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是。”他笑得见牙不见眼:“我敷衍谁也不能敷衍你啊。”
看他乐呵呵的去了,我有点纳闷。
怎么我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他了?
得!而且让他这么一岔,蓝师兄的比武,我又没能看成!
33
等到比武结束之后,我去找蓝师兄道歉,有点心虚,所以连输赢都没敢问。
好在蓝师兄也没表现的很介意,只是笑笑。
我去找师傅请假,果然师傅批准的很痛快顺利。
不过这顺利反而让我有点心虚。
呃,总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
我不应该因为苏和那家伙的打扰而误过看蓝师兄比武,也不应该那家伙许的一点小便宜而不和师傅师兄们一起过节。
但是,虽然有点负罪感,有点歉疚,有点不安。
胸口那个怦怦乱跳的地方,却憧憬着,奔腾着,鼓噪着朝一个方向飞奔去。
那方向站着一个正在探头探脑的家伙,那副有点可笑的神态,真是可惜了他一副好相貌。
越走近他,就越觉得松快。
脚步松快,心里也松快。
那些顾忌,那些心虚,那些歉疚——统统都一点点被夜里的凉风吹散了。
“喂——”我喊出声来,然后下面的话就断了。
他背后的墙边还站着一个人,撑着一把纸伞站在那里,细雨朦朦里,那人的身形看着就这么缥缈不实,象是一张画,又或是一道剪出来的淡淡月影。
苏和不大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那个,我也不想叫他来的……”
不过那个人气势如此沉静,又让人觉得那么从容,估计苏和是不得不听话从命的吧。
我说:“不要紧,反正团圆节,人多还热闹呢。”
苏和马上变了笑脸:“嗯,我就知道蓉生最通情达理了。”
他身后那人向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这人明明就站在眼前,可是却有种远在天边的距离感。雨丝绵密的,他的眼睛看起来象是隔着一层雾霭,雾后面是什么,却是再也看不清了。
我也胡乱点个头,不知道怎么称呼。苏和这家伙又不给我介绍。
他拉着我就走,那人撑着纸伞走在前头,身形飘逸,步伐如行云流水。
苏和认识的人都不简单啊,那一个就象妖精,这一个就象仙人。
我没问苏和要带我去哪里吃饭,但是这路越走越……熟悉。
我拉拉他袖子:“喂,这是去哪儿啊?”
他笑笑:“去吃饭啊?你是不是饿了?别心急,就快有吃的了。”
可是,这明明是去那个峰顶的废墟的路啊。
这天都要黑了,我们去那里吃饭?那里连片可以遮雨的瓦檐都找不到啊。难道我们就坐在野地里,以天为幕地为席,淋着雨过这个清冷瞎黑的中秋?
我狐疑的看看苏和,又瞅瞅前面那人的背影……
呃,苏和这家伙应该是信得过,该不会是要把我骗去喂妖精饱腹的吧?
下雨天也黑下来,山路虽然不算难走,但是远远近近都是一片雾雾的黑暗,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办了蠢事——留下来和师傅师兄们一起吃月饼过节多好?我非跑出来和苏和这家伙一起过节?我图什么啊?再说,前面这人又不认识,多别扭。
“那个,马上就到了。”苏和似乎感觉着我情绪不大好,拉着我的手紧了一下:“真的,我预备了好多好吃的给你……”
最好是这样!
峰顶的废墟还是那样,下雨的夜色中看起来更显得凄清幽冷。我看看四周,凄风寒雨黑灯瞎火的,还吃的?吃草还是吃石头啊?
苏和握紧我的手,说:“喂,你要是紧张,就闭上眼睛。”
好好的我紧张什么。
他忽然一笑,即使周围那么昏暗还是可以见他笑的促狭,简直象……就象那只常常溜来找我的小狐狸那样,总是莫名其妙的得意洋洋,以为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眼前的黑暗忽然象是变成了一滩水,波圈荡漾起来,让人有种自己忽然掉进了深渊的感觉和,身体好象在往下落,脚下是空的,没立足地。我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张开还没来及叫得出声,忽然身体震动着,脚底有点隐隐生疼,已经踩到了实地。
苏和的声音笑得可恶:“咦,你胆子一点也不小嘛,唔,你张着嘴干什么?”
我来不及瞧周围到底怎么了,先在他虎口狠狠的掐了下去!
