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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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心曲-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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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没料到江子衿也在小君房里,才晓得自己猜错了事情。江子衿翻了翻眼,哼道:“林碧落,你给我进来。”

碧落不晓得她搞什么名堂,既来之则安之,她笑眯眯地便进了房,坐到了江子衿身旁。

小君关了窗户,同何明并肩站到了一起。江子衿才冷哼道:“你们两个好了多久了?”

“小姐,我们没有……”小君惊了一惊。连忙否认。

“去年冬天有一晚。曲靖城里有人吹箫。也不晓得搞什么鬼,吹的将我都惊动了。”江子衿嘿嘿冷笑道,“我出了房,便见到你们两个抱在一起。小君。你那日哭什么?是嫌我刻薄了你么?”

“小姐,我没有……”小君忙辩解。

“那箫声里吹的都是相思之情,那样凄怨,人人都不免触景伤情。难道江小姐不会么?”碧落在一旁,淡淡说道。

江子衿白了碧落一眼,静默了片刻,才道:“我也不同你们拐弯抹角了。小君,我有那么多的丫环,你晓得为什么我要带你来嵚州么?”

她不待小君回答。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布包。布包摊在桌上,她一层层打开,里面竟然都是金银首饰,还有几张银票,价值不菲。她又将布包一层层包好。伸手递给了小君。小君不敢接,她杏眼一睁,狠狠地瞪了小君一眼,可小君仍是不敢伸手:“小姐,我……”

“从明日起我便是陈家的少夫人,再也不是你的小姐。”江子衿冷然道,“我爹爹的心思你很清楚,你就拿了这些东西,同何明去哪里都好……”她喉咙微咽,转瞬又面色如常:“我只怕你一向蠢极了,早晚被人骗了这些东西去。出去也别说我是你小姐,省得丢了我的脸面。”

“小姐,我……”

碧落在一旁见这小君确实十分语钝,开口闭口都只是“小姐”两字。她叹了口气,上前接过布包,将它塞到了小君的怀里,转身又对何明道:“你们小姐的话你都听清楚了,明日待你们小姐行完礼,便带着小君走吧。”

“是,多谢小姐,谢谢林姑娘。”何明却十分机灵,不问缘由,立刻拉着小君要朝两人磕头,碧落忙扶住了他们。

“我成亲的大好日子,我不见这两个烦心的人。”江子衿哼了一声,站了起来,瞪了一眼碧落:“我出的银子,却让你来作好人。”便出了房去。碧落见她仍是强撑着,摇了摇头,忙跟着她离开。

江子衿走的快,一转眼已经到了前头,碧落一路小跑才跟上她。她见碧落跟来,脚步一停,闪到了一旁的走廊后面。她一抬头,眼中却有两颗大大的泪珠滚了下来。

碧落叹了口气,伸手想要抹去江子衿的泪水。江子衿将头一撇,哽咽道:“谁要你多事。我又没哭……”

“好,你没哭过。”碧落柔声安慰她,“你成全了他们,他们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谁要他们感激?她那么蠢,以后也未必能过上什么好日子。”江子衿仍是冷嘲热讽,“早知道就不带她出来,留在曲靖让我爹爹纳了她做小妾好了。”

碧落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只能默然陪着。江子衿抽了两下鼻子,自言自语道:“我才不要哭,他又不曾中意过我,我何必要哭。便是那夜听到了那叫人厌的箫声,我也从没有哭过……”

她一把推开碧落,转身便快步跑走。碧落紧追了两步,又放慢了脚步,再也追赶不上江子衿。她一个人走到了前院,陈宅里还有几个下人还在忙碌着,红艳的喜气充斥前宅,谁也不晓得那位明日便要成亲的新娘子,适才还为他人落过泪。碧落不堪这喜气,整个人都是混混沌沌的,她闪身躲出了陈宅,迷迷糊糊,穿过了嵚州城北门。

夜色中的阆华山,静静悄悄,那颗西华桃,花瓣已经全数落了地。人间已是五月,这西华桃便是再奇异,也禁不住事易时换,终究成了满地落红。

碧落靠坐在西华桃上,一身疲累,可思绪却仍不放过她,万千搅动。

心如暮春,情如桃花曾沾衣,却终究也只是沾衣而已。他随意抖落,蓝衫上便纤尘无染。乔瑜曾答应随她再来瞧一瞧这西华桃,可终究也是落了空。

她身子疲累,脑子胀痛,将睡未睡,可又隐隐听到有人争执的声音。声音至细而响,像是有人一路叫嚷着朝西华桃而来,她怕惹出事情,勉强撑了一把自己,躲到了树后。

“邱二宝,那个常明侯的信里到底同你说了什么?”声音这样清脆响亮,竟然像是仲燕燕和邱绎两人。碧落本已惊奇,又听到常明侯三个字,更是心惊,便抱着膝躲在树后,侧耳倾听。

“豫王逃出了曲靖,朝中事紧,朝廷一时派不出将军来嵚州接替爹爹的职位。有林书培前车之鉴,常明候怕豫王一旦起事,嵚州混乱,因此修书叫我留在嵚州以为内应,先莫要回曲靖。不过是这些公务,你不是都晓得了么?”

