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你们南明国有味稀世草药,名曰‘半蕊雪’,生在雪山之颠。”慕容子书突然提眉望向纳兰颜之。
这个时候,父皇怎能出一点状况,若说他突然撒手西去,大家还争什么,全都成了瞎忙活。
纳兰颜之自然晓得慕容子书的意思,连忙应衬着:“‘半蕊雪’五十年出蕊,又是五十年尽绽,
确实是稀罕之物,听闻拿此物做药引,有起死回生之效,如说无病无疾之人服下,更能延年益
寿,恢复青春。我父皇宫里确是有二株,听闻还是去年刚刚采下的,难得一百年结出个并蒂。王爷既然要,又是孝敬皇上的,我明日便书信一封,让父皇派人送一株过来,以尽孝道。”
“如此珍贵之物,你父皇肯拱手相让?”慕容子书似有些不信,明眸微转,又言,“你姐姐身子一向虚弱,你父皇都不舍得给她服,如今你说要,便能要的?”
“王爷是明白人。”纳兰颜之一边嘴角轻扬,盯着慕容子书的双眸瞧,“我用这株‘半蕊雪’讨
王爷往后助我太子哥哥一臂之力。”
慕容子书微眯双眸,突而轻笑出声:“你如何就晓得本王就能保的了你,又能助你哥哥的千秋大
业?本王眼下连自己都是焦头烂额的,往后谁是正主还未可知呢。”
“王爷想要争位夺权,颜之自会不遗余力助之,而眼下我太子哥哥确实也是四面伏敌,且他生性又软弱,只怕有人居心叵测,向王爷讨助自然也是留的最后一步。”纳兰颜之原不想说,但父皇
信中提及此事,她不得不放在心上,未雨绸缪。
如今的南明国,不过就是一个空架子。
太子能否顺利登基也是未知数,何况八王爷纳兰颜楚一直密谋篡位,朝中上下大部分臣子又都是他的党羽,父皇的身体也大不如从前,最后的势局如何,不得而知。
且又觉得眼下相讨这一事还算妥当,若说在留到往后,还不知要寻个怎样的机会才可说。
她与他既然相系在一起,不如坦白相对的好,总之不过一场交易。
她自穿越到这地方,就晓得身不由己四个字。
这路越走越似歪了楼,往后想必要与他慕容子书撇清关系,甚属不易。
怎样都好,眼下还是相互依存吧。
慕容子书沉寂许久,细瞧纳兰颜之的脸色,悠悠出言,“本王若是坐不上那张位子,也保不及你。”
“王爷既然想要,为何不能?”纳兰颜之冷冷凝望慕容子书,又往窗外望去,瞧着冰凉的月色出
言,“颜之想要得到的东西尚且都要不择手段,王爷如何就没了这份魄力?”
好有野心的女子,不择手段四个字便可以说明她的胆子不小,且她还真有几分聪颖在,慕容子书
不知为何竟对她生起几分尊重,突而伸出手,掐住纳兰颜之的下巴,命她正对自己:“那你告诉本王,你究尽想得到的是什么?”
