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彩纾大惊。
花神凑近她耳边,悄悄说道:“玉髓珠是她故意折的,在天宫呆腻了,折一般的花草不顶事,要折就折王母娘娘最宝贝的。”说完,眼中闪过一丝崇拜的光芒:“她胆子还真大,我就那么说了一下,她就真的折了,”眼珠一转又咕哝道:“要不我也去折折?好下去跟她做个伴儿……”彩纾听得惊愕无比,直到花神走远了才回过神来,又听见殿中热闹非凡,众仙家一顿讨价还价,隐隐约约听到个:“……贬下凡尘,历经二世之苦……”
……
看到此处,台中之水忽变浑浊,一只绿色的手从其中伸出,快速向初四抓来,钟馗仿佛早料到有这么一出,飞身拦过初四,另一手中将符纸贴掌相迎正与对绿掌,速速念动口诀,只见得符纸忽然变成金色,形如大网,扣入水中,渐渐往外拉,钟馗不停的念动口诀,越来越快,顺着那手,竟拉出一个人来,面目狰狞,挣扎于网中,眼睛却狠狠的盯着初四。
“玉髓珠!”初四失口叫出,原来是凉亭中所见之人,此时见到的却更邪魅妖惑。
第五十七章折枝变(二)
“姒神!纳命来——”虽扣于网中,却邪气尽数四射,金网紧紧缠绕,绿丝步步纠缠,钟馗喝道:“玉髓珠,你虽为天神,却终未成形,在地府借着幽冥潭附生近万年,早已阴浊尽蚀入骨,如若你再我行我素不听规劝,本官便毁你原形,打入地府永不超生!”
玉髓珠听见此话却不为所动,兀自念动心咒。只见得网中绿色开始变浑浊,狭长而鬼魅的双眼竟吸收了符网的金气。眼见得要脱网而出,在一旁观望已久的阎君却呵呵一笑,走上前来隔着网拍了拍玉髓珠的肩膀。刹那间一阵柔柔的微光闪过,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符网不见,邪气皆隐。阎君掌下只是站了一名亦仙亦神的青衣男子,孑然素雅,隽秀清奇,只是却少了一只手臂。双眼盯着她,难言的仇恨痛楚深深流于眼底。
“天界之事本不在地府的管辖范围之内,但是你等二仙数度落凡,超生轮回,皆是地府受理,”阎君收回手,“怨念太重,积恨难返,如若你自己看不开,旁人多说无用。而今你等二仙皆在,好好谈谈罢!”阎君说完与钟馗,陆判一道隐去了。
难以言喻的看着眼前之人,千年纠葛自眼前飞逝,良久,姒神轻轻开口:“如果让我历经二世轮回也消除不了你心中的怨恨,那么你说,要怎么做才能化解?”
“化解?”玉髓珠轻蔑的一笑:“你自以为历经二世轮回是下界受苦?且不说你这一世所享受的,单说前一世你笑依颧帝,冠绝后宫,权倾朝野,百姓奉若神明,视如明灯……这岂是下界受苦?分明是在天宫呆久了来人间享受荣华富贵。”抓起右手空荡荡的袖管,恨恨道:“姒神仙缘何等之好,众仙家求情求的玉帝都不敢重判,若非王母娘娘与我有情求得这点轻判,恐怕姒神今日还在凫月宫逍遥自在吧?”
“玉髓珠!”姒神轻声道:“我知道你很恨我,但是你所说的我却不认同:笑依颧帝,因为爱情;冠绝后宫,无非容貌;权倾朝野,身份使然;百姓奉若神明,视如明灯,皆因心存百姓。”
“哼!”玉髓珠不屑的转过脸:“姒神何时学会讲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了?”
“因为你,”姒神的脸色少有的沉重起来:“上一世凡间的劫难是因你而起的吧?”
