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张灵素倒吸了一口气,如今这个局面,“往后”二字都是奢望!
“澄儿常说,好好活着,才有机会瞧见太平天下。”慕容湮坚定地望着远处,“死太容易,可是那些害我们的人依旧活着,这死就太过不值了,所以,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可以为恨,可以为爱……”慕容湮回头定定地看着张灵素,“你可以等待小姑姑那么多年,定然也会为小姑姑活下来,是不是?”
张灵素身子一颤,“我会……”
“我相信小姑姑也会努力活着,包括母妃也一样……”慕容湮声音忽地一阵哽咽,强笑了一声,“只有我的傻丫头,才会傻傻的一心求死……只是,我不允许她对我食言!一次也不许!”
“清河……”
“今日我要告诉她,即便是她倒下了,撑不住这片天了,也还有我,慕容湮。”慕容湮说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坦然抱着琵琶朝着皇城内走去——
“要回来!都要回来!”张灵素哑声一唤,“否则,我会欺负她的尸体,要你心疼!”
“你倒是试试!”
慕容湮回过了头来,张灵素含泪对着她眨了下左眼,一如当年在落霞山中的狡黠之笑,染满了无奈的凄凉。
作者有话要说:破茧成蝶,涅槃重生,是要经历一些疼痛的,长凝保证,在终局HE时,这个故事中的“4+1妹纸”一个也不会少!
、第一百三十三章.跪阶曲
“齐王侧妃若是没有皇上传召,还是回去吧。”皇城城门守将拦住了慕容湮的脚步;恭敬地对着慕容湮一拜;即便是今日齐王失势,慕容湮腹中孩儿终究是皇家血脉,还是怠慢不得!
“你未通传父皇;怎知他不愿见我?”慕容湮冷冷问完;兀自踏出了一步,“这宫中有我的夫郎;有我的母妃,有我腹中孩儿的皇爷爷,我入宫一家团聚;难道你要阻我?”
“末将……不敢!”守将急忙退身让慕容湮入内,“只是皇上国事繁忙,若是强闯大殿,只怕会惹来皇上龙颜大怒。”
“我行事自有分寸。”慕容湮抬眼望着那层层宫阶上的巍峨大殿,涩声道,“我只为团聚而来,求的只是一家人欢喜过日子,不是来惹父皇不快的——将军可以放心,若是父皇不愿见我,我绝对不会强闯大殿。”
“那末将就为娘娘通报皇上,请娘娘在殿外等待皇上传召,请。”守将抱拳恭敬地一拜,示意慕容湮跟他一起走上宫阶。
“有劳将军了。”慕容湮低眉淡淡一谢,出乎守将意料的是——她猝然跪倒在留有残雪的宫道上,抱琵琶在怀,幽幽地撩动了弦丝。
古有曹植泣泪七步赋诗,今有她慕容湮跪雪悲歌,赌一赌,究竟是魏文帝冷酷,还是大晋皇帝冷酷?
“侧王妃!”守将大惊,想要去扶慕容湮,却被慕容湮冷眸一慑,木立在了原地。
“放肆!”慕容湮转过了脸去,挪动膝盖,踏上了第一层宫阶,手中拂弦不断,一首凄凉的《七步曲》从指尖响起。
守将看得着急,急忙吩咐一名守城小兵沿路为齐王侧妃扫开积雪,好生保护侧妃,不要让她伤了身子。
否则累及腹中龙脉,皇上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
小兵慌忙俯身将慕容湮前路的积雪都扒到了一边,焦急地望着几百阶上的大殿,心中大急:“这侧王妃看上去如此纤弱之人,怎能熬得下去?”
守将急匆匆地按剑直奔大殿,今日这事,定要速速面报皇上!
