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日在澳方陪伴下视察市场和工地,澳方对待心脏病人总给予最大的照顾,每日只谈三个小时,在饮食方面派有营养专家全程跟随,并且礼貌有加。
勒拾旧每日盯着照片看许久,这些照片陪伴他渡过整个夜晚。
言欢离开之后他每日住酒店,并不曾回勒宅。
张家群找来,在门口敲门半小时,勒拾旧用照片挡住眼睛,仿似什么都听不到。
总台打来内线电话,勒拾旧放在耳边听张家群咆哮。
她的可爱已经全然不见,现在她就如骂街的泼妇。
她不会如苏欢惠那般软弱,遇到事情便哭泣,她总是要扞卫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慢慢将自己侵蚀掉。
勒拾旧艰难的张口,“家群,你不该是这样的。”
张家群忽然沉默,良久才道:“我是为你,为爱情。”
“你是不甘心。”
张家群冷笑一声,“伊力安,你从来不爱我,对不对?”
“是,我很抱歉。”
“你第一次见我便把我当成她。”
“不,你与她不同。”
“也成不了她?”
“她……是独一无二的。”
张家群哈哈大笑几声,声音阴冷,忽然喊他的中文名字,“勒拾旧,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勒拾旧面对已挂掉的电话缓缓道:“我一直在地狱。”
然后拿起其中一张照片,李彼得拦着言欢,言欢微微转头看他,俊男美女,天生一对。
过一日,仝君忽然打他的电话。
“言小姐邀我一起吃饭。”
瞧,他称她为言小姐,即使言欢已经改姓。全香港没有不认识她的人。
勒拾旧一颗心还是悬了起来,“你不是侦探吗?为何会被发现?”
仝君解释:“我从未遇过这样的事情,对不起。”
“她如何说?”
“请我与她一起吃饭,且邀我与他们一起游玩这座城市。”
勒拾旧呼出一口气,坚定道:“去。”
“这不合我们的宗旨。”
“报告与我,其他与你无关。”
“好。”
挂了电话,秘书内线提醒他要开会,勒拾旧收拾文件去会议室,丝毫不被此事干扰。
第二日他没有等到仝君的邮件,第三日依旧没有。
他打电话去询问,仝君倒是磊落:“我同言小姐现在是朋友,不能出卖朋友,我可退款与你。”
勒拾旧笑,这才是他了解的言欢,有收服任何人的魄力。
过几日他们自澳洲回来,勒拾旧开车去机场,仝君伴在言欢左右,他先与言欢打招呼,然后与仝君握手,言欢脸上并无意外,众人都作没事发生的模样。
上了车,言欢道:“附生与我们一起去勒宅吃饭。”
勒拾旧自后视镜中看仝附生,然后点点头,“欢迎之至。”
仝君是一个有礼貌的人,即便见到张家群坐在勒拾旧旁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诧异的模样,只礼貌的同张家群打招呼。
张家群的反应淡淡的,她对谁都如此。
餐桌上仝君与所有人都相谈甚欢,与言欢道:“我曾跟踪过余华,他是真正自律且有风度的人,对待穷人或者残者从来平起平坐,不过我怀疑他连入厕时间都是计算好的。”
众人大笑,余华是内地的豪门世家,为人内敛,与锦华有合作关系。
“他这样的人能做到这样倒是难得,但是过于富裕的人总是有隐疾的,我们可以怀疑他有虐待倾向。”傅君难得同人开玩笑,他对仝君的磊落甚为欣赏。
言欢也笑,“我见他同时约会两个女子。”
“他们或许在一起开派对。”李彼得加入其中。
仝君:“他每半年换一次女伴,我从未见他同时与两个女性进房间。”
傅君:“看来你跟踪他许久。”
仝君:“要求我跟踪的人也奇特。”
李彼得:“定是女人。”
仝君:“是。”
言欢:“莫不是与他有血缘关系?”
仝君:“母亲总是过分关心儿子的事情,我们当理解。”
李彼得:“我们何时化身长舌妇,君子不该背后谈人是非。”
言欢:“名人没有隐私权。”
众人再次大笑。
傅君又道:“名人可怜,连入厕问题都要被人讨论,何其悲哀。”
仝君挑眉:“我曾跟踪过一个医生,应一位病人所求。”
傅君连忙摆手,满脸惊恐:“不不不,我可不愿听医生的故事。”
言欢含笑看他们:“被人说到把柄,心中定然不痛快。”
众人了然,傅君讪讪道:“二十年前旧事,你们这样同我玩。”
李彼得:“莫不是附生跟踪的是你?”
傅君堵住众人的嘴:“今日只谈风月,不谈感情。”
勒拾旧从未想过他们私下是如此气氛,他亦从未见过言欢在外人面前如此多话,并且会打趣人,一时心中竟觉失落。
仝君离开之后傅君与李彼得依然在交谈,言欢早早回了房间,张家群也回了房间。
勒拾旧去游泳池游泳,发了疯似的来回游了四圈没有休息,然后自水中窜出来喘气,便见言欢抱胸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勒拾旧趴在游泳池边上看她:“澳洲之行愉快吗?”