“总不是王爷心中所想。”纳兰颜之将身子微微靠后,离开慕容子书有些冰冷的纤长手指。
“哦?本王认识的诸多贵门公候小姐都以凤位为己任,为自己心中所想,你却不是?”慕容子书
似来了兴趣,双眸里带着一丝讥诮。
纳兰颜之玩弄起自己手中的绢帕,说的不以为然:“尚若王爷他日登上皇位,成了皇上。恰巧颜
之心中又心系王爷,那便会以皇后为颜之心中所想,是为己任。”
慕容子书先是一言不发,随后微扬嘴角,且弧度越来越大,而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黎夜立在屋子外头,听到从屋子里头传来欢愉的笑声,不由的诧异,这六王爷从来不苟言笑,眼
下自家公主是出了何言,竟惹的他如此发笑。
纳兰颜之轻嗤:“眼看王爷心中畅快,身子也无大碍,颜之这就回浣霞居了。”
“奴才出了错,自然要罚,而主子出的主意,自然更要受罚。黎夜杖则三十,你来本王屋子里伺候十日,端茶倒水。”慕容子书言语的漫不经心,随即拿起放在软榻里头的那支短笛,轻抚起来。
“王爷这是存心刁难。”纳兰颜之有些气不及。
“他敢打昏本王,本王没砍他的脑袋己是宽宏。至于你,伺候本王也是你份内之事,怎说是刁
难?”慕容子书说完便自顾自细瞧玉笛,忍不住一阵哀伤,不自禁出言,“竟这般断了,实在脆弱不堪。”
他说的无错,伺候夫君原就是王妃该做之份内事。
纳兰颜之暗念只要不让自己陪他上那张床榻,其它的也罢了,都随他,但见他如此珍爱这枝玉
笛,抑制不住好奇心:“这支玉笛倒底有何重要的?是己逝之人的遗物?”
“你不必在问,本王也不会说。”慕容子书微蹙眉头,似有厌烦之意。
纳兰心中暗嗤,若不是昨夜自己生生抢过来,此刻你也没办法拿它睹物思人,果真是个不记他人
好的冷漠之人。
慕容子书轻撇一眼纳兰颜之,随即又起身,将断笛放置书架上。
纳兰颜之心中一直纠结一件事,今日倒是不吐不快:“皇后为何要在王爷大婚之日害我性命,王爷又为何要说自己是天煞孤星,前一位王妃欧阳氏又为何会落水?她为何要自我了断?王爷能给
出些解释嘛?”
“我与她水火不容。”慕容子书言语的极轻,却清清楚楚落进纳兰颜之的耳朵里。
纳兰颜之心里头一怔,他方才说他与谁水火不容?忍不住又问:“谁?”
慕容子书似是在故意扯开话题:“你院子里的人是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纳兰颜之突而又念及起三十板子太过重,便出言请求:“请王爷打少些吧,主子有令,做下人
的,也不得不听,说来说去,打伤王爷是我的意思。”
“那罚你伺候本王十五日。”慕容子书似笑非笑,“减十板子。”
纳兰颜之早就摸透了慕容子书的脾性,他是个说一不二的,能退一步,己是宽宏大量,若再要有
所要求,想必他只会变本加厉让你难堪。如此想来便不在多言:“既是如此,那颜之也不在打
扰,王爷早些休息才是。”
言毕,便要起身就走。
“本王都未让你走,你如何能走?”慕容子书冷哼一声,径自起身往书桌那处走去。
纳兰颜之深吸一口气,也跟在他后头往书桌走去。
“本王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慌什么?”慕容子书似是极不满意纳兰颜之所为,随即又言,
“去抽开书架子上头的第一个抽屈,将里面的乐谱拿来给本王。”
纳兰颜之也知自己理亏,只得拉开抽屈,取出乐谱。
乐谱下头还静静躺着一枝精致的簪子。
它,竟还躺在这处。
纤长手指拿起簪子,轻问:“王爷可查出了对我下药之人?”
慕容子书微微侧身,但瞧见纳兰颜之对着那簪子发杵,便明白所谓何事。
径自拿过纳兰颜之手上的乐谱,坐回太师椅上,淡淡出言:“此事先不必提,自有道理。”
纳兰颜之冷哼一声,直接将那簪子扔到慕容子书的书桌上,带着不屑及愠色:“想必王爷想保这
个人,故而对此事不闻不问,自这枝簪子放到王爷面前,王爷便晓得害我之人是谁,对吧?”
他以为她不知呢,这枝簪子与卫若瑶方才头上所戴的那枝金步摇及发后的分心原本就是一套的,
京城脂芳斋别无分号,只此一家制的出。
宋启玉的独号,要查个首饰去出,简直易如反掌!
