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就要死了。”乐无忧眼睛里的光渐渐暗淡下去,声音轻轻的,“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你还有资本去争,去得到你想要的。”
好坦诚的女孩,好单纯的女孩,什么事都写在脸上,让人一眼便能看穿,这样的女子,才是适合他的吧,才是能与他相伴一生、白头到老的吧!
她,于他,不过是一个错误罢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一个害人害己的错误!
“你……要死了?”邵敏脸上的哀怨之色瞬间被震惊取代,她听说了乐无忧统领西秦南昭两路残兵,将邵漓打得落花流水,可乐无忧现在说自己很快就要死了,她不知该不该相信。
“你爱他?”乐无忧浅笑,万般风华中一股子萧索味儿隐隐牵动了邵敏的心。
邵敏脸上一红,随即一白,黯然摇了摇头:“他爱的人是你。”
“傻孩子……爱……最是伤人,既爱了,伤便是免不了的,就像……”就像他,像他,像她,像洛寒霜,像秋落霞,像夜雪……
话到口边,却没有勇气说出来,乐无忧缓了一缓,道:“救他,好吗?”
邵敏歪着脑袋静静地盯着乐无忧,片刻,轻声问道:“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些人爱一个人,是愿意付出一切的,包括性命。所以,我在赌。”乐无忧浅笑着,柔和的笑挂在唇边,然而眼底,却是一片寒凉。
爱这东西,代价太大了!
“你怕输吗?”邵敏反问,心中却为她那句“有些人爱一个人,是愿意付出一切的,包括性命”震撼着。
“不怕,输了,与他同死便是……我本就是为他而活,如今,为他而死,又有何惧?只是累了明月,平白丧了性命。”乐无忧唇边的笑意加深,脸上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柔和了满身杀气,整个人显得沉静平和,温柔甜蜜。
“你爱的,不是他?”邵敏惊得尖叫了一声,她……她竟不是来救他的!他爱的女人,爱的竟然不是他!他宁愿放弃生的机会也要保全的女人,竟不顾自己的死活,来救他的哥哥!
“我为一个人活了十六年,从五岁到二十一岁。”乐无忧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平静无波,一丝痛苦之色悄然滑过双眸,倏忽即逝,快到邵敏根本没来得及察觉。
“好,我答应你,救他。”邵敏忽的下了决心,咬着下唇,眼中一片坚决。
救他,即使……他不爱她……就像她不爱他,他也要舍了性命救她那般!
“好孩子,如果有可能,留在他身边,好好爱他,可好?”乐无忧淡淡地问,却没打算听她的回答,转身便向帐外走去。
“慢着!”邵敏叫住她,声音里充满无奈,“他们俩都中了噬心散,如果没有解药,就算救出来了,也活不过三个月!“乐无忧的身子一震,缓了一缓,再次向前走去:“我去取解药,你去救人,帐外的人是我带来的,人救出之后,交给他们带走。”
乐无忧说着,回头看了她一眼:“若能瞒过邵漓便罢,若是瞒不过,你就跟他们一起走吧!”
邵敏心头一热,这女人,竟在担心她的安危呢!
邵敏没有乐无忧那样的好功夫,只好穿了一套士兵的衣裳,将头盔压得低低的,加快脚步向关押秋风清与秋月明的营帐走去。
营帐外守着约莫二十个士兵,人人精神振奋地站着岗,机警的目光四下打量着,丝毫没有因为明日谈判而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邵敏走上前去,轻轻咳了两声,将众多士兵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粗着嗓子道:“王爷有命,今夜必定要加强防备,万不可掉以轻心,以致给了贼人可乘之机。”
邵敏脸上涂了黑灰,一时间没人认出她来,众人看向她的当儿,隐在暗处的黑衣人迅速闪身上前,将背对着他们的士兵捂住嘴一刀穿心,没几下便将那二十个士兵尽数放倒。
四个黑衣人跟着邵敏进了营帐,不多时,便将昏迷不醒的秋风清与秋月明背了出来。
这时,中军大帐传来了“有刺客!抓刺客!”的呼声,接着,骤然间火光暴涨,整个军营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第一七三章 失手受伤
中军大帐的防守远不如关押秋风清兄弟的营帐森严,只在帐前守着四个士兵,大半个营帐处于黑暗中,想要闯进去,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乐无忧在帐后站了一会儿,拧着眉头思索着。
邵漓是个谨慎的人,没道理将军中至关重要的中军大帐置于这么一个易于被攻破的境地,但若说这是诱敌之计,用来迷惑敌人的,可邵漓又受了伤,这么两天功夫哪够养伤的,他抽调走防守的兵力,岂不是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想了片刻,乐无忧拿不定邵漓到底是怎么想的,索性走一步算一步,她既然已经来了,怎会什么都不做,就这么两手空空的走了?