“你怎么知道?”玉髓珠吃了一惊。
“我以为给了你半世的性命便可消除你心中的怨恨,却不知你竟然让人间生灵涂炭,算来是我的错了。”思及往事,心口一时痛得紧,过了半天才继续说道:“几十万人的性命,却因你我的过错白白丧失了。若非封了我的记忆,怕是轮回不到这一世的吧!”脸上哀痛之色浮现。
玉髓珠冷冷的别过脸,不置可否。
见他一脸的决绝,姒神轻轻叹了口气,像说给自己又像说给他听:“母亲生产的痛,父母养育的爱,朋友相知的义,生活成长的磨难,各种各样的感受皆是人一世所经历的,你只看到了浮华的表面,却没有看见舍弃与悔恨,失去和孤苦,委屈与坚强,还有无论如何都要坚持的勇气与决心……”说及至此,伸开双手,掌心微微发光,合二为一握住了他那只空荡荡的袖管,口中喃喃自语:“但愿我的补救还来得及。”
玉髓珠正要拂开她靠近的手,却发现自己的右臂发生了变化,姒神手心的光芒渐渐上升,形成了一条手臂,接在了他的右肩上,见得光芒消退,姒神笑了笑:“你动动看!”
“你……”没想到被她折断的右臂失而复得,玉髓珠惊愕不已:“你将我的断臂存封在掌中?”错失了千年的双手合在一起,那的确是他的右手,玉髓珠不敢相信的张握右手,依旧活动自如。
“我身上的封印因你的玉髓珠而被解开,所有的记忆我也全部记起,掌中的封印当然要还给你。”但见周身祥云围绕,清气上浮,姒神的真身已全部显露,微笑颌首,歉意真诚:“希望能消除你的一点点恨意,不要再叫我姒神,这一世我姓颜,名初四。”
玉髓珠脸色颇有缓和,想了想却还是气愤难消:“本仙这千年来受的苦岂是你这小小的所作所为就能消除的。”
“那岂不正好?”阎君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微笑的看着眼前二人:“幽冥潭花开三日,便是人间三年,你尽可去人间感受一下姒神所说的。”
“这……”玉髓珠迟疑的看看她。
她却冲他颌首:“阎君好提议,三年后你若是还执恨于我,我会随你回天庭再受玉帝判决。”
见他不再言语,知是内心动摇。阎君示意陆判准备将二人送回阳间,又对姒神叮嘱道:“仙子虽然封印已解,但回了人间却依旧没有任何法力,若普通人而已!”
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拉住陆判道:“陆判可曾记得当日你答应我的一日之期?”
“仙子是说当日下官允你的一日之诺?”陆判摸摸胡子,呵呵一笑:“仙子真慈悲心性,当日之语皆因你未曾忆起前世之事,宽慰之语而已!不必存于心上,”见她神色稍显落寞,又安慰道:“虚幻之境,臆想之事,纪家本无你,如今依旧其乐融融,不信你看!”
走到三生花石水台边,信手拂开水面,纪府珍品阁内果然热闹依旧,不消片刻,跑出一手持篮球的少年,出了门快速钻进一旁的小巷里,又悄悄的探出头盯着大门,果然,江贝急冲冲的赶了出来,左右找了又找,看了又看,却没见到人,只得横眉怒目的进屋去了。少年一咧嘴,拍着球飞奔远去……
“这样……最好不过了。”姒神收回目光,心中只剩下一缕淡淡的惆怅。
陆判带路,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阎罗殿离去……
第五十八章玄辛道长
悄悄睁开眼,正靠在宋璟烈的怀里,双臂环着她正倚在床边小憩,他脸上的痛苦与疲惫清晰映入眼帘,。心下微微一疼,正要叫他,却听见门外急急传来尹衡的通报:“王爷!属下已经将全城最好的和尚与道士都找来了。”宋璟烈猛然睁眼,将怀里的人轻轻放下躺好,吩咐腕儿及众人好生看护,便快步出了门去,却没见到床上睡着的人嘴角已勾起微微的笑意。
厅中早已等候若干人等,“王爷,属下已经将王妃的状况告知他们了!”尹衡在他耳边说道:“这位是晖星观的三阳真人,这位是洛云寺的长忘大师,”一旁还有个穿着怪异的老婆子,头戴鱼骨肩挂象牙彩节,“这位是城外的刘将领在色目国那边请来的蛊婆!”
