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润羽看他如此心中一痛,早上走时,他还是那般健康红润,怎么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他竟会憔悴至此。是她做错了,她狠狠地握紧抵在床边的右手。
就在她心中自责之时,他却睁开了眼睛,还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伸出双手冲着她说:“别走!抱抱我!”
席润羽那被冰封住的心刹时间裂开一条缝隙来,她没有听从心里那个警告,跨步上前,伸出手来抱住他有些轻盈的身子。
他的脸紧跟着贴上她的胸房,好似一个小孩子似的磨蹭着,嘴里还喃喃地说道:“我乖,别走!”
她俯低脸看他,他的眼中没有以往的亮光,那黑炯炯的眸子失去了光彩,变得黯淡无神,那细小的瞳孔里有一个小小的她。
她突然意识到他应该并没有真正清醒,也根本不知道抱住他的人是谁,若是现在进屋的是另一个女子,那么只怕他也会让那人抱他吧。
这么一想,她的心猛然一酸,她下意识的抱紧他,她如何不知道他是个宝,可是她还没有做好敞开心扉的准备,也完全不知道上天何时会收回对她的这份眷顾,要是他也如那个人一般在得知她的隐疾后,是否还能如现在这般依赖她,喜欢她呢?她敢轻易尝试吗?对这些问题她却无解。
作者有话要说:
、佳人本无罪(18)
这几天,席润羽除了留在童秋水的住处照顾他外,也偶尔会去县衙,但生活的重心已经大部分放在了照顾他的事上了。
凤轻曲对席润羽的做法颇有微词,但在查找那个男妃的事上也的确一时半会没有线索,他也只好暂且忍了下来。
再说童秋水,除了那日睁开过眼睛外,再未曾真正清醒过,请了大夫,大夫却只说无妨,好生照顾着不日就会苏醒。
席润羽为童秋水擦了擦他额头上沁出的薄薄汗液后,就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她握着他的手,内心充盈着满足,他的手修长纤细,而且他的手比她的手柔软了许多,从小她的手就比一般女孩子的手要硬,还曾经被大师兄笑说她这么硬的手肯定也是个心硬的人。
她当日虽未曾放在心里,但她知道她却是处处小心翼翼,就怕兑现了师兄的预言。前半生她战战兢兢的生活,到这里后又何尝不是战战兢兢的呢?几年前,她初来乍到,得到那个人的关爱照拂,她以为她可以放下那份小心翼翼,快快活活的过生活,没想到那不过是昙花一现,在那人心里她并不比传承的工具好多少。
她曾恨过老天对她的不公,为何让她到了这里,却又剥夺她身为女人该有的那份权利,直到后来她失去了待她如亲女的七叔,她才终于肯面对现实,她太过渺小,若是放不开,那么她将失去的更多。
“秋水,你很好,你真的太好了,你的好会让我自卑,会让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就是在害你。要是你知道我这一辈子都做不了母亲,你还能这么依赖我,还能如此……喜欢我吗?”最后一句她问的很轻,几乎就是在舌尖上滚了那么一下,她看着还在昏睡不醒的童秋水,眼中放出柔光来。她的喃喃自语他是听不见的,所以她可以放心的倾诉。
是的,这就是她必须拒绝他的原因,她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即便他是那么的柔弱,只怕也还是希望能有自己的孩子吧,又有谁真的能爱一个人爱到可以断绝后嗣。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心爱之人纳妾,她宁可从来不曾拥有过,当年对那个人,她不就是如此做的吗?在还没有陷入太深时及时脱身,痛苦会有,但慢慢就会过去了。那个人没有错,她也没错,不过是在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罢了。
她不怨恨任何人,只怪天意弄人,他的年纪还小,还不懂人世间的人情淡漠。她又用力握了握掌心中他的手,他的手指细长,手也比她的大上一圈,足以包住她的手,她也渴爱,看着他安静的睡容,她也会放纵自己沉迷一会儿,可就算这样,她却有七分理智尚存,她可以无条件的关心爱护他,却不能答应和他相爱,这就是她的矛盾之处。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她站起身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才去开门。牛大壮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外,看到席润羽赶紧说道:“不好了,头儿,李捕头把胥眉给抓了,说凶手就是她。”
席润羽听到这句话,心咯噔一下,多日里的调查表明胥眉并非真正的凶手,就算她当日真的曾经拿匕首扎过高志静,那却不是致命因素。
“行了,我知道了,这里你照顾一下,锅里还有些粥,等他醒了端给他吃。”席润羽将手巾塞进牛大壮手里,吩咐完便要走。
牛大壮抓着手巾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还有事要说,赶紧叫住席润羽:“头儿,我有句话要说。”
席润羽停下欲走的脚步,转身看他,示意他说下去。
“头儿”牛大壮想要抓抓自己的头发,发现手里还攥着手巾遂作罢,“头儿,我早想说的,你和童仵作这样不好,孤男寡女的,别说他年纪不大,就是这阅历上也远不如头儿,他配不上……”
“行了!你只管做好我吩咐的事,其他的你别多管!”席润羽厉声喝住他未完的话,脸上的表情严厉了许多。
牛大壮脸上一僵,他上次在鸣翠楼时就觉得他们头儿和那童仵作有些暧昧不清,如今看来果真如此。现在县衙里已经有了些闲言碎语,再加上头儿又是女人,他想劝她还是顾忌点好,没想到她却发怒,看来头儿投入的远比他想到的多。
“抱歉!我没别的意思,帮我好好照顾他,我先去趟县衙。”席润羽抹了把脸,这些日子的煎熬她的心里就像有根绷紧的弦,他那么一说,那弦几乎就要断裂,她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可她就是忍不住,她无奈苦笑,然后略带歉意的跟他说道。
牛大壮松了口气,然后很憨厚的笑道:“没啥!我知道头儿是太累了,你放心吧,这里有我,我会好好照看童仵作的。您尽管去忙!”