邵漓不是韩昆,破帐而入这一招使不得,惊动了邵漓,别说解药了,小命都难保得住。乐无忧冷冷一下,从怀中掏出个小竹管,用匕首在帐壁上划了一个极小的口子,将竹管插进去,轻轻向着帐内吹了几口气。
这“鸡鸣五鼓返魂香”是最不入流的小毛贼用的迷药,虽上不得台面,但药效却是极强的。中军大帐虽大,但床榻大多靠着帐壁,她料着了位置,冲着那儿吹上迷药,绝对够邵漓晕乎到天大亮了。
料理了帐子里的邵漓,乐无忧也没了心思处理帐外的四个卫兵,划破帐后牛皮,闪身进入,随手掏出火折子略一打量帐内物事。
这一看不打紧,乐无忧立时惊出一身冷汗:邵漓竟不在帐中!
邵漓去了哪儿?
乐无忧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怕是邵敏那边出了纰漏了!她有心前去营救,转念一想,邵敏说他二人中了噬心散,若没有解药,即便将人救出来,也不过是能让他们在死前过几天舒坦日子。
乐无忧定定神,深吸一口气,拿定了主意,上前将书案上的一盏油灯抽去几根灯芯,点了起来,并用灯罩笼了,微弱的灯光照亮了方圆二尺范围,勉强够乐无忧看清眼前之景,却不至于惊动帐外之人,若帐外有动静,她便可及时熄灭灯火隐藏起来。
只有找到噬心散的解药,秋风清兄弟才有活路,否则即便明日谈判之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换得二人回朝,没有解药,二人亦是难逃一死。
想到这儿,乐无忧忍不住庆幸了一把,幸好她得来的情报中有邵敏这个人,幸好她去找了邵敏,幸好邵敏一心喜欢秋月明,否则她怎会知道秋风清二人中了噬心散?如此一来,明日谈判之时,她救回的也不过是两个将死之人!
乐无忧觉得心里凉飕飕的,额上已沁出了薄汗,但她已来不及多想,她甚至已经没有功夫去考虑邵漓为什么会不在营帐中,他究竟是去囚禁秋风清二人的营帐了,还是只不过是刚巧不在而已。
她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找到解药!
中军大帐是军中最重要的地方,最高的军事机密往往会收藏在中军大帐中,中军大帐可谓军中禁地,这种地方,收藏重要物件是最好的。
乐无忧一手持着油灯,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翻着书案。书案是第一要找的地方,她翻得特别仔细,谁知她翻了许久,却什么也没找到。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乐无忧额上的薄汗已绵绵密密连成一片。
没有,什么都没有,哪儿都没有。
书案上,床上,枕下,桌子上,箱子里……能找的地方她都找过了,可什么东西都没找到。瓶瓶罐罐的倒是找到了好几个,但全是金疮药跌打损伤药,没有一样是解毒药物。
乐无忧咬了咬牙,这该死的邵漓,难道他竟将解药随身带着了么?否则她没道理找不着啊!
乐无忧生怕遗漏了哪个角落,举着油灯打算重头再来,不料正在这时,帐外忽的传来一阵极有规律的脚步声。
乐无忧心神一敛,忙吹熄了灯,将灯搁在桌子上,闪身躲到了床幔后。
脚步声渐近,乐无忧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她既希望来人是邵漓,这样她便可以强抢解药,但她又怕来的人真是邵漓,说实在的,她并没有把握能对付得了邵漓,尤其是在邵漓的地盘上。
脚步声到了帐门,突地停住了,乐无忧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一道冰寒的声音幽幽传来,声音很低沉,乐无忧只能听到有人说话,却听不到那人说的是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声音,确是邵漓无疑。
邵漓在帐外停住了,说了好几句话,这才慢慢悠悠地掀帘进帐。
乐无忧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就硬拼,先发制人,要是能制住邵漓,逼他交出解药,放了秋风清与秋月明,那么她这趟就没白来,冒了那么大的险也算值得了。
邵漓进了帐,竟然走到桌边,点起了灯,而后就那么坐着,既不批阅公文,也不上床睡觉。
桌边的人在等,等床幔后的人沉不住气,床幔后的人也在等,等桌边的人先不耐烦。
二人对峙良久,最终乐无忧主动出来了,她等不起,这儿毕竟是邵漓的地盘,邵漓既然已经察觉了她的存在,她便没了攻其不备的机会,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面对面硬碰硬,还得是邵漓给她这个机会。
“无忧公主别来无恙?”邵漓冰寒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在幽暗的灯火下,显得有些扭曲。
她毁了他几万将士,毁了他攻下西秦、夺去帝位,进而称霸四国的霸业,如今,她又这么大喇喇站在他面前,如此不将他放在眼中。
邵漓心中是有怒气的,也有着恨意,但,这个女人毕竟是他看上的女人,他虽吃了她的亏,然而天性中的骄傲让他对她更加有兴趣了,更加坚定了想要折服她的决心。
“托王爷洪福,还没被我那群耳聋眼瞎的部属气死。”乐无忧亦含着浅笑,淡淡答道,“王爷请了本宫的夫君来做客,这客,可做完了?”
