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壶惊花锁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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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壶惊花锁千门-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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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技艺,大抵都非一朝一夕能成就。所谓舞蹈,更是要求苛刻,年纪稍长,体质有变,便学不得上乘。是以大多皆是自幼便习之,况且那位大人有意安排戚萤学成后献舞于三皇子,必然事先将戚萤的本事讲与祯娘知晓。戚萤冰雪玲珑的心思,见祯娘这般自信,自己也无需隐瞒,当下俯身施礼,就在冷宅院中跳起舞来。
向背、偏侧、回抱、朝揖,朝有朝之美,揖有揖之美,正如百物之状,活动圆备,各各自足,众美具也。力之于时,声之于羌,杳霭流玉,悠悠花香。舞罢,站定身,纱衣下摆却停留在空中,不及飘落。当真如古书曰,若回风之流雪,风姿绰约。
祯娘却毫无赞许之言,也不若先前面带笑意,只冷冷说道:“今日便就这样吧,你若无事,可到山中林间走走,幽谷云藏,东山月吐,看过之后再来见我。”言罢,竟自转身回房。
戚萤心中尚有疑问,但见祯娘说的坚决,暗自寻思其中道理。虽是素性伤春悲秋,然则戚萤对自己的舞技却还是深有信心。戚萤的舞技自小便是由她娘亲一手所教,而她的娘亲正是依仗自己出色的舞姿成为那位大人身边最得力细作之一。戚萤来到冷宅外山旁小亭,倚栏杆遥想儿时往事,又念及自身遭遇,不觉轻叹。向远处眺望去,只见茫茫云海中九州如烟似幻,不觉心中也随之起了些高远飘逸的意韵。
山林中清风徐徐,入耳听来只若招引仙人的悠扬曲调,引人兴味悠长。戚萤想到初来新城之时尚且是岁宴江空,风严水结。如今也已经是山色含翠,红射夕晖。戚萤于山中行走,累了便依山石而坐,渴了便掬甘泉而饮。时有鸟雀飞过,再抬头看去,天边的云霞已将尽。落日之彩映在云上,之衬得云温润如昆山之玉,从容流荡,婉转无痕。
到夜晚,空山冷月静照苍苍。隐约可见山涧旁有白鹤双双起舞,似如剑客意气昂昂。林间滴水之声,迟迟凝音滞,而复又续之致,如此之妙,不一而足。一人似身处于数境,不由得心旷神怡。
戚萤待要起身向前行,却听耳畔霹雳风声,有人清叱一声:“姑娘当心。”眨眼之间,便见一柄寒光宝剑立于眼前,戚萤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只觉身边人生闪过,再仔细定神一看,原来是一位俊秀的姑娘。上身小襦,下配长裙,一身雪白缎子,发髻虽是简单,但钗上的珍珠却甚是出挑。
戚萤上下打量了才发觉那姑娘的宝剑是插着条毒蛇,方知自己被眼前这位姑娘救了,连忙躬身施礼。
却见那位姑娘轻轻笑道:“姑娘你是迷了路,还是不要命了,夜里还往这样无人的山林里来,不怕毒蛇猛兽?”戚萤抬头,见那姑娘约莫比自己小二三岁的样子,月色下一身白衣似梨花胜雪,手中提了宝剑插入剑鞘中笑起来,一副侠女风范,更是欹然生姿。
戚萤还不曾见过哪个年轻姑娘这样说话,不免一愣,但心里却喜欢她直爽的性子,不觉低下头,用衣袖掩面笑了起来。那姑娘摇摇头,道:“你们这些年轻的小姐就是不安生,不过我也懂,你是因为被家里管着受不了了,所以跑出来透气对不对?”
