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弦十三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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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弦十三曲-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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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澄狠狠摇头,努力撑起身子,退到了石屋门边,拼命揉眼睛,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

“姑娘?”

“我不能留在这里……会害了你们……”苻澄急急地摇头,扫视了一眼石屋,瞧见了东南角的一方缺口,当即蹒跚地走了过去,扒开了枯草,钻出了石屋。

“搜!”

石屋门被狠狠踢开,将士冲入了石屋中,将石屋中的老弱妇孺包围了起来。

“一个一个地盘查清楚!”

趁着这一刻的混乱,苻澄从石屋后接连跑出了百余步,身子摇了一摇,再次倒在了地上。

“踏踏!踏踏!踏踏!……”

马蹄声渐渐逼近,苻澄用力撑起身子,可是实在是太倦太痛,这一次,是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了。

“清河……清河……”苻澄绝望地望着阴霾的天空,热泪滚落眼角,“今后……谁来护你……周全……我不……能……死……不能……”

“吁——”

赶马的汉子勒停了马车,忽听马车上面响起了一声娇声,“前面怎么了?”

“回大娘,前面有一个受伤的姑娘。”说着赶马的汉子跳下了马车,俯身看了看苻澄,目光锁定在了苻澄的左鬓白发上,眸中闪过一丝难懂的笑意。

“大娘,我想此人,你一定会救。”赶马的汉子说完,不等马车上的女子应声,便俯身将苻澄扛了起来,走向了马车。

“哦?”车帘掀了起来,露出了一张浓妆彩墨的脸来,只见那说话的中年女子放下了手中的彩笔,瞧了一眼汉子肩上的苻澄。

“大娘,你看这里。”汉子特意指了指苻澄的左鬓,“救了她,咱们后面的路就更好走了。”

“呵呵,天助主公,何愁大业不成,把她抱上车来,我们速速赶往渡头与其他人汇合。”中年女子说完,让了让身子,由着汉子将苻澄抱上了马车。

“这是哪里……”苻澄再次想撑起身子,看见了中年女子的浓妆脸蛋,不由得凄凉一笑,“我终究是……入了黄泉……再也瞧不见你了……清河……”

“你想入黄泉,落在我手中,可没那么容易。”中年女子说完,放下了车帘,从妆台中取出了一个针囊,抽出了一根银针,扎在了苻澄的颈间要穴上,“你就乖乖地睡一会儿,等渡了江,我管保让你不出三月,便又活蹦乱跳起来。”

酥麻感从颈间蔓延开来,苻澄想要挣扎这突如其来的睡意,无奈实在是太痛太倦,最终还是忍不住睡了过去。

“驾!”

马车飞驰,带着苻澄与中年女子渐行渐远。

冰封融化,江水悠悠,一只花船沿江南下。

苻澄再次醒来的时候,惊然坐了起来,下意识地去摸身上的衣裳,见衣裳完好,还换了一身干净暖衣,不由得心头凉了几分。

“锦囊!”苻澄摸了摸颈间,锦囊依旧,复又舒了一口气。

“一醒来就一惊一乍的,找打啊?”

苻澄只觉得额上被谁狠狠打了一拳,抬起头来,冲口便道:“放肆!”

“呦!好大的官威,敢问姑娘,您是多大的官?”出拳的少女对着苻澄吐了吐舌头,蔑视地白了苻澄一眼,“管你是什么人,到了本姑娘这里,就要依本姑娘的来!否则,拳头伺候!”

宛若馒头的拳头在苻澄眼前扬了一扬,少女伸手压在了苻澄的伤口上,用力一按,苻澄吃痛,不得不躺倒床上。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苻澄一面让自己镇静下来,一面暗暗思索如何离开这里,至少先躲开这个似乎会拳脚的丫头!

少女卷了卷袖子,露出了雪白的手臂,捏了捏骨节,发出了咯咯的声音,“你可要听好了,本姑娘叫绿荷!”