“哎——”他雪雪呼痛,嘀嘀咕咕:“我说了让你闭上眼的……你自己不闭,现在又来找我麻烦……”
顾不上再教训他,我打量着这间莫名其妙出现的屋子——或者说,应该是我莫名其妙掉进这里来的屋子。
这是间石屋,既没有门,也没窗户。我抬头向上看,也是石顶。
我们是从哪儿掉进来的?这里连条缝都没瞧见。
然后我就闻到了香气!食物的香气!还有浓浓的,一种挺香的酒的味道。
苏和眨眨眼:“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另外那人把伞收起来,对我说:“他太调皮了些,这个脾气恐怕是很难改,你也不要和他生气。”
我胡乱点个头,这人气质真是……呃,让我想起掌门大人,也不对你皱眉,也不对你瞪眼,甚至脸色和口气都挺温和,可是你看着他就是觉得有点心慌。
“这是我昔年的故居,倒还是头一次请人来做客,还请不要嫌弃。”他先往前走,我们跟在后头。
转了两个弯,前面又是一间更宽敞些的石室,桌上酒菜罗列。嘿,这种排场我可只看见过没赶上过,苏和嘻嘻一笑:“这菜哪都是我备的,酒是和人讨来的。咱们今天好好过个节。”
桌上摆满的那些东西,有的我认识,有的不认识但是见过,还有的见都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反正肯定是好吃的。
但是,我,苏和,还有那个我不知道名字,之前也只见过一面的人,一共才三个人。但是酒桌上的碗筷杯碟却一共有五副,去了我们三个,还多出两副。
那个人看我的目光在碗筷上转来转去,微微一笑:“他们只怕不来——就是来,也会晚到。我们先吃,不用等他们。”
他们?
还有谁?
我猜,其中一个八成就是那个笑起来象妖精似的,给我送易筋丹的那人。
那还有一个是谁呢?
这么猜想的时候,不期然忽然一个想法冒出来,呃……
总不会掌门大人或是莫长老吧……
不怪我这么猜,在蜀山上如果说有什么事情莫长老不知道,那掌门也肯定知道。在峰顶废墟虽然荒凉,但是掌门人对自家后山有人进进出出,发生的事情,他应该心里有数吧?
那人说:“坐吧。”
苏和也推推我:“对,咱们坐,你饿不饿?”
我一边在那个石凳上坐下,一边后悔。
我还是应该和师傅师兄们一起过节的呀……可是现在我却出现在这么个诡异的地方,身边的两个人,一个不熟悉,一个熟悉但是却在今天发现其实不熟悉……
这种情形,只能解释为:鬼迷心窍。
苏和提起壶来给那人倒上酒,接着给我斟上,自己却倒上了茶。
我有点奇怪,那人解释说:“他还没成年呢,自然不能随便饮酒,会出乱子的。”
我端起杯来,怎么着也得和人家客套一句吧……虽然是苏和请我吃饭,但是看起来这地方却是这个人的,人家自己都说这是他的故居。
但是,这人叫啥我都不知道呢。
我瞅瞅苏和,他看看那人,头一次露出了有点茫然无措的表情。
总不会他也不知道这人姓甚名谁吧?
还是这人的身份呃,令他难以启齿,不好介绍?
我看着苏和,那个人也看着苏和,看他的表情,似乎也对苏和会说什么话非常有兴趣。
“那个……”苏和一副别扭状,话还没说脸先红了。
靠,你说话就说话,红什么脸哪?
“这个是蓉生,你知道的……”他先对那人介绍我,然后又转过头来对我介绍:“这个……是我爹……”
原来是他爹啊……这有什么难介绍的?
啊,不对!
他,他爹?
我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那人对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对蓉生的介绍表示肯定。
34
我先是愕然,然后是震惊,随后才想起打招呼。
“这个,太失礼了,原来,原来是苏伯父……”
不能怪我的啊,苏和一副没大没小的样,从头到尾也没喊过这家伙一声爹,我怎么知道这人是他父亲?
那人脸上的笑意变深:“不用客气,不过,我可不姓苏啊。”
呃?
开玩笑的吧?苏和姓苏,那,他爹为什么不姓苏呢?
那人笑笑:“我姓姜。”
我有点呆滞,招呼:“姜伯父……”
为什么他爹姓姜,他姓苏?难道他爹是入赘的?苏和跟他妈妈的姓吗?
苏和的脸皱成一团,我在桌子底下扯扯他:“喂,你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一脸别扭:“回来再说,回来再说。”
忽然外面有人说了句:“说什么呢?也说给我听听。”
这声音我已经十分耳熟,不用回头也知道进来的是谁。
“咦?你们还没吃哪?”他笑眯眯的挽起袖子,捞起一只鸡翅膀。
苏和的爹问他:“只你一个人来的?”
“唔,他说他不来。”他的吃相很放得开,啃鸡翅的时候那叫一个……呃,风卷残云,不过也不显得狼狈。
那个他是谁?
我们四个人坐下来吃饭,这人是谁,我不敢再问了,恐怕再问个让自己目瞪口呆的答案。不过酒过三巡,他自己介绍,说姓莫。我嘴巴比脑子转得快,脱口问他是不是莫长老的亲戚。他笑,说算不上亲戚,不过姓名的确是莫长老给取的。
我呵呵笑,这关系算是什么关系?不是亲戚干嘛让莫长老给你取名?
难道他是莫长老的徒弟?
