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而略显凌乱,她以为她应该已经习惯了柔弱的羞怯的生气的他,应该不至于再失神,但她错了,走近床边俯下身子看着这样羸弱的他时,她的心竟然跳快了几拍。
她抚了抚自己的脸,她的脸也有些热,她其实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对他动了心,怎么可能不动心,他不同于世间男子的性情从开始就俘获了她的心,只不过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她是喜欢他的,那种喜欢的心情不能与外人说,因为它不是亲情的喜欢,也不是因为他外貌出色而衍生出偶像崇拜似的喜欢,而是确确实实的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喜欢,她叹了口气,这是不应该的,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始终是要回去的,她不可能为了他留在这样落后的时代。
而且就算他柔弱,胆小,也只是暂时的吧,毕竟他年纪还小,等到以后他年岁见长,阅历深厚,他必然会是个伟岸挺拔的出色男子,到那时以他的样貌,才识必定会有一个同样出色的女子来与他相配。
这么一想,她的心情又是一阵低落,无奈的苦苦一笑,她在想什么呢?这个少年啊就如同刚出壳的小鸡,将第一眼见到的人认作了亲人,便依赖着。看着他蹙起的眉,她将一切的怀想和担忧都收敛了起来,既然不能喜欢不能爱,那么还是收起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乖乖的将他当弟弟来疼吧。
她坐在床边,用布巾擦了擦他额头的汗,又从床头的小几上拿来刚倒好的水,又扶起他靠在自己身上,将杯子的边沿靠在他的唇边,轻声唤道:“小童,来,张嘴,喝水了。”靠在她怀中的男子身子虽然并不柔软,但那肌肤却光滑的如蛋清,因为发烧他的身子还是比正常体温要高些,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他露出来的肩膀。
童秋水只觉得自己好像在汤锅里滚过一般热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嘴唇好像要裂开,嗓子也干涩的难受,那温柔的声音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他下意识的动了动嘴唇,干裂的嘴唇上便沾上了一股沁入心脾的清凉,这股清凉几乎就如同在沙漠里行走的旅人得到的那一杯水,他用力的吸着,那清凉便源源不断地流进了他的口腔,滑进了喉咙。
咕噜咕噜-
席润羽看着紧闭着眼睛不停喝水的童秋水,眼中泛着柔和怜惜的光芒,而这样的眼神只怕就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
沙沙沙-
微风吹着芭蕉叶的声音在窗外隐隐的响着,而还有另一种声音此时也在寂静的夜晚掺杂其中。
等童秋水喝完了水,席润羽又将他放回被子里,细心的盖好棉被,她站起身走出了客房,她原本温和的面孔也板了起来。
站在客房门口,她看着外面的树影斑驳摇动,良久她才开口:“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弄出声音不就是为了让我发现你吗?”她的声音带了嘲讽,那沙沙沙的声音太频繁,也太与众不同,她若是真的没发现,她这刑警也就不用干了。
厨房的纸窗被掀开,一个蒙面的黑衣人跳了进来,这黑衣人见自己的行踪被席润羽知道了并不慌张,反而难得的带了几分镇定。
直至走到席润羽跟前,席润羽才看清楚这人身量并不高大,而且全罩式的黑色面巾下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睛明亮有神,间或还露出一抹骄傲,这么一双眼似曾相识。
席润羽就那么站在原地,而黑衣人也就站在她两步之处不动亦不说话,对望良久,终究是黑衣人先绷不住,率先开了口:“席捕头不去查案却在家里伺候男人,不觉得难为情?不觉得辜负了百姓对你的信任?”黑衣人一开口便是嘲讽挑衅,而那声音虽被刻意压低,却不难听出对方是个女子。
席润羽眯起眼睛盯视着黑衣人,这人为何会对她的行踪如此关注了解,而且她的话语里似乎还带了那么点责怪味道。
“我查不查案,辜没辜负谁,似乎不必阁下操心吧!”席润羽面上带了不悦,但眼中却是添了几分好奇。
黑衣人冷冷一笑,随即说道:“我还以为席捕头虽身为女子,但伸张正义为民除害的决心一点也不少于那些臭男人,没想到女子就是女子,为了儿女私情竟然也可以置百姓的冤屈于不顾。”
“说的好!既然阁下认为我女儿家儿女情长,干嘛还要和我废话?要么就给我个痛快,要么就转身离开,这才应该是阁下在对我失望之后的选择不是么?”这也就是她好奇的地方,这黑衣人口口声声说她儿女情长,但却只动动口,这还真不合理呢。
黑衣人原本怒火狂烧的眼因为席润羽的一席话而愣了愣,席润羽见她不说话,便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和自己一起到自己的卧房去,童秋水还在睡,若是有什么争吵打斗会吵醒他的。
被席润羽突兀的动作弄得愣住的黑衣人见她并无恶意,便也跟着走了。