苻澄摇头道:“我是问你是什么人,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绿荷凑近了苻澄,气息近在咫尺之间,挑眉道:“本姑娘可是彩凤班第一武旦,名声响彻蜀地,你竟然没有听过?”

苻澄淡淡一笑,“恕我孤陋寡闻,当真是没有听过什么彩凤班。”

“你!”绿荷似是有些愠怒,“本姑娘那么响当当的名号,你竟然没听过?”

苻澄反倒是更贴近了绿荷一些,险些要撞上她的唇,吓得绿荷身子往后一缩,“我想,现在我是听过了。”

绿荷圆睁着眼,知道她是故意反击,又觉得方才那一瞬间显得有些荒唐的暧昧,若是方才没有往后缩开,若是与她唇唇相接,这将是何其的荒唐?

脸上两圈红晕格外明显,绿荷不敢再靠近苻澄,冷冷道:“我要告诉大娘,今后都不来照顾你了!让桃夭姐姐来,让你吃一吃苦头!”

苻澄在床上坐了起来,无所谓地看着她,“如此说来,我倒是想看看,你那桃夭姐姐是怎样一个人物?”说完,苻澄捂着胸口站了起来,仔细观察了一眼这间船舱,随口问道,“你们究竟要去哪里?”

“建康城,为晋国皇帝祝寿。”绿荷得意地拍了拍胸,“谅你也没见过皇帝,这次大娘说带你一起去,开开眼界。”

“皇帝?”苻澄苦涩地笑了笑,“皇帝算什么东西?”

“好一句,皇帝算什么东西!”船舱被推了开来,中年女子笑盈盈地端着汤药走了进来,示意绿荷退下休息。

绿荷解脱般地急急点头,匆匆离开了船舱,关上了舱门。

“是你救的我?”苻澄开门见山,一动不动地瞧着中年女子。

“不错,你今后可以像他们一样的,叫我大娘。”中年女子略微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笑了笑,“不过瞧姑娘当初穿的衣裳,若不是大富之家,是万万穿不起那些绫罗的。所以,若是不屑唤我大娘,也可以叫我苏夫人。”

“苏夫人?”苻澄定了定神,仔细审视着眼前的苏夫人,瞧她慈眉善目的,不像是什么青楼老鸨。

“我是这彩凤班的班主。”苏夫人将汤药放在了桌上,“带着一群苦哈哈的孤女做伶人的活计,日子也算过得不错。”

苻澄点了点头,对着苏夫人拱手道:“我定会记得苏夫人救命大恩,只是我不能再在这里留下,否则……”

“在姑娘说否则后面的话之前,可否听我说上几句?”苏夫人一面说着,一面将汤药端到了苻澄手中。

苻澄接过了汤药,迟疑地瞧了一眼,料想性命都是她所救,应该不会再对自己不利才是。当即仰头饮尽汤药,苻澄放下了药碗,坐在了桌边。

苏夫人笑了笑,同样坐了下来,道:“我素来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话,都不会憋在心里。若是我没有猜错,姑娘一路喃喃所言,皆与长安有关,左右推测,姑娘的身份,着实吓人。”

苻澄平静地道:“若是苏夫人以为我便是大秦那个殉国的澄公主,那夫人就错了。”

“哦?”苏夫人没想到苻澄竟然会当先开口说这个。

苻澄点头道:“我不过是澄公主座下的侍婢,澄公主跳河殉国之前,特别吩咐我穿着她的衣裳,扮作她的样子一路南逃,吸引敌兵,好让将士们可以安然归乡。”说着,苻澄刻意抬手抚了抚左鬓上的白发,“这鬓间白发,是喝毒所成,公主殿下一直把我带在身边,为的只是在危难关头,能有人为她死一回。身为侍婢,一辈子只能为主子活,为主子死,岂能有左右自己性命的权利?”苦涩的语气,似乎有道不尽的怨念。