算了算了,我不打听了,别再打听出个让人心惊肉跳的结果来。
“来来,吃这个。”
“啊,这酒可是好酒,你知道吧,南诏国有片凤凰坡,坡上的猴儿成精会酿酒,我可是尝过的,这酒就是我藏了好几年也没舍得喝的其中一坛哪,让苏和这小子给我偷拿出来。不过正好过节,也不算糟蹋。”
“猴儿酒?”我光喝,可是不知道名堂。以前又没人给我喝过酒,我哪知道这酒是猴酒还是羊酒的,不过味道是真不错,一股浓浓的果子香,喝起来甘冽爽口一点不觉得苦辣,咽下去了嘴里鼻子里还都是缭绕不去的香味儿。
“唔,不知道那些猴崽子们采了多少种水果,在一起攒了三年还是五年的,可真是不容易。不过我也没有白得它们的酒,老猴儿生病小猴儿受伤,我可都没有袖手旁观,嘿……”
这个人看起来虽然有点,呃,妖,但是说话却很坦荡率性,一点也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觉得他很容易亲近。
嗯,怪不得常言说,人不可貌相。
苏和不能喝酒,白看着我们眼馋,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得我心情大好。
嘿,怪不得人都爱兴灾乐祸,这看着别人倒霉,自己的心情怎么就这么爽啊?
“好了还真,你也别灌他太多,等下他还要下山回去的。”
嗯,他姓莫,叫还真?
“行啦,这酒不醉人的。”他笑笑:“再说,喝醉了让小和送他下去好了,又有什么关系。”
“他还是新入门的弟子,让人看到喝得醉熏熏的总不好。”
也是。
莫还真也点点头:“算你说的有理。好,酒不喝了,咱吃菜。这芝麻鸡火候正好……唔唔,真不错……”
他说话的口气应该也是苏和的长辈……起码肯定不是平辈。不过他的性格说话举止都没有一点儿长辈风范,要说是苏和的兄弟还差不多……
屋里灯挺亮的,他和苏和……确实有许多地方挺象。眼睛象,嘴巴象,下巴象……唔,苏和的脸庞和鼻子什么的,更象他爹。
但是为什么他和这个莫还真也这么象呢?说是兄弟俩,十个人见了十个人都信。
大概我真的喝多了喝多了,这种复杂的关系我还是别猜了别猜了,再联想起那天他和姜明在废墟上勾勾搭搭卿卿我我的情景,这不是明摆着挖苏和老娘的墙角抢她的老公么,也不知道眼前这仨人到底是个啥关系了我……
菜的确做的很有水准,芝麻鸡,香酥肉,爆响螺——这菜我可只见过没吃过。更好叫的是一道我根本叫不上名字来的东西,乍一看有点象,呃,某种会飞的硬壳虫,不过仔细看却不象,而且这东西根本用不着烹饪,只是从中剖开,沾着调好的酱料,那一股清凉诱人,鲜的让人想把自己的舌头都吞下去。
“这是什么?”
“这是一种海产,唔,姜明,这个叫什么来着?”莫还真回头问。
唔,原来这人叫姜明。
他含笑摇头:“这我可不清楚,你问小和。”
“叫水浮子。”苏和说:“其实到底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那里打渔的人都这么叫。这东西可不好抓,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搜罗了这么一盘子,这次吃过,不知道有没有下次了。”
除了姜明,我们三个人一齐上手去抢,一小盘水浮子很快吃个盘底朝天。
“这东西好是好,可是吃过它再吃别的,就觉得没味道了啊。”莫还真抱着酒杯哀叹:“唉唉,真是……美中不足啊。”
不过我却觉得挺完美的,反正我刚才也吃了不少东西,现在已经是很饱了。苏和拿了块月饼,从中掰开,小声说:“月饼没关系,不会吃不出香甜来的,我们俩合吃这一块儿……”
我不以为然:“还有一盘子呢,我干嘛非和你分着吃。”
他嗟了一声:“笨蛋,这叫情趣啊你懂不懂……”他呶呶嘴:“喏喏,你看他们俩人。”
莫还真也在盘子里翻翻拣拣,最后笑眯眯的拿了一块:“嗯,莲蓉火腿馅儿。姜明,我们一块儿吃。”
哎哎,这人说话的时候,那种眼波如水的风情又出来了,声音里有点要睡不睡的慵懒和饬涩,听得人心口又忍不住要乱跳。
“那个,我们老家的风俗啊,两个人合吃一块月饼,来年中秋肯定还在一起过……”苏和小声说。
我心里好象有根弦被轻轻拉动,弹得一圈圈轻响不绝。
“那……我要大半。”
他笑着说:“嗯。”果然把月饼掰的一半大一半小,大半递给了我。
豆沙馅……一咬一嘴甜,好香!
比胡大叔磨的那芝麻馅儿可要好吃得多了。
我的肚子撑的圆滚滚的,酒足饭饱月饼也塞了个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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