“你们都已经知道本王王妃的状况了,可有法子救她?”宋璟烈开门见山的问道。
三阳真人捋了捋长须,一甩手中的拂尘:“王爷,据贫道看来,王妃有可能是被人下了陨心咒,中了此咒的人初时沉睡不醒,过了七日便香消玉殒了。虽此咒如此阴毒,但贫道可开坛做法……”还欲继续说下去却被长忘大师打断了:“世上本无所谓的陨心咒一说。依老衲看来,不过是受了晶石寒气所迫,积于内腑而不得消除,凝聚于双掌。需由内而外除祛寒气……”
“笑话,”蛊婆突然跳了出来,谄媚的看着王爷:“他们说的都不对,我们色目国每年都有女子得此病症,我老婆子治这种病最拿手……”
一听她这么说,三阳真人和长忘大师顿时气急,“你个野狐禅,你懂什么?”
“哪来的疯婆子,胡说八道……”
眼见得场面失控,突听得堂上大喝一声:“住口!”三人噤了声,齐齐望去,王爷正怒发冲冠的瞪着他们,一字一句道:“本王只问你们,你们治不治得了王妃的病症?如若不能,休怪本王重罚你们。”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部低下了头。
“将他们各打二十大板赶出去!”宋璟烈猛的一拍侧案,侧案应声而碎,烦怒的甩袖子快步出了前殿。没走几步,眼前却突然立了个人,青衫碧玉簪,神采不凡。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玄辛见过王爷!王妃的玉髓珠之咒在下有办法解除。”徐管家在后面冲忙跑过来,一边拉住他一边领罪:“王爷,这个人非要进来,拦也拦不住!”
那人任由徐东霖拉扯着自己,却是纹丝不动,口中只道:“王妃中了玉髓珠的怨咒,全身青绿寒冷,虽被王爷推至手掌却未完全消除,玄辛说的可对?”
“东霖,放开他!”宋璟烈听他如此一说,心中虽惊,却未露于表,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如此清楚本王王妃的病症?”眼前这突然冒出的人不知何等来路,竟如此熟悉初四的状况。
“我只是有把握将王妃治好,别的请王爷不要多问,如果不信,玄辛立刻告辞!”说完便要走人。
“等等!”宋璟烈叫住他:“你随本王过来。”又道:“如若敢对王妃不利,本王定不饶你。”玄辛但笑不语,随着宋璟烈向里走去。
婉儿见到王爷带着人过来,赶紧让开,玄辛抬手就要掀开帘子,却被宋璟烈拦住,玄辛长眉微皱:“王爷还是信不过我?”宋璟烈不理会他,伸手掀开帘子,小心的抱起初四靠自己在怀里,又仔细的将被子掖好,挽起初四的袖子将手臂露出来。见他如此细心体贴的举动,玄辛不由得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难喻的神情。
“玄公子!请看诊。”宋璟烈忍着内心的焦虑不安,低声催他,怀里的人苍白无生气得让他不忍去看去想。
玄辛见到那露出的手,虽说依旧绿光缠绕,但却少了冷冽之气,多了几分柔和绵祥,心下顿悟初四已然没事,看看宋璟烈担心又疲惫的面容,只是邪魅一笑,慢悠悠从袖中取出一支青翠欲滴的玉笛,一端顶于初四指尖,一端轻轻叩击,只听得清幽幽的丝鸣从管中旋出,一道光环从初四的手腕处渐渐褪移,掌心,指根,一直至指尖,全部收入笛管内,另一手也是同样法子,宋璟烈握着初四已经有了体温的手,简直不敢相信。
见得初四挣开眼,宋璟烈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差点喜极而泣:“四儿!你醒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初四搂住他,鼻子一酸,咕哝道:“傻瓜!”眼睛看向不远处的人,青衫倚窗前,发丝微扬,低着头看不到神情。
“他……”初四刚一开口,宋璟烈才猛然想到玄辛,当即唤来徐东霖:“带玄公子下去领赏!”