席润羽缓缓一笑,这汉子说话直爽,办事也是实打实的,县衙里会有这样的捕快其实也算是这里百姓的一点福气吧。
她点了点头,转身毫不迟疑的走了,她必须得去县衙看看,毕竟胥眉被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要知道万一她被定罪,想要翻案很难。
看着席润羽走远,牛大壮叹了口气,头儿这人是个好捕快,也正是因为她这份认真,这一班兄弟都愿意跟着她出生入死,可最近她的行为却让许多人在背后说长道短的,要知道这个世道男人如何都能被人认可,而女人却是万分艰难,她好不容易有了那么点威信,可是千万毁不得啊。他攥了攥手中的手巾,坚定了心里的那个念头。
童秋水两天之内病倒两次,他的身体已经照先前瘦弱了不少,不过,在席润羽的悉心照顾下,那苍白的脸已经恢复了些许红润。他动了动嘴唇,眼睫毛颤动了几下,才睁开眼睛。他竟然还是醒了啊,虽然他一直在昏睡,但朦胧中似乎听到了那个他盼望的声音,他转了转眼珠,入目的是熟悉的房间摆设,这里是他的家,他想要笑,却是笑不出,嘴唇有些干涩,他想要坐起来,却因为病了好多日子未能实现。
“哎!童仵作,你醒了啊!”房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正是牛大壮,他手里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
童秋水费力的转了下脖子,原本亮着的眼睛黯了下去,他还以为会是她,看来是他痴心妄想了,她应该在忙着查案的,再说她还躲着他,哪里会来这里照顾他。
“粥还热着呐,来,我扶你坐起来吃。”牛大壮把粥放在桌子上,就走过来要扶他。
童秋水摇了摇头,缓了缓,他还是自己费力的拄着床板坐了起来,“牛大哥,是你送我回来的吗?”他记得自己昏倒时好像有个人抱住了自己,他没看清人,还以为是牛头马面来索魂。
“不是我,是齐墨,那小子把你送回来就没了影。”牛大壮见他自己坐了起来,也就没有硬要扶,他端了粥坐在床下的凳子上。
“那……那县衙里,呃,那……文大人知道我……病了吗?还有其他人……他们都知道我病了吗?”童秋水盯着那粥碗问道,他想问席润羽知道他病了吗,却又不好直接问,只好拐了几道弯试探牛大壮。
而牛大壮人虽然直爽,却也不是真的不懂察言观色的人,否则,他这捕快也不会干到现在。他知道童秋水是想问席润羽来没来过,他的心思转了十八个弯,童秋水长相是不错,人胆小了些,倒是善良真诚,人品也不错,但他就是觉得这小孩儿不适合他们头儿。能配得上头儿那样飒爽的女子就该是有担当,能让人依靠的伟岸男子,此时头儿会沉溺于这孩子的美色,他是可以理解的,为了头儿好,这坏人就他来当吧。
于是,他状似随意,实则语气十分认真的回答道:“文大人已经知道你病了的事,也准了你这段时间不必去县衙办公。其他人也都知道你病了,就是这段日子那京城来的凤大人催的紧,大伙儿都忙的脚不沾地,也没功夫来探病,等忙过了,他们一定都来看你的。”
童秋水本是抱了些希望,听到他这么一说,眼睛垂了下去,紧紧交握的手也松了开来,原来他真的是想多了,她根本不在意他的,罢了,他还在奢望什么呢,他闭了闭眼睛,然后仰起脸来对牛大壮展开一个笑,那笑竟比哭还要让人难受。
“我没事,牛大哥你去忙吧,我这里没事的。”
牛大壮不知道为啥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有点后悔刚才那么说,可他此时又不好再说什么,没忘席润羽临走时吩咐的话,所以他摆了摆手坚定地说道:“不行!不行!我得看着你好起来才能走。”
童秋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坚决要留下来,转念一想可能是文怀远让他必须留下来,便也就不再坚持,来到这里后,从没人真正关心过他,就连那个他以为对他好的她,只怕也在知道他是个累赘后就退缩了,他还以为她是不同的,他心中带了点恨,攥紧拳头,闭上眼睛,硬是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席润羽回到县衙,胥眉已经被戴上了镣铐,人也已经被按倒在大堂上,她也就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站在大堂侧方,这里正好能够看到胥眉的侧面。
“我没杀人!”平静的女声此时响起,让席润羽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而也就是这多看的几眼,让她眉宇微扬,她这身形,这话语,再加上那不认输,还有一点桀骜的眼神,似曾相识。
“匕首上有你的血手印,还有事发当晚有佣仆见你匆忙离开高府,你还有何可狡辩?”文怀远将匕首扔下了大堂,神色凝重威严。
“就算我要杀人,何必将凶器留在现场?”胥眉还能冷静对答,席润羽放了点心,这女子还真不是个普通人物。
文怀远继续说道:“高夫人也可以证明这短匕首正是高志静赠送给你的,你还有何话说?”