“煮豆燃豆萁——”
冻得微紫的朱唇轻启,慕容湮忽然和着怀中的琵琶音张口唱起了歌,歌声浸满了哀伤与绝望,让身侧的小兵不禁揉了揉微酸的鼻子。
慕容湮挪动膝盖,接连踏上了几层宫阶,即便是没有了膝下积雪,这里的阶石早已冷若寒玉,双膝跪得久了,寒气沿着肌肤透入骨髓,激得慕容湮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豆在釜中泣——”
慕容湮深深望着那高高在上的大殿,这一辈子,最恨皇城,因为皇城夺走了她太多太多的幸福……
澄儿……
嘴角微微一扬,慕容湮眼圈一红,声音唱得凄凉,却笑得无悔。
遇上你,是上天给我的最后恩赐,我不允许谁就这样把你夺去!
“本是同根生——”
歌声一转,纤手接连铿锵拂弦,似是悲伤到了极点,指尖被弦丝划破,兀自不知。
澄儿,等我……
鲜红的血珠从拨弦的瞬间溅落残雪之上,惊得小兵身子一颤,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一直听闻,她曾做过大秦苻坚的女人,本以为齐王殿下是受了她美色蛊惑,才会这样痴恋于她。
此时此刻,小兵忽然明白了,这个女人待齐王殿下深情如斯,换做自己是齐王殿下,怎么舍得错过这样一个女人?
小兵想要出口劝一劝慕容湮爱惜身子,又怕这一出口,打乱了她忘形而歌、忘形弹曲,只能焦急地盼望着将军速速回来,让这个女子可以起身入殿面圣!
“相煎何太急——”
慕容湮蹙了蹙眉心,膝盖上传来的刺骨冰凉让她的歌声不禁颤了一下。
澄儿,我可以救你出去的,可以救你出去的……
慕容湮暂时停了停歌声,怀中琵琶曲却一刻也没有停歇的意思,挪了挪膝盖,又往上走了几层宫阶。
大殿之中,司马晔坐在龙椅之上,一声叹息,无论如何,明日早朝必须得处理此事,否则拖得久了,势必要惹来臣下非议。
谋杀驸马?按律当斩!
司马晔摇了摇头,忽然听见殿外有琵琶曲响起,不久便听见了《七步歌》和音而唱,凄凉的感情浸透曲中,让他的心狠狠一抽。
亲手杀子?
当年魏文帝想杀曹子建,因为这首《七步诗》放下了屠刀,如今有人和曲唱此歌,虽然没有一句话是求他“恕”人,但是每一个字,每一个音之间,都是哀求,他怎能不动容?
“是谁在殿外弹曲唱歌?”司马晔对着殿中伺候的内侍挥了挥手,“你去瞧一瞧,究竟是什么人?”
“启禀皇上!齐王侧妃在殿外求见皇上。”守将恭敬地在殿外朗声禀报。
“原来是她……”司马晔颇为惊讶,这个不洁女子竟然会为了澄儿费尽心机地求一个“恕”字?
“启禀皇上,齐王侧妃此刻正跪上大殿,这冰天雪地的,若是伤了腹中龙脉,可是大晋之悲啊。”守将急声又禀报了一次。
“跪上大殿?”司马晔又是一惊,冷冷一喝,“若是伤了朕的亲孙,朕绝对饶不了她!速速将她传上殿来,朕到要看看,这个女人究竟能闹出什么来?”
“诺!”守将得到了皇帝点头,急忙转身朝着宫阶下跑去。
“侧王妃!皇上有令,命你速速上殿面圣!”
琵琶曲忽地停下,慕容湮胜利地淡淡一笑,想要站起身来,只觉得双膝一片酥痛,身子摇了摇,便朝着宫阶上栽了下去!
“小心!”小兵焦急地伸出双手拉住了慕容湮的衣袖。
“放肆!”
