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了江山社稷辜负了这一生他最爱的女人,同样娶了一个他会厌恶一生的女人。凤儿却在这时候做出谁都无法想到的抉择,放弃掉这一生她不爱的男人,同样也放掉了他。然后在离京之前,又将曾献羽身边的那个伪郡主送进皇宫,这是一个女人该有的心胸?宜王心中甚至在想,若是凤儿是个男人,这一生有该如何。
“没有丝毫踪迹可循,只是听说锦弗上那辆马车之前被人遮住眼睛,绑缚了手脚,根本就不可能让锦弗姑娘沿途做记号或是记下路途如何。”这是穆云亲自回京问了守城的士兵,才得到的消息。
“好丫头,连这个都想到了。”宜王心底感叹了一声,沈菱凤心思缜密不是第一天知道,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只是这次来得太意外,她根本就是要隔绝掉跟所有人的过去,一定有人在后面跟着她,助了她一臂之力。否则住在深宅大院里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离开京城,还让所有人无处可寻。
“曾献羽那里,不要透露一个字。”这件事,他是背着曾献羽去做的。这段时候相处下来,曾献羽这个人并不是太不堪,也不是别人说的一介武夫,性情倒是光明磊落,并不是寻常京官或是武将那种刚而自矜自以为是的脾性,除了不对凤儿的脾气,绝对是个值得嫁的男人,有些时候宜王自忖自己都未必比他更适合凤儿,偏生凤儿看不到。
☆、第三卷 边塞 第三十四章 闲居
“小姐惯 会笑话我。”锦弗把孩子放在榻上,小心翼翼盖上他的小被子:“那天看小姐在帖子上写了不少好名字,小姐定的是哪一个?”
“立男。”沈菱凤嘟嘟儿子的小脸:“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也不要他封侯拜相,能做好自己就行。那些事儿都是假话,若是不能顶天立地,就是拜相封侯又有什么用?”
“真如小姐所说才是好呢,这些时候我倒也是看出来,小姐自打离开京城,精神心境都好多了。阿弥陀佛,盼着以后小姐都像这样子才好呢。”锦弗从来不念佛的人,自打见识到沈菱凤分娩以后,就差每日念佛,只求保佑沈菱凤平安无事才好:“那天小姐临盆的时候,可是把我吓坏了,就是担心出了事儿呢。”
“一脚踏进鬼门关,没想到阎罗王嫌我絮叨,又把我送了回来。”沈菱凤笑笑,眼睛好像是定在了孩子身上。这是她用性命换回来的孩子,延续着她所有的梦想,如果一日没有的话,真不知这一生还有什么意趣。
锦弗心底却存了个傻念头,时刻担心着自己某日跟沈菱凤一样也要这样来一遭的话,是不是能够和她一样走出这个鬼门关。想到这里,脸颊蓦地绯红,不知道又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很快就满月了,沈菱凤盯着衣箱里的那条束腰月华裙看了良久,犹豫着要不要将这条裙子穿上去。这一个月,大概是她吃睡最多的日子,很有些怀疑自己能不能穿好这条裙子。
锦弗推门进来,看她盯着那条裙子的样子就好笑:“小姐,要不就拿出来试试,一准好呢。”
“还是换一件好了。”想了想还是放进箱子里,锦弗笑个不停:“要说是小姐一点变化没有,小姐定然不信。偏生这是真的,小姐一丁点儿都没变。若是小姐不信。就穿上一试,难道小姐不信自己的眼睛?”
沈菱凤半信半疑看着她,这话她怎么信呢?不过这条月华裙倒是真的好看,迟疑了一下。伸出的手险些缩回来。最后还是耐不得,索性将裙子拿出来,迟疑着穿了上去。
果真如锦弗所说,还真是刚刚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唯恐有些地方没看到,会有什么不合适。越是这样小心翼翼,锦弗更是在旁边笑个不停:“从前小姐穿那些大衣裳的时候,一定没想到这许多。如今不用计较那么多事儿了,怎么还这样子小心翼翼起来。”
“打从到这儿开始,我瞧你这嘴就是越发会说了。”沈菱凤忍不住作势要打她。
“全是小姐惯的。怨不得旁人哦。”锦弗想起自己还有件正经事要回,赶紧敛住笑:“这是前面那位吴公子,早间送来的。说是前些时候小姐烦他买的一些东西,因为押着镖局的东西,今儿才回。赶紧送来了。小姐看着好便收下。不好的话等去了再与小姐换来。”
很简单的一个包袱,里头装的东西不像是有棱有角的。拿在手里轻飘飘的,不知道这是些什么东西。锦弗在京城的时候,接到过不少东西,只是没见过这样送东西的。那些人送东西,谁不是小心翼翼伺候,生怕一些不到礼数被人轻贱。
沈菱凤系好腰间的束带。从锦弗手里接过来,松开包袱上的带子,除了些小物件以外,还有两个戳着蜡封的信笺。锦弗一眼瞥见上头的字迹,好像是见过,但是一点都记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小姐。这是?”