胥眉跪在堂下,杏眼微眯,盯着那血手印半晌,终究抿唇微笑:“没错,这短匕首是他送我的,那又怎样?罢了,我承认我的确刺了他一刀,那一刀并不足以致人死地。”
席润羽可以看到胥眉在说这话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她不由得一怔,分析那晚她的话,似乎那高志静与她该是关系匪浅,但绝非男女之间的关系,倒更像是亲人,她眼中一道亮光闪过,为何当日看到胥眉会那般的眼熟,原来她的长相竟是与高志静有些相似。
那么二人之间又有着何种牵连?啪的一声,堂上的惊堂木一拍,文怀远端着一张肃穆的脸喝道:“大胆女贼,既然杀人却还要狡辩,来人……”
“大人,且慢!”席润羽在这时出声喊道,她不能让文怀远就这么判了胥眉,其中隐情太多,还牵扯到什么朝廷的秘密,今日这一次事件只怕是有人蓄意而为,目的该就是那些秘密文书。
文怀远执起惊堂木的手放了下来,疑惑的看向走上堂来的席润羽。
“席捕头要说什么?”
席润羽抱拳说道:“文大人,胥眉姑娘是无辜的,我愿意为她作保,保她并非真凶。”她此话一出,不仅文怀远大吃一惊,就连胥眉也愣怔的看着她。
“你凭什么作保?人证物证俱在,方才她自己也承认下手,还哪里无辜。”文怀远正了正脸色,对席润羽的说辞不以为然。
“文大人,近些日子的探查并非一无所获,可以说只差一步那个真凶便可以确定。请大人给属下几天时间来证明凶手确是另有其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佳人本无罪(19)
席润羽从宣茂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初的下午近晚时分,街道上还有晚归的人在往家里赶。她开口说为胥眉做了担保后,就马不停蹄的去查证那翡翠扳指的来处,而且连那块丁点儿大的银票也被查到并不属于平远县内的任何一家银号,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地理位置甚为偏僻,道路可谓险峻的宣茂。
为了能尽快查到结果,她孤身前往宣茂,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她在宣茂陆续找到了证据并将它们秘密送回平远县,等她得到翡翠扳指的证实书函后,便星夜兼程的赶了回来。
匆忙将信函交给文远怀,她便回了住处,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向月儿巷的方向赶。
她去宣茂之前曾偷偷的在窗外看过他,那时候他才刚刚能够坐起来喝点粥,精神似乎并不好,怏怏的,她看了他许久,想要进屋和他告别,却终究忍住了,她还记得自己有责任在身,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却没想到这一走,便是大半个月,也不知道他的病是否康复了。
越走近那已经有些熟悉的门口,她却越有些紧张,不知道是否正应了那句话:近乡情怯。
等真的走到院外的门口时,她才发现他家的大门上挂着一把铁锁,他并不在家,她刚刚提起的心放下了,不仅放下了,还放的很深很深,天色近晚,他会去哪里呢?她皱眉看着那把铁锁,她以为他是个安静的少年,晚上该不会出去才对。
站在门口,她犹豫着是该走还是该留,也就在这个时候,从巷子口那儿传来一片吵嚷声,她转身朝那方看去,几个人影晃动,今晚没有月亮,只有点点微弱的星光照亮。
只隐约听到粗声大嗓的男人大声喊叫道:“我早说啦童老弟的医术高明着呐,这勘验尸体的事也难不倒他。”
这个声音,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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