夫君……说到这两个字,乐无忧一阵怔忡,夫君……到底,谁才是她的夫君?
她以为,会是秋风清的,可为何,“夫君”二字脱口而出的时候,她脑中闪过的却是秋月明那张妖娆的脸?
她爱的人,分明是秋风清,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可为何,潜意识里却将秋月明当做了夫君?
闻言,邵漓浑身一震,夫君!她竟说,那两人中有一个是她的夫君!邵漓冰寒的眸光凝注在乐无忧脸上,心中百味陈杂。
这个女人不是很骄傲吗?为何竟会承认秋风清是她的夫君?难道她甘愿放下骄傲,没名没分的跟了秋风清,做一个连妾都算不上的宠姬吗?
邵漓紧闭着的双唇抿成一个冷酷的弧度,眸中寒芒瞬间暴涨,看向乐无忧的眼里再没了一丝人气,冷冷道:“你以为,本王这中军大帐,是你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
“本宫还道王爷涵养功夫有多好,原来,不过如此。”乐无忧娇笑道,“王爷,小心了!”
乐无忧开始笑的时候,身子已经向邵漓冲过去了,等到她说到“王爷”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匕首。
她没有时间了,邵漓方才那一阵悄声细语,多半便是在安排如何对付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趁人手还没布置好之前先发制人,先擒了邵漓,否则莫说是救人,她自己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邵漓身上有伤,而且伤得不轻,那日一战,邵漓左肩中了乐无忧一枪,胸前挨了张达一掌。那一枪一掌虽不能要了他的命,但也够他受的,足以使他的武功大打折扣。
乐无忧身上也有伤,甚至更要命的是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虽然她服了百日红,孩子是万万保不住的,但此时孩子毕竟还在她肚子里,剧烈的打斗中,孩子是个不小的累赘。
赤手空拳的邵漓,手中握着一把小小的匕首的乐无忧,在中军大帐大打出手,两人的功夫本就不相上下,现在各自受伤,武功都打了个折扣,三招两式间见不了胜负。
很快,帐外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听来是很多士兵将帐子围了起来。乐无忧心中暗暗叫苦,一个邵漓已经够麻烦了,再来这么多士兵,有的她受的了。
这些人并不是邵漓预先埋伏下来的,他并不认为乐无忧会想到来中军大帐偷解药,只是他深夜难眠,随便出去走走散散心,刚好走到了邵敏营中,见她不在,直觉她必定去救了秋月明。他本就是心思玲珑之人,邵敏早不出手晚不出手,这时候去救人,必定是有人接应,而她知道秋月明中了噬心散,必然会有人去偷解药。
邵漓并不知道来偷解药的会是谁,但不论是谁,他显然没有让那人活着回去的打算。
一战之下,乐无忧胸口受了邵漓一章,只听得一阵“卡啦啦”的清脆声响,乐无忧闷哼一声,手中匕首狠狠刺进邵漓小腹,手顺势上滑,挑开邵漓衣衫,立时有个小瓶子落了下来,乐无忧伸手抄住,咬紧牙关向帐外跑去。
里头传出邵漓压抑着痛苦的呼声:“别让她跑了!”
、第一七四章 决胜一战
断了两根肋骨的乐无忧杀出一条血路,一路突围,邵营外围,张达早就埋伏好了人接应,中军大帐中一传出“抓刺客”的呼声,张达便带人前去接应,经历一番苦战后,终于将乐无忧救了出来。
再说那边邵漓的情况,乐无忧眼看着纠缠下去讨不了好,拼着受他一掌,将匕首狠狠刺进邵漓小腹,以伤换伤,以求谋得脱身之机。这一招还真奏了效,邵漓受了重伤,无力亲自布置捉拿她,加上主帅伤重,部下自然心慌意乱,不仅让乐无忧逃脱了,连秋风清与秋月明也被救了出来。
那时邵敏刚带人将秋风清二人背出来,中军大帐方向便乱作一团。囚禁二人的营帐与中军大帐本就不远,很快,他们便被人发现了,双方刚一打起来,郑航带着一队士兵出现了,他们帮助赵朗截住东辰兵士,赵朗乘机带着秋风清与秋月明脱身离去。
这一次夜袭邵营,乐无忧可说大获全胜,虽说己方死伤不轻,但好歹人救出来了,并且邵漓受了重创,一时半会没那个力气再来找麻烦。
但邵漓怎肯就这么善罢甘休?这一点,乐无忧心知肚明,怎样才能让邵漓彻底死了这条心,再不敢对西秦动歪心思呢?
邵漓的伤虽重,但性命是无碍的,依照他睚眦必报的性子,这口气,他是无论如何要痛痛快快的出一场的。而乐无忧要做的,就是让他把这口气彻彻底底的咽下去。
战争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无论是西秦,还是南昭,甚至东辰,在这场战争中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无数将士死伤狼藉,军费开支暴涨,国内征兵不断,导致好好的一个国家,短短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