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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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雪-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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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笺走近几步,坐在他身侧,低声唤他:“公子?”
“公子不舒服么?”
素笺小心去探他的额头,却被他一掌拍开,皱眉:“公子在发烧吗?”
“没有。只要你回去睡觉,别来烦我就天下太平!”蓝沙头晕得厉害,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来。
素笺肯定自己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轻笑两声,安分地坐在一边不碰他:“公子……”她轻轻地唤他。
这声唤得温婉柔软,使得蓝沙也是一怔,讷讷地问:“作什么?”
“我差人去了画府,大约明日便有回信了。”
蓝沙低低应了一句,“嗯。”
“公子不生气?”素笺笑着问了一句,也没等他回答又接道,“阑棠若在画府,明日也会过来,公子——可要见他?”
晕眩感慢慢褪去,蓝沙抬眼望向她:“不。”
“不见么?”素笺点头,“好,不见就不见,素笺自会打发他离开。不过——公子你可欠了素笺一个人情,他日素笺有事求你,公子不要拒绝可好?”她笑得有几分算计的意味。
蓝沙想了想,也只能答允她:“好。”
“既然如此……”素笺天真烂漫笑得无比纯洁,“素笺这就求公子一件事。”
蓝沙见了她这种笑法简直是哭笑不得,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你说来听听。”
“公子应该也知道素笺的一片心意……”素笺状似哀怨地叹了口气,“素笺自知配不上公子,不敢奢望与公子共度白头,只求公子能抱素笺一晚。明日之后,素笺再不会来纠缠公子。”
“你喜欢我?”蓝沙的表情像是吃饭吃到了沙子。
无所谓高兴不高兴,而是可信不可信。
这个女人骗人说谎是家常便饭,这次恐怕也是她新想出的整人手段,不管他应好还是不好,只要他当了真定会被这整他整上了瘾的女人偷笑……
“素笺是说真的!”把蓝沙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素笺加重语气重复了一句,不由为自己在蓝沙心目中的形象叹气。
“你真的喜欢我?”蓝沙眉头纠结,不信。
他身边的人最痴心的人莫过于灵犀跟灯芯,两人都是一心一意为了对方好,希望对方能够幸福快乐,结果弄得自己痛苦不堪。他并不欣赏这种爱恋的方式,不愿意为了别人牺牲,也不愿意接受别人的牺牲,但也不会有人像素笺这般表达喜欢吧?
“我不信。”
还真是干脆利落、斩钉截铁……素笺捂着受伤的心口望望天:“素笺对公子确是一片真心,公子不信也就罢了,素笺并不强求,但公子方才答应的事,只望公子勿要反悔……”
蓝沙冷冷地望上她:“抱你一晚?”
“素笺可是为难公子了?”素笺微微垂眸,有些受伤,“公子不会也忌惮什么男女授受不清吧?”
蓝沙也说不清心里是窘还是恼,偏又看不得她这种神情口吻,叹气道:“你还真不怕女儿家名声败坏……”他话说了一半就知道自己说错了,不由止了口苦笑。这个女人连妓院都开,还会在乎什么名声……
素笺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跟着一起笑:“今儿个素笺就在这屋睡了,只央求公子拥上一夜,不会唐突公子的。”
蓝沙除了苦笑已然不知道应些什么了。这女子说得百般求全,好像倒是他这个男子吃了多大的亏似的。
“公子……这样可好?”
“随便你!”蓝沙躺到床榻上,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素笺安静地望着床上凸起的被子,慢慢放下挽起的发髻,走到床边,躺到那个人身侧。
蓝沙微微咬了咬唇,伸手将这个女子拥住。一种带着脂粉跟发油的香味,清清淡淡地在身边弥漫开。

蓝沙醒来之时,屋中已没了素笺的身影,只有沉香丫头坐在床边打瞌睡。
和衣睡了一晚,蓝沙睡得并不安稳,加上拥了素笺一夜,从头到尾浑身不适,老实躺着并没有起身:“沉香,你醒醒!”
“天幕公子你醒啦?”沉香搓着眼睛起身。
“你家姑娘呢?”蓝沙闭上眼微微吐气。
“姑娘去雅室招呼画府大公子了,让奴婢在这里侍侯公子。”沉香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口走,“姑娘让人炖了燕窝粥,我这就去盛!”
阑棠来了?“药炉里有一罐药,先帮我把药拿过来。”
“哦。”沉香依言将药倒在碗里端过来,“这药凉了,没有关系吗?要不要热一热?”
蓝沙坐起身将药接在手里,摇头:“没关系。”
“那我去盛粥。”沉香取了枕头垫在他背后,转身出去。