苏夫人仔细瞧了瞧她的神态,镇静得让人不得不相信。

“夫人难道不信?”苻澄涩然一笑,突然反问苏夫人。

苏夫人摇了摇头,道:“救你不过是因缘际会,你我又无什么利益关联,你说真话,还是说假话,都不重要。”

苻澄忽然觉得苏夫人有些深不可测,一时想不到话去接她的话,于是装作伤口疼痛,干咳了几声。

苏夫人接着道:“姑娘这伤势还须多养几日……”

“不!我必须回长安!”苻澄急忙开口,“不然……不然……”想了想,苻澄一脸哀戚地开口,“娘还在长安,还等着我平安回去,我无论如何都要回去!”

“只怕,还有心上人挂念吧。”苏夫人掩口一笑,“这些日子你反复念的名字,只怕是心头的如意郎君吧。”

“我……我念了什么?”苻澄脸色□。

苏夫人摆手道:“心上人,自当放在心头,我终究是外人,不知道也好。”说完,苏夫人叹了一声,“只是,恐怕你是回不了长安了。”

“为何?”

“你昏迷这半个月来,秦国风云突变,先是皇后发动政变,挟天子以太子监国……”苏夫人再叹了一声,“大秦清妃也算是个了不得的奇女子,带着澄公主留下的三千将士,冲出了长安城,回到了仇池故地,以仇池宗室女子之名,扶植了一名仇池皇室为君,反叛了秦国,只怕实际还是要为爱女讨回公道……”

苻澄面容微变,暗暗地舒了一口气,母妃一切安好,暂时可以不必忧心母妃。

“另一位大秦贤妃就没那么好的命了,大秦皇后为了要挟慕容冲,将她押上了城头,最后跳了城头……”苏夫人说完,看了看苻澄瞬间煞白的脸,“这慕容家几个血性男儿都起兵叛了秦,只怕这些日子就要合围长安,报当年亡国之恨,所以,长安你是回不了了。”

清河……

苻澄只觉得心被什么狠狠地扎了一下,痛得深入骨髓,难以摆脱,不自觉地捂紧了胸口。

“姑娘?”苏夫人轻轻地唤了一声。

苻澄一张口,忍不住一口血水吐了出来,只觉得两眼一黑,顿时倒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

苏夫人蹙眉望着苻澄的脸,深深地觉得眼前的女子必然有个特别的身份,若说她就是澄公主,听到母妃与丈夫都平安,又怎会伤心如此?若说是别人,放眼大秦后宫,有哪一个女子会对贤妃如此挂心?

既然暂时猜不透,不如就不想,有些事,终究会浮上水面,包括眼前这个女子的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神秘的伶人,神秘的晋国皇帝大寿~
架空部分正式开始。



、第八十五章.凤凰聚

落雪簌簌,好似鹅毛漫天。

一袭白衣伫立城头之上;含笑望着远方;一如既往地温暖可亲。

“澄儿!”

慕容湮提起裙角,快步朝着城头奔去,这一次;不要再与她分开;不要!

慕容湮放下裙角的刹那,双臂一张;从苻澄身后抱住了她,紧紧地贴上了苻澄的肩头,轻轻摩挲着苻澄的衣裳;深嗅着属于她的气息。

“清河。”苻澄微笑着转过了身来,温柔地扶住了她的双肩,“不哭,好吗?”

