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烟尘- 第19部分

让婢女给暮烟尘盖上毯子，水笙月停下手中的活，发起呆来。

她虽然是个弱质女子，但是毕竟也出身将门，从小就在那种环境中长大，对朝堂上的事情也有一点了解，要不是爷爷的好友举荐，她现在也不会成为皇上的女人，还怀上了孩子，低头摸摸肚子，温柔一笑，记得第一次见皇上的时候，自己紧张得不行，下午就接到皇上要她侍寝的通知，从那时起，手心开始冒汗，刚想唤来嬷嬷收拾一下，帘子被掀开了，进来的不是嬷嬷，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至少在她见过的人中，他是长得最好看的，甚至比传言当年天下第一美人的娘亲还要美。

“下去吧！”磁性的声音响起，其中夹杂着些不耐。

“是。”跟在旁边的公公躬身退了下去。

不耐的声音让水笙月紧张之中还增添了一丝恐惧，她连忙低下头，再怎么好看也是九五之尊，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年轻皇上。

“不舒服吗？”低低的声音，没有先前的不耐。

水笙月感觉男性的气息就在她的头顶，很陌生但是很好闻，绞了绞手指，她这才想起自己没有跪拜，连忙站起来，却发现腿脚麻了，向前扑去：

“啊！”她轻呼一声，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手掌触到一片温热，抬起眼，才发现自己在皇上的怀中。

“皇……皇上……”十几岁的小姑娘第一次见自己的夫君，怎么可能不害羞，但更多的还是害怕，连忙低下头。

“以后小心点。”南玄玉抱起她放在床上。

“谢谢皇上。”水笙月偷眼看去，一身紫色常服，俊美的脸庞在昏黄的灯光下越发迷人，她忍不住飞红上脸。

“皇上用膳了吗？”水笙月问完咬了自己的舌头一下，现在还不到晚膳的时辰。

“没，过会儿再说。”南玄玉也坐在床上，问了一下她平日里都干些什么，两人都也谈得来。

水笙月一直低着头，但还是忍不住偷眼看看旁边的男子，继而满脸红霞，心如小兔般跳脱。

接下来的时间，水笙月觉得自己像活在梦中一般，平易近人的皇上，轻松的谈话，仿佛和世间每一对新婚夫妇一样。

晚上欢好，真的很痛，但是她却觉得很幸福，看着南玄玉隐忍的汗珠，一颗心就那么遗落了。

第二天一早起床，看着床上的凌乱，娇羞万分却也甜蜜万分。

那天她都在盼望见到那个让她心动的男子，却听到了皇上要到许嫔那里留宿的消息，忍不住黯然伤神，晚上歇息的时候，觉得自己早就住惯了的宫殿竟是那么的冰冷空旷，让她有种落泪的寂寞。

进宫前，家中的长辈就告诉她，皇上不同于一般的男子，就算是一般的大家男子，也是有三妻四妾的，所以让她进宫后，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就好了，虽然心中安慰着自己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但是心底的最深处还是希望他能属于自己一个人，这也就是为什么历史上会有那么多的嫔妃争风吃醋捧高踩低的缘由吧！

虽然自己不为名，不为利，只为让那个男子多垂怜一会儿，但是想到慢慢会变成心狠手辣之人，就像美丽的珍珠渐渐失去光泽，便忍不住一阵害怕。

不过那样的黯然伤神并没有持续多久，那天清晨的时候，她照例给皇后请安，然后和新进的妃子们聊天，却感到一阵难受，整个人也摇摇欲坠站不稳，坐在上面的皇后立马差人去请太医，她看着旁边那些妃子们的眼神，再想想进宫前听到的一些话语，忽然心中有个猜测，但又觉得不太可能，混乱之中，她看了皇后一眼，那个清丽妩媚，无意间改变她命运的女子，满脸疑惑，其中透着着急，再看看庄妃司徒晓薇严重的戾色，忍不住苦笑，若是皇后再大些，只打了一些事情，会不会还是这么着急呢？

她被扶到凤仪宫的偏殿，帘子被掀开，率先进来的却不是太医，而是皇上，水笙月一见他进来，心上一阵欣喜，自那天晚上后，她就在没有见过皇上，没想到现在自己小小的不适，皇上就亲自来了。

南玄玉身后的太医鱼贯而入，看着他们眉开眼笑，水笙月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恭喜皇上，淑妃娘娘有喜了！”

一句话，让多日来劳累的南玄玉展演一笑，看呆了大殿中站着的那些女子们，等回过神来，水笙月才发现凤仪宫的主人皇后不见了。

皇上似乎是没有注意到这些，让那些妃子们散去后，抱起自己径直往回走。

水笙月来不及疑问，就和南玄玉走出了凤仪宫，看着凤仪宫那些假装干活的宫人们，他脚下一顿，吩咐后面的公公：

“去看看烟尘，别出什么事儿！”