喝着冰凉的药,念及前一晚的事,蓝沙还有一种极荒谬的感觉。那个女人胡来也就罢了,自己居然当真抱着她睡了一夜……
他搓着太阳穴,头痛得不得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不舒服还是因为这女人的古怪行迹。
不一会儿,沉香便端了燕窝粥进屋。
“画府大公子还在府上?”
沉香眨了眨眼,笑道:“我没留心。公子若想知道,奴婢这就去问。”她将蓝沙床头的药碗收走,把燕窝粥端给他。
“你去看看。”蓝沙挥挥手。
沉香应声出去,乖巧得很。
“画府大公子一个时辰前已经回钱塘去了,而且……”沉香皱着眉,有些困惑的地方。
“而且什么?”蓝沙为素笺信守承诺松了口气,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起身离开床塌,随口问着。
“而且姑娘好像也走了。”
蓝沙闻言微愣了一下:“她跟佘阑棠一起走的?”
“看起来不像。凤娘说姑娘是送走了佘公子之后才走的,还托凤娘照看画舫,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沉香觉得奇怪,“姑娘先前也不曾说有时要离开啊……”
“她有没有说她去了哪里?”蓝沙有些意外,莫明想起前一晚素笺奇怪的行迹,隐约觉得不对劲。
沉香摇头:“没有,所以才奇怪……”
蓝沙想了一下,淡淡地道:“不会有什么事的,也许过几天就回来了。”
“天幕公子不担心吗?”沉香回过神笑嘻嘻地问。
“担心她做什么?”蓝沙冷哼了一声,瞪了这多管闲事的丫头一眼:“你没有其他的事可以做吗?”
沉香对上他不耐烦的神情,退了一步站在一边:“姑娘让奴婢寸步不离地侍侯公子。”
“她现在不在这里。你出去!”蓝沙不再理她,径直打开药柜将药材细细看了一遍。
“公子就不需要帮忙吗?”
“不要。”蓝沙冷冷应着,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目前的行为叫做过河拆桥。
“好吧,既然如此,奴婢就在门口候着,公子有什么吩咐只管招呼奴婢。”沉香走到门口,将话说完了,带上门出去。
这丫头也是个机灵的主儿,加上早知晓他的性子,对他这番逐客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自个只管做自个该做的事。
蓝沙哼了一声,只能眼不见为净,回身为自己把脉。就算他体内的那些毒相生相克,他的身体也再受不起剧毒的侵蚀,停止服食毒药的结果却是让各种毒更快地失去均衡,毒入心脉,到那时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素笺那女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但他现在自身难保,实在是无暇顾她,只希望她不要又惹出什么事来才好。

、第三章
素笺离开胭脂觞已有十日,却是音讯全无。
蓝沙只管埋头在药房里配药,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再造出一颗救命丹药来救自己,根本没有闲暇去顾这丫头是死是活。
月上三杆,胭脂觞还是一般灯火通明。
蓝沙体力不支,早早地睡了。
“沉香姐姐,你快去看看!那个惹事的廉瑞侯又来了!”
沉香皱眉问道:“姑娘不在,他又来做什么?”
“这我可不敢说……”
沉香笑着推推这丫头,柔声安抚:“妹妹你别急,画舫里的客人又凤娘招呼着,出不了什么大事。”她竖起耳朵听听药房里的动静,松气道,“咱们说话小声些,别把公子吵醒了。”
她话音未落,药房的门便人被推开。
“有什么话不能让我听?”
沉香被他吓了一跳,讷讷地道:“公子……我们吵到你了?”
蓝沙猛地咳嗽了几声,皱眉问道:“廉瑞侯来做什么?”
“公子何必担心这种小事?只管安心歇息就是了。”沉香这几日最清楚他的身体不过,知道他根本没有余力来管闲事。
蓝沙皱眉冷冷瞥了一眼。
沉香身边的女子年纪尚轻,站在一边有些不安:“扰着公子休息了,奴婢给天幕公子请罪……”
“行了行了,我去看看那廉瑞侯来做什么。”蓝沙微微呼了口气,不再理会挡在门口的两个丫头,径直往厅堂方向走去。
“奴婢陪你去!”沉香见拦他不住,赶紧跟了上去。
沉香领他到了廉瑞侯隔壁的雅室就坐,叫人送了茶点果品上来。
隔着一座屏风,廉瑞侯与凤娘的声音清楚地传了过来。
“我们家姑娘不在,凤娘陪侯爷饮酒可好?”
“笺姑娘到哪里去了?”
“姑娘的私事,凤晚怎敢过问?倒是侯爷上一次造访与姑娘谈了许久,可是知道姑娘有什么打算?”
蓝沙回过头低声问:“廉瑞侯已经来过一次了?”
“是,姑娘离开前一日,廉瑞侯来过一次。”
蓝沙皱着眉挥挥手,没再说什么。
屏风的那边传来廉瑞侯惊异的声音:“你们姑娘当真去了?”
“当真去了哪里?侯爷若是知情可否告之?”
“笺姑娘不会是什么都没有交代就走了吧?若是本侯猜得没错,笺姑娘该是去了朝炔城……”
“什么?她去了朝炔城?”蓝沙绕过屏风,直直走到廉瑞侯身前,眸光清寒,亮得出奇。
廉瑞侯是第一次见到他,眯着眼将他好一阵打量:“你是什么东西?”
蓝沙冷笑,不答反问:“你又是什么东西?”
廉瑞侯将扇子一摊,潇洒地扇了扇:“本侯乃是……”
“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你说那丫头去了朝炔城可是当真?”若是真的,那这丫头当真是疯了!
“自然是真的,本侯岂会信口开河!”
蓝沙在气恼之余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盯着眼前不明状况的廉瑞侯,再问:“她去朝炔城做什么?”
听得他的问话,廉瑞侯像是想通了什么事,合起扇子往掌心一敲,有趣地道:“你就是让笺姑娘四处收集药材的人?”面无血色,印堂发黑,看来病得不轻。
蓝沙怔了怔,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应他这话。
“想不到让笺姑娘费尽心思的人居然是这样的……”廉瑞侯“啧啧”有声地叹惋着。多少人对笺姑娘魂牵梦萦,她却原来喜欢这种一条腿跨进棺材的病痨鬼……
“那又如何?”蓝沙不屑地一抿唇,厉声问道,“你究竟跟那丫头说了些什么?她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跑去朝炔城?”
“告诉你也可以……”廉瑞侯斜着眼睨他,“我不过是听闻笺姑娘费心四处收集药材,来告诉她一个消息而已。八年前朝炔城主穆刀笙中了七毒,将城主之位传于心腹穆弦衿,退隐江湖不问世事。不知你可知道此事?”
可知道此事?蓝沙冷笑,挑眉:“我不认为穆刀笙这种人会因为中毒而退隐江湖不问世事!”虽只见过穆刀笙几次,但这人的锋芒岂是他用几种毒药压制得住的!
廉瑞侯别有意味地瞥了他一眼,笑道:“没想到你还是穆刀笙的知音……”他摇了摇扇子,接道:“其中的原委你就不用了解了。总之穆刀笙携眷归隐……”
他说到这里,猛地住了口,咳嗽了两声。
“接着说。”蓝沙对“穆刀笙携眷归隐”这件事并没有太大兴趣。
“穆弦衿多年来一直在找寻对穆刀笙下毒之人,也在找寻能够解此毒的灵丹妙药。大约一个月前,他得到了传说中的圣药‘杜鹃血’,希望能借此解了穆刀笙的毒……”
“杜鹃血?”蓝沙哼了一声。传闻中这“杜鹃血”能让人起死回生……世上若真有这种圣药,那还要大夫做什么?传闻?传闻中长白千年血参也能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结果又怎样?“她不会为了这种东西去了朝炔城吧?”他的脸色煞白。
廉瑞侯点头:“聪明。”
蓝沙转身便走。
“天幕公子!公子!”沉香立刻跟了上去。
“这是你们姑娘什么人?”
凤晚一直站在一边,闻言走近一步,应道:“那要姑娘自己来说。”

