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以天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聘以天下- 第3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锦安在城中苦苦守候了一天,又冒险在天牢外面监视了一天。她接到锦心传递过来的消息,知道林影安全离开皇宫并且已经和殿下汇合了,真真是松了好大口气,若是没能接到林影,林影还被困在宫中,或者林颖下落不明,殿下可是说了,驸马少一根头发丝,那她也不必回来了。

驸马安全了,她虽未曾出力帮上他,却是尽力了。

锦安一刻也不愿继续逗留京中,千里马和轻功交替着使用,根据锦心提供的路线一路西行,只用了一天功夫就追上了穆丹歆。

西域边关物资贫乏,江南一带的富商好些是给边关运送些中原地区的物资发家致富的,穆丹歆这回便扮成了苏州城有名的绸缎富商。

队伍浩浩荡荡地向前走,为了防止目标太大招人觊觎,穆丹歆只留了少数人在明面上。队伍中间簇拥着六辆大马车,两辆是给两位主子的,另外四车装着运往边关的货物。

锦安抵达的时候,穆丹歆正和锦心在轿子里说着话。

“锦安,你也进来吧。”一道悦耳的嗓音在轿中响起。

锦安掀开帘子进去,锦心还在和殿下汇报事宜,她便在一旁等着听着。殿下和她自小亲厚,叫她进来一起听着亦是对她的信任。士为知己者死,她有一个值得效命的主子,又无牵无挂,必要时若需她舍生护主,也没什么不能的。

“林……公子自从入住无花小筑后,便一直很安静,有时候可以坐在窗户边上看书看一个下午,用餐睡眠的时间都非常规律,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病情没有反复,身体恢复得很好。除了从京中带出来服饰他的墨香,林公子也没有与其他人接触,若说林公子与人暗中联络,属下想不出他是如何与人联络的。倒是有另外一件事,属下刚刚才想到,无花小筑的护卫有一回说见着一人躲在树上观望,他原以为是千院绝色香苑的恩客好奇这儿藏了个什么人跑进来一窥究竟,后来细细一想,他说,那人似乎见过,好像是驸马身边的人。”

这林公子,指的是驸马的哥哥,殿下的旧爱吧?锦安不明前因,这么乍听,还有些迷糊,后面想想也就将条理理顺了。

穆丹歆脸色不是很好看,剜了她一眼,“本宫叫你办事小心点,你当初怎么说的,滴水不漏?”难怪林影不肯搭理她了,又吃醋了啊,这只美人大醋缸!动不动就拿醋劲淹死她!瞒着他暗中行事本是不愿意他多想,有个不讲情义的亲娘了,再有个没心没肺卖弟求荣的亲哥哥,真是不着调的一家人。

本想等事情查明了再告诉他,现在被他知道了,弄巧成拙了,他更是要多想了,指不定怎么记恨着她呢?

“是我托大了。”锦心苦着脸不敢辩驳,漱玉斋啊殿下,漱玉斋堂主以上的人物怎么能没个两下子,再说她们已经很小心了。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亮光,猛地想起一事,锦心眼睛一亮,振奋了声音道,“不过属下也探查到了驸马的一些举动,这几日有人在暗中隐秘地查永安侯,白萧。”

白萧,一个古远而熠熠生辉的名字,封存在流传后世的史书中的名字。

拂去时光落下的尘埃,便可看见二十年前,明珠辉玉般耀眼,明满京都才艺双馨的京都三大才女。

其中一个便是如今淡出众人视线,退居边关十年未出封地,低调得像是不存在了的永安侯。

另外两个,一个是当今圣上,一个是林氏家主,林禾。

穆丹歆听她的口气,眼珠子一转便知她心中所想,“你想告诉本宫,查永安侯这个人是驸马?”

“是,属下查到出面在查的人,和漱玉斋有瓜葛。”

“这倒怪了。”穆丹歆不解道,“驸马是想向永安侯借兵吗?永安侯手中的自卫队根本不足以和正规军队抗衡,除非她私自练兵,本宫记得,永安侯的祖上是武将出生,她的母亲,当年可是令西律闻风丧胆的一员大将啊,便是永安候自己,也是十五岁便上战场立奇功的将相之才。若非后来被贬,削去了一概实权,如今当是沧流中流砥柱的人物。驸马在查永安侯什么?”

招兵买马?驸马似乎不像啊。锦心抬头看了穆丹歆一眼,迟疑道,“似乎是在查永安侯的丈夫。”

“丈夫……”穆丹歆皱眉,她觉得脑中有什么飞快地闪过,快得来不及捕捉,它就飞走了。

见穆丹歆陷入了沉思,锦心不敢出声打扰她,过了一会儿,穆丹歆才说,“慢慢地放松对林栖的限制吧,改为暗中观察,不能松懈,这次不可以打草惊蛇了。”如果林栖真的居心叵测,他一定不会这么快露出马脚,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锦心走后,锦宁才和穆丹歆说上话,她向穆丹歆传达的最重要的讯息便是,她们安排的一个小宫女躲在墙角处,恰巧看到有两个侍卫从国师大人的摘星殿的方向跑过来,进了先君后生前住过的废墟,后来就不见出来了。她也是后来才想到那其中很可能有一人就是驸马。