慕容湮略微让自己重心稳了稳,回头一喝,惊得小兵缩回了手。
守将狠狠瞪了一眼小兵,歉然开口,“请侧王妃……”
“曲子没完,我要弹上大殿。”慕容湮幽幽地打断了守将的话,努力让自己适应了双膝的痛,重新将琵琶抱好,沁血的指尖继续拂动弦丝,曲还是那一首《七步歌》,词却不再是《七步诗》。
“对镜褪嫁衣,新妇泪依稀。何时征夫还,好与话楚凄。”
慕容湮蹒跚着一边唱,一边弹,朝着大殿坚定地走去。
只要我还活着,澄儿,你休想走在我前头。
慕容湮走到了殿前,却不拜不贺,从容地抬足跨入大殿,指尖勾挑弦丝,调音一转,曲调又转回了《七步歌》。
“天寒无暖衣,慈母夜缫丝。只求孩儿康,学父顶天地。”
司马晔听得动容,却也恼她无礼,进了大殿兀自唱歌弹曲,不把他大晋皇帝放在眼里!可是又想听完她唱的,所以司马晔冷面端坐龙椅之上,漠然看着慕容湮渐渐走近。
司马晔想听,慕容湮反倒是不唱了,突然停了下来,只是安静地抬眼注视着高高在上的司马晔,不发一言。
“你好大胆子,见了朕竟敢不施跪礼!”司马晔严肃地一喝。
慕容湮舒眉冷笑道:“清河可以跪父皇,可以跪大晋皇上,唯独不会对杀夫之人下跪。”
司马晔一惊,“朕还没有杀澄儿,朕还是这大晋皇帝,你可知道你今日之言,已是大不敬!若不是念在你腹中孩儿的份上,朕早就可以拿了你的项上人头!”
慕容湮不禁抿嘴嘲然一笑,“皇上可以杀子,可以杀儿媳,可以杀妻,自然也可以不在乎我腹中的孙儿,不是吗?”
“你!”司马晔想要发怒,却发现没有可以反驳慕容湮的话!
慕容湮平静地注视着司马晔,淡淡地道:“清河今日来,只想给皇上讲一个故事,若是皇上听完之后,还想杀清河,清河自会束手任凭皇上发落。”略微一顿,慕容湮涩声继续道,“皇上可知道,大秦究竟是怎么亡的?”
“淝水一役,大晋大胜秦国,苻坚自当灭亡!”司马晔不屑地回道。
慕容湮冷笑摇头,道:“自古亡国,皆是自内,而不是因外。当年若不是苻坚刚愎自用,下手杀害亲生女儿澄公主,又怎会尽失民心,做了亡国之君?清河斗胆,敢问皇上一句,你就当真不怕相似的故事重演?”
司马晔噤声不敢回答慕容湮的话。
“或许皇上有三个孩儿,可以不在乎澄儿死活,可是,天下有悠悠万民,你当真不在乎百姓如何评论?”慕容湮咄咄一句反问,司马晔的心宛若被狠狠一击,震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司马晔摇了摇头,道,“他当众刺杀驸马,却是铁一样的事实!朕无法纵容他罔顾国法,逍遥于世!”
“为何刺杀驸马?皇上想过没有?”慕容湮凉凉的一问,“难道就因为驸马曾扶皇上登上龙椅,这个人就比皇上亏欠多年的母子重要?若是皇上你杀了澄儿,此事传了出去,天下百姓不会认为皇上大公无私,大义灭亲,反倒是会觉得,皇上看重的是皇位,而非亲恩!自古仁君得天下,皇上若是踏错了一步路,今后这天下,可不见得是皇上之物!”
一时天下与永世天下,这一局,只赌你在乎的究竟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清河的小爆发~~~
当然,长凝不是后妈~~所以,即便是萨萨皇后撒下了天罗地网,也要让她明白,她算漏了清河一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十杖刑
慕容湮看着司马晔沉默了下去,忽然抱着琵琶跪在了大殿之上;凄声道:“皇上你有江山万里;可以有妻儿无数。可是我只有澄儿一人,我腹中孩儿也只有澄儿这一个爹爹,难道皇上想要我们夫妻黄泉重聚;他们父子地府相逢?”