烟尘，是皇后的名字，原来皇上注意到了。

自诊断出来的那天起，自己宫殿里的人员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调来的几个嬷嬷都是伺候过太后的，还有外面的守卫也增加了一倍，她俨然成了重点保护对象，现在想来，皇上怕是依据小日子早就知道她有了身子，所以才那么重视。

后来她就搬进了凤仪宫，皇上也时常来，却不留宿。

宫里面是最森严的地方，也是黑暗最多，流言最多的地方，她进宫以来，不止一次听说皇上和皇后并没有圆房，但那都是下人们偷偷说的，无意让她听见的，她到凤仪宫之后就发现皇上和皇后的奇怪，皇上可以放下架子哄皇后开心，那是宫中其他女人都得不到的，也会随着皇后打打闹闹，纵容皇后经常出宫找贤王玩，但却不会像一个丈夫那样对待皇后，因此宫中有很多人说贤王喜欢皇后，而皇上有自己的心上人，说过那话的人都被封了口，他不容许有人败坏皇后和贤王的名声，所幸皇后和贤王都是正大光明，流言也就渐渐少了。

暮烟尘醒来的时候，就见水笙月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神色悠远，像是在回想着什么事情。

她笑了笑，水笙月还是有望让南玄玉接回去的吧，毕竟现在有身孕的妃子只有她一个，南玄玉再狠心也不可能不要自己的皇儿。说来奇怪，自从水笙月怀孕后，其他妃子都没有传来消息，现在想想自己的处境，那些事情就像是有人在暗地里操纵一样，处处透着怪异。

窗外风光正好，暮烟尘没有惊动淑妃，依旧趴在窗边，看外面彩蝶纷飞，心下惆怅，人真是奇怪，就像自己，只是偶然见过南玄玉一面，就那么喜欢上了他，为着多见他一面精心梳妆，为着他的微笑高兴，为着他的无情伤心，可是自从那雨林国公主进宫后，她的心就像深山中的镜湖，心如平波，再也翻不起半点波澜，是伤心到麻木了，还是极致的绝望？

园子中忽然有了了人的脚步声，水笙月看着一身墨袍的苏棹歌，出声：

“烟尘和苏大将军是怎么认识的呢？”虽然在宫宴上，苏大将军说是皇后帮助过他，但是看他们相处的情景，显然不是。

“我出嫁前几天，他来鹊桥仙，正好碰上了！”暮烟尘忽然想起那天的场景，满地阳光，男子斜飞入鬓的修眉微微扬起，星目挺鼻，浅色美唇，一身墨袍更增添威严的气质，细细看去，含笑的目光中却有透出少许温柔，映着楼上那抹嫣红。

“他说是来提亲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暮烟尘轻轻说道。

“可是并没有听到霜花国苏大将军成亲的消息啊！”水笙月想起苏棹歌对暮烟尘的温柔，浅浅一笑。

“难道他是来找浅白流陌提亲的？”暮烟尘不知道怎么了，听听到水笙月的话，忽然俏皮起来。

“那怎么可能……”说不定是有备而去，专门看新嫁娘呢！水笙月没敢说出来，至少现在暮烟尘还是雪灵国的皇后。

“苏大将军身边的人……嗳，怎么了？”水笙月正想问问苏棹歌身边为什么会多出来个人，就看见暮烟尘眼睛蓦然睁大，身子也不由自主站起来。

“还真的是来找浅白……”她喃喃道。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狠狠发泄
苏棹歌身边青纱青衣的男子朝这边看过来，那张脸，赫然是大火后失踪的浅白。

就在暮烟尘失神的空当儿，两人已经走出园子，消失在花墙的那边。

“烟尘……”水笙月走过来。

“你刚才说什么？”水笙月刚才只见到她轻轻开合嘴唇，但是没有听到她说什么。

“没什么。”暮烟尘转过头来，笑了笑：

“我去外面随便走走，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了。”水笙月重新坐到床榻上，拿起还未缝完的小孩子小孩子衣物。

“好吧！”暮烟尘慢悠悠荡出门去，走到屋子后面，看了看四周，平日那些隐藏的守卫们都还在，但是似乎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便笑了笑，跃上墙头，看着两个远去的身影，然后其中一个穿月白绣金袍的男子上了马车，向东驶去。

“哎哟……”一个不稳，暮烟尘从墙头上跌落下来。

“嗖”一道黑影闪过，暮烟尘就被人接在怀中，那人放下暮烟尘，刚要消失，却不料袖子被人拉住：

“正东方向是什么地方？”暮烟尘眨巴眨巴大眼睛。

对上暮烟尘顽皮狡黠的眼神，那人冷然的脸上闪过无奈，还带着一丝怒气，却是不说话。

“真的不知道吗？”暮烟尘顺着他的衣袖转到他的面前，伸手抚上那人刀刻般深刻的面孔，这样的冷峻面容，一定是从战场上锻炼出来的吧，可是，为什么卿玉哥哥在边关那么些年，却没有变得冷峻一点呢，还是一样的温润如玉，让人忍不住亲近。

