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又问:“可罐中之物你要如何处理?”他指肥料。
二禾已经想好了,说道:“我会稀释一部分用来施肥,其余的封在乾坤袋里,能保一个月。”
白泽将视线转向田间,叹了声,“真是可惜……”却也只能这么办。
见二禾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当天下午便和她一同下山,到了李婶子家。
“当铺!?”李婶子显得有些惊讶,“镇上才有。”
“镇上……”
这下二禾犯了难,到哪里去筹路费呢?总不能开口跟李婶子借吧?
李婶子心思转得快,一把抓住二禾的手,拍拍她的手背,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正愁找不到人帮我跑腿呢。”
二禾不解,歪着头看她。
李婶子解释道:“这不!我想给儿子捎些银子过去,他一个人在外过得辛苦,我又不用花什么钱,可是家里扔不下,找别人我又不放心,可巧你们来了。”
听李婶子说得煞有其事,可二禾又怎会不知她的用意!一来解决二禾的路费,二来制造和他儿子见面的机会,一举两得,真真是用心良苦。
也没更好的办法了,二禾只得答应下来,“那就谢谢婶子了。”
“诶!谢什么,我还要谢你呢。”李婶子看二禾的眼神又亲切了一些。
只是去往万良镇的途中,二禾遭遇了一个大难题。
或许是路途颠簸,又或许是马车内的空间狭小,眼界不开阔以至于头昏眼花,总之,她晕车了,晕得彻底,晕得七荤八素。
“出来坐吧。”白泽说了一声。
二禾艰难地钻出马车,同白泽并排坐着。
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只弱弱地说了句,“抱歉……”
“无妨。”白泽淡淡的回了一句。
之后的一段路途,虽说两个人靠得很近,但彼此间不曾言谈,也没有眼神的交流,一个专心赶车,一个无心看景。
大方村距离万良镇不远,马不停蹄只消一个时辰即可。
白泽跳下马车,绕到二禾的一侧,向她伸手。
二禾虚弱的把手放到他手上,只觉腕上多了一道力量,她被白泽搀扶着下了马车。
脚一着地,二禾顿时有了重生的感觉,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晕车的症状似乎也缓解了不少。
他们听了李婶子的建议,早早出门,上午办事,下午送银子,两不耽误,还能赶在晚饭前回家。
所以,他们直奔一家当铺去了。
“呦!两位客官,里边请!”当铺里的伙计招呼道。他可不是对谁都这么热情,但见二禾和白泽两人,虽衣着普通,却是男的气宇不凡,女的貌若天仙,以他多年狗眼看人的经验,应该错不了。这才眉开眼笑地迎了出来。
“两位,想看点什么?”伙计自作主张将二人引到了里间雅座,沏茶倒水,好不奉承。
当铺多有死当的东西拿来变卖,这伙计就以为他二位是懂行的,来淘宝贝的。
二禾面露尴尬,从乾坤袋里取出空的肥料罐子,放在桌上,“我是来当东西的。”
“当东西?”伙计一听,脸冷了下来,“当东西去那边!”他手指了西边堂屋,顺便把茶也给收走了。
二禾叹了口气,起身去了西屋。
高大的柜台,木栏上写着巨大的“当”字,给人一种神秘的隔世之感。
“麻烦您给看一下。”二禾将罐子递给柜台里面的掌柜,“这个值多少钱。”
掌柜木然地接过罐子,机械般拿起桌上的放大镜细细瞧着。
二禾不由得一阵紧张,静待了片刻,掌柜漠然道:“这罐子非瓷非玉,不值钱。”
“胡说!”二禾能容忍掌柜的不识货,但绝对不允许他贬低这罐子的价值,正要上前争辩,胳膊被人拉住。
白泽上前一步开口,“当这个吧。”说着将手里的玉佩放上了柜台。
掌柜一眼认出他拿得是上等的和田玉,顿时两眼放光,扑上去拿。
二禾比他更快一步拿起来,还给白泽,“谢谢,不过我不能要。”
僵持之时,门口进来一个少年,一身小厮装扮,进门便道:“姑娘若是急用钱,可以把你的罐子当给我们公子。”
居然还有这等好事!二禾不禁有些疑惑,问他:“你们公子是谁?”
“姑娘无须知道。”少年说起他们家公子,一脸的自豪跟得意,“请随我来。”
二禾和白泽对视一眼,跟着少年出了当铺。
一辆朱漆华盖的马车停在当铺外,一条静谧的小巷里,车窗被一玄色的窗帘遮挡,阻隔了车外的视线。
离老远,二禾他们就闻到马车里浓艳的香料味,不觉皱眉。
马车周围站了不少的丫鬟小厮,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阵仗。
“公子,他们来了。”小厮报完退到一边。
“嗯。”车内传出一个低沉慵懒的男声,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撩开了半个车帘,露出了半张邪魅的脸庞,狭长的凤目斜挑入鬓,眸光中狡黠隐现,看到二禾,嘴角勾起一丝二禾看不懂的笑容。
“五十两,换你手里的罐子,如何?”语气中听不到一丝可商量的余地,似乎对那罐子势在必得。
二禾不禁起了戒备之心,抱紧手中的罐子,后退一步,盯着车帘,“你是谁?”
