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答话的是他的娘亲,因为听闻宝贝儿子出了事,立马赶回,结果还是只能干着急,只能天天催着齐恒列出新药方给儿子把手上的毛病治好。
折腾了好多日,他们才觉得方向不对,齐琰这是惊悸之症,用药可能不如用吓的好,刚齐琰收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寄来的加急信,也正好赶上他们夫妻俩琢磨出一个以毒攻毒的法子……
于是,齐琰的日子可能要悲惨一阵子了。
不过那个吓人的法子确实不错,齐琰的手也稳了很多,除了针灸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浮现殷紫菱的影子之外,其他的都没什么了……
心理障碍,总要慢慢克服的。
然后他就别了父母,背上药箧,往西北方去了。
人生,不过都在路途辗转罢了,可是不知,谁会在路口,遇上知交。
露华浓
去出岫山的路上十分平静,江湖上也没出什么事,连往常在二月召开的比武大会也被延后到四月中旬,都不知其中出了什么变数……
现在安静,使人十分难受。于是入斜特地在下一个城中里找了个茶馆听听江湖消息,听得某家的小妾跟人跑了,某家的当家外出带了个不明身份的人回来,心情忽然好了许多。
闹市中有个看上去油盐不进的道士,年纪五十上下,穿着灰色的道袍,扎着个圆鼓鼓的发髻,背上背着一把半人高的剑。不知受了什么支使,连沈白羽的阻止也不顾到了道士的身前,问了一句:“道长,你会看命么?”
道士愣了许久然后打量着入斜道:“姑娘大富大贵之相,不过前半生会受些磨难。”
“那就借道长吉言了。”
入斜才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刚要告辞,却被道士送了一句谶语:“二月,有变。”
有变,究竟是什么有变,才要开口问,手肘就碰到了一个人,那其实是沈白羽,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后,他正面色不善地盯着原来道士站过的地方。
“滚。”这话是对那个道士说的。
忽然那魔怔去了,入斜立刻往前挪了半步,转过身去狐疑地问:“右护法,你怎么忽然在这里?”
“该走了,丫头。”沈白羽仍是刚才面色不善的样子,不过眉目间的杀气消失了。
“等等……”再回过身,还没来得及问那句谶语是什么意思,道士就消失在闹市之中,周围的人谁也没有意识到这里曾经有那么一个格格不入的人的存在,入斜抹了一把汗,自己这是怎么了?
回到马车上继续颠簸的时候,入斜觉得疲惫,便渐渐睡了过去,恍惚间听闻沈白羽对手下人说:“真是什么货色都出来了,教主早该平了这些杂碎,你们回去禀报青龙堂堂主,叫他山下迎接,顺便派一队人去灭了燕赵辞的口。”
燕赵辞是谁,听名字还挺好听的,入斜如此想着,渐渐进入了梦乡。
出了刚才那个城镇,离出岫山便不到一日的行程了,也不用再去寻什么客舍邸店,直接用干粮凑合着过一天也就罢了。接近了玄真教的老巢,入斜居然产生了莫名的兴奋感。二月能有什么变数呢,现在不过一月罢了,虽然她觉得不知不觉把上元节给漏了过去有些遗憾,毕竟自己还是个人质,总该有些人质的样子。
到了玄真教有人为沈白羽接风洗尘,盛大的场面让入斜颇是不自在,她一向闲云野鹤,再加上后来五年独居,已经对热闹有了些排斥,唯一挨上一次家人为自己洗尘——母亲已经去世,父亲对自己又不甚亲昵,大娘又是冷眼,总归是不如意的。一来二去,便有点不乐意看热闹了。
在晚宴之后入斜终于问了沈白羽他千里迢迢把自己挟持过来的原因,莫不是流觞绑了教主作为要挟吧?当然,后面那半句话她并没有问出去,那只是她心中的小秘密。沈白羽则是深沉地笑了笑,说她等一会儿就知道了。
穿过山体外的建筑,进入了玄真教的内部。那是在山体中留下作为支撑用的石柱和大梁,开出一个巨大的空间,然后再其间建造房屋,教主的住处就在这石室的最高处。而由洞顶一处照下的阳光,经由光滑的墙壁折射下阳光,使得石室中的植物也得以生长。路两旁本不该是这时节有的馨香的牡丹还有教主宝座后面那个几人合抱粗的树,都给人一种此地不是人间的错觉。若不是事先知晓,可能要怀疑这是天外的神迹了,没想到魔教还能把自己的房子弄得好像仙境一般。
……
