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雅,寻死便寻,作甚死在我这宫里?可是夜半要变成女鬼,来找我索命么?”
我万没料到我都成了这副鬼样子了,他竟会说出这么刺耳的话来,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啪啪”地往下砸,我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了一股力气,狠狠甩开了他的手,转身便往来时路走。
“好!我没资格死在你这宫里!”
我转身便走,脚步又乱又急,一颗心里都想着,我恨他,恨死他了!我出了宫就跳护城河去,再不要和他纠缠了!
一路疾走,出了拱门,又出了宫门,竟然全无阻碍,直到我真的没头没脑地冲到了护城河边,胸腔当中那股子熊熊怒火还没熄灭,我一手按上护城河的矮墙,翻身欲起,身子再次被人从身后给拖了住。
我回过头,再次看到了那袭刺眼刺心的绯衣。连夜依旧在笑,且笑意渐渐有逐步加深的趋势,他凤目灼灼地逼视着我的脸孔,一字一句,“当真要死?”
我眉眼转厉,啐了一声,“你滚开!”
他不滚开,不仅如此,反倒还朝我走近了一步。盈盈笑着,他不疾不徐,优哉游哉地问我,“风雅,你为什么会这么气?”
我脱口而出,“你管不着!”
他笑吟吟的,“因为我么?”
前几日有为了他而气迷心要抠掉眼珠的经历,今日,我再一次彻底失去了理智,眼瞅着他朝我笑,我气,我恼,我恨,我咬牙切齿地怒瞪着他,一字一句,“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他歪了歪头,笑意不息,“为甚?因为……我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
我双眼一红,彻底被他逼到极限,想也没想地便脱口承认,“是!我恨你!我恨你是个混蛋,我恨你玩弄我的感情!我恨自己居然还不知廉耻地想着你!连夜,你我今日恩断义绝,我——”
我话没说完,他已是眉眼一凝朝我逼近过来,单手箍住我的身子,他凑近我,哑声道,“我同顾朗,你选哪个?”
我脱口而出,“我选你妹的!”
“我妹?”他挑眉一笑,“就是选姓连的了?”
手臂一紧,箍紧我的腰肢,他心满意足地将脸埋进我的项窝,喃喃地说,“好风雅,跳吧,我跟你一起。”
他今天果然是疯了!
【151】洞房花烛
连夜疯了,被气迷心的我,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孽訫钺晓
我挣扎,甩不开他,我要寻死,他八爪章鱼似的死死抱着我的身子,脾气上来了,我牙一咬,拼了全身力气猛一上窜,再回过神儿时,我和连夜已然是双手双脚紧紧相拥,一起朝河水中坠去。
半空里,他不慌,不惧,甚至还美滋滋地翘起嘴唇朝我笑着,“风雅,你生起气来的样子,还蛮好看的。”
我心头火起,冷笑一声,拽着他猛一使力,下坠趋势顿时加速。
我恶毒地想着,敢笑话我?看他这个旱鸭子能得意到几时悭!
却没想到,他再一次像是早就料到我会做什么了似的,嘴角一勾,挑出一抹坏坏的笑来。
他反手在自己颈后随便一点,身子登时瘫软着朝我偎来,俊脸砸上我的肩膀那刻,他哑着声儿笑。
“交给你了……室”
我先是一愣,再是勃然大怒——喵了个咪的,他,他,他居然因为怕水,把自己的昏睡穴给点了!!!
卑鄙!
“噗通”一声,护城河溅起一丈有余的水花,有史以来最二最二的女主,和最不着调最不靠谱的皇帝,双双掉进了河水里。
古人有云,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诚不我欺,欺欺欺!
。
古语还有云——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当我浑身湿淋淋地拖着比我还要湿淋淋的连夜从护城河里爬出来时,原本大亮的天色,居然已经暮色沉沉的了。
更可悲的是,河的两岸,是我所完全陌生的景致,顺流而下,再加上我的奋力击水,乃至此时此刻出现了这样的局面——我完全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茕茕独立,仰望天际,夜风拂过,冷得刺骨,我不禁宽面条泪,心碎欲死——在这之前,我那般迫不及待地寻死,究竟是为甚啊,为甚……
环顾四周,感慨唏嘘完毕,连夜依旧昏迷不醒,浑身湿得狼狈不堪,发丝也凌乱得很,可他的嘴角,却自始至终都噙着一丝笑意。
喵了个咪!
我看得心烦,抬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尤不解恨,又捏了一把,这才拖着他继续朝岸上走。
上得岸来,天助我也,终于遇到了一个打柴归来的樵夫。
憨厚老实的樵夫云,这里叫做洁山,洁,顾名思义,说明这座山上很干净,少有人烟。
这样的望文生义实在令我佩服得很,我随口问了一句,“难道不是说这山上有寺庙吗?寺庙者,清净之地,自然洁也。”
樵夫震惊且满面欣喜,“姑娘怎么知道?神了,神了!我家附近确实就有一座寺庙!”
