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菱凤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书案上,青瓷莲花的莲蓬花托上点着一锭上等沉香:“把我上次没抄完的书拿来。”本来想要抄经的,想起自己在月事里。这时候抄经未免不恭敬。抄经是为了祈求父亲身体康健,也是为了那人平安无事。不能做别的事情,即使只是能够安慰自己的心,甭管有用没有,做了总比不做好。
“是。”澜惠很快摊开书本,沈菱凤慢吞吞地研墨,看着墨汁一点点变浓。皇帝来探病,多大的荣耀。事情真这么简单?曾献羽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要是皇帝到了这正经内室,礼数就大不相同了。赵敏又跟着来凑什么热闹?
忙起来的时候就没功夫写字,能够提笔写字就是很用空了。不过这次是为了在皇帝面前做场戏,皇帝来不也是要看这场戏吗?
“这沉香好,还是旧年的?”隔着门,听到皇帝的声音:“比朕常用的香,有过之无不及。”
“臣妾有恙在身,不能当面给皇上请安。皇上恕罪。”隔着门,沈菱凤恭敬行礼。好像从前在皇宫里跟皇帝当面顶撞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知道你病了,来看看你。”语出自然,一点都不造作。曾献羽第一次听到皇帝这样说话,赵敏直觉告诉她,皇帝跟沈菱凤的关系不简单。要是有人这样跟她说话,不是她男人也是知道她故事的男人。
第一卷 京城 第五十八章 唔对
“皇上方才请太医看过,臣妾不敢叨扰皇上。”沈菱凤还是隔着门扇说话,皇帝不顾及那么多。自己推开门进来,沈菱凤跪在门边。
“起来说话。”跟着皇帝进来的人还有曾献羽和赵敏,沈菱凤磕了个头才起来。皇帝看看她,又看看跟曾献羽站在一起的赵敏。眼锋好像是不经意地从曾献羽脸上闪过,落在沈菱凤身上:“好些了?”
“是。”又不是老君的仙丹,吃了就好?真以为太医是华佗吗?
看到书案上摊开的手卷,皇帝过去翻了翻:“你还有工夫写这些?每天的琐事,不够你忙的?”
“并不敢当正经事做,没事的时候写两行。”沈菱凤眉间动了一下,相信皇帝会看清楚上面的东西。
“字越写越好了。”沈菱凤的家学自然是不容置疑的:“煮豆燃豆萁?”
“我知道,就是曹植的七步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皇帝刚说了一句,赵敏马上吐口而出。沈菱凤第一次觉得赵敏的没规矩恰到好处,相煎何太急!
因为这句话,皇帝脸色骤变。不想在多人面前现出来,皇帝很快就收敛住自己的不愉快:“这是你教的?曹子建的七步诗,脱口而出?”
“我才不是沈姑娘教的,我的老师那可是鼎鼎有名的大学教授!”赵敏撇清楚自己的学历,不是野鸡大学毕业的。
沈菱凤微微一笑,没说话。皇帝要找人的晦气,就是从这些地方入手的。太聪明的话,皇帝不高兴。这句诗,正好是戳了皇帝的心窝。低垂着眼帘,有意不让皇帝看出自己心里的事情。
“献羽,你夫人冰雪聪明,平常人难以相比也就罢了,偏偏又来了个郡主,你福气不小。”皇帝似乎很赞许截然不同的两个女人,沈菱凤那个态度早就知道了,还要跑出个口无遮拦的赵敏,是有意跟他过不去?
“微臣不敢。”曾献羽也觉得皇帝口气不对,不过揣测帝王心思这件事,实在不是他擅长的。你要他去猜,算了。还不如向皇帝请旨,准许他带兵出征。这个他比较擅长。
皇帝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感冒,沈菱凤眉眼跟平时一样低垂着。皇帝对她这样的表情,心底有一丝不好明说的胆怯,沈菱凤不是个好糊弄的女人,很早就知道了。
“有件事,朕当着你们夫妻的面说一声。”说是对着他们夫妻说的,其实目光始终落在沈菱凤身上:“方才朕也跟献羽说了,边疆不甚宁静。朕原本有御驾亲征的念头,只是这千金之子戒垂堂。京城也要有人坐镇,献羽屡次替朕分忧,这次若是再让他出征,心有不忍。要多多替朕看看,朝中上下可有出挑的人才,这才是要紧的事情!”
果然,长庚星的语言印证了,一直都悬心的人未免背地埋怨自己预感太准。澜惠知道得最清楚这件事,同样是一脸惊愕地看着沈菱凤。
“为皇上分忧,是臣下的本分。”曾献羽这一下接话很快,或者是担心赵敏又不知轻重地说出一句什么来,那就麻烦大了。刚才那句相煎何太急,皇帝的脸色变了一下。这件事皇帝不喜欢人提,赵敏偏偏说出来。
“这样自然是最好的。”皇帝的手指在沈菱凤的字帖上点了两下:“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曹子建这首诗形象得紧,却又不能子桓有错。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夫人,这话可是有的?”
