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妻,姬丝对毒品的依赖性越来越强,对他的控制欲也越来越强,他终于离开她,姬丝在精神崩溃的情况下同人讲起伊丽莎白的事情,然后被捕入狱,那个男人至死都不曾去看过她。
伊丽莎白的巫术在精神上给了她安慰,但是她并未得到实质的好处。
他记得伊丽莎白曾谈起物质守恒理论,勒拾旧一直在想,那个男人后来找姬丝,到底是因为巫蛊起作用还是偶然原因。
已无从查起。
“永别,姬丝。”
这一年,勒拾旧二十五岁,言欢三十二岁。
回到香港的第一天勒拾旧去公墓看勒家明与勒亲贤,太阳很大,他穿一身黑衣服带墨镜,胸前抱大束的鲜花,自一排排墓碑前走过,心已麻木。
死亡一直离他很近,但魔鬼不喜,上帝不收。
勒家明的照片很年轻,他记得勒家明死的时候还没自己大,他甚至没有去参加他的葬礼,后来听佣人说葬礼极其凄清,勒家明向来不喜热闹,这也正合他意。
勒亲贤在勒家明隔后一排,没有遗体,言欢坚持为他建了这座墓碑。
转眼竟然这么多年已经过去。
言欢常说勒家明不快乐,他比他亦好不到哪里去,却又没有勒亲贤放下一切的魄力,所以他一直在俗世尘海中苦苦挣扎。
回到勒宅,吃饭亦是孤冷一人,一顿饭吃两个小时,连佣人都看得出他的心思。
“言小姐今晚怕是不能回来了,少爷别等了。”
第二日的回答依旧如此。
张家群打电话来要求他前去看她母亲,勒拾旧自是有担当的人,当天下午便买了鲜花和礼物去了医院。
同父母介绍的时候,张家群指着勒拾旧,“我经常与你们提到的,”顿了一下,“伊力安。”
可悲,与他一起在英国四年有余,她从不知道他的中文名字。
勒拾旧礼貌的同言品瘟与张安琪打招呼,“伯父好,伯母好。”
多年不见,言品瘟着装上俨然已是成功人士,开一间小公司,领到百十号员工,在一隅处呼风唤雨。
他平静的勒拾旧握手,“勒少爷,许久不见。”
、三十二章
张安琪听到勒字情绪颇为激动,唯独张家群像一个外人。
事后言品瘟打电话请勒拾旧在咖啡厅小叙,话题无外乎是围着张家群。
“你同家群在一起多年,有无想过何时结婚?”
“我是独身主义,一早便同家群讲过。”为此张家群吵闹的更厉害,却没有离开他。
“那你们这么多年算是什么?”
“你情我愿。”
“为什么是家群,世上有更好的女孩子。”言品瘟感情激动。
勒拾旧喝一口咖啡,“看得出你是一个好父亲,你很爱你的女儿。”
言品瘟面有愠色,“若是你不能给她幸福,那么请你离开她。”
勒拾旧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嘲讽的笑,“如你所愿。”
当晚他终于在餐桌上见到言欢,她的面色稍许苍白,精神还不错。
言欢同他道歉,“对不起,小旧,昨日没迎接你回家。”
勒拾旧不再与她抵额头,直接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她右边的李彼得,再过去是傅君,她身边永远有这两个人的存在。
“没事,我知道你忙。”
“还回英国吗?”
勒拾旧看一眼对面的傅君与李君,两人皆紧绷着面色看他,他轻笑一声得意道:“永不再回去。”
“嗯,这几日你调时差,我为你安排公司事务。”
勒拾旧点头,“这样自然好。”
“自基层做起你愿意吗?”
“都可以。”
言欢点头,“小旧,你长大了。”
勒拾旧反驳,“我一直是大人。”
言欢笑,“是,是成熟了。”
“这是个不错的形容词。”
当夜李彼得宿于言欢房间,勒拾旧连作为亲人呆在她房间的权利都失去,傅君对他恭敬有加,却又稍显疏离。
他躺在床上拿着几本画册一页页的翻看,那全是言欢为他画下的,他所有的身外之物,已是贴身之物。
他记得每一副画背后的故事,记得画每一副画的时候言欢说的话。
凌晨三点,他扔掉画册将耳朵贴在墙上想要听到隔壁的动静。
安静,一片安静。
最终他贴着墙倒下去,将头狠狠往墙上撞,内心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想把失眠的原因归结为时差,但他骗不过自己,他想要知道隔壁的两个人整个夜晚是怎么度过的。
他开始抽烟,他并没有烟瘾,但是他除了抽烟,实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该回来,怀念抵不过相见,他早已输的一塌糊涂。
第二日言欢在路上鞋子坏掉,李彼得陪她去商场买鞋子。
言欢喜欢最简单的样式,随手指几双嘱咐店员包起来,然后去付账。
收银台前只有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子站在那里刷卡,当她将卡递出去的时候,言欢随意扫了一眼,然后转头去看那女孩子。
女孩子也转头来看她,表情震惊。
言欢则满脸平静。
女孩子伸出手去,“你好,我是张家群。”
言欢同她握手,“言欢。”
“常有人在报纸上看到你的照片说你与我想象。”
言欢热情并不高,只淡淡道:“是吗。”
张家群看她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卡上,半是得意半是炫耀,“我男友的卡。”
言欢点点头,转头嘱咐李彼得,“付账。”
李彼得微愣,上前付账,往日她都是自己刷卡付钱,从不曾让他人代劳,此刻大约是怕尴尬。
张家群朝言欢挥挥手,“再见。”
“再见。”
李彼得疑惑的问,“她拿的是……”
“小旧的卡。”她亲自设计的专属于勒家的标志,也是她惯用的卡。
“他们是……”
“男女朋友,已经在一起四年多。”
李彼得震惊,“她与你真的很想象。”
“缘分使然。”
李彼得感慨:“若非她已有男友,我怕自己会去追她,你总不肯给我机会。”
“你争不过小旧,劝你别白费力气。”
“哈,我才不与小孩子争宠,这是我第一千零一次向你求婚,你可愿意嫁给我?”