“工作而已。”
勒拾旧脸颊靠在胳膊上,幽幽道:“仝君很风趣。”
“他一路为我解闷。”
“所以你也认为我送的礼物很不错?”
“是。”
勒拾旧抱怨,“欢欢,你羞辱我。”
“何时?”
“今晚。”
“我只是请他来吃饭。”
“你想给我难堪。”
“你并不会为此感到难堪,我理解你。”
“你认为我做任何事情都觉理所当然,可我并非那样。”
言欢叹气,在边上坐下,拿毛巾擦他湿淋淋的头发,“我们不要再谈论这个事情了。”
“我们也只谈风月不谈感情?”勒拾旧学傅君说话。
言欢笑,“我们谈张家群。”
、三十五章
勒拾旧撇嘴,像个孩子,“不谈。”
“你明日陪她去产检。”
“家中有医生,不必去医院。”
“家中没有设备。”
勒拾旧沉默,“让管家陪她去。”
“这是你的责任。”
“她已变成我不认识的人。”
“那也是因为你。”
“我害怕她。”
言欢微愣,声音软下去,“小旧,就当是为了我。”
勒拾旧拉住她的手细细把玩,“好。”
两人难得会有这么美好而安静的时光,就如小时候一般,呆在一起并不做什么事,只是为了呆在一起而已。
勒拾旧问言欢,“你喜欢李彼得吗?”
言欢并无丝毫迟疑,“喜欢,他正直、善良、上进、有理想,有一切让女孩子为之疯狂的条件。”
“你并非女孩子。”
“是,眼角已有皱纹,你总提醒我自己的年纪。”
“不不不,在我眼里你永远年轻迷人。”
“希望你过几年依旧这样说。”
勒拾旧笑一声,“等我也老了,我便娶你。”
言欢重重拍拍他的肩膀站起来,“早点休息,晚安。”
勒拾旧冲她吹口哨,“晚安。”
言欢背着他笑出声音来,好听极了。
勒拾旧对于灾难记忆总是凌乱的,就如那一夜,他始终没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他依稀记得陪张家群去产检,他亲自开车,张家群坐副驾驶座,然后战争爆发,张家群一直在抱怨咒骂,勒拾旧一如往常,沉默以对,终于张家群疯狂起来,与他抢夺方向盘,争执之中车子与一辆大型客车迎面相撞,他下意识的护住张家群,然后记忆便一片空白。
张家群腹中的孩子没能保住,人除了额头的小伤,并无大碍。
她要求见勒拾旧,“他在哪里?我去看他。”
言欢一支烟抽一半,隔着云雾看她,“你离开他吧。”
张家群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你凭什么让我离开他?你以为你是谁,你充其量只是他的姐姐!他宁愿为我去死!他是爱我的!”
言欢的表情依旧明暗不明,声音平稳,与平时一样,“他在重症监护室,随时会死。”
张家群咬牙,“我要等他醒来然后嫁给他。”
“他不会娶你,而且他已经不欠你。”
张家群震惊,她最怕这句话,自她醒来的那一刻起她便明白勒拾旧同她两清了,他宁愿丢掉性命,也要与她清算,她低估了勒拾旧的隐忍。
“也或许是因为他忽然发现他爱的是我呢?危急之时,他首先想到的是救我。”
言欢站起身,冷眼看她,“张家群,人贵自知之明。”
“你该把这句话送给你自己。”
言欢打开门走出去,又停下来,回头看着张家群,“若是他醒过来,我允许你去见他一面,若是他不能醒过来,”言欢顿了一下,“你便陪他一起去吧。”
张家群一惊,出了一身冷汗,言欢从不开口威胁人,却已是第二次逼她至此。
她真是个恐怖的人。
勒拾旧是在第五天醒的,醒来便看到言欢蜷缩在小床上,睡的毫无防备。
记忆回到他脑海里,他丝毫不为自己感到担心,反而松一口气。
艰难的移到言欢的小床上,将她搂到怀里才安心。
言欢并未醒来,在他怀里蹭了蹭换个姿势继续睡觉,勒拾旧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却知道这次两个人再次走到了死角。
即便张家群离开,她也不会同他在一起,日后两人的相处会更艰难。
这一切,无法转寰。
第二日他醒来,言欢就如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拿了流食喂他吃。
勒拾旧抱怨:“欢欢,你只有在我生病的时候才肯温柔,你可真吝啬。”
言欢将食物移走,然后示意特护,“你来帮他。”
特护走上前,勒拾旧赶紧道:“别别别,欢欢,我错了还不行?”
言欢认真的看着他,“你哪里错了?”