穆丹歆挥退了锦安,她需要一个人先静一静,如果锦安的消息属实,林影从她父君的住处消失,那里有一条生路,通向宫外的生路。那说明什么,她以为死了十年的父君很有可能还活着,还存在这世上的某一个角落。

第五十九章捣乱
穆丹歆前思后想,还是先找林影问问清楚吧。

林影清晨在湖边时便昏了过去,昏迷前强撑着一口气特特交代了墨砚不准让穆丹歆知道。穆丹歆白日里先是自个儿来了一趟,被墨砚拦住了不让见,神采飞扬得来,面沉如水地走,再是派了两拨人请他一同用膳、下棋,一一被挡了回来,最后回话的人都不敢看穆丹歆的脸色了。

这么明显了,穆丹歆哪还能不明白,什么刚歇下,什么胃里积食,他这冷冰冰的态度,明摆着不爱搭理她,明摆着对她有意见。听了锦心的分析,她便笃定了,这人,是气着她瞒了林栖的事呢。

也算是歪打正着,墨砚见穆丹歆面无表情地又过来了,虽然看上去心情不太美好,好歹还是来了,在他落了她那么多次面子之后。

墨砚心里直乐呵。他是巴不得殿下多多来找公子,他实在是见不得公子那消沉憔悴的模样,他劝没用,谁劝都没用,解铃还需系铃人。无奈先前公子昏睡着,他又不能公然违抗他的意思,只好忍痛将人打发了。公子只说不能告诉殿下,那他就不说,直接用行动表示。

墨砚满面春风地迎上去,对着系铃人一礼,道,“殿……主子可是要见公子?公子一个人在里头看书呢。”就差挤眉弄眼地告诉她:公子在里边闲得发慌看书打发时间呢,殿下您倒是快进去呀!

穆丹歆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两眼,这和之前拒绝她的是一人吗?

穆丹歆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衣袂翩翩地从他身前踱了过去。

“在写什么?”

凝神书写的人一愣,未曾抬眼,握笔的手却是抖了一抖,饱满的墨汁滴下来,在素白的绢布上晕开指甲大小的墨点。停顿,仅是一瞬,乍见到她的心潮起伏很快平静,手上笔走龙蛇,运笔如飞。

嘴上一心两用地应对她,“褪去了华衣锦服,殿下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吗?”

清润悦耳的音色,温温柔柔的腔调,连生气了都这么温柔啊。

穆丹歆闻言笑了起来,走进去挨着他的肩胛站着,欠身凑近了看。

江南水患治理手册。

穆丹歆眼睛一亮,她的驸马若在朝为官,定是封侯拜相的治国能臣,按捺下心下的激动,取过榻上的披风披在他肩上,撩/起领口压着的泼墨长发,替他理顺,“人说本宫的驸马是如珠如玉的人,冰为肌理,秋水为眸,时下已经是深秋了,是故,驸马看着本宫时眼里才结了一层冰霜吗?”

边说边笑边对着他的耳朵直呵气。

得,这是存心来捣乱的!

暗骂了声吃里扒外,守在外面的墨砚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搁下毛笔,林影轻声咳了几声,“殿下找我有事?”

穆丹歆扇了扇手示意他往边上挪一挪,林影便往边上挪了一挪。

位置太少了,不够,又摆了摆手指,示意他再挪。

林影在心里头翻了无数个白眼,不咸不淡地说,“殿下,椅子边上有一张。”

穆丹歆厚颜无耻道,“可本宫想和你一起坐。”

林影阴沉着脸,她都这么说了,他只得又往边上挪了挪,空出半边位置给她。

就知道他会让步,穆丹歆这才罢手,和他挤在一张矮墩上,揽过美人的腰,笑得那叫一个风流得意。

林影心中不快,拉下她不规矩的手,将刚才的疑问又问了一遍,“殿下找我有何事?”

“没事啊……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殿下很闲?”

女人手托着下巴,慵懒地眯着眼,“再忙也不能忽略了本宫的驸马呀,你若是逃了,本宫上哪儿找一个赔我?”

总是这样,一面不断地做着让他心寒的事,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大模大样地出现,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和他说说笑笑,时不时地 他,说些动听的话哄一哄他,他就舍不得了,舍不得她失望难过,只好自己伤心难过。

这一次,他不愿意再继续粉饰太平了。

林影冷着脸长身而起,淡声道,“我送给殿下的那幅画,殿下带着吗?”