“第一万零一次的时候或许我会答应。”
“你最铁石心肠。”李彼得终于忍不住抱怨。
言欢笑,“连媒体都这么评价我。”
“你该改过自新。”
“永不。”
“你同勒拾旧一样,总喜欢说永远或者一生一世,可永远是多远?总要有个期限。”
“至我离开这个世界。”
“胡说,不要诅咒自己。”
“你知我身体状况。”
李彼得沉默。
“将来,”言欢思考着该如何开口。
李彼得打断她,“我不愿听下去。”
言欢道歉,“对不起,我从不曾考虑你的感受。”
“我自作自受。”
下午勒拾旧打电话到言欢办公室约她晚上一起吃饭,秘书告知他言欢外出,勒拾旧这才第一次问起言欢的私人电话。
出门买了一支新电话,他并不喜用移动电话,一直保持老式做派,用座机和邮件互通消息,俨然是个世外人。
然而让他没料到的是,电话是李彼得接的。
勒拾旧有些恼,吼他道:“把电话给她!”
言欢很快接起,勒拾旧质问她:“你的电话为什么是外人接的?”
“电话一向是秘书拿的,今天我同他两个人在外面。”
“你们在做什么?”
“鞋子坏掉了,买鞋子,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勒拾旧明知她会带李彼得,却还是恶意的问:“我们两个?”
“是。”
勒拾旧的心情好了一些,“下班我去接你。”
临近下班时间,他到了她办公室,地毯与上次来看到的颜色不一样了,踩上去很舒服。
勒拾旧看着沙发上的一堆袋子,“全是今天买的?”
“既然去一次,就多买一些,不然下次还要跑。”
勒拾旧抱怨,“这么多,怎么不喊我当挑夫?”
“走在外面鞋子断掉,所以临时起意去逛街。”听起来像是在解释。
勒拾旧双手提起所有袋子,“走吧,我们去吃饭。”
走到停车场,勒拾旧将所有东西放在后座,然后探出身子认真的看着言欢,“下次逛商场记得喊我做挑夫。”
言欢点头,“好。”
勒拾旧上车进驾驶座,“那我们明日便去。”
“我不需要什么。”
“我要买衣服、鞋子、帽子、围巾、内衣裤、袜子,还有合眼缘的东西。”勒拾旧一一列举。
言欢皱眉,“明日不行,不过周末可以。”
见到她退一步,勒拾旧高兴,“那么我们说定了。”
两人开车左拐右拐,言欢看他不停看导航:“我们去哪里吃饭?”
勒拾旧自车座后面的袋子里拿出一本杂志,食指指了其中一页,“这里。”
言欢借着灯光看,标题很大:最适合心脏病人吃的饭店。
她面色平静,许久才开口道:“小旧,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也会像你哥哥和你爸爸一样?”
勒拾旧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硬声道:“没有。”
“我曾让人致信帕蒂公司,他们说你很上进,而且……”
“你想把锦华交给我?”
“是。”
“我不要,也不稀罕,那是你的心血。”
“那是你爸爸的心血,是你家的祖业,你必须接手。”
“但不是现在。”
“是,所以我才要你自基层做起。”
“我学的很慢。”
“伦敦方面说你很聪明。”
“你若想做甩手掌柜,我立刻回伦敦。”
“我只想让你慢慢学习。”
勒拾旧忽然转头看她,“你如何得知我在帕蒂工作?”
“我关心你。”
“所以你也知道姬丝和家群?”
“是。”
“你也关心她们?”
“不,我只关心你。”
勒拾旧面色转白,“那你可知伊丽莎白?”这是他的秘密,他曾那么绝望的想要借助巫蛊,他不愿她得知。
言欢皱眉,“有这样一个人?”
