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自叹不如。”慕容湮愧然低头,缓缓走了过来,一边扶着隆起的小腹,一边指着城下一片混乱的人马与烈焰,“小姑姑,清河斗胆,想为小姑姑锦上添花一回。”
“哦?”司马嫣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倒在张灵素怀中,“我倒想拭目以待。”
慕容湮点头一笑,“潼关烈酒与硝石毕竟有限,只有慕容垂疑心小姑姑,不敢冒进,才能阻住西燕骑兵冲刺,若是,再来几串爆竹,定能让马儿一时倒戈。”说完,慕容湮挥手道,“扔爆竹!”
“诺!”
几名步卒手提爆竹冲上了城头,点燃了信子,朝着城下一扔,马儿本已被烈焰所惊,如今再听见这噼噼啪啪的爆竹声,顿时疯了似的扭头朝着慕容垂的大军冲去——
“清河,好计!”司马嫣点头一赞。
张灵素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两名女子,虽然都是纤弱女子,可在战场上拼起计来,远胜千军万马!
慕容湮望着城下的西燕攻势顿时瓦解,舒了一口气,瞧着远处的慕容垂不得不鸣金收兵,重整阵势。
皇叔,这一回你吃了大亏,总该让潼关平静几日了。
司马嫣缓过了气来,伸手抓住了慕容湮的手臂,“清河,秦燕交战,是澄儿躲不了的,也是你躲不了的,若是……”
“天下一统,避不开流血……江北,清河逃不了两难,日后江南,小姑姑也一样逃不过两难。”慕容湮回头定定看着司马嫣,“我只希望,太平可以早些到来……”
“不管早到,还是晚到,这杀人之事,从今天开始,交给我张灵素。”张灵素忽然开口,对着她二人眨眼一笑,“下地狱的事,由我来,你们谁也不准再抢。”
司马嫣与慕容湮感激地对着张灵素会心一笑,有些感谢,放在心头,远胜说出口的一句“谢谢”。
吃了闷亏的慕容垂不甘心地远远看了城头上的三名女子一眼,乱世之中,谁说女子不如男?这三人聚起来的力量,足以让他这个七尺男儿也觉得胆颤。
“慕容垂,你为何方才不出兵?你可知道,朕的前锋一万骑兵,今日全部重伤而归!”慕容永气急败坏地怒声一喝。
慕容垂摇头道:“出兵也是败,今日是我们都太低估了这几个女人,只是,今日之败,不会再有第二回!”漠然勒马回营,慕容垂暗暗思忖,希望后秦姚苌可以多撑一段时间,容他攻破潼关,否则后秦大患一除,澄公主调转马头,四人合璧,这江北究竟谁主江山,便成了变数。
看见西燕骑兵零散回营,司马嫣胜利地一笑,燕军少了这冲锋的一万铁骑,澄儿回来,正面交锋之时,也可以少些险阻。
算是她这个做小姑姑的,送澄儿的又一份礼物。
与此同时,澄儿继续带兵攻城拔寨,大秦铁骑重现江北。后秦姚苌没有想过澄公主竟然敢在与燕军争锋正酣之时,调转锋芒,铁骑直踏他后秦山河!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澄公主将后秦大军逼到了最后的城郡中——安定城。
姚苌登城极目远望澄公主起营城外,派出的探子也在此刻回报,澄公主虽然攻破不少后秦城池,却没有分兵守备,只是疯狂逼赶围剿后秦军,将他们全部都逼到了安定城。
“女人果然只是女人,用兵如此鲁莽!”姚苌听到了探子回报,心中的恐惧尽数消散,还当她澄公主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原来全然不懂用兵之道,如此疲劳攻城,必然随军粮食辎重所剩无多,他姚苌只需据守安定城不出,必然能够逼得澄公主无粮退兵。
到时候秦军士气一落,他带兵杀出安定城,杀澄公主一个措手不及,这些日子被攻破的城池,定然也可以全部拿回!