“吴大哥走南闯北,庄子外头的事情比我们清楚。我托他买些东西,自然会告诉我外头时兴些什么,也免得将来做了东西囤在家里,那可怎么过?”好像是在解释这件事。沈菱凤撕开蜡封,抽出信笺草草看完,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小姐,咱们从前并没跟镖局打过交道,怎么吴公子跟小姐这么熟识?”这个念头在心里转了很多次,始终想不透缘故是什么。
“他是我从前的朋友,我来之前给他写了信,拜托他帮我料理好一切。何况他交游广阔,认识的人有多。想了想,或者是觉得他的家乡比什么地方都好。我也觉得不赖,民风淳朴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自然是好的。”沈菱凤淡淡解释了几句,放下信看看包袱里的东西:“这些都是外头最时鲜的东西,买回来让我瞧瞧,以后咱们就照着这上头的东西来。”
“都是些花样子,那天小姐不是预备了不少的,难道还不好?”锦弗虽然在京城做过不少女红花样子,不过那都是沈菱凤挑选好的,等着沈菱凤说好才做出来。等到需要她自己看好不好的时候,才知道挑选一个好的花样子需要费多少心思。
“这不是自己用,有些花样子虽然好,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用的。”手里自然是还有不少好东西,只是这些东西不论是碍于身份还是别的,都不能流落民间。若是被人看见,她是第一个说不清楚的。
“这个我知道啊,很多东西还是小姐自己的花样呢。”锦弗想起从前的事情,沈菱凤是皇太后嫡亲侄女,先帝也疼她,甚至准许宫中的绣娘给她特制了好几个花样子,除了他谁都不能用。没想到有一天,她要用自己的手工来换取生活里必须用的东西。
“还提那些做什么,早就过去了。”沈菱凤大有往事不可追的神情,她对这些事早就是无所谓了,若是还对这些事情动心,她就不会离开了。人已经走出了那个地方,对那里的事情无所留恋,自然就不会追究太多过去的事情。
“来,我们瞧瞧这是什么。”沈菱凤给儿子做了一只活灵活现的老虎枕,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真的老虎,尤其是上面那两只黑色眼睛,瞪大一些简直是可以咬人了。偏偏这孩子还不怕,刚刚会乱抓的小手,一定要抓着枕头不放。
☆、第三卷 边塞 第三十六章 绣庄的规矩
“小少爷,瞧瞧,瞧瞧。”锦弗换了个摇铃在手上,想要换过孩子手里的虎枕,没想到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根本就看摇铃一眼,那个叮叮当当的东西根本就不能让他注意。
“他不理你的。”沈菱凤把孩子放到摇车里,小家伙最近越来越会撒娇,一点不顺心意马上就叫个不停,咿咿呀呀不成语调的声音从嘴里嚷出来,格外响亮:“只要是我在边上,你看他会搭理谁。”
“除了小姐,小公子才不会理别人。”锦弗有些失落的耷拉着嘴,看沈菱凤放在一边的绣架:“小姐这次是要做什么?我瞧着那天那个王员外家的胖夫人,到咱们这儿来唠唠叨叨那么久,就是想要便宜些,然后做一个什么花样子的绣屏。舍不得花钱还要好的,怎么行。”
“她要的是一幅送人的绣屏,来问我用什么花样子最好。我想正好我这儿有一幅钱塘十景的样子,不做绣屏还真是可惜了。所以答应她,等我得了空就把这幅绣屏弄完。”沈菱凤笑笑:“其实瞧瞧人家,看着吃穿不愁。家里还捐了个同知的官儿,为的就是自己的的儿子能出息些。想想,一个寻常庄子上的员外家,谁用这些劳什子。左不过是父母替子女打算罢了。”
“小姐看得透彻,所以才接下这档子生意?只是伤眼睛伤神,瞧着花样子都是那么大一卷。”
“也还好,天长日久的总是闲着,肯定是呀找些事情做。”轻轻哄着儿子睡觉,盯着他看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以后自己会不会也是这样替他打算?