勒拾旧松一口气,“我的邻居,已经见上帝了。”
“何时你说话这么没礼貌?”
“很久都如此,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最无礼,调查的人没告诉你?”
言欢沉默。
已经到了饭店门口,勒拾旧一边倒车一边道:“我同家群已经分手,对不起,我不该找她做女友。”
他诚恳道歉,怎会不知言家人对她意味着什么,背叛、冷漠、抛弃、无情,所有负面的词语用在这里都不为过,她至今都留着那张旧报纸,每次提起言家人便是在她的心头割刀子,他却找了言家的女儿做女友,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背叛她。
言欢开车门下车,在一丈远的地方等勒拾旧。
勒拾旧捉住她的手臂,“欢欢,原谅我。”
言欢一字一字道:“这是你的自由。”
两人沉默进入餐厅,气氛差至极点。
勒拾旧明白他到底是伤了她。
餐厅服务员恭谨的问他们想点一些什么,言欢转头看着窗外,留勒拾旧一个人应付。
勒拾旧无心看,便道:“除了太甜太腻太咸太辣的,你挑女孩子喜欢吃的就可以。”
“好的。”
勒拾旧又叫住她:“适合心脏病人吃的。”
服务员站住,许久回答他,“先生,我们这里只有适合心脏病人吃的东西。”然后离开。
长久的沉默之后,勒拾旧终于忍不住,再次道歉,“欢欢,请不要生我的气。”
言欢回头与他对视,面上并无愠色,但也没有其他情绪:“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想其他问题。”
、三十三章
言欢沉默。
勒拾旧明了,“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没事,没事。”
言欢连说了两次没事,声音极轻,勒拾旧猜不出她的真实情绪,但是他了解言欢,这件事情曾经一定给她带来无数困扰。
有一刻他庆幸自己还有能力伤害她,剩下的时间又全部在忏悔不该如此对待她。
她是他最重要的人。
过一日他才明白言欢口中的“没事”是什么意思。
他去公司接言欢下班,回到勒宅便见张家群坐在客厅里。
勒拾旧面色变得极其难看,又有些难堪,同言欢介绍:“这是家群。”
言欢淡淡同她点头。
张家群认出言欢来,“真巧,我们又遇见了。”说着便与她握手。
“是。”言欢淡淡回应。
勒拾旧微惊,将张家群拉至客房,“你何时与欢欢见面?”
“昨日逛商场,她似乎很诧异我刷你的卡。”张家群如实道。
勒拾旧心如刀割,“那么请把卡还给我,我可以签支票给你,我们已经分手。”
张家群冷笑,“我们何时分手,你与我谈恋爱,并非与我父亲。”
“令尊并不看好我们。”
“那是他的事情。”
“即便没有他,我也要提出来的,家群,你是个好女孩,我会补偿你。”
张家群将一叠东西仍在他胸前,推开他,“你去同言小姐说。”
勒拾旧不解和言欢有什么关系,低头去看胸前的纸张,刹那间头脑空白。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资格做父亲。
也从没想过让除了言欢之外的女人给自己生孩子。
客厅里李彼得、傅薄森还有言欢,全部坐在那里,看着他的目光仿佛全在告诉他,他要做父亲了。
但是,没有一个人是高兴的。
勒拾旧走到张家群身边,“家群,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需要和你商量。”
张家群有些恶意的回答,“这个孩子我要生下来。”
女性将自己所有的心意、时间、精力全部用在一个男人身上,却得不到同等回报的时候,这些心意便会变成毒草,自此,她也变成另外一个人。
勒拾旧有些气恼,“家群,我并不想说不负责的话,但是你确定是我的吗?”
张家群猛然站起来,双目含泪,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勒拾旧!你混蛋!”然后朝外面跑去。
她第一次喊他的中文名字,第一次为他哭泣,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言欢轻声嘱咐管家:“送张小姐先回去。”
当夜,言欢同勒拾旧在书房爆发争吵,因为言欢要张家群腹中的孩子生出来。
勒拾旧态度坚决:“不管是不是我的,我都必须为家群负责,既然不能娶她,就不能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可是勒家需要继承人。”
“那是你的事情,你同李彼得生一个照样可以。”
言欢面色发白,胸口传来熟悉的心悸疼痛,她颤抖着双手拉开抽屉,勒拾旧见状走上前熟练的拿出药将水递给她,伺候她小心翼翼的喝下药,又问:“可要请傅先生进来?”
言欢缓缓摇头,唇色发白。
勒拾旧后悔刚才的冲动,将多年的怨恨忽然说出来,又后怕伤害到她,“对不起,欢欢,我不该说那些话。”
言欢闭眼休憩许久,再说话声音弱了许多,“你的心性始终定不下来,我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将来勒厦交予谁?”
“我不愿想那么多,但是那个人不该是家群。”
“或许你该同她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