车里传来一声轻笑,“我只知道助人为快乐之本,更何况是位美丽的姑娘……”不给二禾说话的机会,他以激将的语气开口,“难道姑娘没本事赎回自己的东西?”
“才不是!”二禾将计就计,假装一副被激怒的样子。眼下她确实需要钱,不然李婶子那边她没法交代,“用不了那么多,五两足够。”
借的多,利息就多,二禾可不敢冒险。
“好!”那人一锤定音,让小厮将早已拟好的借据给她,签字画押,没少一个步骤,也算是让二禾稍稍放了心。
待二禾走后,马车里的人再次撩开一半帘子,眯眼笑看他们消失的方向,直到看不见,才放下车帘,“走吧!”
二禾手捂着怀中那一锭银子,虽只有五两,在她看来却是有千金重。
直到白泽叫住了她,说是已经到了李进良的住处,她这才回过了神,低头看着手里的借据,左下角,落款是“宫弈”两个字。二禾的脑子里又渐渐浮现出刚刚马车里的男子,不觉出声,“宫弈……”
“笃笃笃!”白泽敲门。
“来了!谁啊?”不多时,门内有人应声,却是个女人!
门外的两人对视一眼,均一副看看再说的表情。
果然一个妇人来开门,看着两人发愣,“你们找谁?”
白泽正要说话,二禾上前一步,抢先道:“这是李进良的家吗?”
“是。”妇人来回打量着他们,“你们是……”
二禾顿了顿,施力道:“奴家宋氏,来找丈夫。”
丈夫!妇人登时一惊,宋氏不是死了吗?那么她……
“放心,我不是鬼,也没死。”二禾看出她的疑虑,解释道。
没死?妇人冷眼瞧着二人,“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合伙骗我?”
二禾早料到她会这样问,拿出李婶子给的二两银子,说道:“婆婆让我来送银两,外人总不至于凭白无故送银子给他吧?”
妇人一听,也觉得有理,无亲无故的,哪有人上赶着送银子给人花的?暗骂李进良这个挨千刀的,自己一心一意想要跟他过日子,竟然被他蒙在鼓里!
少了夫妻间最重要的信任,这嫌隙自然也就跟着来了。
巷口,李进良教书回来,见自家门口站着两个陌生人,正要询问,里面的妇人先气急败坏地开了口。
“好你个没良心的,居然骗我!”
李进良莫名被骂,满肚子委屈,“娘子何以这样说?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
“呸!”妇人啐他一口,“少在我面前耍嘴皮子,你是教书的,我说不过你,你自己跟她说吧。”说着将话头转向一旁等着看热闹的二禾。
第一卷 005:亡羊补牢为时晚(下)
李进良转过身,在他的印象中,不记得认识此等仙姿玉质般的女子,连忙躬身行礼道:“在下李进良,见过二位,不知找我何事?”
二禾怕被揭穿,不敢过多耽搁,也不愿跟他这种骨子里透出迂腐之气的书生打交道,只想速战速决,为宋氏抱不平。把李婶子给的二两银子往地上一扔,佯怒道:“好你个李进良,枉我苦受寒窑等你回来,你竟然……真真是伤了我的心,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再为你守贞。”说着,向白泽伸手。
白泽会意,从身后拿出一封和离书,递到二禾手上。
二禾接过来,甩在他身上,“从此以后,咱们再无瓜葛。”转身便走。
留李进良一人在原地纳闷。
回去的路上,二禾也不那么晕车了,主要还是了了几桩心事,心情好。
头一件就是解了燃眉之急。有了钱,二禾打算到铁匠铺买一套农具,免得山上山下的换着用,麻烦。以一套软磨硬泡的功夫,硬是讲到一半的价格,真是尽得了李婶子的真传。
又到种子商店买了马铃薯、黄瓜和小麦的种子,加起来能种五亩地!她觉得就足够了,毕竟就她一个人,够吃就行,再说,要是都种上,那么大一块地,她一个人也干不来。
杂七杂八的买买,五两银子只剩下一两半,不能再花了,她得留点保命钱。
二禾就是一个未雨绸缪的人,危机意识比较强。
还有一件事,本不在她此次的行程当中,就是同李进良和离!冒充宋氏也是临时起意,她岂会不知人命天定这句话,若不是亲口答应宋氏,她才不愿去不干涉人界的闲事。
但她做事,向来不后悔,后悔就不会去做!
