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传说- 第17部分

龙莲慌忙朝外面看，用黑色的眼珠偷偷朝我这边睨了一眼，回道：“好像是七王子殿下要回天宫了，天宫那边来人迎接了。”

“走了吗？”我匆匆穿上淡绿色对襟鲛绡，轻轻晃了晃头上的翎羽，念动咒语瞬间来到殿外。

我仰头看见祭台上有纯白透亮的云梯，直通天宫，天梯旁边两个美丽的仙女毕恭毕敬的等待着，玄德无殇和母亲说着什么，墨雷哥哥冷冷的站在人群外面。

看着被大家簇拥着的玄德无殇，我忽然鼻子酸酸的，想上去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悄悄隐身。奇怪的是玄德无殇怎么总往我这个方向望，隐身他也看的见吗？

我们伟大的、令人讨厌的、总是自以为是的上仙大人走上云梯，咧着牙笑得好开心，还挥手道别，那两个漂亮的仙女姐姐走上云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三人凭空消失了。

我捂住脸嘤嘤哭起来，真的走了？真的走了。刚刚还在四处寻找我的龙莲，听到我的哭泣，站在我背后大气不敢出。

玄德无殇一直都知道灵羽在，当看到她可怜巴巴委屈的小模样，心中不忍和她说离别，对这个孩子来说残酷了些。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代替他奴煞爹爹的人又要离开，应该会很伤心吧。

估计督促她学习的礼教和修炼的法术还有那些水墨丹青的会被扔到脑袋后面吧，罢了，只要她平安健康的成长，要快乐才好。

玄德无殇走后，我每日勤于学习礼仪课程，修习法术，练字，潜心水墨丹青里，默默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渐渐的我不在刻意回避母亲，每日礼貌的去请安，客气的有点生分，巫蛊婆婆总说我不应该这么冷淡，不热情。

终于在一次我请安完毕，母亲想留我吃饭，我婉转直白的拒绝，巫蛊婆婆看到母亲绿色眼眸里泪光，无奈的叹息声让母亲的泪水有滑落的理由。

大殿里，母亲嘤嘤隐忍的抽泣，鲛人小宫女们惊慌失措的低下脑袋，恨不能将头埋到地下。

我想说点什么，最终没有说出来，看着母亲，欠身施礼，转身出大殿。

一路上，我想起母亲抱我入睡的温馨场面，带着我坐在开满海葵的花园里歌唱，教我用长长的翎羽触碰尾鳍的奇妙感受，泪水模糊视线，不是我不爱您，有的时候选择原谅需要很大的勇气，亲爱的娘亲，我做不到。

龙莲修长的影子落在地上，水波里有她身上特有的味道，她愈发亭亭玉立了，个头也远在我之上。

我很少去捉弄她，当然也懒得搭理她，几乎不怎么和她说话，更别说交流，身边除了墨雷哥哥能说上话，他不在的时候，我像是失语似地。

回想起这些年，越来越多的姐姐们婚配了，按照人类的年龄算，已经是二八芳华的我，虽然迟迟没有及併，也可以婚配了，不急着合房就好了。

只是没有哪家贵族与母亲提亲，母亲也碍于和我没有沟通的渠道，这个事情一直似乎被忽略了。

我的尾巴也越来越紫，颜色愈发浓厚，紫色的表面上还渡着金色的亮光，让我很苦恼。鲛族中的人鱼没有尾巴是这样的，我总穿着长裙，寻访鲛族百姓的巢穴，集市，没有鲛人与我颜色相同的尾巴。百姓们热情诚恳的向我鞠躬行礼，他们扭动着他们纯色的尾巴，透明宽大的鱼鳍在水中轻轻扇动，看着是那么和谐。

我头上的长长的翎羽，感应和操纵的能力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法力，我如果有意控制，只需要轻轻摇晃头上的翎羽，普通的鲛族就会昏睡过去。