进了屋,席润羽点燃了油灯,油灯点亮的瞬间,漆黑的卧房变得明亮了起来。
“说吧,你来到底为谁?”不打算拐弯抹角,席润羽开门见山的问道,这么晚到她这儿来,还说出那么多义正词严的话,她不认为她只是为了谴责她几句就算完事。
黑衣人开始还僵了僵,之后似乎是下了决心,她咬了咬牙,声音平静了下来,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找到了一些关于高家命案的证据,但那些并不是真正致高志静死亡的原因。”
席润羽挑了挑眉,并不接话,她站在靠窗的桌案前看向窗外,嘴角也向上勾去。
“高志静的死并不算意外,该是他自作孽……”说到这里,黑衣人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一字一句也有些咬牙切齿。
席润羽转回头,眼光闪了闪,依然未曾出声。
黑衣人攥拳站在那里半天,似乎是在平复自己烦乱的情绪,又好像是在想接着该怎么说。
“高志静的书房书架后有个暗格,里面有关于当今朝廷的一些……一些秘密,我猜凶手为的也就是那些东西。”
“现在那些东西在哪儿?在你手里?”席润羽听到这里,原本平淡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若是那样,那么这件案子就复杂了。
黑衣人摇了摇头,似乎是发出了一声类似于笑的声音,又好像是哭:“不在我手里,就连我他都不放心,我曾经去那里找过,没有,也不知道是被白竹心那个女人拿走了,还是他自己……”她叹了口气,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她没有一天安稳过。
“白竹心,是高夫人的闺名?”
黑衣人点了点头,但似是想起什么来般又往席润羽走近了几步,压低声音说道:“你们找到的翡翠扳指是她的。”她曾见她戴过几次,那扳指还是他买的。
席润羽听到这里,心中难免吃惊,才找到不久的证物,这黑衣人竟然就知道了,但她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淡淡说道:“看来阁下对我们的行踪十分关注,不知阁下可愿透露名姓,与我们合作查案?”
黑衣人站直了身子,稍一拱手,“在下是因为看不惯那些虚伪做作之人,才来打抱不平,与官府合作却是在下从没想过的事。”很明显的拒绝,却又巧妙的将自己的身份遮掩了过去。
席润羽见她似是确实不愿意与官府合作,便也不勉强,送她出了门,便折身返回了客房。
客房内一灯如豆,有个明媚少年躺在床上,原本空旷的客房倒显出几分生气,几丝温馨来。
她坐在书案前,翻开案头的书册,却是半天都未翻动一页,黑衣人的身形及眉眼很似曾相识,而且她夜半来到她的居所,绝对不是打抱不平那么简单。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似乎对高志静一家人十分了解,不但如此,好像对那家人还有着深深的成见。既然如此,她给的线索究竟值不值得信任呢?她反复思量,却拿不准这黑衣人的真实意图了。
童秋水只感觉自己像身处在蒸锅里一样闷热难耐,用力睁了睁干涩酸胀的眼睛,入目的是油灯那微弱黯淡的光,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他眨了眨双眼,看到低垂的帐帘,他有一瞬间的迷茫,他在哪里?倏然滑过脑海的画面,师父让他背药典,他还没背完,他怎么可以睡着。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在下一瞬间被人按住了身子。
“还病着,别乱动。”席润羽在听到床上有响动时就走到了床边,看他眼神清明中还带着些迷茫,就知道他的神志还没有彻底恢复清醒。
被席润羽按回枕头上,他有片刻的迷糊,在背光下,眼前的人面孔很模糊,看不清楚她的脸。
“呵,不认得我了?”席润羽看他眼神疑惑,不由得低笑出声,这个小少年眨动双眼的时候竟是那么可爱,那小巧的脸颊上带了些小迷糊,还有如同稚子般纯真的表情。
被带着笑声问“不认得我了”时,童秋水才真正的从那种迷惑中挣脱出来,是了,他不知道为何会来到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而且还要掩藏着身上的秘密干着自己不愿意干的事情。而眼前带着笑的女子是他怦然心动的对象--席润羽。
“我怎么了?”因为发过烧,他的嗓子很嘶哑,但那种嘶哑却也带了种致命的慵懒和磁性。
席润羽压下心中的骚动,坐在床边温声回道:“你发了高烧,差点没把我吓死。”
童秋水听到自己发高烧,愣了愣,身子往下缩了缩,缩着缩着却发现不对劲,他的皮肤竟是直接挨在被子上的,他赶紧用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发现他通身上下竟是光溜溜不着一物的。然后,他突然想到他为什么会这样,他在洗澡的时候想着事情,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
那他,他不是被她看光了么?那他身上的秘密不是也被她知道了?这么一想,他连脑袋也缩进了被子里,原本汗津津的身子不由得泛起冷颤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佳人本无罪(14)