“全城守备,切勿迎战!擅动者,杀无赦!”姚苌打定了主意,便下了皇命。
营帐搭好,澄儿便带兵列阵安定城下,朝着城头上的姚苌喝骂求战。
姚苌忍声不答话,紧闭城门,全无应战之意。
澄儿嘴角含笑,打马带兵回营,下马第一句话,问道:“许大人的兵马到哪里了?”
“距许大人飞鸽回报,只怕还须七日才能到达安定城。”小将拱手回答。
澄儿点头笑道:“那你们前锋一千将士就在这里好好地乐上七日,本宫断言,姚苌老贼,断不敢轻易出城。”说完,澄儿再看了看军营的营帐,“你们在军营越欢腾,他们就越不敢来犯,可记住了?”
“诺!”
“一切照计划行事,速速吩咐火头军多做些馒头,其他将士将各自的马匹喂饱,吃饱喝足,好生睡上几个时辰,今夜随本宫离营!”澄儿知道姚苌已中了计,她刻意装作疲兵做战,为的就是让姚苌闭门不战。
她真正想要的城池,并不是安定城!——这空城之计,求的只是一石二鸟。
史载,这年夏末,澄公主带兵带着八千大秦铁骑,绕道奔袭西燕平阳郡。
“凤皇,我回来了,将从平阳郡开始,带着你一起完成你该完成给清河看的重拾山河大业。”澄儿心头略微一酸,即便是与慕容冲并无夫妻之情,在这平阳郡,慕容冲待她的记忆,总归是好的。
澄公主曾是平阳太守慕容冲之妻,曾经在平阳练兵两年,这里地形她实在是太熟悉。当八千大秦铁骑出现在西燕腹地平阳郡,震惊的不仅仅是接到战报的劲敌姚苌、慕容永与慕容垂,还有潼关城头之上又惊又喜的小姑姑——司马嫣。
“澄儿,你果然是长大了,这一计,当真连小姑姑也没有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澄公主蜕变成功,后秦与西燕,陷入飘摇之中。
、第一百五十九章.喜得子
“朕竟然被澄公主给骗了!速速集结大军,随朕杀出去;把朕的城池都夺回来!”姚苌得知城外的军营不过是澄公主虚张声势的假象;当即恼羞成怒地下令突杀出去,夺回那些澄公主没有派兵驻守的城池。
许七顾埋伏在安定城外多日,就等着姚苌冲出城门的这一刻。
依照澄儿布置的战策;许七顾瞧见姚苌率军跑出城门百米;马上下令弓箭手齐射姚苌两翼。
“杀——!”一波弓箭齐射之后,一千骑兵冲断了姚苌的大军;断了姚苌退回安定城的后路。
“围!”许七顾大手一挥,军令一下,自己带来的五千步卒握枪冲上前去;仗着弓箭手的掩护,一层又一层地削减着姚苌周围的保卫兵力。
“中计了!”姚苌倒吸一口气,错失了最该杀出城的时机,如今出城无疑是送羊入虎口,这一战,他输定了!
强烈的恐惧感涌上姚苌心头,这算是报应吗?当初他逼死苻坚,如今苻坚之女回头逼死他姚苌,难道这是报应?
