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要干活儿吧?我不也没有时间去找他吗?可能他也想来找我,但一样是抽不开身。
难兄难弟——
呃,倒是一直没问他,他到底多大了,我和他谁是兄谁是弟啊?
不过以那个家伙的狡猾来看,八成很想抢个老大当当。
中午休息的时候,他给我刻的竹剑被其他同伴发现,大家一看剑鞘很是兴奋,再一看到剑身就变成捧腹大笑了。我振振有词:“笑什么笑?这说明我天生一心向道,用真剑那是要杀人伤人的,我用的竹剑,足见我这人很有慈悲悯世的胸怀。”
一句话没说完,身后有人啪啪的拍巴掌,笑着说:“很有道理,就是这样。明天我就跟你们的掌门说说,练功的时候全换竹剑好了,又省了给铁匠的开销,还都培养了大家的慈悲之心。”
我回过头来,有个穿月白衫子的人站在院门口,笑容有点懒洋洋的意味。
那人的相貌明明我们大家都一起看见了,可是等那人说完笑过了走了之后,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竟然没一个形容得出他长什么样儿。
不记名弟子甲:“好象……很白……”
弟子乙:“笨蛋,那是他穿的衣裳白。”
甲:“他脸也是白的。”
乙:“你肯定记错了。”
丙:“我觉得好象……他的脸会发光,他笑的时候我就觉得眼前一花……”
丁:“那会儿太阳本来就毒,你肯定是被瓦片儿反光射花眼了。”
我也说不上来。感觉苏和笑起来的时候也容易让人眼花,但是没花的这么狠,起码他的功力没达到一笑让一群人一起眼花的地步。
然后这天下午再训练的时候,一群人心浮气燥,神思恍惚,出错的有一半儿,没出错的那一半看样子也是时刻准备着出错。然后不到晚饭的钟点儿,甲乙丙都开了小差儿,去打听那人到底是谁,是不是来做客的,姓甚名谁,打算呆多久,和咱蜀山派是啥关系。
结果当天晚上仨人儿都没回来。我在去水房的时候又碰见蓝素灵,正好问他知道不知道。他说,白天来的那人他没见着,不过甲乙丙他们三个被逮到开小差儿,这会儿正关在醒思堂里罚跪呢。
我不知道是不是要同情一下他们,又思考了一下要不要请蓝素灵帮忙替他们说几句好话,等我打定主意了抬起头——蓝素灵已经洗漱好了走人了。
晚上睡前我还惦记了一下,不知道苏和怎么样了。还有,今天来的这个笑起来也让人眼花的人他见着没见着。
结果躺下没多久,还迷迷糊糊的时候,扑一声轻响,又有东西落在我胸口上了。
我还没睁开眼,就有什么软软滑滑的东西凑在我嘴巴上蹭了一下。
“咦?”我伸手揪起它:“你又来啦?”
小胖狐狸的尾巴冲着我摇摇,又摇摇,很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你又吃饱了来睡觉?你们狐狸都吃什么?”我纯属没话找话,反正不太困,而且睡我旁边的甲乙丙都被罚跪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不怕吵着人。
结果这狐狸居然前腿一蹬立了起来,两条后腿站的稳稳的,尾巴上翘小头昂起,学了两声类似鸡叫的“喔喔喔——”
我愕然。
这狐狸是要表达个啥意思?
难道它想告诉我它其实不是狐狸而是一只鸡?
11
等我再看它做个啧啧的咂嘴的表情,终于明白过来……
敢情这小畜生是朝我炫耀它晚上吃了鸡来着!
“喂,有鸡肉吃了不起吗?”我竖起两根指头,对准它脑儿重重一推。只用两条后腿站不稳的肉狐狸一下子在我手里仰倒下去滚成了个团儿。
“你倒比我吃的还好。”的确象来的时候苏和说的,这里差不多天天两顿杂粮粥,早一顿晚一顿,两顿稀一顿干。有人号称将来要是能在蜀山派当上个执掌的位置,这个伙食是肯定要改善的。
旁边一个人问他,那要改成什么样儿?那人答,怎么着也得两顿干一顿稀吧?众人哄堂大笑,然后有个已经在山上待的时间比较长的弟子说,你还别不信,告诉你,那几位执掌啊,长老啊,甚至掌门,三顿都是清粥呢。
估计是人家念经练道的清心寡欲,所以不在乎吃什么了吧?
我只要能吃饱,倒也不在乎吃的什么。反正杂粮粥也不难喝,就着大麦饼子很饱肚子。
小狐狸忽然从我身上跳下来,别看它胖墩墩肉乎乎,动作却比狸猫还灵敏得多,一纵身就上了窗,从窗棂间隙里钻了出去。
咦?今天不在我这儿觅地而眠了?
我正奇怪,忽然听见门板那里传来吱吱的几声细细鸣叫。然后等了一下,又传来沙沙的抓门声响。
我怕吵醒了别人,翻身下了铺,轻手轻脚走过去拔开门栓。
那个小家伙儿跳起来叼着我的衣角往外拖,我不知道它搞什么名堂。跟他出了门,绕到屋角,他从石凳子底下拖出个包包来,又摇头又摆尾,一副献宝状。
“给我的?”