席润羽倒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么稚气的举动来,在童秋水将脑袋都缩进被子里的瞬间,她惊愕的半天没反应过来,他真是,真是太可爱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明白过来他是为了什么才有如此直接而又稚气的举动,她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他这样将头脸都缩进被子里不怕憋坏了自己,伸出手来,她拍了拍被子柔声哄道:“我本来是叫你吃晚饭的,进来就看你缩在被子里喊冷,所以我就给你盖了几床被子,又给你喝了点药,还好你的烧退下去了。”她说的也不都是假话,不过是选择性的说了实话罢了。
童秋水缩在被子里,听她淡淡温柔的声音,有点不相信,但紧紧揪着的心还是放松了些,她真的没看到吗?他将被子稍稍往下推了推,只露出一双水亮明眸,眸中闪着疑问。
她见他只露出一双眼睛,而那眼中还有那么点残余的疑问,她心中好笑,但脸上还是一径的正经。
“你什么都没看到?”他不死心的问道,他真的自己钻进被子里的,他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然是真的,你不信?”要是真不信,她该怎么证明呢?总不至于让她来个以死明志吧?想这小少年应该不会那么狠吧,她又瞄了瞄他的脸,确定这小少年应该是有点相信便语气坚定地说道:“你想你是男子,怎么说我也是个女的,就算我再怎么贪看美色,也不能不顾名节,没羞没臊的偷跑进来特意看你洗澡啊。”没错,她就是要死不承认,毕竟这里女子名节可是很重要的,哪怕她其实根本不在乎那名节问题,为了取信于他,她也得咬死这点--她什么都没看到。
童秋水看她表情坚定还带了那么点忿忿,不由得有些着慌,赶紧将整个脸露出来,急声说道:“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我是我身上不,我不好。”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他身体上的与众不同,但却很怕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躺在被子里他浑身没力气,急得又出了一身的汗。
席润羽看他如此慌张,有点心疼,却又不好说刚才自己在逗他,板了脸,哼了一声,看他脸上急出了汗,她拿起布巾擦了擦他的汗。
“行啦,算我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这么晚了,你应该饿了吧,我在锅上还温着粥,我去端来给你喝,喝完就睡吧。”说着,席润羽就站了起来,脸上再无先前的温柔,而声音也平淡了许多,只是转过身来,她便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逗人原来这么有趣。
童秋水听到她的话,又看到她变得无比严肃的面孔就知道她真的生气了,他想跟她道歉,她却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的转身出去了。
她会不会不理他了,他真的怕了,躺在暖暖的被子里却打着冷颤,他不是真的怀疑她,他不过就是担心,他担心她看到他的身体后拿他当怪物,再也不理他,他是担心,不是怀疑,可她明显想错了,现在要怎么办?他昏昏涨涨的脑子里反复问着这个问题,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等席润羽端了粥回来,发现童秋水的脸色煞白,先前的红润明显已经没有了。
“这是怎么了?”席润羽赶紧把粥碗放在床边的案几上,坐到床头扶起童秋水,他不但打着冷颤还紧紧咬着下唇。
感觉到自己靠在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里,童秋水只是用尽了全力重复着一句话:“我错了,对不起。”
席润羽并非铁石心肠,再加上刚刚的确没有真的生气而是逗他玩,她不仅自责起来,她都这么大的人了,竟然玩心还那么重,明明知道这少年胆小,还逗他。
“你没做错,是我错了,我没怪你,就是逗你玩。”席润羽将他搂靠在怀里轻轻拍着,一遍遍的安慰着。
或许是席润羽一遍遍的重复“我没怪你……”等等的话起了作用,血色一点点的回到了童秋水的脸上,他的身子终于不再僵硬,也不打冷颤了,原本紧绷的情绪一放松,他控制不住的扑簌簌的流下泪来。
席润羽看到他眼中流下的泪,心中叹息着,她下次真的不敢了啊,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可这小少年的眼泪就像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儿的流,害的她只能用衣袖为他不停地擦,看看现在袖子都成了湿达达的破抹布了。
童秋水终于止住了眼泪,未着衣物的脊背摩擦着那柔软的布料和布料下的柔软胸房又让他僵住了。
席润羽并未发现他的僵硬,只是看到他不哭了,才放下心,拿了床边的衣服递了过来:“来,晚上天凉,你把衣服穿上,然后把粥喝了。”
童秋水还在麻木着,眼睛只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