暮烟尘刚才看到苏棹歌从墙外回来，算好了时间，想要戏弄一下面前这男子，却不料想起了南卿玉，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为自己担心，那样温柔的一个人，从小到大，自始至终都把自己捧在手心的人，虽然懵懵懂懂知道他的心意，但却无法回应，他对自己就像父母亲一样亲。

“你们在干什么？”温和却严厉的声音传来，暮烟尘一惊，回过头去，就见苏棹歌站在不远处，眼中蕴含着淡淡的怒气。

“没干什么！”暮烟尘看了看面前的男子，发现他后仰着身子，竭力避开自己的手，不禁有点好笑。

“大哥哥，你就告诉我吧！”软软的声音，无辜的语调，饶是那男子再冷峻，也禁不住脸红。

“问什么，我来告诉你！”苏棹歌大步上前，把她抓到自己的怀中。

“你会告诉我吗？”暮烟尘抬起头，看着他。

苏棹歌被她眼里面的清冷和怀疑狠狠地震了震，抬手示意先前的男子下去，那男子走后，又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半响，屋后的花园中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你看见了。”陈述的语气让暮烟尘最后的一点点希望破灭，跃上墙头的时候，她还在安慰自己或许那人就是长得比较像浅白，没想到……

“东边是什么地方？”暮烟尘觉得有点无力，低低问道。

“太子府。”苏棹歌倒是直白，可是看到暮烟尘那瞬间苍白的脸时，有点怜惜却不后悔，有些东西，到了该知道的时候怎么逃避也没有办法。

“呵呵，太子府……，好啊，一个太子，一个……”她使劲推开苏棹歌，自己跌跌撞撞往回走，脑中闪过三国会盟时宫宴上的场景，当时雨林国皇子的那双眼睛让她分外熟悉，本来还觉得认成流陌有点不可思议，可是今个儿一见浅白，就知道那绝对不是她自己的猜测，而是事实。
一个是霜花国太子，一个是雨林国皇子，自己身边还真的是藏龙卧虎啊，是不是还有很多事情，是她不知道的，而她还在傻呵呵地期盼着，相信着……

不用让人看见，暮烟尘也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有多狼狈，她没有回房间，而是绕开那些房屋，直接走到院子后面的树林中。

觉得身后没有了旁人的气息，她才靠着一颗百年铁树坐下来，仰头看着密密树叶之间的一点蓝天，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的那些幸福都是虚无，就像这天上的云一般，抓不住，回不来……

明明那么多的欢声笑语，明明那么清晰的读书早上，明明那么真切的竹板敲打手心的疼痛，却越来越远，越来越不真实……

本来很信任的人，却在几个月后变成了尊贵无比的人上人，和那两个在烟花柳巷艰难度日的小清倌，被她救下的两个大哥哥，没有一点点能让人联系到的温暖呢！

是不是自己遭受的这些变故他们早就预料到了，只是带着笑，送着自己出门，然后在心中不屑！
脸上湿湿的，她没有理睬，随手拿起腿边的一枚树叶，手腕使力，树叶飞驰出去在对面百年大树上划下深深的痕迹，看到新新的断裂，她忽然站起身来，一个扫堂腿，把地上沉积了很多年的树叶扫起来，然后快速接在手中，向外甩出，周而复始，地上新落的绿叶越来越多，那些古木树身上的痕迹也越来越密……

“怎么样？”苏棹歌站在树林外面，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暗卫。

“还在把树叶当暗器！”有点可惜那些古木，当然这话暗卫是不敢说出来的。

“哎……”苏棹歌叹了一口气，身边站着的正是刚才被暮烟尘戏弄过的男子。

“正铭，你先下去吧！”苏棹歌淡淡说道。

“是。”苏正铭依言退下，走远回头看着静静站立的墨袍男子，微不可及皱皱眉，他们年龄相差不大，自小就是苏家的家仆，但是苏棹歌从来就没有把他当做下人看作，从小就一起读书，练武，然后投戎，征战沙场，自小就知道他的性格，比一般人沉稳，很少有入眼的人，女子就更没有了，但是某天当他得知自家主子喜欢的女子竟然是雪灵国皇后的时候，还是狠狠吃了一惊，不过，从刚才那女子戏弄自己的场面来看，自家主子的路还有很长要走。

苏棹歌看着林子里面不断落下的树叶，嘴角不知为何扬起。天渐渐黑下来，水笙月那边已经派了人来询问暮烟尘，让他打发了去，林子里面渐渐安静下来，原先隐藏的暗卫早就撤去，又过了一会儿，苏棹歌才慢慢向里走去。


第30章　第三十章　精心呵护
月夜静好，古木林中影影幢撞，苏棹歌负手而行，软底靴塔在百年沉积的落叶上，发出沧桑的声音，大约片刻后，在一处树木密集的地方，他停下了脚步，眼底柔波一荡，专注注视着前方百年铁树下沉睡的身影。

如水的月光从冷寂的天空中倾洒下来，照出一片凌乱，依稀可以窥见当时的场景，娇小女子眼神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