穆丹歆见林影面上一丝笑意也无,那眼神是临大事的凝重决断之色,心下暗道这次恐怕不好哄了,却是不明白他提那幅画做什么。

“那是你送给本宫的定情信物,当然带着了。你提这个做什么,你若想收回去,那免谈,送了人的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不过是一幅画工粗陋的画,你若是不要了,我便丢了。”林影转身坐在榻上,微微仰着头,眼帘低垂,浓密的睫毛黑森林似的掩下来,答非所问地说。

穆丹歆看着他玉瓷一般的脸颊,那羽毛般轻忽忽的话打在她心尖上,力压千钧。

你若是不要了,我便丢了。

你若是不要这份情,我便收回来,却也不会再给别人,不如丢弃。

这一瞬,她似乎看懂了他,这个优雅傲慢自恃身份的皇室贵女情不自禁地收起了嬉笑的神色,她慢慢的走过去,蹲下来,握住他的手,略失神地问,“手怎么这么冰。”

他不自在地抽回手,手掌压在额上,“天凉了就会这样,我的体质的缘故,没什么的。殿下,去把画拿过来好吗?”

累疲惫乏力的语气,他像是疲惫不堪心力交瘁的样子。

穆丹歆不指望插科打诨躲过去,叫了锦宁把画取了来。

“画轴中空,本宫瞧过了,里边就是空的,没什么机关密信。”穆丹歆递过画卷,疑惑地看着林影取下玉质的轴头。

林影并不多做解释,掌心中不知何时握了一把一指来长的小刀,将画轴对半剖开,仍未见有何奇特的。

只见林影拈着刀片,极小心的在轴连接的边缘刮着,剖出一层薄如蝉翼的透明膜片,穆丹歆视线一顿,不敢分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那透明薄膜竟是层叠着贴在那画轴 上的。

林影手指灵活地上下飞舞着,穆丹歆好几次都怕他将薄膜撕碎了,好在有惊无险。

案几上垫着一张白色宣纸,二指长短的透明薄膜铺开在上面,林影招呼她靠近了看。

穆丹歆低下头去,定睛细看,不由得低呼了一声,那巴掌大的透明薄膜上竟绘了一副画,画上的人物花鸟栩栩如生,笔触细如蚊脚,这等技艺,堪称鬼斧神工。

第六十章画中宝藏
饶是穆丹歆这等见过大世面的,也抚掌称奇,赞道,“真真巧夺天工,这等精细的工艺着实令人叹为观止,世上竟有这样的能人巧匠存在。你也是艺高人胆大,这么薄薄的一张膜片,你也敢下手去剥下来,我瞧着都胆战心惊的,生怕你手一抖,就弄碎了。”

林影清浅一笑,“哪里是我艺高人胆大,是这东西撕不烂。”

林影随意地把那层看上去脆弱不堪轻轻一捏就碎了化了的透明薄膜递过去,示意她试试看。

穆丹歆半信半疑地先是指尖就着边角轻轻一拧,也不敢用力撕,果然撕不开。她呀了一声,放心大胆地加大了力道,想当然仍是没撕开,笑话,若是一撕就烂了,林影哪还能由着她胡乱捣鼓。

最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用了十二分的气力,这玩意该怎么样还怎么样,连个痕迹都没在上头落下。

林影微笑着看她跟那张透明薄膜较劲,直接递了一把铰子给她。

穆丹歆接过铰子用力铰了,铰不烂就是铰不烂,惹得她恼了,心烦气躁地胡乱把它揉成一团丢回给他,“不撕了!”

林影扬手接了,墨玉似的眸子染着笑意,好笑地摇摇头,“这薄膜是冰蚕丝玲珑绡所制,全天下都寻不到第三张。无惧刀枪,遇水不化,遇火不蚀,不腐不损。要是轻轻一碰就碎了,也就没什么价值了。”

如此珍贵的材质,那能画在这冰蚕丝玲珑绡上的,定然不是文人雅致才画上去的。既然林影拿出来给她看了,自然也会告诉她画中的秘密,她倒不急着问他。穆丹歆注意到林影说的是第三张,“第三张,那还有一张在哪里?”

林影掀开帘子束成一束拢到白玉钩里,临窗远眺,将那碧水青山长天一色纳入眼帘,静声道,“西律皇室百年前有一位皇帝,他痴恋上一位江湖女子,那女子是个来去如风豪爽不羁的侠女,怎甘心居于后宫,囿于方寸之间。那皇帝不愿心爱的女子日日郁郁寡欢,只好答应放她离去。皇帝费尽心思,寻来这极为稀有的冰蚕丝玲珑绡,又能工巧匠将她的容貌绘于其上。在那女子走后,他日日对着女子的画像,相思成疾,缠绵病榻,很快便离世了。那幅画倒是流传了下来。”

“那皇帝倒是个痴心人,可惜是个悲剧,没能得着圆满。”林影有时也会跟她说起他往年在外游历的一些趣事和稗官野史,这西律的皇室秘辛穆丹歆还是第一次听他说,不由被他的故事吸引了注意力,“一国之君深情至此,都没能俘获那个女子的芳心吗?”

“也不是,如你所言,天底下大抵没有女人能抵挡一个皇帝的追求,她早就芳心沦落了。只是她不愿在后宫倾轧中失了自我丢了本心,她怕自己无法自控地变得歹毒阴险,成为他后宫三千佳丽中最平庸的一个。”

男子清癯的背影秀雅颀长,玉白的侧脸被阳光映衬得清美如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