戚萤听了这话更是笑得停不下来,又见眼前的姑娘一副天真浪漫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暗暗羡慕,微微点了点头。却见那位姑娘将地上的蛇拎起来,对戚萤道:“看你也是好不容易才能出来一趟,你先在这里站着,千万别动也别乱走,一定等我回来。保管给你开开眼。”
说罢,那一身白衣的姑娘便一溜烟跑到林子里去了。山中似乎瞬间恢复了寂静,戚萤坐在石上看林中月色,恍惚间竟似如画一般,又疑有涧水之声。远处似有若无山岚,却又比山岚来的更白密,像极了炊烟。

、卷四·晴岚'1'

夜间的山水都变成了素色,借着月色,隐约可以看到一痕远山的淡影。
自林中散出些木柴燃着的味道,戚萤皱了皱眉,细细再闻似乎又有些甜香。那个一身雪白衣衫的姑娘端着碗跑来,一眼看见戚萤便道:“这里的树枝很多都潮了,真难点着,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戚萤见那位姑娘手上捧着的碗里冒出腾腾热气,连忙站起身来伸手想去接,却见那姑娘一扭身道:“哎,姑娘当心啊,这可是刚做好的。我看你应该是在这山里转了不久,一定饿了吧,快尝尝看,虽然只是清水煮来,怕是要比你家里的山珍海味好吃的多呢。”
姑娘说罢将碗递给戚萤,又忽地想起什么一样,将手收回去,自随身带着的包中掏出些软布,垫在碗下,道:“这碗筷都是我自己随身带的,很干净的,不过就是有些烫,姑娘你用布垫着就不怕了。”
戚萤自晨见从冷宅出来,一整天还没有吃东西,这下闻到碗中鲜美的味道着实也觉得腹中空空,当下对那位白衣姑娘点点头,结果碗来,用姑娘给的木羹匙慢慢吃起来。入口之后,只觉得从不曾尝过这样的东西,似乎是肉羹。留于唇齿之间的感觉说是鸡肉但又更像鱼肉,细细品来,这肉羹中虽只放了些盐进去,但是味道却胜过管府里厨子调制的香料。戚萤抬起头,看着那位姑娘。却见那位姑娘笑道:“好吃吧,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呢,姑娘快吃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戚萤暗想眼前这位身手敏捷,或是在山涧里捉来的鱼。所谓饥时百味香,怕是回头再吃也不过就是简单的鱼肉罢了。索性自己现在也确实饿了,便对那姑娘笑了笑,将那肉羹尽数吃到腹中。
那姑娘坐在戚萤旁边的大石头上,只待戚萤将肉羹吃完,另自包里拿出个水囊,将那碗筷简单冲洗了放回包中。而后将双手放在脑后,身子向后慢慢倒下,躺在石头上,哼唱起小曲来。团团明月空中小,今宵谁肯远相随。戚萤听了歌声也不由得抬头望月。
坐了半晌,那位姑娘悠悠的道:“听人说故乡的月色要比其他地方来的更明亮,可我自小就被家人遗弃,若不是师傅好心收益了我,怕是这世上月色美与不美我都见不到。可等我长大了,师傅又要将我买给富商做妾。我偷听到之后便逃出来,到处拜师,但从来不真正的觉得谁好过,也不知道哪里是我的家乡。姑娘你是读过书的人,你说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地方值得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惦记着,有那么一个人可以永远对自己好?”
戚萤不曾想到这样活泼的姑娘竟然有如此悲凉的身世,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做。或者说,戚萤自己也不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她可以为那位大人做任何事,甚至可以为他去死,但是那并不是心甘情愿的。曾经她也以为那一晚流萤停在自己头上,那位大人弹琴的样子便是最美的夜晚,即使那晚没有月亮。
可自从表弟子墨死在自己面前,戚萤便知道,那些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愚不可及的以为自己是被那位大人看重的。一切只是因为她一生下来就注定了的宿命,戚萤是细作的孩子,不能选择。可戚萤也并不想背叛,就这样顺着那位大人的意思去做也好,至少不需要过着亡命天涯的日子。这世上,没有什么地方值得自己惦记,也没有什么人会对自己好。
那一身白衣的姑娘忽然坐起身来,耸了耸肩道:“我今天是怎么了,忽然说这么多无聊的话。姑娘你别管放在心上。看你这样文静的姑娘,估计也走的不远,你家是不是住在这山上某处啊?”