“好一句夫妻黄泉重聚;父子地府相逢?”突然,萨萨皇后盛气凌人地走进了大殿;冷冷地瞥了慕容湮一眼,道,“啧啧;本宫倒是小瞧了当初的大秦贤妃,能在深宫屹立十年不倒,当真是有本事之人!”
“萨萨!”司马晔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下了龙台,伸手牵住了萨萨皇后的手,“你怎么来了?”
“皇上,臣妾若是不来,你定要受这贱人蛊惑!”萨萨皇后怒然一指慕容湮,“齐王司马澄想要刺杀驸马,这是铁一样的事实,若是皇上不信,可传召齐王母子上殿对质!”
“萨萨?”司马晔从来没有见过萨萨皇后如此愤怒,料想定是她探得了事情真相,思虑了一番,她说的也有理,当即挥手内侍,“传召司马澄母子上殿对质!”
“诺!”
慕容湮看着萨萨皇后冰冷的脸,忖想今日必定用母妃或者小姑姑的性命要挟过澄儿,看似已到绝路,实际上,只要澄儿身份不曝光,一切都有转圜余地!
一刻之后,澄儿与杨兰清被押到了大殿之上。
乍见跪得笔直的慕容湮,澄儿与杨兰清俱是一惊。
“澄儿。”慕容湮瞧见澄儿白裳上的血色,心头一痛,不由得红了眼眶,嗔道:“你答应我的话,只是马耳东风,吹过就忘吗?”
“我……”澄儿哽咽地摇了摇头,清河如今在此,说不定谢渊也只是拿几根白发诓骗于她!瞧清河的模样,并没有绝望之色,何不先看一看局势,一切随机应变!
杨兰清在慕容湮脸上没有瞧出甘愿同死的绝望神情,心头生疑,莫非她想到了破局之法?
“我心中那个顶天立地的夫郎去了哪里?”慕容湮痛声一喝,“曾经敢说敢当的澄儿又去了哪里?”
澄儿一怔,心忖道:“清河,你究竟想说什么?”
杨兰清似是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忽地扬起手来,狠狠地抽了澄儿一个耳光,“你究竟为何要派人刺杀驸马,你倒是说啊!”
萨萨皇后冷眼看着这大殿上的一切,这个死局,因为平添出慕容湮这枚白子,忽然变得不受控制起来。
澄儿努力收敛心神,心头飞快地寻思着该如何接这句话?
司马晔看见澄儿的脸忽地红肿了起来,不由得一声叹息,若是他今日可以说出一个理由,让天下人信服,饶他一命,留一个仁名在世,也是上上之策。
“皇上,可容微臣说一句?”只听见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谢渊立在殿外,对着殿中拱手一拜,“此事,当真怨不得齐王殿下。”
“你……”萨萨皇后不敢相信地看着谢渊,今日变数难道不止慕容湮一人?
枉费她一番苦心,想要保他周全,却想不到到头来,竟然是如此结果!
司马晔眉心一舒,道:“你来得正好,此事朕正要断一个分明。”
谢渊点头踏入了大殿,忽地跪倒在地,道:“其实此事与齐王确实无关。一切都是微臣处事不当所致!”
“此话怎说?”司马晔焦急地问道。
“今日那三名刺客,曾是我豢养的死士,知道的实在是太多。”谢渊说着,愧然朝着司马晔一拜,继续道,“当初微臣设计围杀,偏生让他们逃了,不想竟然趁着大燕公主的到来,设计刺杀于微臣——”说着,谢渊对着澄儿点头一笑,“齐王殿下也是见过这几名死士的,所以在殿上觉得惊愕,也在情理之中。”
司马晔上下审视了谢渊一眼,道:“所言果然是真?”
“句句属实。”谢渊避开了萨萨皇后冰冷的眸光,“若是皇上不信,大可下令彻查此事!”
“朕怎会不信你?”司马晔说着,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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