当然这招对法力不断登峰造极的龙莲来说是不可能的，她不知何时像墨雷哥哥的魅影护卫一样，开始无声无息的隐身在我周围，让我感觉不到，又觉得无处不在。

墨雷哥哥常常来看我，只有和我在一起时才会说说话，这样显得他愈发忧郁和冷淡，鲜少看见他的俊颜上有微笑的痕迹，总是沉默不语。

龙莲愈发美丽，白皙的皮肤上透露着光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寒攻术练习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完全长成一副冰美人的摸样，瞳孔里也渐渐有了我看不懂的情愫。

我想，我们都长大了，各自怀着心事。

七公主雪娆姐姐要结婚了。

海巫族派来使者发来联姻的意愿，对方是海巫的四王子，海巫族带来的下聘的礼物让人眼花缭乱，母亲看着这些东西，招来贵族商讨，派谁联姻，最后定了年纪与海巫王子阔托相仿的七公主雪娆。

雪娆姐姐大婚的时候，母亲要我盛装出席，姐姐要嫁给西海的海巫族，那是龙莲的老家。

鲛人与海巫交往一直很密切，远古的时候就有联姻的习俗，但，多是鲛族选公主送去联姻，从未有海巫嫁给鲛族王子的。

虽然海巫比我们强大，我们却比他们高贵，天帝不允许海巫嫁给鲛族，并且要守护鲛族，在女性为尊的海族，鲛人却可以嫁给海巫。

因为是姐姐的婚礼，龙莲为我准备了一袭华服，白色的菱纱浅粉的飘纱缎带长长的在水里漫开，站在母亲右侧，巫蛊婆婆在左侧，远处传来迎亲队伍的喜乐。龙莲在大喜的日子依旧一袭白衣，外面穿了个黑色的斗篷，索性隐身躲在我身后，成了名副其实的影子护卫。

雪娆姐姐小时候总是很喜欢给我盘头发，温柔似水，善良美丽。她是母亲的胞妹之女，也是母亲最疼爱的公主之一。

雪娆姐姐穿着大红的鲛绡礼服，礼服上缀满了宝石和珍珠，按照习俗母亲在她额头上点了鲜红的火焰标志，姨母为她剪下一缕金褐色头发装在玉盒里留下来，就得启程了。

我看见浩浩荡荡的海巫迎亲队伍，无数红色的小鱼游窜在队伍周围，他们灵巧的游动变幻着队形，乐队喜庆的音乐听起来却有点像哭。我看见海巫的王子，他高大的身影，眼睛红通通的，威武异常。

我悄悄睨了一眼满脸羞涩与幸福的雪娆姐姐，她期待的看着海巫族的王子，眼里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期盼。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疼的和针扎一样，隐隐不安的看着这对新人。

“阔托王子，欢迎你的到来。”母亲浅浅开口，柔声说道。

“阔托参见女王殿下。”他刚毅的声音显得的诚恳。

“莫要耽误了吉时，雪娆就交与你了，愿你们相互尊爱，白首偕老。”母亲拉过雪娆姐姐的手递给姨母，姨母挽着雪娆姐姐的胳膊缓缓走向阔托。

阔托看见红纱下隐显的面庞，似乎有些激动，傻傻的咧着嘴笑道：“阔托感谢女王殿下厚爱，一定好好对公主，不负众望。”姨母将雪娆姐姐的手放在阔托手中，阔托与雪娆姐姐向姨母行大礼，鲛人们轻歌曼舞的举行欢送的仪式。

龙莲也闲不住，施法漫天的花瓣在海域里不断旋落，喜庆的人群中，我忽然发现熟悉的身影，宛若一道白光，刺眼耀目。“玄德无殇！”我惊呼对方怔怔的凝视着我，脸上有惊异之色，我晃晃头上长长的翎羽，睁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人，生怕我一眨眼他就消失了。

