冷漠残酷,不近人情,肯定跟他雷厉风行不择手段的作风有关系。的确,他们俩成亲,就是牵制她和苏骆两家的最好方法,既不怕她反悔又得了苏骆的势力,一举数得。
君平岳收起冷残的笑容,忽而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说想回凤羽?只要我们大婚过后,就可以即刻启程了。每年五月我都要替驾南巡,今年我已向父皇请旨,说新妇为全孝义上京寻亲而受伤,至今未愈,需找方外高人医治。父皇深表嘉许,还下旨同意了。到时再着人掩饰行踪,我跟你就可启程去凤羽。”他的声音柔了几分,眼神不再阴骘,脸庞如沐春风,与方才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行得通吗?”谢晴初一听可以回凤羽,怒气早抛到九霄云外了,欣喜的看着他,满脸的希冀。怪不得他人前会说自己腿伤未愈,端的是这个理?弄得她也总是装腿疼,原来葫芦里卖的是这个药。看来他已经盘算好一切了,只是,这种事有他说的这般轻巧么?
“我君平岳决定的事,还从未有行不通一说,这点你倒不必担心。只要你安分,我也会信守诺言。”他通身的那种气势,真是常人难以企及。
谢晴初脸红红的问,“那为何一定要成亲?”她还是觉得这个办法不大妥当。
“那可不一定,我可不敢低估你的本事,只要你我成了亲,我得到我想要的,自然也就可以带你去凤羽,要不然你半路跑了,我不是前功尽弃?”君平岳顿了顿,抬眸看她一脸忐忑的样子,就接着道,“若你是担心成亲之后的事,那你大可放心。若你不允,我不会碰你分毫,我言出必行,要的只是你的身份,不是你的身子。”杯中茶已凉,他却一口饮尽,毫不芥蒂。继而看向窗外,已经日薄西山,便起身想要离开了。
很显然,他觉得再纠缠在这个点子上已经没有意义了,该说清楚的也道明白了,依她的聪明,不会不明白,成亲势在必行,而她更是没有第二种选择。
谢晴初一见他要动身,也知没有回旋的余地,便急急的问,“那你再答我一样,为何是庶妃?你明知我们凤,呃,我会反感,还做这个决定?我不信依苏家和骆家的名声,他们的子孙会当不得正室?”她不是在意名分的事,而是她自小便认定了一夫一妻,相濡以沫的专情,从不喜几个女人为一个男人争宠。即使明知这个是交换的条件,心里也极是不舒坦。不过她也只是问问而已,掌控权,从来不在她的手里。
“若是当正妃的话,你便每日都要入宫到各殿拜谒长辈妃嫔,先不说会不会有人认出你来,我看第一个受不住的是你,这么浅显的事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傻丫头!”他说完这话,摇摇头,低叹一声,也没再看她,拂了拂袖子后便迈步走出书房。
谢晴初看不到,他那时的嘴角是含着笑意的,不是那种带着算计或深不可测的假笑,而是愉悦自然的浅笑,连眼眉都弯成月牙儿似的,丰神俊朗。他心道,若真与这个聪明逗趣又敢与他较真的丫头成亲,或许日子不会无聊了。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心里已经蔓开了别样的情愫,等他真正发现时,它已经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巨树,想拔也拔不掉了。
谢晴初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心里久久不能释怀。果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个男人已经修炼成精了,怎么连自己怎么想的都知道不说,还通通备有后招,防她是防得滴水不漏,缜密得连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那她呢,真这样乖乖的跟他成亲?送羊入虎口?忽的,她嘴边泛起诡秘的笑容,君平岳,即使你是老虎,可你能担保我就是那只乖顺的羊么?成亲就成亲!反正嫁你只是一个假象,又不做真夫妻,不过到时弄得你家务宁日可不要埋怨我啊……
章节52
不管谢晴初心里是否,婚嫁事宜还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期间骆家女主人,也就是谢晴初的舅母还专门派了教习嬷嬷来苏府传授谢晴初关于婚嫁的礼仪,使得她整整一个月都被这些她认为不重要的繁文缛节缠绕在身,片刻不宁,偏偏又无可奈何。
虽然凤羽和南陵风俗习惯不一,可是官家礼仪还是基本相似。谢晴初从小在凤羽皇宫做伴读,深知其中奥妙,倒也难不倒她,不过是让她变得拘谨许多罢了。而且谢晴初也是个鬼灵精,装模作样的本事一流,连带的嬷嬷都说她品性好,孺子可教也。
即使只是迎娶妾室,双方也不欲铺张,可毕竟是嫁入天家,女方背后又是盛名显赫的家世,该有的礼数还是得做得十足。眨眼间,很快就到了送嫁前一日。君平岳是成年皇子,早在少年大婚时就出宫分了府,于是苏家便将早已准备好的婚庆妆奁送到王府里作铺陈。
而成亲当日,王府派了总管、官属、护卫、宫女一行数十人到达苏家奉迎,由苏家与骆家的女眷携新娘出阁,等谢晴初拜过苏家列祖列宗,然后又拜别高堂苏玮文后,便随同宫女出了大门步上花轿,由王府侍卫前后维护。
谢晴初也曾见过自家姐姐谢青若出嫁时的样子,可明明看到那时姐姐是怡然自得,满脸喜悦的,轮到自己怎么就这么辛苦?也许,真成亲与假成亲,心情真的大不相同吧。
她身着的大红吉服,层层叠叠,繁复隆重,令她感觉身上有千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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