勒拾旧讨好的拉着她的手,他的左手已经完全失去力气,右手又要跨过肚子去拉言欢,姿势很是别扭,“我答应过你不再拼命,可是我不想欠她的。”
言欢脸上的神色越加冰冷,“以一只手为代价?你可知将来你的左手连端起一杯咖啡都无能为力。”
勒拾旧刻意避过的问题被她提起,他有些无奈,“欢欢,我不介意,我是右撇子,左手本来也不经常用。”
言欢沉默,收回自己的手继续喂他吃东西。
勒拾旧祈求她,“你不要迁怒家群或者是言家好不好?”
“好。”
“其实这样我反倒松一口气,家群本是单纯可爱的小女生。”
“是。”
勒拾旧担心,“欢欢,你是不是不能原谅我?”不能原谅他失去一只手臂,言欢最恨他自残,当年他去英国,也和此事有莫大关系。况且现下她信佛,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道理。
言欢没有回答。
“以后不会了。”
“我不再信你。”
勒拾旧微愣,心中难过,能讲出口的也只是道歉,“对不起,欢欢,对不起。”
直到喂勒拾旧吃完饭言欢才开口,“我会安排张家群见你一面,让她好自为之,还有言家,若是以后再与勒家纠缠不清,我不会手下留情。”
“我会转告她。”
张家群来的时候勒拾旧正在艰难的移动,若非特护扶住,已经摔倒在地,看到张家群,他坦然的笑,“请坐。”
语气已客气至极。
张家群黯然,“你还好吗?”
“好。”
“为什么舍命救我?”她心中忐忑,即期待答案,又害怕答案。
勒拾旧艰难的在她对面坐下,“因为我记得我初见你的时候,你完全不是现在的样子,一直都是我欠你的。”
“最初我们在一起很美好,你对我无微不至,脸上也总是挂着笑。”
“是,那时候我想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一生一世也无妨。”
“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勒拾旧看向窗外,“我们都太贪心,总想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张家群的目光落在他的左臂上,“听说在你生下来的第一天便遇见她。”
“是,成年之前,我的每一日都同她分享。”
“那时你快乐吗?”
“快乐,那时一心想的是与她一生一世,可是发生许多事情,哥哥与父亲接连故世,她的生活很忙碌,且已不需要我。”
这样平心静气的谈话,两人俨然已是老友。
“你定知道她也爱你。”
一句话让勒拾旧眸中的星光尽数熄灭,转换话题,“日后你同言家自当小心。”
张家群笑,“我知她为着你不会放过言家。”
勒拾旧摇头,“不,她从不主动树敌,每次必要别人先出手才可,你们避着她便是。”
“你不觉得她很可怕,且不可理喻?”张家群意有所指,言欢曾利用不光明的势力获利,这在勒宅并非秘密。
勒拾旧皱眉,“家群,她已经放过你。”
“所以你觉得我要对她感激涕零?她根本冷血无心。”
“不,你只需将她忘记便可。”
“你始终维护她。”
“是,她在我眼中只有可爱。”
“听妈妈说小时候她便无心无情,无论爸妈为她做多少,她始终不领情。”
勒拾旧有些恼怒,“这不能成为他们抛弃她的理由,而且既然抛弃,就不该一次次来勒家勒索在她伤口上撒盐!”
张家群从未见过勒拾旧如此表情,仿佛恨不得言家人全部去死一般,她震惊了,也彻底明白言欢在他来看,比一切都重要。
站起身与他道别,“或许以后不能再见面,我们后会无期。”
勒拾旧点头,“永别。”
傅君与李彼得相继来看望他,大约是同情心作怪,傅君与李君对勒拾旧的态度比往日柔和许多。
傅君仔细看过他的伤口,“左手是彻底废掉了,以后再招惹了其他女人废了右手,便可以真正回家做大少爷了。”
勒拾旧答:“正合我意,可以光明正大呆在宅子里与欢欢在一起。”
傅君笑,“你这执念若放在其他地方,或许地球早已攻占太阳系。”
“哈,这并非卫斯理的世界。”
“若非如此,你岂不是要变得更可怕?”
勒拾旧不满,“第一次有人说我可怕。”
傅君摇头,“我以为你已习惯,你的英国同学私下都称呼你为唐人怪胎。”
“他们一副势力嘴脸才真正可恨,即看不起凭实力留学的中国学生,又对出手阔绰的人满脸讨好。”
“瞧,你竟会为此事愤愤不平,可这是现实世界,我也为钱留在勒宅。”
“我只是不愿与他们交往。”
“你对除了香港之外的人全无兴趣。”
勒拾旧一愣,“是如此。”
原来傅君才是真正事外人。
傅君叹一口气,“这些年,她也不容易。”
“我知道,我在尽我努力不让她感到束缚。”
“既然已经知道没有结果,为何还要苦苦相逼?”这已不是他第一次问此话。
“看不到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思。”
傅君苦笑,“我即将半百,从不知世上还有如此至真不愉的爱情,年轻时候忙着要立业,后来见过太多真真假假的爱情,不愿去剖析,草草成家,勉强度日,至今一切安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