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辰攻势越急,茯苓抵挡的越来越吃力。抱着速战速决的心态,使劲浑身解数,瞅准时机一剑刺向那人的咽喉。可是在离那里还有一毫时,手还是一抖,贴着脖子划过,留下一道细细的红线,却没有大碍。
原来她还是下不了手,原来她的身体已经养成了本能,本能的避开他的要害。
可是不等她收回长剑,胸口却是一凉,低头看到胸前有一只完美无瑕的手,握着剑柄,看不到剑身。手握着剑柄后退,冰冷的长剑再一次刺穿她的身体。
他就那么怪她么,怪她趁人之危勾引了他,怪她不知廉耻毁了他的清誉?他真的那么恨她么,恨的非要亲手杀了她。
茯苓倒在地上,麻木的看着那人又持剑走来,嘴角却渐渐的勾起弧度,没想到最后,她竟然会死在他的手里,死在她用尽一切去守护的人手里。这样似乎也不错呢。如果他要她死,她愿意接受。如果不是没有力气,她真的会笑出来的,真的。
“不要,先生,不要。”等茯苓意识到时她已经被人护在怀里,那柄长剑刺穿的也不是她的身体,而是眼前这人的身体。茯苓眼睛缓缓的上移,可还是看见了那个最不愿意看到的人。
“陆哥哥”茯苓嘴唇颤抖,在那声“不要”传来时,她就知道是他,可是她不敢承认,她不愿承认。陆哥哥从小宠着她,像哥哥一样的照顾她,可是她从来没能回报他任何东西。她一直都觉得亏欠着他,也曾拼命的想要弥补,却不知该怎么做。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妻子孩子呢,他怎么可以这么做,他怎么可以弃他们不顾。这让她怎么弥补他,怎么弥补那对母子?
茯苓拼命的伸出手,想要堵住商陆胸口滚滚而出的鲜血。可是那些血却怎么也堵不住,流满她的双手,又溢出她的指缝,染红身下的地面,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她的血。茯苓怕了,真的怕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混着鲜血,像是一行行触目惊心的血泪。
用尽全身力气撑住商陆的身体,茯苓跪在地上,不断的向着洛子辰磕头“师傅,都是我的错,我认错,我真的知错了,求你救救陆哥哥。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你怎么处罚我都行,求你救救他,救救陆哥哥。错的都是我,他没做错什么,求你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倚在她身上昏迷的陆哥哥被人强行拖离,茯苓心慌的伸手去抢,却体力不支倒在地上。眼前被鲜血蒙住,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周围,耳边似乎有很多人,还有激烈的打斗声,是天耀的士兵赶到了吧,粮草应该能夺回了,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嘴角的笑容却越发扩大,在满脸的鲜血中显得凄美而诡异。
作者有话要说:
、流产
茯苓醒来的时候,是在花雨城自己的房间里。身体不痛,却很冷,很空,似乎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可是却想不起梦到了什么。
额上是温热的毛巾,应该是刚换的。屋里点着烛火,不知是什么时辰了。转动眼珠,桌上脸盆里水还在冒着热气,桌边半夏正在打瞌睡,应该是通宵照顾她累坏了。这几个丫头跟着她还真是倒霉,动不动就得熬通宵照顾她。
半夏头栽了一下,醒了过来,第一时间朝床上看去。看到茯苓睁开眼,赶紧上前伺候。茯苓摇摇头拒绝了她去叫太医的打算,问现在什么时辰,她昏迷了多久。
天快亮了么,她又昏迷了两天。从半夏那她还了解到,粮草已经抢回来了,和宁这次无功而返,还折了不少兵。龙修已经回来了,在她赶往平荆城的当天,龙修就回到了花雨城,刚好跟她错过了。
茯苓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让半夏帮她做点吃的。半夏临出门前,看着她欲言又止,还是不知该怎么说。可是茯苓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
天亮的时候,龙修来了,看衣着应该是见过将军将领,然后顺路拐到她这来的。明知道他们之间只是交易,只是相互利用,他根本不会关心她,却还是有点失落。可能病了人就变得脆弱而矫情,总希望有人能够依靠,有人会关心她,却总是失望。
迎春三人见龙修来了,都行礼退下。茯苓躺在床上,脑子空空的,等着龙修先开口。
“苓儿不准备跟我解释一下么?”
龙修声音冷冷的,茯苓却听得很疑惑,眉头皱起“粮草不是已经夺回来了?”