“皇上圣明,臣妾不敢谬论!”心底隐隐泛起一丝不祥的预兆,她想的事情确实没错。皇帝到底要出手了,要是自己不是有意挑衅皇帝的底线,将书册正好翻到这一页的话,是不是皇帝就不会记起这件事。
她早就没有如许幻想,想着有天能够从头来过。只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已经舍弃掉太多东西,生命中没有了梦想,只剩下一个荒芜的人生,还要苛求他什么?
“哼!”轮到皇帝发出一丝不辨喜怒的冷笑,他需要的才是真正的皇权和绝对的独裁。只是是不是真的无所顾虑?如果是真的,为何要到沈菱凤面前来重申这件事?
赵敏虽然插话好几次,不过她真的是要看看皇帝跟沈菱凤之间是不是有八卦可看。越看越觉得奇怪,他们肯定很熟悉,反倒是曾献羽像个外人。最起码皇帝跟沈菱凤说的话,都是很多外人无法参与的事情。算不算因爱生恨?那也不像是,他们根本就不像是再见也是朋友嘛!
没有敢说自己跟皇帝是朋友,沈菱凤跟皇帝之间的关系英爱是很微妙的。听他们说话,也能听出里面有文章可做。
沈菱凤豢养的那只猫一直都蜷缩在旁边的贵妃榻上,舒展着四肢,然后窜到脚边在裙角边磨蹭着。
皇帝同时也看到那只猫,有点欣喜。蹲下来准备抚摸油光水滑的皮毛,猫是个很通人性的动物,皇帝的手刚刚摸到脖颈处,已经听到不满地叫声。沈菱凤扭过头,看到猫儿,拍拍手。猫一下跳到怀里,蜷缩在臂弯处。
皇帝讪讪地:“宫里的狸猫,多是它的姊妹繁衍出的。”
沈菱凤不接话,因为她的摩挲,猫很慵懒地打了个呵欠。片刻的静谧过后,曾献羽也看出不对劲了。难道沈菱凤怀中的这只猫,皇帝知道它从何而来?
赵敏真觉得他们表达感情的方式太过含蓄,这一刻又觉得他们是不是太**裸了。你还不如说,沈菱凤怀里这只猫就是皇宫中所有猫的母辈,这样的话你们的关系昭然若揭。
不过也可以说是皇帝一厢情愿,沈菱凤根本就没有接话的**。皇帝说话的时候,甚至眼睛都没有看皇帝一下。这肯定是有故事的人,千万千万不要说被她猜中了。皇帝跟沈菱凤是一对痴男怨女,说不定还是因爱生恨。要真是这样的话,可就有得瞧了。
第一卷 京城 第五十九章 **不明
不会是曾献羽头上顶着一顶铮明瓦亮,堪比信号灯的绿帽子吧?应该不会呀,皇帝对他还是比较看重的,要是戴绿帽子的话,说不定就不让沈菱凤不冷不热的呆着了。这里面有什么故事呢?必须要好好钻研一下。
天在不知不觉中黑下来。澜惠跟锦弗两人点亮了桌上的灯烛。吃饭吃了一半被人打断,对于难得有胃口的人来说很不地道。人家是皇帝,是天下之主。难道还能说皇帝打断了她晚饭的时间?
“皇上难得莅临府中。”沈菱凤打破这一静谧,看向皇帝:“妾身身体小恙,不能奉陪,却又不敢辜负君王见爱臣下之心。已经吩咐家厨预备晚膳,静候皇上用膳。”
“你身子不好,朕可不敢烦劳你劳心费神。况且你精心预备了,朕要是不在这儿吃一顿,那又真是却之不恭了。”皇帝笑笑,说话的语气很随意。刚才被沈菱凤激起的怒气,这一下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曾献羽跟赵敏两个人被晾在一边,赵敏不甘心做路人甲,想要插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学不会这么文绉绉还不**份的问答。估计曾献羽跟她差不多,说不定比她还要尴尬。
皇帝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幕,沈菱凤出现在哪里,周遭所有的一切就会黯然失色。她安排好的一切,差不多是无可挑剔。皇帝很清楚的知道,毕竟不是每个人从小受到的规矩礼仪不是白费的。
“皇上这话,让臣妾无地自容。”沈菱凤皱皱眉头,本来好不容易缓解了一点的腹痛,下一次的侵袭又开始了。任督二脉的气息本来就控制得不好,每月的这几天,差不多就是气血乱窜,疼痛袭来,让每一个毛孔都往外冒冷汗。
“行了,你就安安生生歇着好了。你担心怠慢了朕,难道你相公不担心?”皇帝的人语气有点轻佻,也有点像是说笑。简直就是很熟识的关系。要是两人之间有什么,皇帝还会心无芥蒂的说她相公是不是会担心,说了就是不打自招。
“微臣不敢。”话已经说到了曾献羽头上,多笨也会接下去。何况场面话,谁都会说两句。放眼古今中外,尤其是在官场中混迹的人,想要往高爬,就必须要学会交际应酬。
沈菱凤是个中翘楚,曾献羽大概就是刚刚学了点皮毛的小学生,以后要学的东西多得很。这一点,赵敏还是看得清楚的。觉得自己以前在职场中混得如鱼得水的人,遇到沈菱凤都想要好好跟她学一两招。不过这是赵敏心里的想法,你要她说出来,怎么可能。
“臣妾恭送皇上。”看着皇帝出去,皇帝刚辞啊说出边疆战事的瞬间,她的心就已经飞到了塞外,落在何处,她自己也不知道。
“小姐。”看她努力想要站起来,不论怎么用力都只能扶着旁边的桌腿,怎么都站不起来。以为她又开始痛,锦弗赶紧过来才觉得她浑身无力:“这是怎么了?”
