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师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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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师灭祖-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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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这个难题丢给他:“那您占了多少字?”

他回头看我一眼,神情甚是友善:“其实我们都做过,至少沾了点儿边,但没有坚持,所有不能说好只能说不算坏的人,和坏得还剩那么点儿好的人,都做过不是吗?”

“嗯呵。”

“你不是来谢我的吧。”

一瞬间尴尬了,只觉脸上火热:“您这儿需要人手吗?”

“需要,也不需要。”

“嗯呵?”

“需要人,但不需要你这样的人。”

我咽了口吐沫:“您需要什么样的人,我就是什么样的人。”

“哦?”他双眉一轩,煞有兴致地看着我。过一会儿,不知为何微微一笑,竟有些荡人心魄的力量,想必年轻时俊朗不凡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闷骚的心啊,即使老了也相当耐看:“有个地方很缺人,但又苦又累,很多人去了但又很快走了,你愿意去那个地方吗?”

听起来像是打杂干粗活一类,不管了,有个栖身之地就好,再苦再累,坚持一天就少了一分被官府抓住的可能:“愿意!”

“流汗流血是常事,需要再细想吗?”

什么活儿还得流血哇?细问,老者便不说了,神神秘秘的。

还有什么能惨过被抓?

“我没有别处可以去……”

他点了点头,唤了声:“子洛。”救我的白衣少年片刻间走了过来,隔那么远也不知道怎么听见的。他今天换了一件檀色长衣,腰佩玉带,格外高挑出尘,老者吩咐:“带他去故园。”子洛一惊:“为什么?”老者笑而不语。子洛神色分明有些复杂,眉宇间透出不忍:“师父……”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我打断他们,斩钉截铁地:“我自愿的,走罢!”

我的救命恩人于是不再多言,默默地领我绕过池塘,穿过画廊,经过数间雕镂跨院,走了好一会儿,才在一间白砖黑瓦的屋子门口停下。

“这是我的平安符,灵验得很。”他突然从颈上取下一根红绳系的不知名物件,不由分说挂到我头上:“我就是靠它度过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相遇即是有缘,但愿也能保佑你。”

一阵莫名的恐慌笼罩过来,更多的是迷茫:“这地方你也待过?很糟么?”

“没有最……只有更……你懂的。”话音刚落就跑出很远,留下一个不算潇洒的背影。

不由得悚然,什么恐怖的地方可以让人闻之色变成这个样子?想想我也真背,两天前还舒舒服服地在家被人伺候着,眨眼工夫就沦落到这步田地,连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也无权知道,什么?可以不选?外面还有追兵似虎等着你,不怕死的大可迎着暴风雨前进。归根结底,所有的选择只是不想沦为最糟。

孤零零站在院子中央,周围连个人影也无,半新不旧的几间屋子,寂静无声,午饭时间一丝儿烟火气都没有,里面到底有没有人类呢?

瞅见围墙底下一滩血迹,挺新鲜的颜色,看来伙食不错,还有人杀鸡。

“刚才是绍子洛么?”一个悦耳的女声骤地在身后笑道:“他不是发誓此生再不踏足故园一步?我还以为再也不会在这个地方撞见他哩。”

“是啊,他奉命送我。”世上还有这么甜美的女孩儿呀,和她的声音一样,花朵儿似的小脸上柔柔绽放一个娇丽的笑容,格外醉人,顿时觉得此处美好起来:“请问,我干什么活?”

“我叫初初,白初初。已经有人告诉我你来这里,渴吗?”

这个忽然转变的无关紧要的话题使我结巴一下:“还,还好。”

“那跟我来。”她转过头,加重语气:“跟紧。”

似乎不是去吃饭的样子,我亦加重语气:“我我我还没吃饭——”

“还是不吃的好,这可是为你着想,一般我是不会为别人着想的。”

懒懒的语气着实令人不爽,什么逻辑,让人饿着反而是为人好?

说让跟紧还是照做吧,初来乍到听人劝吃饱饭。她推开门,来到昏暗的内室,又打开一个木箱,手持油灯,抬起一脚踏进去,半个身子都没入箱中,瞪我一眼:“跟紧。”赶紧上前,一看吓了一跳,箱子并不是箱子,它没有底,而是无限延伸无底洞一样黝黑的台阶。

藏着掖着的终归不是好事。

默数台阶,下了有一百二十步,湿气越来越重,简直怀疑来到地府。初初借手上的油灯点燃壁灯,周围一下子亮堂起来,原来已到达最底层。身边有数人,都是一般年纪的少年,个个一身短打,精干异常,获得光明的一瞬间几乎同时打量身旁的人和这间宽阔的石室。

四壁光溜溜,什么都没有。

白初初手上多了一笔一纸,笑颜如花的女孩不知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散发着例行公事的冰冷:“四面墙上刻着你们的问题,答案口述,现在开始。”

这唱的哪出,当个杂役还得考验智商?如今的就业形势已然如此严峻,委实令人感慨。走近离我最近的那面墙壁,只见上头浅浅刻着数行小楷,头一句是:说出上面的小屋,除了箱子的其他陈设。

我的天呐……只看过一眼谁还有印象?