“不用了,玄辛并非为财而来,王妃既已无恙,玄辛也该告辞了!”窗边之人拱拱手,撩衫行了出去,未看初四一眼,初四却明了于心,嘴角勾起笑意,低头钻进宋璟烈怀里:“我肚子饿了——”不待宋璟烈发话,一旁候着的婉儿赶紧欢欣的张罗去了。
……
“皇婶!”苏媛气鼓鼓的坐在床边,初四戳戳她的腮帮子,笑道:“谁又欺负我们媛媛了?”苏媛扒下她的手,埋怨道:“皇叔啦!他明明知道我很担心你,还不许我过来看你,要太傅将我关在锦翠苑。”
“你又是哭又是闹,不让许韶带走你,吵到了你皇婶怎么办?”宋璟烈正端着鸡蛋羹进来,对苏媛不客气的训道。小心的放在床头雕花案子上,一边抱起初四一边对苏媛道:“媛儿你坐过去点!”腾开位置,将初四仔细靠在身上,再端起细瓷小碗,一口一口的小心喂她。苏媛眼巴巴的看着这一幕,嘴巴不由得跟着微微张开,心下暗叹:什么时候也有人这么对自己呢?
许韶进得门来就看到苏媛的这幅发痴景象,宋璟烈头也不抬,提醒道:“媛儿,许太傅找你来了,还不快去!”苏媛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惆怅里,鼻孔里哼哼了一声算是回应,脑中继续走神:太傅有的时候又冷又凶的,自己都有点怕怕,更别提向皇叔这么浪漫体贴……唉!
第五十九章苏媛的心事
一个不防备,手突然被人抓住,拉离了床边,苏媛这才回过神来,“太傅?”脚却往后挪:“今天的功课我都念完了……”
许韶面无表情的扣住她的手,冲宋璟烈行了个礼:“王爷,打扰了。”
抓住她,轻轻一提便扛在肩上退了出去,苏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呆滞了几秒,旋即开始蹬脚咒骂。许韶皱着眉只说了一句:“勤学致至篇抄写十遍。”肩上的人愣了半晌,不做声了。
一直到回了锦翠苑,苏媛都默不作声,许韶颇为讶异,抱她下来,这才发现她满脸泪痕,赶紧拥进怀里哄道:“太傅刚才说着玩的,不用抄了。别哭别哭,眼都肿了。”一面取了丝帕小心的替她擦去泪痕,苏媛却一把抢过帕子:“我自己来,不用劳烦太傅了。”又径自去到案前,铺纸,磨墨,润笔,认认真真的开始抄写。
许韶知她负气练字,绕至她身后默不作声的看了一会儿,一笔一画颇有力道,眼中不由得流露出赞赏的意味,又见她气息还有些不均,便柔声劝导:“媛儿,练字讲究的是心平气和,下笔才会平稳……”话还没说完,苏媛转过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放下笔跑到别处去了。
残阳西斜,收敛了白日炎炎炙热的光芒,柔缓的洒在碧绿的潭边,剩下一点橘黄的微光穿过低树枝桠透进水面,三两锦鲤悠闲地翻跃着,伺机着水面上的细微动静,果然,潭边素手纤扬,一把揉碎的玉片糕洒了下来,鱼儿们一顿踊跃争抢,转眼又恢复了平静。
“公主!该吃晚饭了,王爷王妃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