“不好……”慕容湮扑入她的怀中,手指揪紧了她的衣襟,害怕再一次分开,“不要留我一个在这世上……”

“我如何舍得呢?”苻澄爱怜地轻抚她的鬓发,低头亲了一口她的额头。

“回来好不好?”慕容湮幽幽地一问,回答她的只是沉默。

慕容湮微微仰起头来,想从苻澄的眼眸之中找寻答案,没想到眼前的她竟然渐渐开始虚幻起来。

“不要!”慕容湮骇声一呼,恐惧地去环抱她。

纷纷白雪从怀中飘落,眼前的澄儿已没了踪影,天地之间,真的只有她慕容湮一人……

苦,难熬,痛,难熬,冷,更难熬。

“澄儿……”慕容湮颓然倒地,当梦中大雪渐渐消失,剩下的黑暗让她更加恐惧地抱紧了双臂,埋头低泣……

昏黄的油灯,微弱地摇摆。

“澄儿……”虚弱的呻吟从慕容湮的口中断断续续的地逸出,全身滚烫,神志不清,想要醒来,却总是睁不开眼。

“唉……”衣裳褴褛的老婆婆拧了拧湿帕子,叠覆在了慕容湮的额头上,爱怜地抚了抚慕容湮的鬓角。

“这位姐姐定是家破人亡,才想不通投了河。”老婆婆边上的小姑娘念叨了一句,瞧了瞧一边慕容湮换下来的湿漉漉的白裳,“即使锦衣华服,也一样逃不过乱世,唉。”

“好了,快去瞧瞧野菜汤熬好了没有?这姑娘再不尽点食,只怕这单薄的身子撑不过去。”老婆婆打断了小姑娘的话,吩咐小姑娘快去看看茅草屋外正在熬煮的野菜汤。

“好,奶奶,我这就去。”小姑娘急急地点点头,一瘸一瘸地走出了茅草屋。

“咳咳!”慕容湮一阵咳嗽,恍惚间睁眼瞧了老婆婆一眼,又昏昏沉沉地合上了眼,不禁缩了缩身子。

“苦命的孩子……”老婆婆叹息了一声,苍老的眼眸中浸满了悲伤。

君王好战,终致国乱,同室操戈,亲人相残。

大秦亡国近在眼前……

今日外出挖野草,恰好在长安郊外的浅滩上瞧见了奄奄一息的慕容湮,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婆婆唤来自家孙女合力将慕容湮救上了岸,带回了家。

“希律律——!”

突然听见一声马嘶,茅草屋外熬汤的小姑娘害怕地冲入了屋中,一脸惊色。

“奶奶,官兵,又……又来了!”

“造孽啊,我们家里还有什么能让他们抢的呢?”老婆婆绝望地一声叹息,朝着小姑娘招了招手。

小姑娘瘸着腿钻入了老婆婆的怀中,害怕地将头埋在老婆婆的双臂之间。

老婆婆忧心地看了一眼一旁还未醒来的慕容湮,安抚了一下孙女的恐惧,“安儿,别怕,我们先拿些茅草盖在这位姑娘身上,官兵们瞧见我们一家全是妇孺,应当不会太为难我们。”

“好。”安儿点点头,与老婆婆一起将墙角的茅草抱了过来,小心地铺洒在了慕容湮的身上,当成是暖被,希望她能熬过这一场大病。

“军粮不足,你们去搜一搜,把这村子里能吃的都拿走。等拿下了长安,再从大秦粮仓中取些回来,还给这些百姓。”

茅草屋外,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响了起来,指挥带来的百余名骑兵下马入村搜寻粮草。

老婆婆招呼安儿躲到自己怀中,由着叛军闯入了屋中,放肆地四处搜寻粮草。

“别怕,别怕……”

盖在慕容湮身上的稻草被无礼地掀开,小兵呆呆地看了一眼,贼兮兮地笑道:“老太婆,你家这媳妇模样还满标致,只可惜,是个只剩半条命的货。”说完,小兵蔑然摇了摇头,与其他几个小兵将这小小的茅草屋翻了个凌乱,没有找到什么好东西,悻悻然地走出了茅草屋。

老婆婆略微舒了一口气,腾出一只手来,将稻草又盖上了慕容湮,瞧见她眼眸懵松,好似要醒似的,连忙道:“先安心睡一会儿,会没事的……”

“咳咳……”慕容湮微弱地咳了咳,终于清醒地睁开了眼来,想要撑起身子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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