有人向俞溯舟禀报,说是沈护法求见,还带了一个人来。俞溯舟此时正趴在房间挂在外面的栏杆上面,透过边上的树枝,望着半山腰上的那个屋子。那个地方每个人都拦着不让她去,连她自己心里都是想去又不敢去的情绪,于是得了闲就看着那里,已经形成了习惯了。
也没有要挪地方的样子,她就把身子转了过来,背靠着栏杆,等着沈白羽和另一个人的到来。眼睫不住下垂,是看着半山腰看久了,有些累了。
……
穿过青玉色的房间,入斜能看见一个清丽的身影依靠着白玉栏杆面对着他们,那人脸上始终蒙着面纱,估计就是她此行要见的俞溯舟了,幸好俞溯舟还活着,她还可以把一切事情问清楚。
沈白羽低头躬身道:“属下见过教主。”
先是客套话,让俞溯舟十分不习惯,即便失忆之后的直觉也告诉她,沈白羽不可能对她那么生分。
“外出那么久,带了什么人回来,我说了,我不要见丹书谷的谷主。”
“出来吧。”
她慵懒地抬起自己的手,指了指沈白羽身后的人,那股力量支使着入斜站出来。她现在只是记得她不想让齐恒给自己看病这件事,却忘了自己逃到丹书谷求医的原因。她的记忆时好时坏,看底下人若不是畏惧着她无上的武功,恐怕早就反了。
慢慢地抬头偷看俞溯舟的面目,结果还是没什么收获,不过那眼睛很熟,浅棕色的眼眸……好像是在记忆里见过一般。
那是应该是入斜第一次如此清楚地听见俞溯舟的声音,那个声音沙哑沧桑,好像很久之前喉咙受过伤的样子……不仔细听能觉得那是男子的声音,可是此时俞溯舟身上只是穿了一件素帛长衫,显出了她窈窕的腰身,分明是个女子。
而俞溯舟此刻也在打量入斜,她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
沈白羽咳了一声,示意入斜别再如此盯着教主看,不过没起到什么作用。
差点喊出了入斜的名字,但是她在最后又止住了,怒斥沈白羽道:“为什么把她带回来,快把她带走啊!”
“阿琴,别闹了,她是姗姗啊。”
“她是姗姗我才要你们滚!”
她从不曾发过这样大的火,沈白羽长叹了一口气而后要带着入斜退出了房间,打了个手势。而在这里站了还没一刻的入斜,对事情还是一头雾水,不过真想离她不过一步之遥,只要一句回答就够了。
“教主,你和我的母亲俞怀琴,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早就死了,不准再来问我!”手中暗自运气,甩了一袖子出去却被沈白羽生生接下。入斜想去拦住俞溯舟,却被强大的内力给推到了一边,不知什么时候,教主这般厉害了。
逐客令下到如此,再不走只能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退下之后入斜发现沈白羽有些难受的样子,只能把他暂时送去疗伤,暂且把自己想弄清楚的事放在一边。
不过后来沈白羽对她说,除非俞溯舟愿意,她就别想套出一星半点的消息来。
入斜听了那番话只能垂头丧气,挂在温泉旁不说话,享受着蒸蒸的水汽。
……
可能是发现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俞溯舟缓缓地步入卧室,在床上坐下,胳臂将双腿圈起来,任由回忆着潮涌一般滚来。那是她接近二十年都没办法去拥抱的亲生女儿,而她望了二十多天的小破屋子里关着辜负了她一生的丈夫,沈白羽还真是急了,连这样的下策都使出来了,可是……却是比请什么名医来要有用得多了。
沈白羽不曾禁过入斜的足,她便大方在玄真教内逛了起来,这一逛发现这里的格局除了像仙境之外还有点像道观……虽然道观的格局并不完整,但是有好多炼丹炉子,真令人怀疑这个魔教是不是想要成仙而弄了那么多的东西。
齐琰正独自驾着马车往出岫山赶去,已经到了凤翔境内,不过路上遇上一个结过梁子的人,耽误了几日。
至于流觞,这人好像隐匿了自己所有的踪迹,或许还在路上,或许已经在这玄真教中藏好了,只等着刺杀俞溯舟的时候。
而除了这些比较孤单的势力,似乎江湖中也有人在集结一股势力,以不知道要做什么用处。那个推迟了好两个多月的比武大会应该就是一个预兆,他们再等一个契机,希望不是兵发出岫山就好了。
入了二月出岫山上的雪便渐渐的化掉,露出它本来的模样来,这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颇有种忘却烦忧的冲动。
还是在那栏杆旁,俞溯舟看着下头乱逛的入斜,转而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姗姗……娘亲做什么,都是为你好,知道么?