“就这么称呼本仙？”他轻笑，眼睛里闪烁着我看不懂的光芒。

母亲与巫蛊婆婆亦是惊讶，还是巫蛊婆婆反应快赶忙行礼：“恭迎七王子殿下。”母亲也跟着点头示意，问道：“七王子殿下这是来参加婚礼的？不胜荣幸。”

他点头，手里一道金光，一道卷轴打开正色朗声念到：“鲛王绿萝接旨，奉天承运，天帝诏曰，鲛巫联姻实乃海族盛事，特赐鲛族七公主雪娆与海巫族四王子阔托“遁海环”，成婚后可自由出入两族海域。”

母亲双手交叉行大礼，欠身施礼幽幽的接过“遁海环”，转身意味深长的望着面前的这对新人，示意他们上前来，亲自戴在雪娆姐姐脖子上，微笑着。

我怔怔的望着“遁海环”，这些年读了不少书，自然知道这神器的厉害。

从玄德无殇留给我的上古神书“琥珀”里就有记载，上古时期，为了方便各族交往，天帝命司空女神，将大地之母女娲补天石、海族龙王之角、阿修罗界的众神之血还有神兽朱雀的羽毛打造了四件神器；但有记载的只有两件。

一件是“遁海环”，可自由出入海族任何海域。另一件是“遁天环”，可自由出入人间和天界。

第二十六章　小荷才露

玄德无殇礼貌性的对着新郎阔托点头示意：“恭喜了。”

阔托赶忙回礼：“谢谢。”

婚庆的仪式依旧照常举行，配着海巫们的喜乐，鲛人们欢歌热舞，一片祥和喜庆的场面。

玄德无殇缓缓走到我身边。

我细细地打量着玄德无殇，依旧紫色鎏金纹的袍子雪白的内衬，依旧毫不收敛的强大的灵压气场，让人感觉压迫。

他饶有兴致的瞅着我，像是欣赏，可是这种欣赏里又似乎有太多的揶揄……

我觉得一阵哆嗦，感到毛骨悚然，忍不住冲他喊道：“你看我干什么！”

玄德无殇看着灵羽张牙舞爪的摸样，已经是冰清脱俗的美人，乌黑亮丽的眼眸黑溜溜的转着，樱桃小嘴性感嘟起来，嘴上也不饶过她：“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哼，你灵压那么强大，不注意你都不行，上仙大人。你是故意的吧。”我轻轻摇晃头上的翎羽。

“哦，这样呀。那我不小心引起公主的注意了，是我的失误。公主你不要注意我好了。”他嘴角的弧度，一抹坏笑。

“我；我……谁要看你！”我生气的偏过头去。

“不过开个玩笑，何必动气。”他倒是轻松的微笑，眼底无限温柔。“许久没见，你怎么还是如此……”他忽然停顿了。

我头依旧偏着，竖着耳朵。

“如此的淘气……可爱。”那句可爱，说的好轻，好轻，轻的我还以为我的耳朵出了问题。小海星宝宝在我耳畔的低低的笑声，却让我确定了，他的那句可爱是真的。

听到他的夸赞，心上仿佛有只小鹿怦怦直跳。我真的喜欢这个讨厌的还有点自以为是的上仙大人了？

不会，不会。我努力摇头。“额，那个，上仙大人，谢谢。”

他却毫不在意的伸出手来揽我入怀，似是依旧抱着当年那个10岁的孩子。

二八芳华的我顷刻间面红耳赤，我听见他健壮的心跳，我小心的呼吸，水波里头上长长的翎羽泛着绿光，柔柔的散开。

雪娆姐姐和阔托仪式举行完毕，就要走了。

鲛人们还未来得及庆祝开来，依依不舍的看着他们的公主嫁入海巫族，心里有种莫名的委屈，有的百姓看着远走的鱼车眼里有泪花。

姨母也偷偷转过头拭泪。

我却羡慕起来雪娆姐姐，如果我也能嫁人多好？例如身边这个男人还可以将就，将就。想着想着，竟低头痴痴的笑起来。

玄德无殇看着手臂里这个鲛人公主那一低头的温柔，俨然已经是一副小女人的摸样，她的笑容纯净甜美，不自觉的想去拥有、分享。

“海灵珠还在么？”他突地问起。

我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他，摊开掌心：“喏，在这里。你要拿回去了？小气鬼！”