一步错,已回天乏力,不管安定之战究竟持续了多久,亦或者姚苌在城外坚持血战了多久?结果只有一个,便是,后秦姚苌战败,君主被擒。
史载,夏末,澄公主空城计惑后秦姚苌出城,伏击成功,擒获君主姚苌。三日后,姚苌上降表,请降于澄公主,只求保全家人,安然度日。
后秦覆灭,澄公主遥寄父兄,通令天下,大秦澄公主为父兄复仇成功,下令终生囚禁祸首姚苌在长安城,其他姚苌宗族一并拿入长安,男子充为仆役,女子充为宫娥,为她大秦终身为奴。
同年秋,西燕腹地平阳郡被澄公主攻下,无疑是一把利刃直插在西燕心口,逼得慕容永不得不放弃围攻潼关,回军驰援平阳郡。
秦军与西燕军交战,是澄公主为亡夫慕容冲复仇,他慕容垂出兵相助慕容永,本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如今慕容永一走,他慕容垂就更没有理由继续围攻潼关。慕容垂眼看马上就要入秋,所带军粮也所剩无多,及时回返后燕疆土,暂时远离西燕与秦军的战场,这成为了慕容垂唯一可以走的路。
只是,慕容垂顾忌猝然拔营,可能潼关中的秦军会杀出来,突袭大军后方——后燕大军瞬间陷入僵局,进退两难。
司马嫣与慕容湮立在城头之上,极目远望后燕的整齐营盘。
“清河,可愿与小姑姑合奏一曲?”司马嫣轻轻一笑,侧脸对着城头将士吩咐道,“速速去取琵琶来。”
“诺。”
慕容湮错愕地看着司马嫣,忽地会心一笑,道:“小姑姑,谢谢你。”
“有时候不必流血就能赢,何苦多造杀业呢?”司马嫣眨眼一笑,若有所思地看着慕容湮隆起的小腹,“清河,一会儿素素若是笑着回来,潼关今日可就是双喜临门了。”
慕容湮听懂了司马嫣话中之意,抚上了隆起的小腹,“呵呵,希望这个孩子,能够为这天下减少些杀戮。”
“止戈为武,不单单是你我心愿,也是澄儿的心愿。”司马嫣沉声说完,转头望着后燕军营,“希望慕容垂能懂,皇兄也能懂。”
慕容湮蹙眉道:“我现在只想母妃早些从江南回来。”
司马嫣淡淡一笑,却只是沉默,暗暗道:“兰清嫂嫂,与谢家对弈,可要处处当心。”
不多时,城头将士将两把琵琶呈给了慕容湮与司马嫣。
司马嫣笑道:“清河,不如你我今日就齐奏一曲《归乡谣》吧?”
慕容湮点头笑道:“好。”
琵琶入怀,拂弦而奏,对望浅笑,只求天下将士,归乡团聚,烽火早消。
当琵琶曲飘扬出关,慕容垂听懂了《归乡谣》的曲中意,当即下令三军拔营回后燕。
澄公主可以为报父仇灭后秦,可以为报夫恨灭西燕,却没有任何借口进攻他后燕,只要他慕容垂回到后燕,他日澄公主铁骑攻城,便是无义之战。
既然进不得,只有退一步,等澄公主挥兵来攻,再群起反击,搏一个“正义”之名!
傍晚,慕容垂终于退兵,张灵素也兴冲冲地打马归来,勒马在城下对着城头上的两抹身影一笑,“看来,今日真要双喜临门了。”
“呵呵,清河,这下一件喜事可要靠你了。”司马嫣抱过了慕容湮怀中的琵琶,转身交给了一旁将士,下令道,“潼关危机已解,清河实在是不宜久留此地,速速准备马车,护送清河回长安皇宫休养。”
“诺!”
慕容湮有些紧张地握住了司马嫣的手,“小姑姑,可否与我一同回长安?”
司马嫣窃笑道:“为何?”
慕容湮低声道:“因为……有些事……我始终不会……”
“何事能够难住堂堂齐王妃?”司马嫣笑意浓浓,看着张灵素走上了城头,道,“素素,清河身子不适,你速速去布置潼关布防,一会儿我们一起送清河回长安休息。”
张灵素笑然道了一声,“好!”不忘对着慕容湮眨了下左眼,“这次可不许学我吃什么芙蓉酥了,否则,我可担不起这个大罪啊!”
慕容湮白了张灵素一眼,急声道:“你又想胡说什么?”
“呵呵,真正想胡说什么的人,可还在平阳城外厮杀,若是知道……”张灵素低头朝慕容湮小腹瞄了一眼,“定然会宛若战神附身,速速打个大胜仗回来,你可相信?”