我不是神了,我胡扯的。
但眼看他满面崇拜之色,我内心虚荣之感飙升,遂摇了摇手,朝他笑道,“雕虫小技,雕虫小技而已……”
他盛情邀请我这个神女到他家去做客,并殷切向我讲述了洁山虽然洁净,晚间却是有野兽出没的。
我看了看瘫在地上的连夜,迟疑,“可是他……”
“怕什么。”樵夫立刻拍胸脯道,“有伯伯在呢!”
于是,我背柴来他背人,三人一起把家还。
。
樵夫的家虽然不大,倒也算得上是洁净,樵夫的妻子是一个慈祥温婉的中年大娘,一看就很好相处,见我浑身湿淋淋的,她立刻就翻箱倒柜地替我找出了干净的衣服,推着我去另一个房间里沐浴。
我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床榻上的连夜,大娘顿时就笑了,“挂念你家相公?不妨事,你洗完回来,他便醒了。”
我抿了抿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那个昏得十分惬意的男人,恨恨地道,“他才不是我的相公!”
大娘怔了一怔,“不是吗?”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连夜,一脸毫不掩饰的失望,她喃喃地感叹着说,“多般配的两个孩子啊……可惜,可惜。”
我抱紧衣服,赶紧蹿。
等我洗完澡换上粗布衣裳回来,连夜果然已经醒了,明明是堂堂一国之君,如今身处陋室,他却像是没有丝毫的不适应似的,外衣已经脱下,正坐在床上同大伯大娘交谈。
大伯道,“孩子,方才那小姑娘,和你什么关系?”
连夜笑,“我妻子啊。”
大伯皱起眉来,“别诓我,她说的可跟你不一样呢。”
连夜眉尖一挑,“她说我是她谁?”
大伯想了一想,挠头,“那倒没说……”
连夜顿时现出一脸的“我就说嘛”的神色,他抬手指了指自己正被火烤着的绯色袍子,胡扯得十分理所当然。
“呶,我们的新衣。”
大伯大娘顿时双眼瞪大,异口同声,“你们刚成的亲?!”
“嗯。”连夜以手抚额,笑容顿时敛起,现出一脸的悲痛之色,他很是哀伤感叹地道,“我家历代经商,父母都势利得很,明明我心仪于她,爹娘却非要我娶另一个女子,所以——”
“所以你们就约定跳河殉情?”大娘倒也是个八卦之人,顿时双眼直冒桃心地道,“年轻人,好气魄!大娘就喜欢你们这种性格!”
站在门口偷听的我禁不住嘴角一抽,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洁山……竟也是卧虎藏龙啊我擦!
卧虎藏龙的大娘继续说,“诶,大娘不太明白啊,你们都殉情了,她为甚说你不是她的相公?”
连夜抬手指了指自己的俊脸,笑得无辜而又无邪,他作腼腆状,眨了眨眼,低声,“她脸皮儿薄……”
我……呸!
大娘顿时现出一脸的恍然大悟,“唔唔,那难怪了!我——”
“咳!”
生怕她再追问下去,连夜那厮又胡扯出什么更离谱的,我故意咳嗽一声,装出一副刚回来的样子,抬脚进了屋子。
大伯大娘连同连夜三人顿时噤声,纷纷抬脸看我,其中尤以连夜笑得最为愉悦,“回来啦?”
我不知道他跟大伯大娘胡扯这些时,心里是打着什么算盘,但也还烦着他跟别人生儿子的事,于是理也不理,还瞪了一眼他。
大伯大娘顿时对视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说:果然脸皮儿薄啊脸皮儿薄!我无语凝噎。
。
吃饭时,我觉得气氛不对,大伯大娘像是一直在用眼神传达着什么,连夜却是眉眼含笑,神情愉悦得像是偷吃到了鸡的狐狸似的。
我实在搞不懂这三个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也心中起疑,不由地多留了个心眼儿——果不其然,一番观察之后,我发现,有一道菜,是他们三个统统都不碰的。
我顿时心中有了底儿,大致也猜得出连夜是在计划着什么,夹菜时故意将筷子伸到那道被动了手脚的菜上,立时就看到他们三个眼冒星星地盯紧了我的筷子,我夹了菜回来,却搁在一边并不吃它,紧接着,那三个人的目光就统统都是凝视着它。
呵,下春药了?
流氓连夜!
心底暗暗地骂,我却是笑吟吟地站起了身,恍若无意地将那道菜端了起来,口中殷勤劝着,“大家怎么都不吃?来,尝一尝,都尝一尝吧!”
三个人盘子里分别拨了一些,当然,连夜那厮不能给太多——我若敢拨,他真敢吃的。
一多半的菜都拨给了大伯大娘,我心满意足地将空盘子搁下,开始优哉游哉地吃其他的菜,而那三个人,尤其是大伯大娘,顿时一脸菜色。
我在心底暗暗的乐,哼,跟谁一伙儿不好,跟连夜一伙儿!
。
饭吃完了,计没用好,连夜怏怏去另一个房间沐浴,大娘拉着我在床榻上坐下,她一脸温柔怜爱地拉着我的手说,“姑娘今年多大了?”