第二行写得是:来时经过的花园,一共闻到几种气息。

这个……回忆回忆倒还回答得出,作为一个好吃懒做的典范,嗅觉和味觉一直是超乎常人得敏锐啊哈哈,否则如何享受人间美味。

第三个问题更离谱,我都懒得说:走过的台阶共多少层。

只是本能,记下了台阶的总数。凡事多留个心眼是我爹的又一个口头禅。

那边的你问我答已经开始,每人五个问题,第一位仁兄一条也没答出,白初初便在纸上写了两笔,动作像是画了个叉。第二位好些,答出两题,依然是个叉。第三位就是我。

“我能先回答第二道题么?”

她眼皮抬起来又很快垂下去:“可以。”

“海棠、君子兰、珊瑚豆、还有油炸大虾?”不确定地盯着考官的脸,却看不出一丝端倪,只好继续:“一百二十个台阶。”

“第一题。”

第四第五我都答不出,这样下去必然被赶走,唯有寄希望于小屋的陈设……小屋的陈设,闭上眼睛,用尽全力去想,一副画片福至心灵地浮现在脑海:“一张几,两张椅,一只香炉,一幅画。”

“完了?”

看样子还有,再使把劲儿:“墙角一双鞋,绣鞋……蓝绒绣鞋。”

接着问第四和第五题,我很干脆地回答不知道,于是她在纸上打了个勾:“五对三,通过。”

最后一位仁兄已经顺利答出四题,显然神勇得很,正在思考第五题,盯着白初初艰难地说道:“我认为府中最不符合常理之事便是……你是男人!”

嗤,这孩子太逗乐了,答不出也不能胡说八道呀,更不能人身攻击不是?白姑娘怎么不揍他?









第4章 第 4 章   无那尘缘容易绝



“五题皆中。”白初初大笔一挥,神色淡然指着我和他:“你,和你,跟我来。”

白初初是男人?

是男人?

双耳有坠,青丝挽起,体态婀娜,语声多娇的可人儿是大男人?!这世界欺骗我,还是我的眼睛欺骗我?为进一步确认,凑近一百分得主:“老兄,你咋看出来的?”他抿了抿嘴,偏过头悄声道:“她刚才辫子歪了,却连眼睛也没眨,女人绝不可能容忍身上任何地方的凌乱,即使没有时间整理,也会摸摸碰碰,甚是介怀。我这才注意到她,仔细观察,他说话时竟有喉结,不过很难一眼看出。”

神人啊,这都什么观察力啊,哥们儿有前途。

一阵巨大的摩擦声,白初初的面前瞬间开了一扇石门,我们紧随其后,将不及格的仁兄们丢在了原地。

石门之后是令一间一模一样的石室,无甚新意,当中站了四名二十出头的少年,有高有矮,有清瘦有健壮,看来我无论和谁比年纪都是最小。不知道这一轮又要考什么?

“诸位都通过方才的考验,现在,请你们去拿水中的钥匙,钥匙只有一把,先触碰者为胜。”白初初的目光落在墙角的黑坛子上,上马石般大小,黝黑的刷漆清澈的水面,微微荡漾细小的波纹。他清了清嗓子,刚宣布开始,一个少年速度极快,甩开众人一步冲到跟前,手掌刚伸进水里便听一声惨叫,捂着手臂在地上痛苦的翻滚。

傻子,闻不出刺鼻的气味呀?感谢我的好鼻子,又一次救了我,六人中只有我和神人大哥没有动,还有一名留着漂亮胡子的黑衣少年。

白初初在纸上画了三个大叉,指点我们三个:“坛后还有一把钥匙,先触碰为胜。”

“你说先触碰为胜!刚才我是第一个触碰的人!”地上的伤者嘶声道,他的手臂已经皮肉翻卷,露出鲜红的嫩肉来,观之悚然。

“亏你还通过第一关,不知道非制定规则者没有申诉权利这一道理么?”

不等他说完我便迅速冲向坛子,匍匐于地去掏钥匙,果然有一物甚是坚硬,紧紧握在手中。

不是吗?先触碰者为胜,显然占了一条先机;制定规则者决定胜负,他又没说没喊开始就不能去抢,即便抢到不算数,重新开始好了,我又不吃亏。这个世界本没有规则,所谓规则都是由人制定的,故人就是规则,人性多变,保不齐哪次不走康庄大道反而能收获宝藏。

剩下的两人愣了愣,似乎瞬间恍然大悟起来,我的命运就比较可悲了,短兵相接一向不是我的强项,动起拳脚又怎是两个大人的对手,这俩牛人一个猛踩我握拳的手,一个狠掐我脖子,都他妈无比致命啊,巨痛中我松开手掌,眼前金星一片。

二人打得难分难解,看来还有一番较量,我又是最怕痛的,自知不敌便随他们抢夺厮打,两败俱伤更好,索性倒地不起等待疼痛过去。现在才知道为什么饿肚子比吃饱饭要好,如果可以选择,你是选满地喷饭还是秀气地呕出一口清水?