“还要装傻么。和宁还没攻破呢,你现在还是我的皇后,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人双宿双飞?看来我给你的警告还是不够呢。”龙修上前,掐住茯苓的脖子,“苓儿,你太不乖了。”
脖子被一只手掐住,她的生命就掌握在那只手下,茯苓心里却没有一丝的害怕或是乞求,几次徘徊在生死之间,她对死亡已经不在恐惧了。昏迷前的那柄剑那么凉,凉的让她心如死灰。那人三番五次的想要她的命,刺穿她所有的希望。死了是不是会轻松点,死了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累了。
不知道龙修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已经没所谓了。就算是身边的人又背叛了她,又有什么所谓,她不想知道,也不想惩罚。如果下一秒就陷入沉睡永不醒来,她情愿相信没有人背叛过他。
茯苓闭上眼睛,“下手快点,我怕痛。”
龙修看着手下的脖子,那么纤细,他只要轻轻一捏就会断。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的惊恐,甚至连一点生机都没有。似乎很久以前,他也见过这样一双眼睛,没有活力,没有希望,没有生机,没有一丝波澜,那是深入骨髓的绝望,那是心如死灰。可是时隔太久了,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已经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他不记得了……
茯苓眼睛缓缓闭上,感觉到脖子上的那只手紧了又松开。她睁开眼,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牵动胸前的伤口,疼的嘴角抽动。
龙修已经恢复成平时冰冷的样子,刚才一瞬间的颓然没有人看见,包括就在他面前的茯苓,也不会看见。
“你答应的还没有完成,想死哪有那么容易。我已经通知了临月国四皇子,相信近日他就会来了。”
“师兄?这是我们的交易,不关他的事,不要把他牵连进来。”
“他是孩子的父亲吧,这么大的事他不该知道?”
“孩…孩子?”
“你还不知道?你不是大夫么,都怀孕两个月了你还不知道?”
这两个月跟和宁的战争进行的如火如荼,她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哪有时间注意自己的身体。偶尔闲一小会儿,脑子里又乱哄哄的,全是洛子辰的身影。那晚的事情彻底打乱了她所有的冷静,让她无所适从。她没事找事干也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忙的让自己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
没有孕吐,身体也没有其他不适,偶尔胃口不好,她只以为是累的了,哪曾想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赶紧伸出手,搭上自己的脉搏。茯苓却如晴天霹雳。
不死心的又把了好几次脉,结果却让茯苓不能接受,不敢接受。颤抖着抬起头看向龙修,眼睛里含着乞求,希望他会摇头。
“孩子已经没了。你胸口的剑伤虽没刺中心脏,却流了太多血,孩子肯定保不住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相信,我的孩子,我才刚知道怎么会没了,不会的,不会的……”
龙修没想到茯苓还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更没想到这事对她的打击会这么大。心头有一点点的内疚,却不知该怎么劝。最后吩咐迎春她们好好照顾,片刻不能离开,让茯苓自己好好静一静,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仅一天后,白蔹就来了,来的比龙修想象中还要快,按脚程来算,应该是在接到信的同时就星夜兼程了。
白蔹先去见了龙修,信中只说茯苓出事了,没说什么事,毕竟天耀的皇后怀孕流产怎么也轮不到通知临月的皇子。龙修简单讲了那天的事情,及茯苓的现状。然后就领着白蔹去了茯苓的房间。
白蔹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的茯苓,听宫女说已经一天没吃饭没睡觉,也没说话了。没有眼泪,也看不出难过,可是就那样呆呆坐着,双眼无神的样子却更让人心里难受。
顾不上龙修和宫女们还在,白蔹就忍不住上去抱住了茯苓,轻轻的叫她,想要把她从自己的世界里唤出来。龙修没说什么,领着宫女出去了,他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心底对茯苓还是有一丝愧疚的。
白蔹一连换了好几声“小铃铛”,茯苓才缓缓的抬起头,不确定的叫“师兄”。“是我,是我,师兄来了,不怕了,师兄会保护你的,不怕了……”
“师兄”,茯苓终于有了反应,伸出双手抱住白蔹,窝在他怀里,大哭起来。白蔹抚摸着她的头,无声的安慰。茯苓哭了很久,哭到微微气喘,才终于止住了哭声。期间白蔹一直抱着她,给她最安心的依靠。
轻轻的替她擦去眼泪,端起刚才迎春送进来的药,小心的吹凉,一勺一勺的喂到她嘴边。这样的茯苓像是易碎的娃娃,白蔹心疼的不行,哪还有调侃的心情。
茯苓拽着白蔹的衣摆,不吵不闹,乖乖的喝下黑乎乎的汤药。白蔹又喂了一晚参汤,茯苓才摇摇头表示不要了。最后竟然窝在他怀里安静的睡着了。
白蔹动都不敢动,唯恐吵到她,就那样抱着她,静静的看着她。茯苓梦中也不安稳,好像梦到了很痛苦的事情,眉头紧紧的皱起,白蔹腾出一只手抚上她的眉头,轻轻的按摩。茯苓蹭了蹭脑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心的睡熟了。
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以后,茯苓已经不排斥其她人了。还是安安静静的,但是喂药就喝,喂饭就吃,迎春帮她洗脸梳头也乖乖配合,只是还是不说话。但已经比前几天好多了。白蔹无微不至的守着她,也很少开口。
花雨城的事情自然交给了龙修,他回去和宁城的日期只能往后拖了。眼下茯苓的状况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决裂
茯苓的安静在三天后被打破了。原因是剪秋在收拾床铺的时候,掉在地上的一根木簪。白蔹赶紧捡起木簪,想要藏起来,却已经晚了。茯苓眼泪掉下来,终于又开口了,叫他“师兄”。
让剪秋退下,茯苓终于开始讲那天的事情,讲她的孩子。白蔹静静的听着,第一次对那从未谋面的小师叔起了怨愤之心。茯苓怀的是他的孩子,早在意料之中,可是他怎么可以那么狠心,怎么可以那样残忍对她,那也是他的孩子啊,他怎么可以那么无情?