“呵呵,不错,清河,想要早些看见澄儿,可要多多辛苦了。”司马嫣与张灵素一条战线。
两人再瞧向慕容湮之时,慕容湮已是满脸红霞,毫无招架能力地嗔了一句,“你们又欺负我。”
“呵呵。”潼关城头之上,司马嫣与张灵素对望一笑,“要想向澄儿告状,清河,今夜就看你有多卖力了。”
“你们……”
“启禀公主殿下,马车已备好。”将士一声禀报,“随时可以启程回长安。”
“我们……该给澄儿一个惊喜了。”司马嫣挽住了慕容湮的手臂,对着张灵素道,“素素,我们在马车上等你。”
“好,我布防好了便来。”张灵素重重点头,瞧着司马嫣与慕容湮缓缓走下了城头,忽地狡黠地一笑,喃喃道:“澄公主,你接到长安喜报可别笑得合不拢嘴了。”
战事如荼,许七顾援兵平阳郡,秦兵士气大振,越杀越勇。
西燕慕容永听闻潼关慕容垂撤兵,大骂慕容垂无义,又加上久攻平阳郡不下,性情越加地暴躁起来。
中秋前夕,齐王司马澄之妻慕容湮在长安足月产下一双儿女。
喜报传到前线,澄公主果真如战神附身,连出奇计,大破西燕慕容永,一月之内,挥军接连攻克上党,太原,定襄,将慕容永逼到了雁门之外。
西燕大势已去,澄儿迫不及待地交代完许七顾后面应当如何做,便打马奔回长安,久别多日,她想清河,想小姑姑们,更想见一见这两个没有血缘,却开始让她挂心的孩儿。
“希律律——!”
长安皇城之前,战马前蹄奋空,被澄儿生生地勒停了马蹄。
“参见公主殿下!”皇城宫门守卫急忙跪地一拜。
澄儿一脸喜色,急切地翻身下马,浑然不顾此刻的自己是怎样的风尘仆仆,急急地一摆手,道:“免礼!免礼!清河跟本宫的侄儿侄女,此刻在何处?”
“回……回殿下,此刻应当是在御花园……”
守卫的话还未说完,澄儿已将手中长鞭朝宫门守卫一扔,“给马儿多吃点草料,本宫高兴,重重有赏!”
守卫接住了长鞭,恭敬地一拜,“诺!”
澄儿大步沿着宫阶跑上白玉宫台,转入熟悉的幽幽宫道,第一次觉得,这皇城有了这双儿女,也不是那般冷清无趣。
“咚咚咚!”
拨浪鼓的声音在御花园中响起,只见慕容湮对着摇篮中的一双儿女含笑转动拨浪鼓,眉眼之中尽是温柔之色。
澄儿急切的脚步顿时缓了下来,蓦地驻足原地,远远地看着慕容湮的一颦一笑,只觉得有一股莫名的暖意穿透心扉,只想就这样看着她们到老,生怕自己唐突的出现,破坏了这一刻的美好。
“参……”瞧见了澄儿的宫娥想要行礼,却被澄儿急忙挥手示意休要出口惊扰了慕容湮。
“都退下。”澄儿压低了声音,屏退了宫娥。
“咚咚咚!”
拨浪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慕容湮的笑意浓浓,摇了摇摇篮,喃喃道:“你们也想她了,是不是?”
澄儿只觉得心头一酸,不觉已湿了眼眶,想要这样安静地再多看她们母子一会儿,来自雁门的战报猝然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内侍急匆匆地跪倒在地,喜声道:“启禀殿下,许大人飞鸽快报,雁门之外,慕容永上表降书,西燕已灭。”
慕容湮听到了战报,焦急地回过头来,在瞧见澄儿身影的那一瞬间,不禁身子一颤,噙着泪水嫣然一笑。
澄儿嘴角一扬,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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