神人和牛人各展神威,最终神人力道稍差被一拳砸中鼻梁,和我一样作仰卧抽搐状。

同样伤痕累累的小胡子牛人无疑摘得桂冠。

“精彩绝伦。”白初初含笑鼓掌:“目不暇接,老实说诸位是我见过最有看头的一次甄选。”

我们应该站成一排脱帽鞠躬表示感谢么?

这是哪里,这些人在做什么,为了什么,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曾经认为相比被官府追得满街乱跑这里幸福得多,显然判断有误,不快点离开恐怕死的更快。

“你是我们需要的人,从这里走,外边有人带领你去适合你的地方。”

牛人喜形于色,用袖子擦擦脸上的血,目不旁视地走了。

“至于二位,请随我来。”

我们原路返回,攀上幽深的台阶,从箱子钻出,回到来时的小屋。穿过画廊与荷塘,回到那汪碧水旁。垂柳依依,万籁俱静,这地方仿佛从始至终未曾沾染人世的喧嚣。老者依然默默站立,观山望水,气魄淡然。

从前家居无聊,我和哥哥们讨论过如何使自己拥有超凡脱俗的气质,得出如下结论:

须发皆要长而飘逸,随风而动;其次身穿长袍,白色为佳,衣袂微扬,手持折扇或书卷;站姿需格外注重,东倒西歪肯定不行,直如木桩又显呆笨,必然是挺拔中带着劲秀,空灵中带着沧桑;然而最为重要的是眼神,目光呆滞首先排除,眼珠乱转显然有病,平视前方,专注于注视什么又其实什么都没看,深邃不乏悠远,坚定中透出一丝悲悯,一看便是宁静淡泊却又隐隐有着忧国忧民之情怀的智者贤达。

我二哥为此苦练月余,忽于某日听到爹娘的耳语,崩溃之:“这孩子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手脚活动不开似的,眼珠也不甚灵光,听说患痴呆之症的孩子都是这般。”

无疑这老者亦很符合我们的总结,但他是大人,摆起造型就显得自然的多,所以装酷这种事儿,越是上了年纪有些身份阅历的人越容易上手。

“我没通过。”小神人垂头丧气:“看来我没有这个资格——”

“所以你来告别?”

“我想,至少需要亲口道谢。”

老者笑了笑:“据说通过的那个家伙很厉害?”

我们同时抖了下,小神人捂鼻子,我摸脖子,不约而同想起那拳头和铁指神功的滋味。只听小神人毫不犹豫地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手段强硬,下手毫不留情,我们自认不敌。”

“是不敌,还是不愿拼上性命?”

一语戳中痛处,诚然我根本没想去拼命,我觉得这辈子我都不会为了亲人以外的什么去拼命,无论名誉、信仰、财物、或是其他貌似重要却又可有可无的东西。小神人与我表情类似,明明有些尴尬却又不好意思不掩饰:“总之我们不是他对手,至少在勇气上。”

“他很有勇气,所以去了该去的地方。”老者缓缓道:“如果你懦弱,根本不会参与争夺,较量之后自知力不从心主动退出,这叫自知之明,人最可贵便是自知之明。勇气由实力而来,而实力是可以培养的。有勇无谋才是最大的悲哀,不可救药。”

不对吧,我大哥也是这样的人,什么事儿都冲在最前,一鼓作气努力完成,往往比遇事掂量着办的我更容易达到目标获得成功。他的目的永远那么明确,手法干净利落,效率奇高而无需旁人相助,一直以来都被我们认作优秀的典范。这么说,大哥也是有勇无谋的典型?

他虽凡事神速,却也栽过不少跟头,颇吃过些亏,比如幼时一起嬉戏,抓知了的总是他,因为他总能得手,而从树上摔下来最多的也是他,又比如掏鸟窝被鸟妈妈啄伤啊马蜂窝被蛰得满头包等等。我和二哥总是站在安全处,同情并幸灾乐祸地望着他,他却好了伤疤忘了疼,每每身先士卒,连爹都说他就不晓得什么叫智谋,所谓有时瞻前顾后不是坏处云云。

“你很容易走神。”老者忽道。

骤地惊醒,发现神人已经走远:“他其实是你要的那种人,对吗?”

“你们都是。”

“我是天生胆小,虽然知道谋字怎么写,但真的什么是谋都不知道。”

“其实你清楚自己的能力,只是不愿在不明不白的地方做不明不白的事,你考虑的比他们多。”

我支支吾吾地,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脸色,半晌鼓起勇气:“其实——我是女的。”

他毫不动容:“我知道啊。”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还以为那天破衣烂衫脏得不似人的样子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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