慕容子书只顾瞧自己手上的乐谱,缄默。
“纵容他人来害我,便如同害我一般,王爷我可有说错?”纳兰颜之冷眼斜望慕容子书,见他依
旧无声色,又言,“一个卫若瑶,真是王爷的全部筹码嘛?她的父亲,她的哥哥真的能成气候助
王爷登上高台龙椅?”
“本王的棋子并不多,好的攀不上,坏的留着也无用。大局之下,唯有如此。”慕容子书抬眸望
向一脸青色的纳兰颜之。
“你放纵她一次又一次拿我意气用事,就是为了表示对她宠溺无边?那我算是王爷手中怎样一颗
棋子?”纳兰颜之阴冷出言。
“你与王爷命系一处,你也知晓。何况你我如今是夫妻,你便应与本王同心,你在暗,本王在明
掩饰,才是上上之策。”
“也是,就算颜之敌不过谁,不小心葬送性命,王爷也无伤大雅,也正巧将正妃之位让出来给贤
者居之。”纳兰颜之冷笑,似有自嘲之意。
“她这样一个女人,你都应付不了,往后还能应付什么?”慕容子书甚是不以为然,“一荣俱
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你最清楚不过,何况你也有求于本王,而本王也未必你想像中有三头
六臂,别说你的性命,就连本王的命也放在其中!”
纳兰颜之不在言语,转身就要走,却被慕容子书拉住手指,紧紧拽住她,拽的竟有些生疼,似是在宽慰:“本王留着她一命,往后任你处置,要杀要剐,全凭你高兴。”
“王爷不是有洁癖嘛,拽着我的手做什么,仔细别玷污了王爷的金躯。”纳兰颜之负气抽出手
指,大步撩开纱幔要往屋子外头走去。
“纳兰颜之。”慕容子书在身后唤住她。
纳兰颜之骤然收住脚步,只听身后悠悠传来低沉略带无奈的声音:“你我都不是可以任性负气之
人,你有你的坦护私心,本王亦是也有未报的血海深仇。”
一句血海深仇,
深深敲打在纳兰颜之的心上,各种滋味涌上心尖。
又是一句:“本王不过就是在夺回本该属于本王的东西而己。”
纳兰颜之深吸一口气,猛然侧身,往里头瞧,
纱幔阻隔着她与慕容子书,里面的人儿朦胧,全然瞧不出任何脸色。
而里头的人己是快要将手心中拿着的那本乐谱捏碎。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六章
己是金秋时分,枫叶红似火,寿菊灿若阳。
纳兰颜之一身男装行在路上,身后跟着同样乔装的漠雪,主仆二人悠悠然往画楼去。
今日得了空,慕容子书也未在府上,纳兰颜之便念想着去画楼瞧瞧,顺道再与宋启玉商议一些事
情,便带着漠雪二人一道出了隐衫门。
才刚走到画楼处,却见从二楼出其不意的丢下一副卷画,“啪”的一声落到地上,径直展开,一副美人图尽显眼睑。
好眼熟,这画上的美人好生眼熟啊,纳兰颜之弯腰拾起那展画卷。
又仔细瞧了瞧,暗忖着若是这长乐公主真如画上这般素静倒也美了,正这样想着,又听到楼上有
个娇气的女声谩骂开来:“什么破画,画的这般丑!本宫的神韵一点都未尽现,贵气尊荣在何处?一百两银子一副画,就是这样的敷衍之物!?实在是可恶!”