不想说话,目光落在窗外的竹影上良久才收回来。扶着锦弗的手站起来:“他快回来了。”
“公子?”说起他的时候总是很愉快地,像这样的不情愿还是第一次。
“但愿他不回来。”从盼着他回来,到巴望他不回来,心底的味道只有自己知道。
猫儿在她脚边打转,慵懒地叫声告诉所有人赶紧抱它起来。澜惠等她坐下,才把猫儿抱给她:“小姐,不会有事的。方才不也说了,皇上准备御驾亲征的。”
沈菱凤不说话,御驾亲征的话,真要有这个打算根本就不会跟她说。那是朝堂上,对着满朝文武说的。赵敏那一句话可能才是真的戳到皇帝心里: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要不是这样,怎么会让皇帝瞬间无语?
睡到半夜,觉得身边有人。猛地睁开眼,曾献羽什么时候进来的?他的手落在冰冷的小腹上,带着炙热的体温。这种亲密地样子,沈菱凤发自内心不喜欢。皇帝那句出征的话,搅了半夜。根本就不想去问前面曾献羽陪着皇帝吃饭的情形,只是听说赵敏跟他们一起吃饭,皇帝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赵敏。
“好些了?”觉察到有动静,曾献羽在黑夜中看到明亮的眼眸,语气有点歉疚,要不是不来陛见皇帝,真不知道她不舒服。她是个很刚强的人,不是真的支持不住,绝不会有失礼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
“我没事。”侧了一下身,浑身无力无法摆脱他的臂膀,不过有个炙热的手掌,将温暖注入冰冷的小腹,好像真的可以止痛。
“怎么会没事?见驾的时候,脸都变了。”曾献羽会说自己看到那张冷汗四溢的脸,心里其实是发怵的。他记忆中沈菱凤永远是灿若朝霞的脸,就是洗去铅华也跟和田玉一样温润。苍白的脸色,为什么会让人心底涌现出太多不安?
很累,不想说话。不止是不想跟曾献羽说话,是不想跟所有人说话。曾献羽贴着她单薄的脊背,另外一只手搭在纤腰上:“我问过太医,你该要好好休息。身子不好,总是自己吃亏,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太医开的药很有用。”微闭着眼,通则不痛。开什么玩笑,她不会答应的。
“你能再不吃那些药吗?”曾献羽想过发火,只是发火有什么用。她会因为你生气就改变吗?她要做的事情,必然会去做:“你很喜欢那个菱兰!”
这是在提醒她,你其实是会喜欢孩子的。比如说菱兰,你就会处处依着顺着。世上还有比他们更可悲的男女,两人互不对榫还要在一起,在所有人面前做出恩爱夫妻的样子。
“大人传承子嗣理所应当,皇上也说大人有福。只要大人跟赵姑娘都愿意,我尽快替大人和赵姑娘料理妥当,让赵姑娘风风光光过门。”
赵敏在皇帝面前都露了脸,也不用藏着掖着,平妻的话估计不能,但是做妾也是可以风光一场的。只是不知道这位郡主愿意不愿意,看她眼大心大的行止,恐怕不那么容易。
第一卷 京城 第六十章 口误
“我说的是你,少提别人。”曾献羽语气变得很重,呼气也变得急促:“这是你该做的事情,嫁人做妻子,相夫教子都是你要做的。”
相夫教子?!心底惊讶了一把,曾献羽竟然会说这话。可是她做不到,不是曾献羽做错了什么。而是她跟曾献羽这场婚姻错了,他应该有个女人全心替他打算,这个女人不是她,换个人比较好。
“我累了。”继续背对着他,只想要自己很快陷入梦境。曾献羽不管那么多,用了点蛮力把她的脸扭过来,不由分说覆上她的唇,一定要侵入她的唇舌。
“唔。”没有任何预兆地入侵让人非常恼火,合上牙齿去咬他的舌尖。早有防备的人缩瑟了一下,等到的不是她合上牙齿,而是更深一步的索取。沈菱凤毫无经验可言,最后只能节节败退。跟他在唇齿间纠葛不清,连底线都丧失了。
第一次,曾献羽在她身上站了点上风。心底的幸福充溢出来,有点满满的。却又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沈菱凤被他紧紧箍在怀里,手却不敢乱动。她像是一只上等的青瓷花樽,多动一下都会碎裂。
抵着她的额头,手掌轻轻在她后背上拍着。另外一只手摩挲着小腹,比之于刚才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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