“我不信,他肯定还说了别了。你前日看了信便魂不守舍,今晚上又偷偷一人来这里,是不是同那林碧落有关?”燕燕追问。

邱绎不曾回答,燕燕又高叫道:“我一猜就晓得,定是为了那个林碧落罢?她爹爹杀了邱伯伯,她还将你的胳膊划伤了,你却要惦记着杀父仇人的女儿。”

“你今日跟我上了阆华山,就是为了提醒我这几句话么?若是如此,我也告诉你,我的事情与你无关,碧落也与他爹爹的事情无关。”邱绎冷声说道。

长长的沉默,燕燕终于哑着声音说:“邱绎,伯娘已经同意了我们的婚事,爹爹说待孝期一满便要行礼,我是你未婚的妻子,你还说你的事情与我无关么?”

“那我再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八年前,就在西华桃下,碧落答应了要做我的妻子。她或许只是一句玩笑话,可我却当了真。从始至终,我心里只有她一人,能做我妻子的也只有她一个人。燕燕,就是你勉强与我成了亲,我心中要挂念谁,也仍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这样的亲事,你还要结么?”他冷冷地瞧着燕燕,口气更是从所未有过的不耐和冷硬。

燕燕面色惨淡,望着他,忽然一伸手拔下了簪子,刺到了邱绎的胸口。他看也不看,左手随手一格,右手顺势捏住了她的手腕,微一用力,燕燕手一疼一松,那簪子便掉到了地上。邱绎放开了手,站在一旁,瞧也不瞧她一眼。

燕燕愣在当场,许久才蹲下身去捡她的簪子,可手一握住了簪子,忽然满腔恨意,扬手又将簪子扔了出去,轻轻地掉到了碧落的身边。碧落怕她会发现自己,忙朝着暗影里再缩了一缩,又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冲下了山去。

“碧落……”邱绎轻叹了一声,碧落一愣,以为被他瞧见了自己。

“碧落,你会在哪里?”邱绎叹声道,“你被豫王带去了哪里?”

 2 黑云压城

“早知今日,当初我真不该一时意气,答应与你订什么三月之约……宁可被你说我是小人之心,小肚鸡肠,也便不该许你自由,这一放手便是后悔莫及。”

“我一直都晓得无情不似多情苦,可这无情多情,又怎么能由得了自己?”

“碧落,你同瑜兄,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声音这般怅惘,就中情意深蕴,便如眼下满地的落红一般,叫人叹息。碧落的心一阵一阵,不住地抽痛。她再忍不住,将头埋在了膝上,双手抱着膝,将自己蜷成了一团。

无情多情,又怎么能由得了自己?明知是煎熬,却又逃不过,自己也不愿逃过。

这西华桃又何曾想要落红满地,可世事苍茫,连奇异的西华桃都逃不过四季轮转。她又该如何逃?何处逃……

许久许久,她耳边再听不到邱绎的声音,也没了声响。她才缓缓抬起头,两行清泪挂在面上,而眼前却赫然站了一个人,身着白衫,左臂上戴着孝,目若点漆,正瞬也不瞬地望着她。

碧落勉强冲他笑了笑,缓缓地站了起来,伸手去抹脸上的泪痕,可邱绎一把便抓住了她的手。他面容消瘦,手掌的力量却是前所未有的大,将碧落的手腕握得生疼。碧落微微一挣,他的手却纹丝不动。

他伸手轻轻替她抹去了脸上泪水,又静静地望了她许久,忽然用力将她拥入怀里。碧落缩在他怀里,挣扎不能,半点都不能动弹。她只能紧紧地缩着,紧紧地绷着,可终于缓缓地伸出手,搂住了他。

她将头靠在邱绎的怀里,强行抑制着自己,可又哪里抑制的了,一声声抽泣。那样撕心裂肺。邱绎双手紧拥着她,将自己的脸贴着她的发,一分一毫也不松开。

这世上好在还有邱绎,叫她能肆意痛哭,好在还有邱绎,始终待她如一。可便是大哭了一场,又能改变些什么?便是这样大哭了一场,邱绎便能硬生生挤进她的心里了么?

她说哭笑由了自己心意,可又是因了谁哭笑?

碧落抱着邱绎,哭泣渐息。她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靠着邱绎。邱绎拥着她。许久才道:“碧落,随我回去。”

碧落却想起那日庸贤楼上,那人抱着她,在她耳边轻轻说着:随我回曲靖。可好?。

“现在邱府这样冷清,你晓得爹爹喜欢你,你同我回去他定然会很欢喜。”

你一回昭南,四平叔便成日同我唠叨说府里太过冷清。他和老赵,都盼着你回去,好热闹些……

“我爹爹害了邱伯伯,我又伤了你,伯娘怎会原谅我?”碧落悄声说道。

“我适才便说过了,你爹爹是你爹爹。你是你。”

我总在你身边,你不会是孤身一人。邱绎为何不说这话?可便是邱绎说了,她听到的,也只会是那人肃肃清朗的声音。

“你不能这样孤身流落在外,先跟我回去。过几日我再设法送你回常明侯府。”

碧落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怎么瘦了这么许多?邱绎却抚了抚她的头发,叹气道:“不过几日不见,便憔悴成这样?”