“我是看你有没有把我送的东西当垃圾扔掉。”他眼睛向下睨着。

我不甘示弱的瞪着他：“要是扔掉了，怎么样？或者弄丢了，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要去凡界，原本打算……哎，看来……”他故意拖长音，卖关子。

“去人间？带上我！带上我！好上仙大人，七王子殿下，夫子老师！你看海灵珠在这里。”我迫不及待的打断他，兴奋的扯着他宽大的衣袖。

我忽然想起什么了，抓起他得手，拉着他瞬间移动到我的大殿。

“看这是我们从人间带回来的那株扶桑，四季花开。养的可好？”我指着书案边上的枝繁叶茂的扶桑。

“嗯，这株扶桑养得确实茂盛，可惜形态不好，要修。”说完他长袖一挥，扶桑焕然一新，修剪过后果然亭亭玉立。“那你答应带我上岸了？”我碎碎念道。

“好，那去和鲛王说一声。”他反手握住我的手，温暖传遍全身，在水波里我不由打了一个激灵，甩甩头上长长得翎羽，用空间瞬息术来到婚庆的大典上。

新郎新娘走后，母亲和姨母说些安慰的话语，巫蛊婆婆居然伸手整理她滑稽的葫芦髻，宫女们已经开始收拾起来。

“殿下，遁海环已经交与海族，望你们慎用。我准备去凡界办点事，恰好，小公主想去人间耍一趟，不知殿下是否放心她伴我左右。”玄德无殇客套的和母亲说着。

我看见母亲碧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柔光，幽幽的看着我，淡淡回道：“七王子殿下去凡界办公事，只怕小女贪玩误事，望殿下三思。天帝定三界法纲，海族在水域不可上岸滋扰，亦不可无事留恋人间美景，否则削其胫骨，打入冷海。”

“我又不是第一去！我要去！”我不满，冲着母亲喊道。

那声音喊的不大，可是足以让现场所有人都把目光焦距在我身上。“大祸临头了……”小海星宝宝在我耳朵边上轻声道。

我脑袋里面闪过刚刚母亲那句悠悠的话。

天呐，削其胫骨！打入冷海！母亲不可置信的凝视着我，巫蛊婆婆无奈的看着我，小美人宫女们充满好奇和惊讶的目光聚焦着我，墨雷哥哥装作没有听见的一本正经。

瞬间婚庆场上鸦雀无声，我想我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这时我听见一个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其实，天帝密旨，此趟凡界还需小公主一起，方能把事情办妥。殿下多虑了。”玄德无殇无视我的存在。

我知道他救了我。不然母亲一定会下禁足令，关我个十天半个月的。也管不了他是不是真的有天帝的密旨，反正我可以出海玩了，开心。

“既然天帝有密旨，绿萝遵命。羽儿，你要听话，不可在凡界造次。”母亲很快接过话音。没想到这么顺利。可是，母亲很快补充到：“龙莲你也跟着伺候公主，不得有误。”龙莲抿着嘴巴，轻声应着：“是。”

哎，始终是我甩不掉的尾巴。

好吧，反正就当我有两个尾巴好了。

我盘起尾鳍，立在水里，朝墨雷哥哥挤挤眼睛。这些年，墨雷哥哥愈发的忧郁了，冰蓝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热气，他淡然一笑，算是回应我了。

我想念人间的烤鹿肉，羊肉串串，还有大街上各色不同的凡界男人、女人们。

“那事不宜迟，我们出发了，就此告辞。”玄德无殇带我们出了海，脚下轻轻一跺，一朵云彩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