戚萤侧过头来看那位姑娘,想着她能自由自在往来于天地间,就觉得她像是帮着自己去游历河山了一般,只笑着点点头。那姑娘抬手往脖颈后轻轻搔了搔,道:“白日里,似乎见到林子外东面有个大宅子,虽然旧了些,不过看着还算整洁。估么着是有钱人家来建的修养别院,姑娘可是住在那里?”
戚萤早听祯娘提过,积香山上除却冷宅一处宅院外,其他都是些小茅屋。眼下见白衣姑娘这样说了,想着应是没错,便点点头。白衣姑娘将包袱扎好,背在身上,然后拉了戚萤的手道:“也不早了,你这样的身子骨可受不了山间的寒气,出来玩得也算久了,还是先回家吧。”
说罢,也不看戚萤神情,便拉着她往前行,嘴里还念叨:“可要跟紧我啊,小心被老虎捉了去。”
戚萤听罢不由得笑出来,虽然戚萤是闺阁小姐,但也是读过不少书。积香山这样小的林子,哪里来的老虎。想是这姑娘把自己当小孩子那样吓唬了,越发这样想着,就越是笑起来。
积香*就是座小山,戚萤这样娇滴滴的小姐走走停停其实一天下来也没走太多。白衣姑娘拉着戚萤,一路说说笑笑的也就很快便看到了冷宅外挂的小橙色灯笼。
那位白衣姑娘忽然停下脚步,向戚萤眨了眨眼睛,道:“姑娘,我就不再往前送你了。你也知道我们江湖侠女喜好劫富济贫,我怕看到你们家这么大的宅院,就忍不住偷些珠宝出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正待转身要走,却只觉得袖口被戚萤紧紧拉住。白衣姑娘回过身来,见戚萤面上的笑意尽数散去,神色说不上是忧伤,想来应是有几分离愁。白衣姑娘虽然心中知道戚萤的意思,但口中却故意玩笑道:“姑娘可是想问我刚才那碗肉羹是什么做的?是蛇肉,你吃了蛇肉,以后就不怕毒蛇了。”
戚萤自然从没想过吃蛇肉这样的东西,不由得一怔。那白衣姑娘趁着戚萤一松手,便转身疾步离开。戚萤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高兴遇到这样一位姑娘,还是感伤如此快便要分别,面上笑着,眼泪却打湿了脸颊上的胭脂。却见那姑娘忽地转过身来,向戚萤招手道:“我叫雪航,姑娘下次去巫社祈福的时候也带上我一份吧。”

、晴岚'2'

宫娥取了钗排过来,从中间相扣玉环拉开,左右各簪有六支钗,依次排下:一对鎏金嵌宝暗福寿钗,一对暗金双翟对飞如意钗,一对羊脂白玉铃铛钗,一对雕裂冰纹暗花玉钗,两对镶玉镀金镂蝶步摇;正央一只累丝展翅金雀,尾羽翅膀末端皆垂下行步则曳的金流苏。
宁细君将这竹屏慢慢排开,自左手起一支一支抽出来,忽而莞尔,命宫娥上前自右取钗。宫娥虽是不明就里,然则听宁细君这般吩咐了却也是不敢怠慢,一支支抽将出来,待到要取中间那支钗时,宁细君忽地唤住她,将竹屏卷好了,吩咐宫娥取了黑漆木方盒来,将盒子打开,却不往里放东西,只管笑着。
宁细君心里头打着算计,只听得院中脚步声近,三皇子直往屋里头走,边说道:“怎么不见阿芜来迎,莫不是个懒丫头还睡觉呢不成?”