你这个样子,叫人怎么放心得下?随我回曲靖,可好?

碧落靠在邱绎怀中,脑中纷杂涌来那人的一切。邱绎的话与他并无不同,可为何她只记挂着那人?她烦乱地摇了摇头,只想将与他有关的一切都忘了,她轻唤道:“邱绎,你不恨我么?一点都未怪过我么?”

邱绎轻轻推开她一些,看了她许久,微微而笑。他再揽着她入怀,低声道:“不恨,不怪。你要做我妻子也罢,要与我做兄妹也罢,由着你欢喜便好。我只会取心中之人,待之以诚,至此一生,不失不忘。”

情爱一事,从来只有爱与不爱,又哪来怪与不怪?

碧落不肯点头,亦未摇头。她转眼瞧见燕燕的簪子掉在自己的脚边,伸手推开了邱绎,捡起了这簪子。

“你对燕燕……未免太过了……”碧落轻声道。

“叫她绝了念头,免得误了她终身。便如同你当初对我一样。”邱绎轻笑道,“碧落,先同我回邱府。娘亲那边我会应付,你不必担心。”

你及时回头,为时亦不晚。

他说的这般绝情,可如今想来,那夜的话里却为何有几分不舍与揪心?

该如何让自己自己也绝了想头,免得这样牵心惦念?碧落长叹了一声,悄悄道:“我不会再回常明侯府……可我现在还不想回邱府,你再在这里陪我一阵,可好?”

邱绎一怔,又紧紧地抱了抱她,在她耳边轻轻说:“好。”

随他回邱府,该是眼下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

可情爱一事,从来只有爱与不爱,又哪来对与不对?

邱绎,我随你回去,林书培欠邱家的一切,是否可以稍稍补偿万一?

两人静静拥抱着,关于那个人,他不会问,她亦不会吐露半字。

他以为一切已经山穷水尽,不料却又水复山重。桃花满枝时,他得而复失;而桃花坠地时,他盼失而复得;而这一次,他便再也不会放开这手。

※※※※※※※※※※

日出东方,朝霞如血。都说朝霞不出门,果然不到顷刻,天空便变得阴阴沉沉。适才的朝霞满天,瞬间便好象暮霭沉沉,一朵朵浓云都聚到了嵚州城上。

黑云压城城欲摧。

嵚州城南门下,一反往常地出现了许多人。大大小小,牵家带口,人群你拥我挤,面上都有些惊恐和慌张,争先恐后地涌进嵚州城。

“怎么回事?”城门上的守将瞧着后面,人潮一望无际,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哪来的这么多人进城。”

“严副将,小人刚才去问了,有人说丹州有人反了,丹州的百姓怕战事,都逃到这里来了。”一个本倚在墙头的士兵直起了身,回报道。

另一个士兵也凑上去对着严副将悄声低语:“听说是豫王。在丹州起兵要讨伐皇上。”

“豫王出逃不过几日,他哪来的时间召集兵马?”先前倚墙的那位士兵奇道,“莫不是这些百姓瞎说的吧?”

严副将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不行,这事关重大,需得立刻禀告邱将……仲大人。”

“那这些百姓,放他们进来吗?”

“自然要放他们进来。”严副将沉声道,“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朝廷的子民。”

他又沉吟着,对身边的人道:“我现在去见仲大人。你们好好看着这里。流民一多。监察便不能太仔细。可也不能叫别有用心之人混进来。”

他匆匆而去,城楼上的士兵相顾默望,又望着城下涌入的百姓,眼里既惶然又兴奋。多少年了。朝廷没有战事,这矛戈都生了锈;莫非终于也可磨利一回了么?

嵚州北城,今日沿街的摊贩都忘了做生意,只是互相窃窃私语:“今日怎么城中多了这么多外乡人?”“新来了许多丹州人。”“我看有些人讲的是南海口音。”……

十来个文官武将骑着马,嘴里不住地呵斥,冲撞着前面拥挤的人群。其中一个面色蜡黄的武将狠狠地鞭打着自己的马背,想要冲散人群。这时人群中有一个卖梨的摊贩,被人群一挤,那梨子都散落到了街中。买梨的少年怕梨子被践踏了,连忙冲到街上去捡梨子。恰好那那武将被人群遮住了视线,看不见少年的身影,他的马速极快,眼看高举的马蹄即将落在这少年的身上。

一条黄色的人影冲了过来。一把推开了那个卖梨的少年。少年滚到了一边,可那马势未停,马蹄便又落到了黄色人影的上方。又有一条白影如闪电般滑过,一手揽住了黄影,一手拽住了马缰,向后一扯。那马嘶叫了一声,马蹄竟然向后退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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