夜阑珊
虽然俞溯舟和沈白羽没有对入斜下什么禁令,但是她还是能感觉到从山中传来的压迫感。玄真教似乎分为三个部分,一个部分挂在山外,一部分在山中,这两个部分都是她可以随意走动的。还有一部分在更为深处,外头守了好几个人,看着武功都很高强,硬拼绝对拼不过,最为神秘的地方想来就是那里了。一时好奇心起,入斜很想探一探那个地方,于是挑了个晚上,去了一趟。
越过青石构造的石室,入斜细细地观察着,发现这些守门的大概两个时辰会换一班人,这个时候能有大概半盏茶的时间穿过一片空地到达那扇雕着瑞兽的大门,说不定流觞就躲在那扇门后头呢。那几日把外面都探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人,连个端茶送水的都不爱说话,弄得她无聊得紧……所以说,无聊是人找事干最好的理由。
酒足饭饱,入斜借消食为由,又绕到了那个神秘的大门的前面,等着人换岗,施展轻功踏着岩壁稳稳地落在了那块空地的末端——大门的正前方越一丈远的地方。听闻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她一个健步倒地滚进了门。
蹭了一身的灰,不过幸好没被人发现。不过抖身上的灰尘的时候,她没注意到头上的簪子刚好落在了她滚地的地方。
这门里有什么东西,是她所一点也不晓得的,似乎又一股神秘的力量在驱使她向前去探寻。这门中的构造与外面又是不同,外面的石室虽然是一间一间营造的,但是石壁还是有一些凹陷,并没有磨得太细……这里可不是,墙壁太光了,比泰山上的石阶还要光,根本没有轻功可以借力的地方,不过幸好过道不是特别长,她很快进闪进了旁边一个石室中,才没来得及被那一对换上来的守门者。
入斜闪身进入的石室,是一个放杂物的地方,说是放杂物,不如说是放刑具的。房间里摞着各种各样的刑具,借着昏暗的光,还能看见上面沾着的血迹已经成为了棕褐色甚至黑色。放刑具的地方,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刑堂……她拂过那些刑具,想着流觞以前可能也遭过这些刑具的罪,便提不起兴致来继续打探。或许打探下去,会知晓流觞始终不愿与自己提起的过去……
昏暗的房间,散出死气的刑具,无一不想让她逃离这个地方。
顺着纹理摸着杂物房的石壁,没有发现任何机关,不过她借着外头微弱的光看见了石壁上方刻着的一个花纹,那个花纹,她肯定她之前见过,而且和奇门遁甲有关。可惜个子不够高,够不到,只能端来一个凳子,攀上去看看。
这不动还好,一动她就直接掉到了下面的密道里去了。
“啊——”惨叫还没喊出去就已经跌到了密道底部,幸好这不是机关,若是机关,她现在肯定变成了竹签串肉或者铁棍串肉了。扶着地板站起来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这地板有些发热,不知是什么原因。
不敢在不知情况的密道里用什么火折子,她掏出了匕首护在身前,随时准备与人拼个你死我活。
走了一段路程之后,入斜隐隐听到有人说话的样子,她便将耳朵贴在墙壁上细细地听着,说不定能到什么魔教秘辛之类的。
……
近来江湖上看似平静,其实不然,已经有正派势力安□□了玄真教教中。正派人士自以为做事天衣无缝,奈何还是逃不过沈白羽的法眼,叛徒被掉在木架子上,半跪着接受刑罚。
“你以为早几年就入了玄真教,如今与那迂腐的正派联系我便发现不了了么?你送出去的那些信被全数截获,本座估计留你一条命看着那些人是怎么来送死的吧……”
沈白羽的话,一丝情绪也不带,但那阴鸷质感,隔着墙让入斜浑身有些发冷。
接下来要上的想必是刑罚吧……是会夹掉叛徒的手指还是撕掉他的皮肉?
坐于高台的塌上,沈白羽斜着身子,一只胳臂倚着卧榻的边缘不屑地道:“你想要什么样的惩罚呢,还记得初入玄真教背的教规是怎么对付叛徒的么?”
叛徒……或许说是正派的内应本来是正气凛然的样子,听到沈白羽要自己挑刑罚也是吓了一跳……早就听闻玄真教右护法沈白羽心狠手辣,从刑堂出去的人根本不出十个……如今他也要做刑堂的冤魂了,只是可惜,在长安等着他的姑娘,永远也等不到爱人回去了。
“我既然落在了沈护法的手上,自然是悉听尊便了。”可是他的嘴上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你的信都是你自己手写的,那就把你的手砍掉再说。”沈白羽玩弄着手中的笛子,仿佛刚下的命令只是赏人一口饭一样平常。
“啊!”那人的惨叫声穿破了墙壁,直落尽了入斜的双耳。
一双手掉落在那人的身前,那本是一双能写得极好的颜体的手,名满长安的江湖才子,居然被人斩断了双手,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就哽在喉头,血肉模糊的断口汩汩地冒出血来,很快就将地面染得一片红色。而他也逐渐失去意识,只看见高坐于刑堂上的沈白羽一袭白衣,好似天神一般不可侵犯,可是偏生那样的人,是个修罗。
“拖下去……”沈白羽忽然坐正,而后站了起来,对站了好几排的人道,“若是发现叛徒,用什么传消息我便废了他什么。不仅是正派,还有玄真教的叛徒燕赵辞,不论是谁的人敢埋伏在这里,有种就别动,动了,就别以为我沈白羽抓不住你。”
语毕,沈白羽甩袖而去,像是要往密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