声未闻完,便见又是一副画卷扔出,无情无义的,差一点砸中纳兰颜之的脑袋,幸而漠雪接的
快,随即又双手捧到颜之面前。
纳兰颜之将自己手上的交给漠雪,又拿过她手上的展开了细瞧,也未有画的不出彩,分明就是有
心挑刺,在抬眸往楼上一瞧。
却见慕容子宣站在二层扶栏边,低眸往下瞧,与她恰好对视。
好一个俊俏的公子,眉眼之间竟还有几分眼熟,那明眸似曾相识,光华万千。
与慕容子宣一般想法的还有一位男子。
他是皇后的亲侄子于仁守,任工部侍郎,名不如其人,一派纨绔子弟打扮,身着光艳的长袍,那七皇子倒显得内敛含蓄,反倒他却张扬的很,此刻正一直猛盯着纳兰颜之细瞧,只差没流口水。
暗念:天下竟有如此美少郎,夫复何求啊!
纳兰颜之也只是对慕容子宣一晃而过,却见那于仁守微张着嘴盯着自己细瞧一会,便又折身进
去,须臾,又回返出来。
扬起手直从楼上抛下个黄灿的东西。
盯紧一瞧,却是一枝秋菊,直直的落在纳兰颜之的脚下。
慕容子宣侧脸打望着于仁守,暗念道,这人仗着有皇后撑腰,竟不打听人家的背景底细,就这般
无礼放肆,实在令人无语凝噎。
漠雪直盯着地上那朵半焉的菊花发杵,实在疑惑不解。
纳兰颜之瞠目结舌,忍俊不禁。
民风?乡俗?
要说这于仁守原本就是个花花肠子,是个男女通吃的货,尤其最近特别迷恋俊美秀气的面首。
纳兰颜之眼下这身男装打扮甚是粉嫩娇美,中了他的意,竟令他丢了魂失了魄,凑巧楼内有一枝
秋菊,情不自禁折下来便往颜之身上扔。
他以为他这是在抛锈球定亲呢。
话说这本就是这个朝代的风俗之一,还带着些文雅的情趣,只是另有说法。
原说是在揭榜之日中了状元,榜眼,探花的三甲,可折一只心上花送及一见钟情的姑娘。自然不
过就是风趣之事,未必都要当真的。
但倘若姑娘也相中,府上也觉着妥当,又是两情相悦,成为一段佳话也是有的。
因其中又有顾及一些体面,故折枝送花的人物也极为小心,有八九分把握才敢此举,也避免惹人笑话,失了颜面,下不了台阶。
而今日的于仁守便是借鉴了这一事,向纳兰颜之扔起了菊花,以示自己瞧上了他,想带他回家。
实在荒唐可笑。
可于大人这会子正激动着呢,所谓良人不易得。
连忙急冲冲的跑下二楼,往纳兰颜之面前奔去,站定了又上下仔细打量,啧啧的称赞不停:“美啊,妙啊,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物?打哪里出来的?”
纳兰颜之不愿理他,看似无意却似有心的伸出一只脚狠狠的将那无辜的秋菊踩碎,说一句:“麻
烦请让让,本公子还有要事在身。”
有意思,脾气倒还不小。
于仁守暗暗思量着,越美的人脾气越大,这是有道理的。
让着他,一定要让着他。
可纳兰颜之却不这么想,他即便就是不肯让,自己也要走,却不料于仁守如此不顾及,当众便抓
住了她的手腕,一边拿起一副画卷轻挑起纳兰颜之的下巴:“跑什么呀?难不成我还会吃了你?
爷自然会好好的疼你。”
漠雪拿起手中的画卷狠狠打掉于仁守的手,怒斥道:“麻烦你对我家公子放尊重一些,这可不是你随便能惹的起的人物。”
那于仁守握着自己有些吃痛的手,原想发怒的,一听漠雪如此说,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动手打我?还敢大言不惭!你可知道我是谁?我今日到要让你瞧瞧这京城里谁才是真正惹不起的人物!”
纳兰颜之不想惹事,又见慕容子宣也从里面出来,恐让他认出来,虽说眉心的疤痕己用脂粉掩
盖,但难免有些心虚,转身就要走。
可于仁守却是不依不饶,伸手拦住,让她一步都走不得。
此时,长乐公主也从里面施施然走出来,轻撇一眼纳兰颜之及于仁守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