茯苓想起那日舍命救她的陆哥哥,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应该会没事的吧,师傅一定能救活他的。她迫切的想见到陆哥哥,想知道他怎么样了。他一定已经好了吧,师傅肯定会救活他的,肯定会的。
她也迫切的想见到师傅,想要问问师傅为什么可以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为什么要那样对她。她的孩子,他们的孩子,还没能见到ta的父母,就已经夭折了,师傅知道,肯定会后悔的吧,肯定会跟她一样难过,肯定会好好安慰她的。他是她最爱的人啊,是她用尽全部去守护的人,他怎么可以那么对她,怎么可以不理她,怎么可以不在乎他们的孩子?
茯苓想做就做,什么都没想,即刻就要起身去云雾城见师傅。白蔹气急败坏的拉住失去理智的她,“你醒醒好不好,你师傅他不要你了,他要杀你,他要杀了你。”
“不会的,不会的,师傅是迫不得已的,他不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他只是不知道。”
“行,就算是他不知道。但你是天耀的皇后,是和宁的敌人,你怎么进云雾城,你以为和宁会让你见到他。”
“我可以进去的,我以前也进去过。白蔹,我要去,我一定要找师傅问清楚。”
“好好好,我不拦你,我陪你去,等你伤好了我就陪你去。”
听到不再拦她,茯苓终于不在挣扎,乖乖的跟着白蔹去吃饭。吃过晚饭,又把她哄上床,白蔹才松了口气。现在的茯苓就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一个易碎的娃娃,全凭感情做事,理智都不知被她扔到哪里去了。打击太大,让她几欲崩溃,她现在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
看着茯苓乖乖的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传来轻微的鼾声。看来她今天真的累坏了。白蔹给她盖好被子,让迎春好好看着她,才回去自己的房间,想要换身衣服。今天他也累的不清,茯苓折腾,受累的都是他。茯苓对他最为信任,拉着他的衣角不松手,他也担心茯苓,只有一直跟着她才能放心。
白蔹洗完澡,换了身衣服,搓搓疲倦的脸庞,打起精神,又去了茯苓的房间,准备守着她。来到茯苓的房间,却心胆俱裂。迎春三人都靠在床边睡的正香,床上却空无一人。
该死的,他太大意了,没看出茯苓竟然是装睡,她肯定是趁夜跑进云雾城了。
如白蔹所料,茯苓就是潜进了云雾城。她知道白蔹肯定不会让她冒险去见师傅的,她想要见到师傅,一刻都等不了。她知道师兄说的是对的,师傅很可能会杀了她,可是她还是想问清楚,所以她只能自己去,不能让师兄跟着去冒险。刚才是白蔹回去了,如若不然,她肯定会趁装睡打晕他。
夜色的掩映下,茯苓的身影飞驰而过。现在天刚黑,潜进云雾城很危险,可是她真的等不了了,凉风吹拂,也灭不了心中的急切。
熟悉地形,轻功超群,这两项是茯苓悄悄潜进云雾城的保证。但是还没出树林,她就看见了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还有一个女孩,香薷公主。
两人沐浴在月光里,刺痛了茯苓的眼,胸口的伤也在牵扯着疼的厉害。茯苓控制不住,呼吸粗重起来,立马被洛子辰发现了。公主也惊叫了一声。
既然已经被发现,她也没什么好躲藏的了,再说她本就是为了像洛子辰问清楚。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是冰冷的语气,冰冷的目光,还有他身边立着的那位小公主,茯苓忽然不敢问了,不敢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对她。
“陆哥哥怎么样了,我要见他。见到他无恙,我自会离开。”
“他伤势太重,没等回城就死了。商陆袒护敌方皇后,就算没死,军法也不会放过他。”
“死…死了。不可能的,他怎么会死。师傅,你在骗我对不对,你一定是骗我的,一定是骗我的……”
洛子辰还是那样冰冷的语气,那样冰冷的目光,眼底没有一丝波澜,那样清楚的证明商陆真的死了,由不得茯苓否认。
“死了,又死了,又死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