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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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心曲-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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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嵚州做什么?是要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么,要我瞧瞧二宝心中是有多舍不下你是么?”燕燕冷笑道。

“邱绎同你是订了亲的,你有爹爹伯娘做主,我不过是穷途末路暂居邱府,你怕什么?”碧落只是扬声答了她一句,再不停留,袅袅远去。

“我怕什么?”燕燕靠在墙上,似恨似恼,又万般无奈,“我怀初心,他别有意……林碧落,你自己尝过了这样的滋味,便要旁人也同你一样么?”

※※※※※※※※※※

一夜之间,豫王的军队如星星之火,燎原而起。西南两处几乎都是豫王的兵马,而无人晓得豫王在何处。

国内原本统共不过二十多万兵马,豫王这一叛变,因着当初睿王的余党、林书培多年经营,便分走了一半的人马。如今曲靖留有两万御林军,庸州守军三万,而嵚州城守兵只有不过两万,另有五万兵马四散各地,陷入与豫王人马交战的困局。

而这困局里最严重的,便是嵚州城。嵚州与庸州在暮江南岸,一西一东,互为犄角,守护曲靖皇城。可现在豫王派了两万人马制衡庸州,各地分散了两三万人马牵制其余其余州郡,却将剩余的六七万人齐齐压到了嵚州城。

更无人料到,不过两日,这六万多豫王大军已经陆续到了嵚州城南外的郊野,又加上后勤补给,据称有十二万之众。领兵的将军便是豫王的心腹将军扈敏,他派兵切断了嵚州城四面,对着嵚州城虎视眈眈。

豫王是要速战速决,再要一击而中,断曲靖城一只臂膀。

嵚州城城门四闭,修筑城防。可城内仍是乱作了一团,一则之前难民涌入,难以安置;二则当地富豪百姓惊惶,有人便想要逃离嵚州城;三则盗贼乘机肆虐,每日城内都是乱哄哄的。

邱府的中堂如今成了嵚州兵马大营,每日进出的人川流不息,军报不断。碧落守在后院,不曾去打扰过邱绎,她晓得只要自己不出事不离开邱府,便不会叫邱绎分心,帮了邱绎的大忙。

又听小惠说敌众我寡,邱绎坚守城门不出,好在众将皆无异议,暂时只将精力放在修筑城防,严肃城内纪律。抓了几个流贼,杀了头示众,才稍微平息了一些百姓的惶恐之情,可谁都知道,暗潮涌动人心动乱,一旦扈敏攻城,谁也不晓得嵚州城内会是怎么的情形。

白日里碧落刚托人转告江子衿自己的近况,此刻虽已是深夜,她仍是思虑重重,无法入睡。门外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叫道:“林姑娘……”声音温温柔柔,是邱夫人的贴身丫环小惠。

碧落忙上前开了门,小惠行了礼,恭敬有礼道:“二少爷请你去厅堂。”

“这个时辰,要我去厅堂?”碧落一怔。

“是,二少爷说有人要见林姑娘。”

“是什么人?”碧落忽然心中一跳。莫非是他……可又觉得太匪夷所思,如今这样的情形,他如何会离开曲靖?更何况,他便是来,也未必会要见她。她讪笑了一声,闭了门随小惠去了前厅。

还未到中堂的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的大笑声,一人是邱绎,而另一人的声音粗犷豪放,显然不是那人。碧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又有不免有些失望。她到了门前,笑道:“邱绎,是谁要见我?”

邱绎朝着碧落微微而笑。一人本背对着碧落,闻声转了过来,他黑紫圆脸膛,扫眉环目,冲着碧落嘿嘿一笑:“林丫头,是我要见你。”

“万先生?”碧落又惊又喜,可瞬间又有些忧心,“你怎么会在此处?泰王,他……”

“放心放心,若是泰王出事,我怎么还能欢欢喜喜地站在这里,与邱绎调笑?如今局势紧张,我有点功夫在身,朝廷便叫我送些机密信件,也好为我家王爷戴罪立功。”万元吉哈哈大笑,又突然将笑声一敛,瞧了瞧邱绎,面带尴尬,“不过我们王爷确实也不太好,知道我要来嵚州,有些话要我来问问碧落姑娘。”

“问我?”碧落愣了愣,忽地想起了珞如。她心领神会,低声道:“万先生,不如到我房里再谈,可好?”