连夜没告诉你吗?“十六。”
她那张脸顿时笑得好似一朵花,“十六好啊,想我当年嫁给你大伯时,也是十六!那一年啊,我也是同你这般天真羞涩,可闺女你要明白,女人啊,这辈子最重要的便是嫁个好人,生个孩子,除此以外,还有什么更重要的吗?没了!”
你瞧,我早说大娘是卧虎藏龙里的那只虎,卧虎藏龙里的那条龙,我今年十六,她都楞能往自己当年成亲的事儿上扯。
心下觉得好笑,我心想等她再扯两句,再扯两句我再揭穿她,却不料,连夜这么快就洗好了。
他墨发滴水地走了进来,大娘顿时弹身而起,一把将他拉到我的身边,快步就往门外直奔,她边奔边说,“洞房花烛,千金一刻,我同你们大伯去庙里拜拜,你们尽兴,尽兴啊!”
我禁不住嘴角一抽,多么热心肠而又八卦的大娘啊……!!!
这还没完,“嗒”的一声,门被锁了。
【152】裸呈相对
木屋里,连夜优哉游哉地朝我走了过来,浑身上下散发着刚刚沐浴完毕的清新香气。孽訫钺晓
眼看他黑眸晶亮地一步一步逼近,我只觉自己像是即将被吞吃下腹的小白兔,而大灰狼他,正得意洋洋地朝我笑着。
“大伯大娘煞费苦心,就是为了让咱们能好好洞房,风雅,你不会是……想要辜负了他们的一片好意吧?”
我呸!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还不是要做那什么什么的事?悭!
他步步走近,我就步步后退,眼瞅着四周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我随手抓了一只枕头攥在手里,竖眉朝他怒道。
“你少在那儿演戏!新婚妻子?跳河殉情?连夜,你怎么不告诉他们,你已经跟别人生了个孩子?!”
想起孩子,我就又是眼圈儿一红,哼,别以为你使了这么一出苦肉计,跟我跳下河来,我就会原谅你室!
我气得很,他却是一派迷茫,一边朝我走近,一边懵懵懂懂地问,“我要和你欢好,跟孩子有甚关系?”
……欢好你妹!!!
他的话说得太过直白露骨,且不要脸得很,我一张脸瞬间涨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转头便朝他骂道,“你滚!想要做那种事,就去找别人!”
话音落定,我歪倒身子趴在枕头上面就嘤嘤哭了起来,且越哭越觉委屈,越委屈就越是哭,一时之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泪落如雨。
“唉。”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连夜在床榻上落了座,手掌扶住我的肩膀,轻轻地捏了一捏,招来我一声怒骂,他赶紧就撤了手,好气又好笑地道,“你又哭什么?我可还什么都没做呢。”
还没做呢!
“你还要做什么?再找来一个孩子,告诉我,是你七年之前就生下的?”
我抖了抖肩嫌恶地甩开了他的手,哭得愈发厉害了起来。
他是真的被我哭得没了脾气。
弯下腰来凑近我的耳朵,他压低声儿笑,“最近脾气可真是见长。怎么,难不成是……肚子里怀了个小东西?”
嘴里说着促狭的话,手上也是很不老实,也不知道怎么动了动,他的手就挑开了我的腰带,直直往我小腹那里探了。
“我看看。”一本正经的语气。
“连夜!”
我气得几乎要吐血,抬手抄起枕头就朝他身上砸了过去。
“好好好……”他立刻就缩回了手,一边躲我的枕头攻击,一边还要朝我解释,“我不碰了,我不碰了还不成么?”
别过脸,他小声嘟哝,“谁说只有孕妇才有脾气?我家这位也不差啊……”
他其实是在说我最近情绪起伏大得诡异,听到我的耳朵里,却只剩下了“孕妇”二字。
我恼得当场就砸下泪来,眼圈泛红地哭道,“是!我没怀孕!我生不来孩子!你,你不是已经有了娇妻、有了稚子,还缠着我作甚?”
想到他那已经三岁半了的儿子,我就觉得内心憋屈,越憋屈我就越是哭,越哭就越是遏制不住,遏制不住我就又想去寻死。
拔腿从床上起身,我脚步凌乱地直奔房门,还没走到,就被他一把给拽住了身子。
“你要去哪?”
“你管我!”
他笑吟吟地将我箍进了怀里,下巴蹭着我的额头,低声,“门锁着呢。”
那我也不要呆在他的怀里!
垂下眼皮就看到了他光滑莹润的手背,我觉得恨,低下头凑近了狠咬一口,他吃痛,顿时就撒开了手,我趁机赶紧挣开了他,跑到一个墙角躲着。
他拧眉朝自己手背上吹着气,吹了两口,抬眼看我,眉眼间终于卸去了那该死的笑意,反倒是带着几分不满地抗议。
“你还真下得了口啊?”
我有什么下不了口的!谁让你先往我心口上扎刀子!
他拧眉苦脸在原地吹了一会儿,拔脚又要朝我走近,我顿时警戒厉斥,“你别过来!”
他脚步一顿,无奈兮兮地看着我,凤眼的最最里面分明是漾着笑,嘴里却故意做出困惑极了的语气问我。
“风雅,你到底怎么了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