“再过去便是朝炔城的地界。就到这里吧。你自将这封信带回画府交给你们大公子,不要误事。”
劲装男子将蓝沙扶下马,迟疑:“那天幕公子你……”
“只要你不误事,我自然也不会有事。”蓝沙被颠得脸色发青,双腿打颤,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他怕那丫头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让画舫里的侍卫骑马载自己过来。依他目前的状况,在天寒地冻的日子里策马狂奔几近找死。但素笺离开画府已有十日,为了节省时间,也避免引人注目,他还是狠着心舍了马车骑马过来,现在想来倒有些得不偿失。
“那小的告辞了,请公子保重。”劲装男子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蓝沙抬头遥遥望向朝炔城,讷讷骂道:“死丫头……”再要说些什么,却是脚一软跌跪地上,俯身“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他单手支地,用袖子擦去嘴边的污血,却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将泛白的袖子染了一片暗色。
“死丫头……”他呼了一口气,再骂,然后勉力起身往林子里走去。
朝炔城……朝炔城……
素笺那丫头还没受够么?居然回去自投罗网?
自从八年前大闹了朝炔城,蓝沙一直知道有人在找自己的下落,但托了阑棠的照顾,几年来深出简出才没有被朝炔城的人找到自己。没有想到有一日自己会亲自送上门来。
八年前……就是遇到素笺的那一年……

那一年他十六岁,素笺十五岁。
那时候他已经是现在的凉薄性子了,除了药毒病理对什么都没有兴趣,早早便在江湖上行走,性情出奇地孤僻古怪,有着绝顶医术却不肯轻易出手救人。朋友更是少得可怜。钱塘画府的大公子阑棠却是其中一个。
所以阑棠的宝贝小弟受伤请他去画府的时候,虽不情愿,他还是去了。
但画府三公子灵犀的内伤太重,伤及心脉,他耗尽心力救治了三个月,仍然难以痊愈。他看在知交面上确实尽了心力,但对灵犀有愧于心,又觉有负于阑棠,无颜面对,在灵犀的伤势稳定之后,便趁夜走人,不想再见灵犀那乖巧听话的样子,也不想再见阑棠强撑起的宽容。

夜色中,清月独照,有人推门而出,咯吱一声脆响,在万籁俱寂的深夜中格外刺耳。
月光懒懒映上出门的蓝色身影,映得他面白如纸,单衣瘦弱。这人还是少年,十六七岁的年级,五官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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