同样身为女性,二禾替宋氏不值,亏他李进良还是个为人师表的,想想就要生气。
二禾瞥了眼马车角落那一沓金黄的冥纸,希望宋氏可以早日投到一户好人家。
由于买东西耽搁了些时间,他们回到大方村李婶子家时,已经是酉时了。
“还没吃饭吧?快坐,我给你们留了。”李婶子见了二禾犹如见了新娶的儿媳妇,那叫一个喜欢。
二禾也不打算将和离这件事告诉她,告诉她还要扯到几天前见到宋氏的事,麻烦,所以她不说,只笑道:“光顾着给李婶子挑礼物,耽搁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是桃树的树种。
桃树娇贵,贫困的大方村村民轻易不敢尝试,但二禾这次从镇上回来,因为怕晕车的关系,在路边果园买了两只蜜桃,竟然花掉五十文钱!且还供不应求的。于是她就在心里盘算,与其跟风种些苹果蜜橘,不如反其道而行,种些新鲜少见的,或许有“钱”途。
“桃树喜光,且分枝力强,夏剪很重要,其他的嘛,只要记着不干不浇水,浇水必浇透就可以了。”二禾将热心果农的讲经内容悉数传授给李婶子。
不过二禾送桃树另有一番意思,李婶子经常上下山,桃树辟邪,能挡挡邪气,也算是二禾用心良苦,不过这事她也没有说。
“哎呀,哪里需要买这么贵重的东西,真是!”李婶子赶忙推让。
二禾看出,李婶子其实很想要,但还是准备跟她客套一番,于是就配合着她演戏,到得最后没办法了,推说,“婶子再不收,下回可就不来你家了。”这才收下。
回家的路上,白泽护在二禾身后。
“你能带我去宋氏的坟吗?”二禾看着手中的一叠冥纸说道。
白泽闻言,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你跟我来。”
他是北麓山的山神,山中一切事物都属他管辖。
很快,白泽便带她到了宋氏的坟前。
与其说是坟,倒不如说是一堆残土堆起的小土包,杂草丛生,连块墓碑都没有。
“看样子,应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来看过宋氏了。”二禾不禁有些伤感,放下手中的冥纸,清理出一块能站人的地方。
白泽帮她的忙,低头拔草不说话。
“山神大人!”坟中突然爬出一个白色身影,见到白泽赶紧跪着上前叩拜,“亡魂宋氏拜见山神大人!”
“无须多礼,快起来。”白泽手上没停,“许久不来看你,是我疏忽了。”
“哪里!山神大人快别说这样的话。”宋氏的头低得更低,“前些年能得山神大人的庇护,奴家不胜感激……”
“宋氏!”二禾在一旁开了口。
宋氏这才注意到山神身旁,还站着一人,转头一看,认出她来,“你是那天那位姑娘!”
“嗯。”二禾点头,拎起手中的冥纸,“我见过李进良了,他让我来看你。”
“真的!”宋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飘到二禾面前,有些激动地说:“进良记得我?!进良他还记得我?!”
二禾执起她的手,柔声道:“是啊!他很惦记你,只是教书事忙,无暇来看你,便托我来烧些纸钱给你,希望你能尽早寻一户好人家投胎……”
宋氏无不感动,抹泪说道:“进良他竟然如此为我费心……”
“所以啊。”二禾趁热打铁,“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宋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摇头。
烧完了纸,二禾亲眼见到坟包上兀自长出一朵洁白的小野花,知道宋氏已经走了,转头对白泽说:“谢谢你。”
白泽怔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也是好心。”
二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在坟前又站了一会,便往山上走。
快到木屋时,二禾忍不住想问:“你说,我离了这一日,屋前那半亩地会长成什么样?”
白泽正欲问她为何这样问,目光却被屋前的一片狼藉吸引,暗叫一声“不好!”,匆忙跑过去查看。
同一时间,二禾也注意到了,跑在他身后。
“怎么会这样!”二禾不可置信地站在田边,眼到之处,满目苍夷,到处可见野兽的脚印,那一垄垄的芜菁,早已经面目全非。
“谁干的!”二禾含泪跑到一棵垂死的芜菁苗前,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心疼得无以复加,险些晕死过去。
目光扫过这片狼藉,白泽眉头微蹙,走到二禾身边,蹲下来,拿起一棵幼苗,细看之下,惊觉事态严重,斥问道:“你洒了肥料?”
二禾这才反应过来,似乎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怯怯说道:“只稀释过用了一点。”
随后,只听到白泽重重的一声叹息。
二禾自知犯了不可挽回的错误,生怕给白泽惹麻烦,急道:“此事与你无关,是我一时犯浑,你带我去仙帝那领罚吧。”
白泽长长出了口气,扶起二禾,“这件事不是认错就能解决的,或许是天意吧,只希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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