三皇子纳的细君名芜斛,本是三皇子生母奚夫人娘家亲戚侄女,自幼往来于与宫中,与三皇子玩的好,后来终于被奚夫人选为三皇子的细君,之后一直相处甚好。三皇子也一直对她不改儿时称呼。三皇子虽是风流成性,然则对女人却意外的尊重。只要不触犯了他的忌讳,平日里也不与自家妻妾讲太多礼数,对自己这位青梅竹马的细君便更是一如小时候的样子。宁细君身边的宫婢都是伺候得久的,皆是知道三皇子一贯的性子。见三皇子这般说来,也只当他是玩笑,并不惧怕,只管面上含笑,躬身施礼。
细君听三皇子说话,忙由宫娥扶了,打帘子出门去迎。见三皇子项景发冠虽正,衣襟上却有斑斑酒渍,桃花眼一时圆睁一时眯缝,一身酒气。才要说话,却见三皇子伸出手来,当着众人伸手便揽她腰。宁细君腾地面上一红,将头偏开,轻轻推了他一掌。
宫娥伶俐,早将案前软席铺好。三皇子拥着宁细君入座,径自取了块五色青丝玫瑰糕自行咬在嘴里。宁细君正不知道三皇子意欲如何,却见他又伸了个青绿的小钗子过来到自己眼前。宁细君低头去看,只见那晶莹剔透的翠玉簪子低垂着流转好像在幽瞳深处,伸出手指来轻轻推了推簪子,玉簪发出泠泠声响,如同一抹泉水,不由得笑道:“殿下不见妾身已经有那么多发簪了么?”
三皇子扫了一眼案上的钗排,道:“可这些你都不常戴,显见得是不喜欢。再说,女人怎会嫌珠宝首饰过多呢?”
宁细君听三皇子这般说,只轻轻挣脱了他怀抱,坐直了身子,自案上取过黑漆木盒道:“殿下说的没错,女人纵然是有珠宝首饰无数,合意的却难求。男人身边佳丽如云,怕是能合心意的也少吧。”
三皇子知道宁细君自小便是个聪慧的性子,最喜欢将话转了弯来说,因直问道:“阿芜若有什么话当可直说,你也知道我自小便是不如你聪明的。”
宁细君自三皇子手上将玉簪接了过来,低头轻轻放在黑漆木盒中,也不看三皇子,自悠悠说道:“殿下是刚与范大夫饮酒回来罢,范大夫这人什么都好,也是一心想着殿下,只可惜他年纪大了。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怕是殿下那份心他是不能领会。”
三皇子早与宁细君论过燕王密函一事,宁细君知三皇子重手足情义,又有心复国,当时就表示是支持三皇子出兵的态度。可三皇子一向对老师范盈言听计从,亦知他这次是为自己担忧才坚持不出兵助燕王。一时间也辨不出如何是好,左右为难了许久,始终难以决断。眼下听宁细君提起此事,不由得皱起眉头。
宁细君在身侧察言观色便知三皇子心意,面上微笑,将黑漆木盒轻轻盖上,递给三皇子,道:“听闻合欢殿新来个管瑶姑娘,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秀外慧中。前日里在院中曾见她对花垂泪,不知有何事伤怀。想来她得殿下宠爱,应不是为自身难过,妾身怕她多想,当时便没现身过问。惦记着这瑶姑娘刚入宫,也没有什么合适的首饰。殿下不如就将这玉簪赏赐与她,或许还能多寻得个知己良伴。”
三皇子略一沉吟,便接过宁细君手上的黑漆木盒。
管瑶用过早膳,才梳了发髻待要上钗,见窗前的玉簪花竟开了一支,便叫茜儿去折了来戴。
花枝柔细,不如发钗坚实,茜儿来来回回几次也不能戴好。管瑶自铜镜中看见,便抬了手,将后髻往上推了推,鬓边的发疏了些,玉簪花也就顺利的戴好。
茜儿又拿了帕子浸水,递给管瑶拭手,道,“姑娘当心这花上的香粉,玉簪花儿虽美,然粉尘还是不宜长留手上,若合着糕点误食,身体不适者,或可起红疹。”
管瑶不曾知晓这许多,不觉一怔,复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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