马上就是吱吱两声叫,好象在说是的是的。
我打开那个捆得方方正正的纸包。
还没看见是什么东西,先闻到了一股香喷喷的味道。古人说闻香而食指大动,真是一点不假。
油纸里包着半只酱鸡,一大块牛肉,还有一些炸得焦脆油亮的花生米。在山上这些天都没见过肉味儿,我感觉嘴里马上口水泛滥。可是且慢——
这只狐狸——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
难道遇上了狐狸精?
捧起这个肉嘟嘟的家伙来细看——倒是挺漂亮的一身毛皮,光滑伶俐,在月光底下闪着水银一样的亮泽。可是,怎么看也只是狐狸啊!
我不知不觉就把疑问问了出来:“难道你是狐狸精?”
它得意的挺胸凹腰,大尾巴努力晃动,但是小脑袋却摇了摇两摇,吱吱叫了两声。
“不是八成也不远……”反正有点儿伶俐精怪的过了头儿。
“这是真的可以吃吧?不是毛毛虫癞蛤蟆变的?”我捏起一颗花生米,闻一闻,还真是香。
管它呢,反正毛虫蛤蟆早年我也不是没吃过。再说,这小家伙儿和我又没冤没仇,也犯不着害我。
花生米儿往嘴里一抛,嘿,炸的火候恰好,又是香脆,又不干焦。小狐狸吱吱叫,也伸出两只爪子撮了一粒花生米塞进嘴里,嚼的脆响。
“真好吃!”我一边和着口水咽花生一边称赞:“不知道你这狐狸从哪儿偷的食,味道做的还真不错。”
它邀功似的又吱吱叫了肉声,用爪子想撕牛肉,但是不那么方便。我伸手撕了一块递给它,它用两只前爪捧着,坐在地下小口小口的啃。我则抓着剩下的一大块奇書网,那牛肉卤的真好,在月光底下,那颜色红颜颜的,卤汁淋漓,香气浓郁,居然还有点微微的余温,不知道这狐狸从哪里偷来搬来的,外面山风这么大这么凉,牛肉居然还没凉透。
最后再把那半只酱鸡塞进肚里,小狐狸在地下哗啦哗啦的刨土挖坑,把吃过的鸡骨头都推进坑里去,用土盖上。
你见过偷完嘴还会毁尸灭迹的狐狸吗?
我敢肯定,这八成真是只狐狸精——至少,也是只快成精的。
我摸摸鼓鼓的肚皮,拍拍它的小脑袋:“狐兄啊狐兄,这可谢谢你啦。等赶明儿我有好吃的,也肯定记得给你留一份儿。”
它吱吱叫了两声,爬上我的肩膀,小脑袋凑了过来,在我明白过来之前,伸出舌头在我嘴唇上舔了一舔,然后就跳下地跑开,象一道月下的流光逝影,迅速的没入了黑暗的墙影树荫之中,没了踪影。
我摸着嘴唇,小狐狸的舌头凉凉软软滑滑的……
我用手指蹭蹭嘴,又用手背擦擦。
没什么油迹肉渣儿啊,那它刚才到我嘴边儿来舔什么呢?
第二天早起挑水,上午练功,中午到饭堂去的时候,听说了一个消息。
蜀山三年一次的收徒,下个月就要开始了。
其实说起来我们虽然也勉强能算蜀山弟子了,可是不记名弟子和正式拜师的弟子之间,那差距可说是天地之别。一旦拜了师,就能正式脱离不记名弟子的行列,有正式的师傅弟子名份,有师兄师弟为伍,重要的是,拜了师才能开始学习蜀山派的武艺和剑法!否则这不记名弟子一天天做下去,做到哪天是个头儿?有的年纪老大,只好下山。也有的就留在山上打杂干活儿,还有的就束了髻当了道士,烧火念经……
这些情况这些天我都已经陆续知道。
“但不知道这收徒,是要怎么个考量法呢?”旁边一个同伴问出了大家共同的疑问。
“现在还不清楚是哪几位师长要收徒呢——”那个传话的人小声说:“不过,据听说这一次掌门也要亲自出面考评估量,想来一定很是严格。”
12
我很想留在蜀山派。
其他人肯定也是一样想。
虽然大家想留下,未必是出于一个原因。但是不管什么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成为真正的入室弟子呢?