“好好好。”万元吉连连点头,又咂舌道,“老子一个大老粗,去你们姑娘家的闺房……”

碧落笑道:“万先生当初拿刀要割我舌头,我都不怕,如今万先生你到怕上了?”万元吉又哈哈一笑,大手掌在头上摸了摸。碧落瞧了邱绎一眼,几日不见,他面容到只是微瘦了些,可眼窝却有些陷进去,好在神采依旧。桌上堆了不少的信件,又摊着一张地图,他微笑着望着她,碧落亦朝着他笑点了头,才拉着万元吉去了自己的房间。

两人进了房,万元吉伸手便关了门。他站在桌前,沉吟了许久,却未开口说话。

“万先生,泰王可是要问我珞如的事情么?”碧落问道。

“是,是,不是,不是不是……”万元吉言辞错乱,连连摆手,“我们王爷还好还好,他……”

碧落暗觉得好笑,干脆托着腮,坐在桌边笑嘻嘻地望着万元吉。“我们王爷,是……侯爷他……我……”万元吉仍是没理出个头绪,突地大叹道“唉呀,本来就不该让我这个老粗来送这个信,我……”

“是常明侯有话要问我么?”碧落心中一紧,却故作淡然。

“是,不是……”万元吉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递给了碧落,压低了声音道,“侯爷让我将这个给你。”

 5 残字若怀

碧落怔了一怔,竟不敢伸手去接。万元吉讪笑一声,只轻轻地将信放在了碧落眼前。碧落正襟危坐,可余光之处,却扫到这信封,上面一片素净。她呆了半晌,才冷声道:“常明侯一向清明,怎么如今也糊涂了?我不识得字,读不了这信。”

“嘿嘿……嘿嘿……”万元吉搓了搓手掌,又讪笑两声,“侯爷说,请姑娘看了这信,后面还有两句话托我转告你。”

他转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刻意面对着门避开。碧落呆呆坐着,终于慢慢伸手过去,将信封拆开,展开信笺。上面白纸黑字,不过只是两行字:

卿未负吾,吾至负卿,嵚州艰难,惟盼相扶。

海阔鱼沉,遥祝平安。

原来满纸都是客套话,短短二十四个字中,便是一个称呼,一个落款都没有。碧落不禁冷笑了一声,几乎要硬起心肠,将这信丢到一旁。可自己又怎么也动不了,更无法将目光从这纸上移开。许久,她才将信塞回了信封,轻声道:“万先生,还有什么话要转告我的?”

万元吉这才转过了身,面色严肃,沉声说道:“侯爷说,邱绎才堪大任,姑娘大可放心。眼下嵚州局势虽难,终有雨过天青一日。”

碧落漠然地点了点头。万元吉声音愈发地低沉:“豫王根基不稳,唯有求速一途。若要解当下困城之局,不过“坚守”两字,就中又不过钱,粮,人三事,皆是要尽早筹谋,不可拖延。邱绎毕竟初任要职,眼前事多,只怕一时未能想得长远,还请姑娘就便提携。”

碧落忍不住冷笑:“万先生。我林碧落是罪臣之女,见识浅薄,能保的住薄命一条已是万幸,又哪有什么提携之力。他常明侯寻错人吧?”

“侯爷说,若姑娘要报杀父之仇,待叛乱平定后,他随时恭候大驾。只是眼下无人可托,惟姑娘与邱绎亲近,乃最合适之人,求姑娘顾念昔日之情。薄施援手。侯爷感激不尽。”

碧落沉默了良久。才低下头道:“这些话都是他教你说的么?”

“那是自然。我这么个粗人怎么能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亏得侯爷耐心,一字一字地教,记这话都叫我为难了好一阵子。”万元吉一拍桌子,正想大笑。又忍了回去。他再是粗人,也从话中听出碧落与乔瑜的纠葛之情,又连忙拍了两下嘴巴。

“可我实在有心无力,常明侯他……”碧落终于轻声道。万元吉一听,忙到了碧落身边,附耳说了几句,又道:“庸州被豫王两万大军牵制住,城内储藏的粮草无法运出,侯爷已经亲自去了庸州。这三件事中。唯这件事,需要些时日。”

“他……去了庸州?”碧落一惊,抬起头来,“如今只有曲靖有暮江天险,还算安全。他若去了庸州。岂不是将自己置于危险中。”

“庸州有三万兵马,昭南已平,扈州安稳,后方无忧,比嵚州稳妥了不知多少倍。姑娘不必多虑。”万元吉对答如流。碧落苦笑道:“这话也是侯爷教万先生的么?”

“嘿嘿……”万元吉搓了搓手,憨笑了几声,又正色道,“侯爷交代的我都说了。林丫头,你自己保重。”他拍了拍碧落的肩膀,不知怎的,碧落顿时想起了林书培和四平。她眼眶一红,也低声道:“万先生,你也多保重。”

她转念一想,又问道:“万先生,泰王真的就没话问我了么?”

万元吉叹道:“侯爷已经撤掉了泰王府和谦王府的御林军,如今一切安好。我们王爷他……他已经晓得了一切,这才将我交给侯爷驱使。”他虽未说其他,可一想便可知,若非心灰意冷,又怎么会将身边唯一可用之人交与他人?

“你替我转告泰王,珞如对他,终有歉意。”碧落黯然道。若怀歉意,终是有情,总有些许安慰。

万元吉默默点了点头,摇头叹了口气,拱了拱手要走,到了门前又转过身来,轻声问道:“林丫头,你可有信要我带给侯爷?”