沈记绣庄,匾额上几个简简单单的字儿,成了沈菱凤绣庄的招牌。干净而简单的朱红小门,因为小小的绣庄,又因为家里只有几个女人。显得并不热闹。没有人来人往的招摇,却并不妨碍这家小绣庄在方圆百里之内大大出名。
且不说绣工如何精致,花样如何好看。单单只是这家绣庄的规矩,那可就是不少人为之怯步:只要是绣娘不愿做的花样。就是出再多银子也不伺候;绣品什么时候出来,皆由绣娘决定,不许催促出工时日。就是这两条,寻常人家说什么都想不出来,哪有绣娘要求客人的道理,偏偏大家都还不愿拒绝。
因为沈记绣庄的绣工实在是好,便是拿到京城也不差分毫。有两家在京城有亲戚的人家,看到这样的绣品简直是趋之若鹜,一再要求多加银子,恳请沈记能够多做一幅绣品。大丫鬟带出来的话是,主人任何绣品只此一件,绝不多为。
也就是因为这句话,让所有市面的大幅绣品都成了单品,更加变得奇货可居。大幅绣品犹有可说。连带着手帕枕套和常用的扇面都成了来到沈记绣庄的客人必买之物。
“小姐,这幅钱塘十景都有了八景了。”锦弗转到东厢房,这是专供沈菱凤做大幅绣品的屋子,窗下一副大大的绣架,钱塘旖旎山水仿佛就在眼前:六桥烟柳、九里云松、灵石樵歌、冷泉猿啸、葛岭朝暾、孤山霁雪、北关夜市、浙江秋涛、两峰白云、西湖夜月。隐隐记得上次沈菱凤说过。
“只剩孤山霁雪和六桥烟柳,我倒是想着这两处不是在一起,如何配得好。”沈菱凤抱着儿子。轻声拍哄让他安稳入睡。这小子益发是淘气了,除了她谁都不要。
“有件事,小姐还不知道呢。”锦弗说起来是满满的自豪:“咱们家里出去的绣品,只要是小姐做的,都被人称作是沈绣了。”
“什么叫沈绣?”沈菱凤觉得奇怪,大大小小做绣品的绣庄难道还少了。独独她的叫沈绣,可是天下奇谭?
“就是说小姐制出来的绣品,就像那些专以写字出名的书画大家似的,每一笔都跟别人家的俗艳不一样。瞧瞧咱们的颜色搭配也就知道了,何况是外头那些人哪知道小姐的女红也是寻常人能比的?”锦弗也只是听人说的。何况那人已经是转述外人说的话,等传到沈菱凤耳朵里的时候,不知道已经转了多少遍,谁都不知道原话是什么。
“听听你说的这些,我都闹不明白你要说什么。”沈菱凤抿嘴笑笑:“这两天我看你都做了不少小荷包还有手帕,应该是够了。没想到咱们绣庄才一开门就有这么多人来,真是叫人应付不来。”
“谁让小姐手底下出来的东西好,要小姐不是说任何花样子只有一件,绝不会出而第二件。越是这样子,越是被人竞相出价。要不是所有人得到手中爱若珍宝,差不多就是价高十倍都有人要了。”锦弗把这话记得清楚,说出来也格外清楚流利。
“若不是这样,还会有人要这些?”就是因为知道外头的为人行事准则,不管是谁都有一样。贪多嚼不烂,尤其是大富大贵之家尤甚,这样以来真正的东西便不值钱。所以她的东西,凡事只有一件,多一点哪怕是毁了都不许拿出去。价格由她沈菱凤说了算,出得起这个银子的人,除了真心喜欢,就是拿去送给那些权势喧天的人。这些人,绝不会再让到了他们手里的东西流于外间,越是这样,她绣庄里出去的东西就越值钱。
人不是为了谁而活着,而她也不是自命清高的人,只是为了自己付出的辛苦拿回该得的报酬。
“小姐原是把人都看透了,凡人哪想到这些。”锦弗从她手里接过熟睡的孩子:“小公子长得越来越像小姐,尤其是这眉眼,看着就跟小姐一样。”
“他是个男孩子,怎么会越来越像我?”沈菱凤好笑,就是要拍马也不是这样子说话:“若真是跟我一样,那还不成了小姑娘了?”
“不是都说儿子像娘的,难道还能像别人啊。”锦弗学着她的,不再提从前。说话玩笑,也只是点到即止。虽然沈菱凤不会冒然变脸,甚至大动肝火,有些事却是不提最好。
“这倒是,他一出生见的人不就是咱们。”沈菱凤一笑而过。
☆、第三卷 边塞 第三十七章 绣屏
沈记绣庄的匾额很快用一块红布遮住,锦弗跟在沈菱凤身后进去,屋子里正好传出孩子的哭声,吴景恒在院子里悠闲自在喝茶。不知内情的人看了,不过是一户小康之家,男人女人孩子,三口之家而已。
“这家的掌柜是谁?”跟在后头的人很嚣张的口气:“有胳膊有腿的出来一个。”
“没胳膊没腿那是鸡蛋。”吴景恒慢悠悠站起来:“这是怎么说话的?”
屋内,沈菱凤忍不住笑起来:“也只有他在这时候还想得出这种话,换个人早就焉了。”
“哼。”大概是嚣张惯了,第一次被人顶回去而且是不着痕迹地顶回去,根本就找不出话来回,只好是冷冷一笑当做是回应。
“是我手下不会说话,敢情你就是掌柜的。”果然不开口便罢,一张口真是阉人的声调:“我家主人喜欢沈绣,一路上打听着到了这儿,知道这里就是赫赫有名的沈记绣庄。想请绣娘替我家主人绣制一份喜相逢的床帏,酬金翻倍。一百两金子。”
“喜相逢?”吴景恒皱眉,这是什么花样。
沈菱凤在里头听得清清楚楚,喜相逢是蝶恋花的另外一种说法,是宫中的花样。跟民间寻常的蝶恋花又不一样,需要两只蝴蝶两两相聚,所以称作喜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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