其实做不记名弟子也不错,吃得饱,不用想太多,日出而作日落而眠,挺好的。
但是,人总想更好的。
可惜总是见不到苏和,也许他已经把我忘了说不定,只有我一个人还傻瓜似的惦记他。如果有个人商量下就更好了,我现在总觉得自己有点茫茫然的,日子按照一个既定的方向往前延伸。
还有,晚上时不时那只诡异的小狐狸会来,时间不长我已经收集了一小撮狐狸毛——我毫不怀疑它能听懂人话,只是看样儿它不会说。昨天夜里我取笑它长的太胖太不象狐狸,或者是山猪和狐狸的混种,它气得要命一直拿我的袖子磨牙,可是没法儿反驳。
摸起来很软,抱起来很暖,和它在一块儿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心情挺舒服挺踏实。
昨晚上我还问它呢:“你识不识字啊。”
它吱吱叫两声。
我也不知道这是表示它认识,还是表示不认识。
要是它能找到我,可能也能找到苏和吧。要是能帮我给苏和送封信就好了——新问题又来了,我就认那么几个字,能给苏和写什么信啊。
算了,老老实实呆着吧。
这些日子所有人都跟喝了鸡血酒似的亢奋起来,有人夜里梦呓都念念有辞的求神念佛,让自己能过关。白天就更是不一样,挑水爬山的时候都显得有劲头儿,晚上学念经的时候更是放开了嗓门儿的跟着念。眼看着前方就有一个堪堪可以抓住的希望,那么光明,那么诱人,自然人人都憋足了劲儿希望自己可以脱颖而出。
晚上小狐狸又来了。我已经成了习惯,它扑到身上来,我就抱起它,轻手轻脚的拉开门从屋里溜出来,狠狠摸它几把:“你还真天天来啊?小心点儿,别让人当狐狸精把你给灭了。嗯?今天身上怎么一股酒味儿?”
它吱吱叫,样子满得意的,一副作了坏事却没被抓住的,兴灾乐祸的神态。
“偷喝了谁家了酒了吧?”我猜。不过这里是蜀山,方圆百里之内,就几家给蜀山派种地种菜的人家,有酒让它偷吗?而蜀山虽然有俗家弟子,不禁荤,可是酒还是禁的啊。
真是想不通。
“你是自己单身一个到处乱跑吧?你家里呢?还有狐爸爸狐妈妈吧?有没有兄弟姐妹?你有多大啦?”
我这么有点呆的问一些它不会回答的问题,小狐狸在我身上这里蹭蹭,那里闻闻,
“我们就要参加选拔啦,我可能会成为入室弟子呢。到时候可能就不会在这里住了,不知道搬了地方你还能不能来找我。也有可能我过不了关,还是当一个不记名弟子……”
小狐狸凑近我,又吱吱叫了两声,这次声音宛转,更象一种安慰。
“也许……当狐狸更幸福吧?”我摸摸它的尾巴,抬头看看天上的一轮月。
吃了睡,睡醒了玩,浑浑噩噩的过。
“唉,可惜我是不能想了,该干的事儿有这么多,不知道这个考量是怎么进行,是不是要看什么根骨资质的。象我年纪已经老大,他们说已经错过练武的好时候了,要练武的话,应该年纪越小开始越好。要说悟性,我也不算聪明,学东西也不快……八成是没什么希望的。”
小狐狸又吱吱两声。
“好了,不想了。说不定我就瞎猫撞着死耗子,真的被哪位师长给看中了,把一身本领倾囊相授……嘿嘿……”
小狐狸忽然直立起来,目光闪亮着往我身后看。
我回头看看,院子里寂静空荡,月光虽然明亮,但是树荫层层,看起来还是非常幽暗。
没有人。
没什么动静啊。
我摸摸它:“怎么了?”
他低低的鸣叫了两声,又伏下身来,尾巴扫了扫我的手背,然后转身跳上了墙头,一闪身就不见了。
它看到什么了?
我有点疑惑的回屋,屋里的人都睡的很踏实,梦呓的梦呓,打鼾的打鼾,没什么异样。
人都说狐性多疑,看来一点不假。
一点儿风吹草动就把它吓跑了。
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躺下,不知道为什么周公这会儿不来了,我翻了好几个身也没睡着。月亮在天上移了位置,月光就照在我的枕头边上。
然后我做了个梦。
这个梦,我很久不做了。小的时候,吃不饱,被人追打,晚上睡在野地里,担心会不会有夜枭野兽来把我吞吃了……那时候常做一个梦,每次内容都一样。
身边有很多血,身体觉得很疼。一种危险的感觉,有个声音在说,快跑,快点跑,别被抓到,否则会被吃掉。
可是自从我能吃饱肚子之后,就没做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这个梦又自动的跑出来,我听人家说,也许是我小时候遇到的事情,因为太害怕了所以一直记着。
是吗?那说明我打从生下来就没过过好日子,不但自己吃不饱,还很有可能成为别人果腹的食物。那种恐惧的感觉虽然一次又一次经历,但是从来没有习惯或是淡忘过。每一次都那么真实,那么难受。
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亮,我很郁闷。每次一做这个梦,第二天我就浑身没劲儿。别人也陆续醒来,穿衣扎头发出去集合挑水,我却腿软的爬不起来。
“怎么了?”
我摸摸头:“可能是着凉了。”
“啊,那你多休息会儿,等下回来的时候我把粥端给你。”
我勉强笑笑,算是道谢。
13
我又在身上拈出一根白亮的狐狸毛来,捏在手里看了又看,哑然失笑。
现在不是狐狸换毛脱毛的季节啊,这只小狐狸成天的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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