人既不愿相聚,又何必鸿雁传书?情长情短,恨多恨少,又岂是一张纸能写得下?碧落垂头静默了许久,终于摇了摇头,淡笑道:“我不识字,无信相托。”

万元吉又讪笑几声,再次拱手,才开门离去。

碧落一人坐在房里,思绪便如凝结了一般,过了片晌,才又抽出了那张信笺:卿未负吾,吾至负卿……海阔鱼沉,遥祝平安。这字清瘦秀拔,舒展自如,果然字如其人,可这字与那“方生方死”卷上的字又何其相似。他临那字时,可是字字刻骨,才会生情铭心?

“乔瑜,我决不会悔,你也切莫要后悔。”她又想起自己在勤问殿对乔瑜说的话。其实乔瑜心中十分明白,无论是他心中记着旁人,抑或是他杀了林书培,碧落却从未有一丝悔意,更从未想过要报什么杀父之仇。只是她面对不了自己,她害了常玉害了愫琴魏知兴害了哥哥娘亲,她自作聪明,害了这么多人,她怎么能坦然面对这一切因情而起以恨止的结局?

每每深夜想起惊坐,便是一身冷汗。

只是她的心思从来也逃不出他的掌握,他什么都一清二楚,所以万元吉对答如流,所以他才会说“卿未负吾,吾至负卿”。而他,可会悔不当初么?

乔瑜,你可会么?

她心口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燥热,心烦意乱间,她捏住了信笺便递到烛火上,火花沾上了边角,立刻铺天盖地朝信笺中间卷来。碧落眼看着它将“卿”字烧成了灰烬,忽地心一疼,又慌忙将它抢了回来,将上面的火扑灭。

一大张信笺只剩下了两指宽的纸条,好在上面还余下八个字:海阔鱼沉,遥祝平安。难道这是天意也叫她看淡么?叫她莫若相忘于江湖。

碧落淡淡一笑,将这残字收到了怀里,缓缓起身,也出了门去。

外面街上的敲更声远远传来,已然是三更天了。可中堂的烛火依然点亮着。邱绎手里拿着烛台,正在仔细看桌上的地图。碧落心中暗喟,堆出一脸笑容:“大将军,还不休息么?”

邱绎抬起头,瞧见碧落站在门边,也微笑道:“和万先生说完话了?”

“万先生没回来这里么?”

邱绎摇了摇头:“我之前便和他谈完事了,他同你说完,应该趁夜便赶回曲靖了。”

碧落入了厅堂,叹道:“泰王教他问了我不少珞如和豫王的事情,我如今也睡不着了。索性来瞧瞧你。”

“是么?”邱绎轻描淡写一句带过。仍是仔细看着桌上的地图。

“你瞧什么?这么夜了还不休息么?”

“嵚州不过两万人马。兵少将寡,却四面被围,我在想如何再重新布防。”

“若是我去城楼站岗,你们是不是便可多出一人上阵杀敌了?”碧落笑嘻嘻地问。

“娘子军倒是古亦有之。可我怕你若去城楼站岗。又被豫王的人捉走了,到时候我若再想见你便是难如登天了。”他瞧着地图,淡淡笑着。

“娘子军这样辛苦的事情,还是叫燕燕去做比较好。我惫懒惯了,可做不来这样的苦差事。”碧落伸手接过了烛台,笑道,“不过,小惠说你前几日杀了几个生乱的流民盗贼。我倒是觉得,与其杀了他们。倒不如罚他们去站岗。扈敏若要攻来,好歹还得多杀几人,是不是?”

邱绎一愣,回身瞧了瞧碧落。碧落目含俏皮,一眨一眨地正望着邱绎。她见邱绎瞧他。又笑道:“邱绎,你瞧我做什么?可是我说的不对么?还是你真的要我上城楼站岗么?”

“你真的提醒了我。”邱绎若有所思,“这些人困在嵚州城,杀不如疏……”

他思忖了片刻,才道:“这些人不怕死,又贪财,若是能收买他们,倒是可以给嵚州多了一批生力军。只是……”

“只是什么?”

“四处作战,朝廷手紧,一时之间,哪里来有这么许多银钱给我们去收买这些人。便是有,一时半会也送不来嵚州……”邱绎蹙眉道。

“我晓得江子衿和她夫家倒是有许多钱……”碧落想起江子衿,叹道,“嵚州虽不如庸州富庶,可还有不少大财主,可惜他们未必肯送钱给我们。这些人都精明的很,同那顾铭胜一般,若不是一本万利的事情,他们是绝不可能拿出钱来。不过……”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邱绎好像也与她心有灵犀,两人互指着对方,异口同声道:“不如同他们也做一笔生意?”

“这事情我还需再想一想,再问问……朝廷的意思。”邱绎沉吟了良久,叹了口气,起身道:“扈敏的大军至今未有动静,我心里总有些不安,我要去南城楼上去瞧瞧。你早些回房休息吧!”

碧落见他一人要走,忙扬声叫他:“邱绎……”她将烛台一放,上前赶上邱绎,扯住了他的袖子,笑道:“我也要同你一起去。”

邱绎低头瞧着碧落半晌,见到碧落满脸笑意,面色溶溶便如桃花娇艳。他忽地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抱住了碧落,埋头在碧落的肩上,便如在昭南邱将军墓前一样。

嵚州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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